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紧急。
万霏一一记下,听了最后一句,却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这、有用吗?”
上传或替换资料,修改时间都是可以被检索到的,那边连上市公司的内网都能攻破,没理由分辨不出这些用来混淆视听的虚假资料。
这些简愉当然知道,但:“亡羊补牢也得补啊!”
聪明还有反被聪明误的时候,如若不行,至少也能让他们到手的资料,是残缺不全的。
“好,我马上去。”
万霏不再多问:“那休息室那边……”
“我去处理。”
简愉把不停震动的手机拿起来,最后说了句:“有问题马上联系我。”
……
简愉没有拖延,出了办公室,就径直往休息室去。
突如其来的危机,给她造成的压力已然不小,更别提对这些企业的当家人来说有多致命。
她不知道隐在屏幕背后的人是谁,这次来势汹汹的攻击又是什么目的,但现在,她必须出面,安抚这些为社会提供数以万计工作岗位的企业家们。
请他们,务必积极面对。
她的说辞也并不高明,没有天花乱坠的渲染,而是抓紧时间,清晰又直接的告知当前的实际情况,以及目前正在采取的措施。
承认此次危机系我方的责任,并愿意承担事后造成的一切后果后,又诚挚地发出邀请,希望他们也可以从自家的问题入手,和寰亚共同面对。
漂亮的话固然好听,却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甚至还可能干扰视听,因为无法认清困难而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实话虽然刺耳,却能更好的让人直面困难,发现问题并解决问题,更好更快地将困难拔除。
且她说这话时,态度极尽诚恳。
简愉经手的项目,科技公司不在少数,底下的IT人才更是远胜寰亚。
且当初也是因为她慧眼识珠,几波融资的操作都十分给力,才有了这些公司的今天。
场面在一瞬的凝滞之后,忽然就有人带头,表示愿意提供自家的IT技术,调拨人员参与寰亚的系统修复。
再之后,呼声越来越多。
简愉一一谢过。
但这场技术革命,却依然没有那么轻松。
单是对方可以肆无忌惮跨越法律这一点,就已经足够让寰亚陷入被动。
因为她们必须合法!
许多禁忌一点也不能触碰。
整个寰亚陷入一片恐慌当中,股价也已经开始间歇性跳水,直到双方对阵近半个月后,防御系统还逐渐被修补起来。
对方的攻击频次开始变少变弱,不知是黔驴技穷,还是同样需要休息。
半个月以来,整个技术部轮班换岗,24小时坚守,颓势明显,个别人员早已不堪重负。
到这会儿,才总算稍稍松了口气。
技术部长整个人被掏空似的,强撑着对简愉说:“你也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早再跟你说,这么长时间不眠不休的,我都怕你倒在我这儿。”
简愉牵了牵唇角,没拒绝:“好。”
IT的事她也不懂,留下来不过是为了多方协调。
这会儿事态已经基本稳住,她继续待着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不如回去养精蓄锐,后续要再有点什么事,体力才能跟上。
离开公司时天才刚亮。
她也真的是累极了,第一次没喝酒却叫了代驾,坐在车上就睡了过去。
到家后也是一头往沙发上倒,随手抓了个眼罩套上就陷入沉睡。
睡眠严重不足时,身体急需修复,连进入梦乡的速度快了许多。
她断断续续地做了许多梦,美好的、罪恶的,有声的、无声的,都很模糊,有些记得、有些不记得。
梦境开始消散时,意识渐渐开始回笼,黑暗中隐约传来一点窸窣。
越来越清晰。
她睡得沉,醒神也慢,闭着眼睛静静听了一会儿,耳边又传来鼠标被点击的清脆音,键盘也偶尔被敲击。
她心想自己还真是个三好员工,居然连做梦都在工作。
可是她睡在客厅,电脑放在书房,怎么会听到鼠标键盘的声音呢?
哦对。
她已经把书桌搬到了客厅,就在沙发背后,就在她边上,难怪这么清晰。
她的呼吸再度放慢,还想再睡一会儿。
混沌中只有一根神经还在运作,还在沉默地发出向她发问:那你正躺在沙发上睡觉,鼠标键盘怎么会响呢?
家里来人了吗?
是啊。
她正在睡觉,家里来人……了吗?
“……”
简愉猛地睁开眼睛,心脏在一瞬间骤停,后背霎时渗出一层冷汗。
她确定自己已经从梦中醒来,耳边的声音却还在继续。
她戴着眼罩,视线在处在黑暗之中,全身的毛孔却在不停扩张,一个可怕的想法乍然闪现:
——有人入室!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正想着要怎么应对,鼠标的声音忽然停了。
很快,电脑被“啪”地一声盖上。
再之后,是一串高档皮鞋踩在地面的声音。
身后的人离开书桌,缓缓绕过沙发,正一点点向她靠近。
脚步声如轻缓的乐声,在黑暗之中,一下、一下地,踩在她的神经上跳跃。
隐在沙发里侧的手紧攥着,心脏像被封了一层薄膜,在密封的空间里无声地疯狂雷动。
脚步声忽然停了。
她感觉到有人站在身前,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片刻后缓缓蹲下来,陌生气息一点点贴近。
攥紧的手正要探出被角,本能地要做一些反抗,左脸却在这时,忽然掠过一抹温热。
“……”
简愉当即僵住。
来人的气息洒在她的耳畔,亲完之后也没有离开的意思,静静地注视片刻后,视线又一点点往下游移,落在了她的唇上。
简愉隔着一层眼罩,竭力让自己保持静止。
可就算预感到自己应该是性命无忧,这迎面而来的、悄然贴近的气息,却还是让她乱了阵脚。
静默三秒,就在唇瓣将要被触碰之际,她闷闷地“唔”了一声,向里侧翻了个身,就又不动了。
像只是睡得不舒服,在睡梦中调整睡姿而已。
来人恍了下神,而后极轻地笑了一声。
只有气音,分辨不出是谁,却听得出,情绪里带着几分失落。
她自以为演的好,却没发现,他贴近的时候,她是没有呼吸的。
来人笃定她不会“醒来”,被发现了也不慌不忙,又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才缓缓起身,打开入户门离开了这里。
简愉躺在沙发上,后背早已湿透。
直到听到门被关上,确认屋子归于平静后,才摘了眼罩,怔怔地坐了起来。
过了许久,才从一阵惊惧中回过神来。
她拿起手机,迅速报了警后,又给物业去了电话。
等多方取证结束,夜已经很深了。
可等来的结果,却是并无任何证据指向有人入室。
不论是监控、指纹、脚印,就连她的电脑、鼠标、键盘,都没有另一个降临和操作过的痕迹。
且她没有任何的财务丢失,甚至连正常被入室的逻辑都不符合。
到最后,还是物业主管看着她的黑眼圈,委婉地提及了一句:“……会不会、是你太累了,一时没能区分梦境和现实?”
警察听完,脸色也有点变化,像是想训斥她报假警,但看着她的状态又有点于心不忍。
最终也只是沉着脸说:“行了,今天先这样,我们会再进一步调查,你自己也继续观察观察。”
的确。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这如果不是一场完美犯罪,就真的是她在做梦了。
可简愉摸了摸自己的左脸。
直到这会儿,那一瞬遗留的感知都还尤为清晰。
那强烈的惊悚感。
真的只是一场梦吗。
……
事情处理完已经是凌晨。
简愉睡了大半天,又发生了这种事,也不打算睡了。
天一亮就联系了门窗公司,给入户门换了锁、换了密码,又把所有窗户都加固了一遍,就去了公司。
按理说接连加班半个月,她今天其实可以不用来。
但她总觉得最近的事情透着古怪,想回公司好好思考一下,而等她坐下来复盘时,更加确信了这种感觉。
内网突然被攻击,内部资料被窃取,股价有所波动,这很正常。
不正常的是,股价虽然接连几次跳水,到最后却恢复到了原有的价位上,一切看起来就像是正常的转买转卖。
然而以对方窃取的资料来看,可以做到的程度远不止这些。
这样大动干戈一场,到最后却没有利用获取的资料大作新闻,而是让一切恢复如常?
怎么想都觉得,像在耍着她玩儿。
是的。
只是耍她。
尽管对方还费心地遮掩了一下,但她还是敏锐地发现了,在这次被窃取的资料里,以她经手的项目最为广泛。
虽然不排除有她的项目比较多的原因,但其他VP所受的无妄之灾,加起来怕是都没有她一个人多。
这看起来就有点像,想要整她,却不想让公司把这件事定性为是她的“个人恩怨”,而随便拉几个别的项目下水,来给她做掩护。
只要对方争对的是公司,那公司就不会降罪与她。
想到最后,她都觉得有些搞笑。
对方这么大费周章,不计代价地搅起一潭水,又任由水面恢复平静。
整完她,还不忘保护她?
而这一切,同样可以和昨晚的事对应上:入室,偷吻,没有带走什么,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如果不是所有人都疲于奔命了一遭,如果不是落在左脸的吻太过惊心。
她或许真的就要以为,一切只是一场子虚乌有的梦。
可她不信,有人会如此费心地去成就一场终将幻灭的梦。
既然做了,就一定有目的。
万霏也想到了这层,切入点却有所不同。
她沉寂半晌,还是有些艰难地问道:“……会不会是、宋总?”
宋斯年。
的确是有财力、有能力、又有动机做这一切的人选,但简愉却说:“我不知道。”
万霏会想到他并不奇怪,可她是真的不知道。
表面看来,宋斯年是寰亚的资方,如果投资的项目亏损,同样会影响到他的钱包,所以说是他攻击的内网,这事并不合理。
可按结果来看,这次的危机,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不是吗。
万霏这次也是有点怕了。
为了下次能防患于未然,显然足以降低模范生语人是非的罪恶感:“那不是他……还能是谁啊?”
还能是谁。
简愉脑海里不由自主地闪过一道身影。
昨晚那个吻里,夹杂着近乎扭曲的情感。
她不是第一次体验了啊。
她说不清,真的说不清。
唯一坚定的,就是不管对方有什么目的,都一定不能让他得逞。
目的。
目的才是最重要的。
对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工作上,还是生活上?
这场战僵持了这么久,对方明明可以对她的工作造成打击,却没有这样做,到最后,最显著的伤害,也不过是在消耗她的精力。
消耗她的精力做什么呢?
她揉着额角想了很久,隐隐察觉自己似乎忘了什么。
在此之前,她原本打算做什么来着?
又凝神片刻。
她忽然想到什么,猛地睁开眼睛,整个人都呆住了。
艹。
要疯啊!
她居然把给从乔搬家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
第103章 热融
才来公司一会儿, 现在也还在上班时间, 简愉却一秒也待不下去了,连万霏的问题都没顾上回答,就火速提包跑路了。
到长济时是11点半,门诊还在继续。
她在诊室门口来回踱步了一阵。
直到从乔从里头开门出来时也没想通, 就算最近的事是真的很多很紧急, 但她怎么可以一点也没想起来这事儿?
这也太不符合她恋爱脑的人设了!
生生把人晾了半个月。
这叫她怎么解释。
要不辞职算了。
然而从乔似乎并没有生气,看见她时眼底虽有一丝意外闪过, 却全然没有以往她做错事时的冷淡与疏离。
定了两秒,还主动开了口:“忙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