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一点时间,消化和分辨她的话。”
面对连怀谦,她是真的吃不下饭。
打包早餐去薛嘉超的房间和方奕扬一块吃。
薛嘉超怕水肿,早上只敢喝杯黑咖啡。肤色还没回来,化妆师正在给他厚厚的粉底。
两人有说有笑吃着美食,薛嘉超只能叹气,后悔不该答应经纪人接工作。
不出镜,余煦和方奕扬戴着帽子口罩提前进入房车。
方奕扬眼尖发现戴着墨镜跟在后面的连怀谦。
“你打算让他一直这么跟着?”
余煦耸肩,“他愿意跟就跟着吧!今天不是拍高空跳伞吗?超哥不一定敢跳。叫上他,把他从飞机上推下去!”
明显的恨意让方奕扬一愣,“你还是很在乎他?”
余煦“yue”了一声,“别浪费钱嘛,一个人五六千呢!至少把我之前的饭钱要回来!”
二十层楼是六十米,四千米的高空足够连怀谦体验她当年的心情。
余煦巴不得连怀谦从此天天做噩梦。
薛嘉超在五台摄影机的围绕下上了房车,关上门叹了口气,“好饿!”
余煦瞥他一眼,把低卡小零食扔过去。
她把长头扎起,拿出化妆品摆在桌上。
薛嘉超仔细看完热量才大咧咧瘫在沙发上撕开零食,“你改主意可以出镜了?我和导演、摄影师打个招呼给你拍漂亮点?没准你借我光也能红一红。”
余煦白了他一眼,“我劝你少说话,留着跳伞的时候喊,要不一会儿嗓子哑了,后期还得配音!”
“怎么会?从小到大我就不知道什么是怕!”
薛嘉超对自己很有信心,直接讲起自己以往的英勇事迹。
余煦勾起嘴角,在薛嘉超眼前打了个响指,“超哥,打个赌啊!三分钟内不敢跳的人,视频要被我剪进去。”
“行啊!说话算说!那我劝你还卸了妆吧!不然哭脱妆太丑了!奕扬,你说是吧!”
开车的方奕扬道:“那我还是劝你先卸。”
薛嘉超马上急了:“你们俩瞧不起我是不是?一会儿等着瞧!”
工作人员早就等在跳伞基地,方奕扬拿着相关证件去登记,金牌教练开始给薛嘉超做培训。
余煦走到连怀谦眼前几米,“不无聊吗?要不要一起玩,正好飞机上还有一个空位。”
连怀谦巴不得有机会相处,但没体验过这种极限运动,停了两秒问:“你也一起跳吗?”
余煦懒洋洋嗯了声,“你不敢就算了。”
连怀谦当然不肯认输,忙跟上她的脚步。
余煦叫来教练办手续,又让工作人员拿出血压计,连怀谦脸沉下来,“我身体没有任何疾病。”
“别逞强哦!”余煦一脸对他没信心的样子。
连怀谦气结,关键时刻又被助理的电话打断。
接完电话,等在一旁的教练对他进行跳伞前培训。
“她不用培训吗?”连怀谦指着不远处和人聊天的余煦问。
教练道:“她不用。”
原来不是第一次跳,连怀谦惜命,看展板上写着十年零事故才放心。
登上飞机,连怀谦发现余煦和旁边男人与他们的装备不同。
余煦一直在给薛嘉超拍视频,他没有找到机会问。
飞机飞到云层之上,像是平静漂浮在棉花上。
飞行员转头说到达一万米指定位置,可以跳了。
连怀谦瞬间开始紧张,余煦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和薛嘉超道:“下去的时候记得别张嘴。”
薛嘉超声音有些发抖,手紧紧抓住后面的座椅,抗拒道:“不……不是说四千米吗?怎么变了……”
教练已经把舱门打开,余煦背对着他们一跃而下跳进云朵里,转瞬就不见,方奕扬紧跟其后。
连怀谦惊慌地坐直了身体,探头想找,教练已把舱门关闭。
薛嘉超嘴里就剩下不停重复的卧槽。
工作人员举着相机,尴尬地提醒,“薛老师,这不能播……”
连怀谦脸色铁青,余煦说的对,他们确实是两个世界的人,她这是在嘲笑自己活得太平淡,生活中只有工作。
飞机降落四千米高度,教练和连怀谦挪坐到机门边,他不得不承认,刚才余煦太潇洒利落,像一只鸟,享受着天空。
没等到连怀谦反应过来,教练已经带着他跳了下去。失重感袭来,他耳边都是呼啸的风声,脸吹得生疼,胸口压得难以呼吸。
很快教练打开降落伞,时间好像静止了。视野前所未有的开阔,云朵伸手可触,空气稀薄但非常干净,连怀谦感觉自己变成在天空中自由翱翔的鹰。
连怀谦终于感受到极限运动的魅力,也明白余煦身上一直吸引他的东西是什么,那是一种蓬勃的生命力!
可没过多久,即将落地时的视觉冲击又让连怀谦慌乱到极点,突然联想到十年前女友余煦趴在地上不停吐血的样子。
落地后连怀谦脚软了,直接趴在旁边狂吐不止。
薛嘉超落地后缓了很久才恢复正常,拿着证书上了房车就怒视两人。
虽然两人没等在降落地笑话他,他还高兴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尊重。
但他忘了,全程有摄影师跟拍。余煦嫌晒,看回放多好,还能暂停细细品味。做成表情包,风靡全网。
余煦怕薛嘉超憋出内伤,把刚做好的冰果茶递给他,“超哥,好玩吗?明天还玩吗?”
“还行……挺刺激的。我……很喜欢!对了,和咱们一个飞机那男的,下来就吐了,躺在地上半天动不了,我什么事都没有!”薛嘉超满脸骄傲忽然感觉到不对,质问道:“你们俩怎么不告诉我你们之前跳过啊!你们什么时候考的证啊!”
方奕扬抢过他的果茶自己喝,“我大学附近就有,她去看我的时候,我们一起考的A证,跳了五十五次。”
“卧槽,这么酷的事你们为什么不叫上我!”
方奕扬一个远字就打发了薛嘉超,两个人留学的城市相距三千多公里,要飞六个多小时。只有方奕扬去学校看过薛嘉超两次,薛嘉超一直犯懒,主要是穷。
“煦姐,你真不够意思,你去看他怎么不顺路去看看我!”
“哪顺?”余煦冷冷瞥了他一眼。
薛嘉超完败。
余煦下车,薛嘉超望着她的背影,突然问:“方奕扬,你怎么从来不说她去看过你?”
“没有吗?”方奕扬面无表情地喝着冰果茶。
他留学的第一年,母亲一天三四个电话找他。每次接完电话,他心情很久才能恢复,焦虑、失眠、无法集中精神。
人离开南山,伤害还在。
大学室友是个极限运动爱好者,没有任何的事能让室友的嘴角向下。
方奕扬试了次极限运动便一发不可收拾,运动生理极限是对抗负面情绪和压力的良药。
他疯狂追求内心的平静,开始徒手攀岩,和死神擦肩用过的刺激能让他的情绪稳定很久。
直到余远出差,带放假的余煦到国外看他。
余煦很快发现他的异样,三五句就在室友嘴里套出了话,却又没有开口劝他,只是提出也想试试极限运动的魅力。
余煦闭着眼睛在他面前跳下三万英尺的那一刻,他心脏莫名停了一下,他跟在她身后,见她对自己的预警一再无视,直到极低的位置才打开降落伞,他害怕了。
余煦比他更疯,跳伞、冲浪、潜水、攀岩,方奕扬都跟在她身后护着,不再敢靠近死神一步。
余煦成了他和死神间的界限。
方奕扬怕余煦用清澈的眼睛盯着他,流下成串的眼泪。
余煦回国了还经常和他的室友视频,用零食贿赂他的室友。
方奕扬只能找另外的减压方式,不停地画。
余煦用冰镇矿泉水敲了敲车窗,连怀谦正趴上方向盘上接电话,早上精心弄过的发型已经凌乱,脸色惨白。
连怀谦下车忍着身体不适道:“谢谢,刚才降落的时候没看到你……你先回来了?”
“嗯,不在一个地方落地,就先回来了。”余煦十分淡然,盈盈笑意在唇角若隐若现,劝道:“你这么忙,先回B市吧!明天要拍出海潜水,我来是工作的,你别跟了。我冷静想了想,我相信你。但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连怀谦眼中露出款款深情,“如果爱你是勇敢者的游戏,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余煦诧异地望了他一眼,马上垂下眼睫,差点笑出声,好TM土……
“别跟着我们的车了!”
转身跑回房车里余煦才大笑出声,觉得连怀谦多少有点受虐倾向。
潜水连怀谦没有证只能在船上等着,余煦像美人鱼一样跳入清澈的海底。
工作太忙,连怀谦只好提前回到酒店,凌晨才处理好工作,洗完澡躺在床上就睡着了。
他梦见自己从天台被推了下去,趴在血泊中,刘念彤站在旁边一脸冷漠地看着他。
余煦隔天一早就收拾了东西,三人带着团队提前去下个城市拍摄。
南洋风骑楼小镇,宝蓝色大海十分纯净,漂亮的椰林沿着海岸线绵延十里。
沿着海岸线立着一排高大发电发车,十分出片。
最好的海滩是免费的。
当地人热情淳朴,晚上十点,余煦和当地人聊着天,喝着椰汁,看到连怀谦用郭助理账号发来的信息,满脸不屑打开勿扰模式。
第32章 病重
刚回到B市,拍完的素材还没整理完,余煦被爸爸一个电话叫回南山。
病床上,脸色暗黄浮肿的方明珠一看见侄女,就向弟弟方立恒发了火。
“你叫煦煦回来干什么!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你想逼着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方立恒尴尬地挠了挠头,余霞忙打圆场:“大姐,是我让煦煦回来的。好久没见了,她最近也没实习,平常就做个兼职,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有空也不知道回家待几天看看咱们。”
剑拔弩张的气氛让余煦一愣,从小到大她还是第一次看姑姑发这么大的火,她坐到床边,“姑姑,你不想我吗?我可想你了!你不喜欢我回家啊?”
方明珠叹了口气,再没沉着脸,拧了下侄女的鼻子,“平常你连个视频都不给我发。”
“我这不是回来了嘛!见我真人多好啊,能看全身呢!”
方明珠给儿子付鸿佳一个眼神,看着儿子拉着弟弟出病房,才有心思和侄女聊起来。
靠在墙上,愁容满面的付鸿佳开口道:“大舅,别让煦煦配型了。我妈宁肯死也不会要的。你这些年身体也不好。我妈一直很内疚,觉得都是当初把肾移植给她弄的。”
方立恒长长叹一口气,除了自己的女儿,全家人都没匹配上,他没法看着大姐因肾衰竭而死。
“试试吧,万一合适,瞒着你妈就是了。”
付鸿佳皱起眉,心情沉重地摇头不答应,“这事我不可能瞒着我妈。”
“你要看着你妈死不管吗?”方立恒果绝怼了外甥肩膀一拳,一锤定音,“先配型再说。”
知道大舅认定的事不容易更改,没了主意的付鸿佳给在部队服役的弟弟打电话,兄弟俩商量着怎么阻止大舅。
他们不想看着妈妈死,也不愿看妈妈煎熬。妈妈在自责中泡了二十多年,总是想补偿舅舅,可能力有限,倒是舅舅一直在帮他们家还债,这个中滋味,实在是难受。
众人陪着余煦抽血,一项项做检查。
手心手背都是肉,方立恒心疼地拉着女儿后悔道:“崽儿,爸不是强迫你捐啊,你要是不想,家里人也不怪你。”
付鸿佳忙劝说道:“已经在排肾、源,再等等就有了。”
余煦脸上绽开明媚的笑容,“有两个捐一个无所谓的,你们别担心。”
余霞摸了摸女儿的头,偷偷小声在耳边问:“你最近吃药了吗?要不要先和医生说?”
“我最近没吃药,没关系的。”
见女儿完全不当回事,余霞气得打了女儿后背一下,转身红了眼眶。她的私心是希望女儿不捐的,又无法看着姑姐死。
做完检查,付鸿佳送余煦回家休息。
“哥,我听说方乐伦都做配型了,怎么才叫我回来。”
红绿灯,付鸿佳停下车,“我们都不想叫你捐。”
余煦长叹一口气,故意打趣道:“不是觉得我身体不行吧!我当年做的是脑补手术,肾可是好得很!你们是不是亲戚朋友都求遍了,就差把国外的方奕扬叫回来了吧!”
付鸿佳突然八卦道:“奕扬不是宏毅舅舅亲生的。”
“真的假的?”
付鸿佳看着妹妹呆若木鸡的样子跟他当初差不多,笑了起来。
“我也是前几天无意间听乐伦说的。小时候我一直以为奕扬不是舅妈亲生的。我撞见过几次舅妈打奕扬,下手真是狠,棍子都打折了。去医院大家还以为是宏毅舅舅打的……”
怪不得方宏毅一直像旁观者,只是偶尔劝一句。
他们何尝不是暴力的旁观者,至亲就可以随意处置自己的孩子吗?
告别表哥,余煦向不远处的酒店跑去。
酒店房间里空空如也,方奕扬连背包都没打开。她想了想,向家里跑去。
果然在楼下看到戴着棒球帽的方奕扬,坐在秋千上望着天空发呆。
“你怎么来了?”方奕扬见她发丝都跑乱了,忙过来扶住她,“出了什么事?”
余煦突然就想抱抱方奕扬,一直没有人在乎他的感受,亲妈总是下死手打他,自己和郭冰晴没什么不同,总是在明着暗里欺负他。
人一定要积极向上?为什么一定要笑?不能做自己吗?
方奕扬又不是泥塑的,任由亲妈捏扁搓圆……
他内心一定很孤独吧!
余煦红着眼眶,踮起脚尖搂住方奕扬的肩膀,轻轻摸着他的头,暗暗下决心以后要对他好一些。
方奕扬眨了眨眼,伸手揽住她的腰,让她省力一些,也更靠近一些。脸上表现得云淡风轻,心却跳得极快。他又松了松,怕抱得太紧,让她听到自己乱成一团的心跳声。
“受委屈了?谁欺负你了?”
“没有,我……只是看着姑姑生病的样子难受,你要健健康康的,不要生病。如果有什么不开心、不舒服的地方都要告诉我……”
余煦不想让方奕扬发现异样,松开手道:“走吧,我们去吃饭。”
方奕扬从没说过,但看他只字不提方宏毅,身世的事他应该知道。余煦不想戳破,只想带他离开这,怕一会他看见郭冰晴下班回家心里更难受。
愧疚的余煦食不下咽,挑着面里的肉夹给方奕扬,“你多吃点。”
方奕扬道:“我明天也去做配型,你帮我找姑姑的主治医生,我就不去病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