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撕开保鲜膜,倒进垃圾桶。
“唉,你别扔啊!我都没舍得吃的!”
余煦抬起胳膊把他撞开,手上的餐盒还没舍得放下。把小冰箱门关上,誓死捍卫食物。
方奕扬无奈道:“放的太久不健康,我明天给你做新的。”
余煦白了他一眼,“哪有那么多事!我明早就吃,不差这几个小时!”
方奕扬脸臭得十分明显,余煦知道他压力很大,百忙中还抽空给自己做饭,要是扔了实在太浪费了。把手里的餐盒放下,冰箱里的都拿出来微波,宁肯撑死也不肯浪费。
林林总总桌上都放不下了,余煦雨露均沾,每盘菜都吃几口,米饭倒是没吃多少,就着水,没一会儿就吃了八分饱,才慢下速度。
余煦夹了块鸡肉喂给他,讨好地夸赞道:“你改名叫方其林吧!这也太好吃了,我今天出去了一趟,改天你教我做饭吧!万一你没空,我也能吃到了!”
“你今天出去干嘛了?”
方奕扬刚缓和的表情马上变得严肃。
余煦白了他一眼,低下头吃饭,“别装了。我出去你不知道?没人跟着我?”
“上次接你回来的人都是我从国外雇的生面孔,都被我派出去查事了。下次你一定要告诉我,你一个人出去太危险了!”
余煦一天都没发现有人跟着,只是诈他一下,爽快地点头答应了。
“食不言,快快吃饭。”
两人都有些疲惫,余煦站在卫生间刷牙,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方奕扬站在她身后,左手圈住了她,明晃晃等着交换牙膏味的吻。
余煦半趴在他身上,“刚才桌上的文件你怎么不看啊!我查到了一点东西,你放心啦,我也不会总出去的,我比你还害怕被抓到呢!”
方奕扬刚刚瞥了一眼,知道一旦问起,她连饭都不会吃。
“连柏琛失踪时,应该就在你外公生前就职的精神病院。我今天去了精神病院看过了,看门的大爷说曾见过郭冰晴在暴雨的夜里浑身湿透跑出去,不久你外公失足落水去世。你说有没有可能是那个雨夜你妈妈目睹了连柏琛自缢的景象后受了刺激……我查了下你的出生日期,大概对上了。当时精神病院的副院长康新彦现在已经是食药局的局长。他儿子在国外过得很奢侈。后面的事,你找人继续查下去吧!”
方奕扬心里生出感慨,“你只出去一次,比我找的一堆人都有用。还记得绑架你的何华林吗?法医在他们身体验出了一种类似毒品的药物。”
余煦害怕地抖了抖。“原来连怀谦说的失去记忆的药是真的?那种药会成瘾是吧!”
“那种药少量服用可以助兴,服用过多不单是失去记忆,会烧坏大脑,人就会变得疯傻。”
余煦问:“这种药以前发现过吗?”
方奕扬点了点头,“市面上没有。远哥的警察朋友两年前经手过一个案子,一个高官表面上突发心脏病在车里过世,车上和体内都发现了这种药。”
余煦分析道:“连氏制药一直不上市,连怀谦又一直想控制连氏制药,十年了也没成功。这种药物有没有可能是连氏贿赂的一种手段?”想了想又道:“刘念彤的会所我记得最后是转到了郭闻亲戚的名下,可以查查。我试过,那个会所根本混不进去。”
“这个远哥也想到了,他的警察朋友正在查。”
方奕扬熬得眼睛干涩发红,余煦拿出枕边的眼药水,帮他滴了几滴,双手按在他太阳穴上轻轻揉着,“千万要小心,我们已经知道很多了,不急。”
方奕扬接了个电话,很久才躺回床上。“睡吧,睡醒了再忙,明天我要去连氏总部开会。”
余煦想起了郭闻活埋她时脸上诡异的笑容,鼻腔和嘴里立马出现充满了土腥味。哑声道:“郭闻应该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郭闻亲弟弟养在连屹川身边,他什么都不敢做。”
余煦眼神冰冷厌恶,“我看连柏俞的人生爱好就是生孩子,质量还一个不如一个。”
连屹川带着孙子参加集团董事会,方奕扬认真看着会议资料,没问任何问题。
郭闻眼底带着戾气不时瞄一眼他,订婚宴会上,父亲还没来得及宣布自己的身份,就被这个冒出来的人把所有计划打乱了。
他成了所有人的笑柄。
会议冗长乏味,直到方奕扬到看郭闻下属提出收购国外新能源R公司的方案。
之前连氏被迫将分公司低价卖给R公司。郭闻上任急于做出成绩打破连怀谦之前的印象。
方奕扬一眼就看出收购计划的问题,郭闻没留学过,入职后一直分管国内的业务,对国外的法律和政策只知皮毛,这样的计划实施有六成几率失败。
就算收购成功,后续繁琐的法律手续又要拖几年,时间成本极高。
连柏俞没看出任何问题,连屹川看了孙子一眼没说话。方奕扬皱了皱眉头,附在爷爷耳边讲了个冷笑话。
爷孙俩心照不宣地笑了。
郭闻眼中怒火大盛,在心中耻笑空降兵不过是草包。王强说过,上班就挂着游戏,电脑上看着的文件更像是给人一种忙碌认真的假象,经常不在办公室,不善交际又带着不三不四的女人去办公室胡闹。
会议结束,众人鱼贯而出,连柏俞很满意儿子的表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第61章 说服
现在的第二精神病院像个筛子,余煦在网上轻松买通了后勤员工,进入了后台数据库。
郭院长死后,有两个医生调离。
康院长调离后,在一年内又陆续调走走了多人。
这些应该都是知情人。
午夜方奕扬去了康院长家的小区。
余煦在康院长家对面的楼租了个房子,正用望远镜观察着康家。
“我今天借着送快递的名义去康家安了个窃听器。康院长的老婆刘娟倒是爱占便宜的人,问都不问就接了过去。过了一会儿,我上门说送错了,她还不想给,零食已经打开吃了,我借着吵架在客厅摆件上贴了个窃听器。康院长下了班,连一句超过三个字的话都没说过。两个人很少在同一个空间出现。”
方奕扬站在窗前观察了一会儿,“是挺貌合神离的!”
余煦拿着饭盒站在窗前,看见刘娟带着狗出门,随后康院长也出了门。
康院长直奔他们这幢楼走来。
余煦关了灯在门上的猫眼前盯着,康院长没有停留向楼上走去。
半个钟头后,康院长下了楼在小区里走了一会。遇见老婆,抱起狗,夫妻俩无话一起回了家。
余煦拿起零食快递封上,撕了上面的信息打开门,猝不及防撞上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
她慌张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男人浓眉大眼长相斯文无害,推了推眼镜。“没事。”
“我是刚搬来的,您衣服我帮您干洗吧!”
“不用。”男人冷着脸返回了楼上。
余煦在猫眼里看到男人再次下楼时,在门口停了几秒,眼神极其锐利。
想了想,余煦还是拿着快递敲开了楼上对面的门,长相精明的女人开了门,看了眼快递说不是她的就关了门。
试探性地问了房东,得知楼上的两个邻居都是公务员。
余煦道:“601住了个女人,长相身材一般,也不知道是不是康院长喜欢的类型。602的男人眼神有点怪。”
方奕扬拉着她去卫生间洗手,手指温柔仔细揉搓出泡沫,“我找人他们。”
康家生活平凡且乏味。又观察了一天,余煦的目光转向郭院长死前离职的两位医生。
调查了三天,发现两人调职后不久都意外身亡。
夕阳西下,余煦看着渐渐灰暗的天空,突然感觉到冷意。
回到地下室,发现方奕扬在等她。
“你今天白天怎么有空?”
“我一会儿要去参加一个晚宴。”
余煦这才看见他微湿的头发,应该是刚洗过澡,拿出来吹风机帮他吹头发,调侃道:“怎么?来报备的?我没有那么小气,你今晚的女伴漂亮吗?”
“相亲对象,看照片还行。”
吹风机的噪音很好阻止了他们的对话。
头发很快吹干了,方奕扬道:“煦煦,时间拖得太久了,叶若初发疯前,我想把你安全送到国外。”
余煦沉下了脸,“我不去。”
“煦煦,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决定。你父母、舅舅舅妈都这样想。等办好了新身份,过几年风声过了,可以再回来。”
明明是世界黑暗还要怪我过分明亮。
反抗不了就享受吗?最亲的人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去别人的国家衣食无忧、放弃理想和复仇,浑浑噩噩的活着。嗤之以鼻的事迟早要变得习以为常甚至主动捂上双眼,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余煦脸上浮现似有似无的苦笑道:“你们讨论我的事,我不用在场,也不用发表任何意见?是我的人生还是你们的?”
方奕扬无奈道:“你待在国内,我们的心每天都提在了嗓子眼……”
“然后呢?你们还商量了什么?用为我好的名义替我决定了什么?是不是所有的事就这样算了?只要你们看着我活着,所有的事情就可以一笔勾销了?这样你们就满意了?我的想法不重要?你们这是以爱为名义的绑架!解决不了事,就解决发现事情的我吗?”
余煦眼里的受伤和难过,看得方奕扬心如刀绞,只能一再警告自己不能心软。
他是所有人中最没有立场的人,余煦不肯和家人说两人关系的变化,他身体里又流着连家人的血。
方奕扬郑重做着承诺,“相信我,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光明正大的回来。”
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
余煦用力挣脱开方奕扬的怀抱。哪怕看到方奕扬红了眼眶,眼底弥漫着浓浓的不舍和自责,她所有的不甘倔强拒绝他再靠近自己一点。
手机响起,方奕扬无奈道:“我得回去换衣服了,我们改天再聊!”说完顺手拿起了她的车钥匙。
余煦冷冷地问:“要把我关起来?”
“你不能再频繁的出去了。”
余煦嗤笑了一声,嘲笑自己再一次陷入困境,这一次更惨,她更爱眼前这个人。眼泪大颗大颗的涌出。
方奕扬愣了下,他不想这么做,但又只能这样。“煦煦……”
余煦把香蕉抱摔到他身上,“滚!我不想看到你!”
门被关上了,空旷的地下室只剩下她一个人。
方奕扬站在门外,手停在锁上。半晌后放弃了,没有锁门,拿出手机打给余远。
坐在天井下,余煦仰头看景观小溪透下来的点点月光。
外面秋风肆虐,地下室四季如春,连风声都听不到。她像只老鼠,在洞穴里喘息、无助地哭泣。
心情前所未有的糟糕。
凌晨,方奕扬带着一身酒气回来,一推门看见她,感觉心才放了下来。捡起香蕉抱枕放到床上。
余煦将游戏机里的僵尸一枪爆头。方奕扬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拿出兜里的车钥匙硬塞到余煦手里。
“Babe,别生气了。”
余煦懒得理他,扔了手柄躺在床上背对他。
没给自己留地方,方奕扬站在床边摸了摸鼻子。过了一会儿又坐在了地上,把头靠在她的头边。
“我今天特别累,那些人故意灌我酒,胃都烧得慌……Babe,你不要不说话好不好?”
余煦厌烦地往里面挪了下,不想让他靠着自己。
方奕扬马上得寸进尺上了床,抱住她心满意足道:“还是煦煦对我好。”
“你离我远点!”
“Babe,我好喜欢抱着你。”
余煦转过头瞪他,一脚把他踹下了床。
“你清醒一点!我们在吵架!”
“没有吵架,是你单方面在生气!”方奕扬揉了揉腿,余煦用了十成的劲,他垂着眼角道:“我知道了,你嫌我臭,我去洗澡!”说完揉着胃晃晃悠悠去了卫生间。
余煦犹豫了很久,到底不忍心,去煮了碗面,撒气一样大力扔在茶几上。
方奕扬从浴室出来,看见她又开始玩游戏,面正散发着热气。人凑到余煦旁边,像一只落汤的狗狗,故意甩了甩头发。
“你!”余煦烦躁地推了他一把。“去把头发吹干!”
方奕扬撅着嘴,语气十分可怜,“Babe,胃疼。”
“那你就去吃饭啊!”
“Babe,求你了,别这样冷冰冰对我,我心里难受!”
方奕扬不顾余煦的挣扎,使劲抱住她。余煦挣脱不开,用力咬在他肩膀上。
“咬吧咬吧!我不疼,你解气就行。别生我气了……”
肩膀上都是肌肉,硌得余煦牙生疼。“算了,你松开我,先吃饭吧!”
方奕扬故意,“那你帮我吹头发!”
余煦手重,薅下来好几根头发。方奕扬一声不吭。头发吹干了,她心里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一家人做的决定,她把所有的气都撒在上方奕扬身上。
全家人也是为了她好。
方奕扬半长的头发吹得乱成一团,莫名像只可怜兮兮的狮子狗。余煦补偿性地在他薄唇上啄了一下。
“面都坨了,我再给你煮一碗吧。”
方奕扬看着她表情和语气的变化,神色突然冷了下来。
“你是不是为了不去国外什么都肯做?为了完成你的目的,我和家人的意见都不重要!我们的担心你是不是完全感觉不到,也不在乎!你失踪的时候你知道我们有多难过吗?”
再一次被误会,余煦有些压不住火了,“你凭什么这样说!”
方奕扬胸膛剧烈起伏,怒气激得他红了眼,“你利用我就算了,我心甘情愿,但你能不能别赌,如果你被人发现,会被判死刑的!你知道我看不到你的时候有多害怕吗?我能拉着整个连氏给你陪葬,可万一你死了,你让我怎么办?替你照顾你父母百年,孤单的活在这个我讨厌的世界上?余煦,我只能在你的世界外徘徊……这太累了……”
余煦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
上辈子她没有亲人朋友,大多数时间里她都孤身一人。环境造成的凉薄刻在了骨子里,她习惯默默消化一切负面的东西。虽然重生后找到了亲人,更多时候她对亲人的信任和依赖流于表面,很多东西被她深深藏起,可能这些行为在他们的眼里,更像是任性、不尊重、不亲近。
她像被剥夺了部分爱人的能力,只肯展示好的一面,有所保留在保护不让自己受伤的同时也在伤害爱她的人。
“我不会再出去了,别送我走好不好?”
当余煦露出柔软真实的一面,方奕扬败下阵来。“我保留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