“我妈怀了我,嫁给我爸。”
薛嘉超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回想起方宏毅宽厚的样子和郭冰晴出众的长相,倒很快接受了。仔细回想了下,“你……喜欢余煦很久了吧?”
方奕扬颔首,“我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如果没有她,我会坚定地离开这个令人讨厌的世界。”
薛嘉超吓了一跳,好友有情绪问题他是知道的,没想到如此严重。大胆猜测了下,“你最近才知道你不是你爸亲生的吗?你告诉余煦了吗?”
方奕扬摇头,“我很小就知道了,不想告诉她。如果我和煦煦在一起,我妈未婚先孕的事就瞒不住。她遭人非议后会做出什么事,我想不出来。你知道的,我妈对我的爱经过严格的计算,我笑容的角度越大越好、我头发的长度不能超过两公分、我每天摄入了多少维生素和能量、睡了多久都需要严格监控……”
薛嘉超身体前倾,鼓励道:“你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呢?你以前不是说你妈对别人都挺好吗?”
方奕扬无奈道:“人的理性永远在为感性买单,这个代价我不想让煦煦承受。所有人都执着于一个好的结局,我不是,煦煦的生活里不需要有我。”
见薛嘉超欲言又止,微醺的方奕扬坦白道:“有时我也会很纠结,虽然一直想着只要知道煦煦过得幸福就可以了,陪在她身边的谁不重要。但夜半时分心里总会隐隐作痛。那些痛是无形的,隐隐的、随时随地,等我脆弱时攻击我。余煦对于我来说像是夏天、云朵、海风、和星空。而我对于她来说,只是众多哥哥之一。我清楚的知道,我们不会在一起。甚至偶尔情绪低落时,我会恨余煦,她为什么要出现,一次次在我对这个世界失望的时候出现,又能一次次潇洒的离开,留我独自对抗那些无法承受的情绪……”
薛嘉超道:“我理解不了,爱一个人的时候就会不顾一切想要跟她在一起、用尽所有办法,这样分手的时候也会不留遗憾。”
“你说的不留遗憾,指的是你自己,对方呢?你的爱像烟花,燃烧完了,除了刺鼻的火药味连痕迹都难寻,对方能承受吗?余煦不是别人,我不能这样对她。”
每一次薛嘉超的分手都不太好看,这点他无法反驳。
薛嘉超突然就开始替方奕扬心酸,“想那么多干吗?你妈不是一直以为你在国外吗?你把余煦拐到国外算了,天高皇帝远的!”
“我不需要亲情,余煦也不需要吗?为了我什么都不要了?那对她就不是伤害了吗?”方奕扬喝了一大口酒,“可能有一天,我看着她爱上别人,跟别人在一起,高朋满座,贺声如潮,我的爱意还是说不出口,只能看着她结婚、生子……”
薛嘉超骂了句脏话,“这都什么事!”
隔天薛嘉超一脸浮肿,喝着黑咖啡对着余煦欲言又止,被方奕扬眼神警告后又开口道:“煦姐,你以后别欺负奕扬了,他不容易。”
余煦斜了薛嘉超一眼,起床气还没散。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欺负他了?你们这些分分钟恨不得入208万的人好烦!大清早找不痛快呢吧!我帮你松松筋骨?”
“总之,你对奕扬好一点吧!”见余煦举起的拳头薛嘉超又马上求饶,“当我什么都没说,我以后对你们俩好点行了吧!”
第37章 萤火
余煦不敢再接近实验室,只能先查当时在灰楼实验室房间里的人。
忙碌了半天,她伸了个懒腰从楼上下来出来。
员工们满面愁容在小声讨论着什么,见她出来又马上闭上了嘴,各忙各的。
余煦坐到最没城府的古诚旁边,托着下巴注视他。
没两分钟,古诚破了功,“你能不能劝劝老板,别卖公司?”
“他要卖公司?为什么?他又不缺钱!”
余煦前一阵刚查看过账户,看得她十分嫉妒,估计自己这辈子无论如何赶不上了。
古诚瘪嘴道:“咱们公司太小,利润又高,行业大佬看上咱们的技术,今天一早又派人上门来谈。老大又是外籍,会不会就卖了公司出国……”
“收购也不一定是坏事,你们就能去大公司上班了!对职业发展更好。”余煦拍拍古诚的肩膀,利润再高能有多高,还不如他老板一幅画。
“大公司可不好!”对面的小乐回了一句,“这样轻松有爱的环境不好找了!我可不想过以前那种看上司脸色、天天打卡的日子。”
“你老板的脸色就好看了?”
余煦觉得十分好笑,虽然方奕扬不骂人,但要求很高啊,她是亲眼看过完不成工作的直接开除,也连个解释机会都不给的。
小乐道:“虽然老大爱臭脸,但是老大不会无故折磨我们啊!还经常不在……”
余煦无语,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
他那是不折磨你们吗?他是没上进心,有一种赔就赔了的洒脱吧!
画笔一挥小半天的事。
余煦问:“你老板给收购方折腰了吗?他出去送人走了?”
古诚忙摇头,“那怎么可能,老板标志性的不拿正眼看人就没变过,不知道去哪儿了,好久没看到人了!”
“别担心,我帮你们套套话!”余煦拿出手机开免提,“在哪儿呢?和谁在一起呢?中午还回来吗?回来还能对员工们好吗?”
方奕扬停了两秒,“有病吃药!”
“嘿嘿,我就是问问。”
话筒那边传来一位老者的声音,催促方奕扬别打电话了,刚下了步坏棋。
电话挂断,员工们都伸长了脖子,一头雾水。
余煦安慰道:“没事,你们没听出来吗?你们老板没跟收购方在一起,估计在附近公园跟老大爷下棋呢!他那么随心所欲的人,怎么可能心甘情愿被别人管呢!”
几个员工明显松了口气,古诚高兴道:“我请你喝奶茶吧!”
“芝士芒果冰,三分糖。不许给你们老板买,他本来就经常睡不着!”
古诚:……
好像我们老板心甘情愿被你管。
晚上贺琳琳终于见到消失许久的室友,难得凌晨不睡在椅子等着她。
一个大熊抱,弄得贺琳琳没了脾气。“舍得回来了?给你发消息也不回。”
“我手机出问题了,再说你是不是傻!”余煦敲了敲贺琳琳的头,“我不在,你不是更爽!没人和你抢厕所。”
余煦在便携冰箱里拿出密封好的废料郑重交给贺琳琳,拜托她假公济私,抽空帮忙验验。
千叮万嘱不要告诉别人,验完请吃大餐。
贺琳琳眉头一皱,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余煦就叉着腰威胁道:“你要是不帮我,我就不跟你好了,我再也不回来了!我回舅舅家住去!再也没人给你买饭、收拾宿舍了!”
看似威胁,其实是撒娇。贺琳琳每天都在实验室泡着。等教授师兄走了再检验就是了,“最后一次!上次你让我验东西差点就被师兄发现!”
“琳琳最好啦!你不帮我,我还得去外面找实验室,那不是更贵!肥水不流外田,我现在就把钱打到你账户上!”
贺琳琳拎起袋子看了下,问道:“这次你要验什么?”
“我要查手套上面接触的物质是什么,有哪些成分。”
天灰蒙蒙的,逐渐变黄,沙尘随风而至。
连怀谦刚下飞机,筋疲力尽吹了一脸沙子。之前集团能源分公司突然就遭到收购,主要技术泄漏,损失惨重。
最后只能及时止损,将分公司低价出售。
办公室里等待他的是弟弟连怀铭。
连怀铭暴跳如雷,他刚接管国外业务几个月,赶上收购被调回国,任职的国内分公司不再能与自家国外能源公司进行低价交易,接下来财报没发看了。
连怀谦的嘴角挂着玩味的笑容,签了几份重要文件,进休息室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一会儿他还有重要的会议要参加,股东可比连怀铭难缠得多。
连怀谦出来连怀铭还没走,连怀铭说了半天完全无回应,郭助理一直在,连怀铭知道讨不到好,最后骂了句鸡生的杂种走了。
连怀谦懒得回应,打骂只能解一时之气,他更喜欢看人跪在他脚边求饶。
会议刚开始没多久,郭助理跑进来在连怀谦耳边耳语,连怀铭在停车场被撞了。
到底是养在连夫人名下的弟弟,连怀谦只好表面焦急地赶到停车场。
连怀铭的车被撞到墙角,车前盖已经变形拱起,对面的的车把油门当刹车倒车怼上了连怀铭的车。
连怀铭困在车里,头上的伤口真在流血,倒是看不出来别的伤,嘴里不干不净在谩骂着。
连怀谦见怼着弟弟的车十分眼熟,向驾驶室一看,趴在方向盘捂着脸的正是余煦。像鹌鹑一样听训的余煦,看见连怀谦,挪到副驾驶打开门就跑。
直到跑到拐角,连怀谦才抓住她。
余煦语无伦次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只是想不让他的车出来,我的技术……你知道的,你就装作不认识我!过一阵再联系啊!”
连怀谦转瞬就明白了,一把抓住了她,“你刚才在办公室?”
“我不是故意要偷听……”余煦小心瞄了他一眼,“我刚才藏在书架旁边的柜子里,想给你一个惊喜……我绝不给你添麻烦,咱们从现在开始假装不认识哈,我让我表哥来处理,连怀铭不会知道的!”
连怀谦将余煦紧紧拥进怀里,心中妥帖滚烫,他都不在意的事,这个小丫头却气得不顾自己的安危去故意撞别人的车。
“放心,一切有我,不用找你哥。”想了想又嘱咐道:“你以后还是别开车了。”
有车经过,余煦忙推开他捂着脸,“你快去处理你弟弟的伤势,我去交警队自首。”
“没事,郭助理会处理。你不用管,你没伤到吧?”
“没有没有,你快去看连怀铭。”
连怀谦身上的气味让余煦反胃,用力推开向停车场出口跑去,半路还回头看了看连怀谦,示意连怀谦快去看连怀铭。
出了停车场,余煦在路边打了个车。
好感度刷完,她可以清静一阵了,估计过几天小破车连怀谦会修好了给她送过来,一切都很完美,时间拿捏的刚刚好。
余煦打车回到学校,美美地睡了一觉。睡来发现外面天已经黑了,贺琳琳还没宿舍,之前发的消息一直没回,电话打过去也不接。
进不去实验室她只能等在外面。
大风将阴霾了一天的黄沙卷走,抬头便能看见满天繁星。
她拿着打包好的饭坐到台阶上昏昏欲睡,静静等着贺琳琳回消息。
一个人影挡在眼前,“琳琳。”抬头一看竟然是方奕扬。
黑暗中方奕扬看不清表情,手上拿着文件袋。
“你怎么在这?”余煦晃了下神,调侃道:“你不会是来找琳琳的吧!你们俩……嘿嘿……”
“走吧,报告贺琳琳给我了。”
怪不得不接她的电话。余煦心里一阵阵发寒。
或许,她本就不该把贺琳琳牵扯进来,认识久不一定就得看清人。
贺琳琳总是说方奕扬不回信息……
有什么事,不能先和自己说吗?在贺琳琳眼里,她们是朋友吗?或者只是可以利用的工具?
余煦觉得眼睛有些刺痛。
被朋友背叛是她付出真心后的宿命吗?
方奕扬走到湖边站定,脸上阴晴不定,拿着报告的手突然伸直,只用两根手提夹着报告,文件袋摇摇欲坠。
“余煦,向我保证永远不再跟我说谎。”
余煦气结,真想把他一脚踹到湖里。
威胁谁呢!大不了她再管贺琳琳要一份。
看穿她想法的方奕扬道:“那包东西我已经让贺琳琳销毁了,数据删除,我手里的是最后一份。”
余煦凄然一笑,“不说谎不一定好事,说谎也不一定是坏事。谎言的目的如果是为皆大欢喜,有何不可?”
方奕扬语气坚定而认真,“别跟我玩文字游戏,我需要你一个保证。你不是孤身一人,我会和你站在一起,你不必独自面对那些。你可以信任我,我会一直陪着你。”
余煦摇头,“我保证不了,也不需要。”
她欠师傅一条命尚且还不起,如果方奕扬出了意外,她该如何弥补?
方奕扬问:“我们一起攀岩困在空中的那次,我试过十几次,都够不到右边的点。我已经放弃了,是你坚持让我歇一歇,下一次一定可以,就算死你都会陪着我。你一直在骗我?”
余煦不说话,方奕扬把文件用力扔到湖中央。
文件一点点湿了,余煦知道现在游过去,文件也已经毁了。那是她在牧场冒着生命危险才偷出来的一点东西。方奕扬凭什么!
余煦眼睛瞬间红了,指着方奕扬道:“你要上赶着找死吗?你知道我要面对什么?一个上千亿市值的公司,我连蚂蚁都算不上,可我就想试试,绊倒那恶臭的庞然大物。哪怕粉身碎骨,我还是要试!我不是叛逆,是想要一个公道!为了那些被蒙蔽的普通人!我永远不会向某些社会现实低头!我不相信真理不能战胜潜规则!不相信利益能磨灭良知!不相信媚骨会胜过风骨!哪怕像萤火一样,发一次短暂的光,不管怎样,这个世界上终究会光明比黑暗多了一点!我说的这些你从没在乎过,你为什么牵扯进来!”
“我不在乎这些……”见余煦转身就走,方奕扬忙从包里拿出真正的文件递到她眼前。“我在乎你,我想永远陪着你,无论你需不需要。你的勇气是明知道可能做不到,还要尝试,没人帮你怎么行?”
余煦木讷地接过文件,“我……以后尽量不对你说谎。”
第38章 奇怪
报告显示,废料上是人体重要器官组织,多份样本基因相同。
牧场实验室正在研究人体器官克隆!
余煦终于明白连氏为什么把这些实验室藏得如此深,为什么她查的铁证因为治愈的患者的证词而变得不可信。
那些莫名治愈的患者除了安慰剂效应,极有可能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了小白鼠!
目前国内法律不允许克隆人,但允许以治疗为目的的部分器官克隆研究。
现有器官移植的合法来源只有一个,公民自愿捐献。
国内每年约有三十万患者在苦苦等待器官移植,但每年器官移植的数量大约只有两万例。
人体器官供不应求……
姑姑也急需一颗肾,余煦这段时间查了很多相关资料,国外也在进行相关研究,人类不是上帝和女娲,克隆技术一直存在弊端。克隆出来的动物有极严重基因缺陷,一生都要被病痛折磨,克隆器官移植到人体内,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无法估计。
余煦有些不解,按理说连氏集团光是普通药品的生产利润就极高,为什么要冒这个风险?
郊外赛车场,汽车轰鸣声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