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鬼差,踹在恶魂身上的一脚能让他五脏六腑都疼得想要魂飞魄散。
“这恶魂留在世上有何用?”言姽带着怒气。
她对欺负她的人下手都不会如此阴狠。
“怎么了?”善魂金宝揉着眼睛走到院子里。
他与恶魂同是一个魂魄,自然能感觉到恶魂的存在,听到声响就走了出来。
正好恶魂就摔在院子里,善魂金宝一出现在院子里,两个就对上了视线。
善魂金宝还在迷糊中,恶魂已经看到金宝身上的金银珠宝,以及那手腕上的金镯子,而他身上还是死前的破旧馊臭的衣服。
连言姽都来不及反应时,恶魂将他没有打中言姽和小白烛的手段全用在善魂金宝身上。
锋利的黑爪子在善魂脸上留下几道血肉模糊的伤痕,伤痕处皮肉外翻,左眼被爪子狠狠划过,“砰”地一下爆出透明的黏液。
金宝的身体倒下,善魂出现在恶魂面前,见善魂连死后都比他穿得好,恶魂上去扯着善魂身上的东西,将魂体抓得七零八散,从善魂身上抢下的金镯子上还连着善魂胖乎乎的皮肉。
善魂从一开始只捂着被抓伤的伤口,连反击都没有,尖声叫喊着,声音越大,恶魂下手更加残暴。
言姽想要去阻止,被小白烛拉着。
“他们有他们的造化。”
正如小白烛说的,善魂的寿命就只到今日。
言姽犹豫之间,等她再次回头看向院子里时头皮发麻。
带着站着血肉的金镯子,恶魂手里捧着善魂的手臂啃食着,之后是双腿,最后是躯干和头颅。
恶魂在啃食时,脸上甚至带着疯狂的笑。
魂飞魄散不是那么容易,为了能受到地狱的众多惩罚,魂魄有着极强的自愈能力。
即使恶魂将善魂的魂体撕碎,善魂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被生生啃食的痛。
直到善魂被吞噬,化为恶魂体内的鬼力。
“这,同类相食?”言姽忍着恶心。
“鬼魂能通过吞噬别的孤魂野鬼来增加鬼力,你没有吃过别的鬼魂吗?”小白烛问道。
言姽这一身强大鬼力单靠修炼可达不到。
“没有。”言姽嫌弃地摇摇头,“我做鬼的时候没吃过东西。”
不然现在也不会看见吃的就不舍得走了。
小白烛看向言姽,“这是鬼魂的本能,吃人心、食人魂。”
“我真的没有。”言姽见小白烛不相信,心里有些失落,“胥娘和青玄不也没有吃人心食人魂吗?小白你为何就不信我呢?”
“胥娘和青玄死后就成了鬼役,且胥娘没有修炼的心,青玄生前是道士,自有修炼的办法。”小白烛沉声道,“唯有你,就算是上千年的鬼王都不会有你这般强大的鬼力。”
“我也不知道,我死后就在无头山,我没有害过任何一个人和一只鬼。”言姽垂头道。
在两人说话间。
恶魂将善魂吞食后化为鬼力,抬头看向站在屋顶上的言姽和小白烛,强大了些的他便想吞食两人的魂体。
在走向屋顶时,恶魂看了眼挡在脚下的金宝肉身,嫌恶地踹了一脚。
这一脚下去,刚碰到金宝的身体,恶魂已经就被肉身吸了进去。
言姽一时忘了她此时正和小白烛置气,疑惑地看着院子里的金宝,“这魂魄离体居然没死,还能将魂魄吸进去?”
要是真的这么简单魂魄就能归体,也就不会有人家去请阴阳大师。
“血玉手镯。”小白烛喃喃道,视线落在金宝青紫的手腕上。
“你想到了什么?这件事就是那血玉手镯有关?”
小白烛还没有回答,院子里的金宝就醒了过来。
醒过来见他居然睡在院子里,就开始大哭吵着喊奶奶。
老妪听到动静,连鞋子都没穿就跑出来,见乖孙躺在院子里,连忙将他抱起来往屋子里进。
金宝虽是个孩子却不轻,有一般大人那么重,老妪身子骨也不好,抱着金宝只想将腰背压断,就这都没有将金宝放下。
“这样溺爱孩子,到底谁会占了好?”言姽无法理解老妪的心思,“他会记得我们吗?”
“等他再入地府时就会想起我们。”
“那睡吧。”言姽先跳下屋顶。
以往她都是抱着小白烛翻墙上瓦,这次跳下屋顶后没有等小白烛,连头都没回就进了次房。
小白烛手放在胸膛。
里面感到酸涩。
原本他是得到了言姽的偏爱,等言姽将这偏爱收回,他又觉得心里落空了一般。
次日醒来,金宝果然不记得他们了。
“奶奶,他们为什么在我家里?我不要他们在我家,你把他们赶出去,赶出去!”
“他们会偷我们家东西,还会偷我的鸡腿,你让他们出去!”
“好好好。”
“快点,不然奶奶你也出去,我也不要你住我家!”
“哎呦,两位年轻人你们赶紧走吧,老朽这乖孙生气了可不好哄。”
“老人家我的衣服还在你们家。”
“什么衣服?姑娘你来的时候不就穿得这一身?”
“我好心收留你们,你们可别坑骗我这老人家。”
“老人家我里面还有不少的银两,你不能……”
“砰!”地一声,院门在言姽面前关上,差点碰着她鼻子。
两人的说话声邻里邻间都听到了。
言姽身上还是小白烛的衣服,遮不住手腕,也遮不住脚腕。这一副模样,看得村民指指点点。
之前背着竹篓给言姽做鬼脸的孩子也住在老妪家旁边。
他打开门探出脑袋招呼言姽过去,之前做鬼脸的小脸蛋根本不往言姽这边看。
元安在言姽和小白烛进门后,赶快将院门关上。
院子里庖房里传来饭菜的香味,元安娘在庖房里根本不知道她儿子领了两个陌生人进到家里。
“这是我娘的衣服,姐姐你先换上。”元安抱来一叠衣服,依旧侧着脸不看言姽。
衣服是崭新的,上面连在一起的针线都还没有剪开。
言姽领了心意,将小白烛的衣服换下来。
见言姽这次不再穿他的衣服,甚至生疏到除了问起血玉手镯的事,两人就再没说过别的话。
湛蓝色的上衣,灰青色的下裙。
这衣服许是元安娘留着舍不得穿的新衣裳。
“你把衣服给我,不怕你娘发现了打你吗?”
言姽换好了衣服后,元安总算是正面看向她。
“我娘最好了,她才不会打我。”元安骄傲道,“金宝祖孙俩偷抢什么都做的,我家的老母鸡都被偷走了,她还死不认。你的东西就算不进她家门,也别想带出这枫林坡。”
“已经看清这祖孙俩了,心太过歹毒了。”虽是这样说着,言姽脸上倒是并不气愤。
元安见言姽这番气度,就想到当初老母鸡被偷时他的气恼,顿时觉得他的气度太过狭隘。
他的想法要是被言姽知道,言姽就笑了。
那金银都是冥币变的,衣裳沾了茶水脏了本就不想要了,若是她想留着的东西敢被人这样占为己有,她能那人家给掀了。
“你们快走吧,我娘一会儿就出来了。”元安看向庖房,生怕他娘出来。
言姽身上这一身衣服,可是他娘攒了好久铜钱才下狠心买布做的,两年都没舍得穿上身,就等着他成婚穿的。
言姽和小白烛磨磨蹭蹭,到最后被元安推着走,刚推到院门口,元安娘就端着饭菜出来。
正好和言姽打了个照面。
好在元安娘见多识广,才没有吓得将手里饭菜扔了。
毕竟这饭菜可不少铜钱,就算将她自己扔了,也不会将饭菜扔了。
“娘。”元安站直身子,一副心虚模样喊着。
元安娘还记得言姽和小白烛两人,昨日在枫林坡上他们遇到过。
“这位姐姐被金宝奶奶骗了衣裳和钱财,我,我就,就……”元安不知道该怎么和他娘解释,却又不愿意骗他娘。
“那姑娘°+没吃饭吧,不如留下来用顿饭?”元安娘看到了言姽身上穿的衣服。
她心里有些酸,却也不愿意让元安进退两难。
“多谢大娘了。”
饭是稀米汤,菜是山野菜。
言姽不挑,将碗里饭菜吃得干干净净。
饭后,元安娘将碗筷收走,元安和言姽两人坐在石凳上。
言姽看得出元安心里不好受,但他不想在言姽面前表现出来。
“这个你留着,是我们买衣服的钱,还有这顿饭钱。”
言姽将一个荷包放到元安面前,“荷包放在我家小弟身上才没有被金宝奶奶骗去。”
“这我不能要。”元安连忙站起身子,仿佛桌子上的荷包是什么可怕的东西。
“一顿饭,一身不值钱的衣裳,姑娘不必这样。”
元安娘不知何时过来,将荷包塞回言姽怀里,“这里不安全,这些钱留着姑娘回家路上用。”
第22章 染血发环
荷包里的银子,元安娘还是拿了一块。
言姽说要在枫林坡上再住一晚,元安娘说就算让他们住下也不能收钱。
“那我不住你们家了,就是不知道这枫林坡里还会不会碰上金宝一家那样的人。”言姽噘嘴耍赖。
元安娘不再推让,只拿了一块银子,言姽再让,她都想跪下求言姽了。
“元安对金宝家的事知道的多吗?”言姽往金宝家的方向瞥了眼,“我们昨天住在他家,碰到了件很奇怪的事,我们到他家的时候金宝还是很好的孩子,还知道拿糖给我们,今早就变了,把我们赶出来不说,连他奶奶他都赶。”
“都住一个地方,想不知道都难,金宝就那性子,让他奶奶给宠坏了,不过前两天性子突然转了,见到我们也不骂我们了,还把他奶奶买给他的糕点给我们吃。”
“对!我们见到的金宝也是这样,你说人怎么突然就换了性子,会不会是前两天发生了什么事?”
“我想想。”元安挠挠头,“他奶奶前一天把我家老母鸡偷了。”
“炖汤喝了吗?”一旁总沉默的小白烛突然出声。
言姽还以为他在讲冷笑话,就见元安点点头。
“香味都飘到我家来了,娘气得晚上都没做饭。”
言姽粉舌舔了舔嘴唇,“老母鸡汤是啥味?”
元安一愣,没想到言姽有那一大兜银子居然没喝过鸡汤,“我也不知道,家里老母鸡用来生蛋的。”
“……”小白烛默默道,“你之前吃的馄饨就是鸡汤汤底。”
“金宝死后身上是不是有鸡汤味?”言姽一个激灵。
“啊?金宝死了?”
言姽讪讪笑道,“不是你们这儿的金宝,是我以前养的狗,也叫金宝,它死了。”
“我说呢,今早还见着他了。”元安松口气,“说起来那天有几个外乡人来了我们这儿,不知道在金宝家门口掉了什么东西,金宝奶奶当做宝贝似的捡起来了。”
他家老母鸡被偷了,娘气得晚上不做饭,他就想着到地里挖几个红薯回来烤着吃,正巧就看到金宝奶奶捡东西。
“你有没有看到是什么?”
“没看清,不过应该是个红色的东西,很显眼。”
言姽和小白烛对视一眼。
——血玉手镯。
元安和他娘去做农活,主人不在家,言姽两人也不好留在院子里,便再次去了枫叶林。
枫叶正红的时候,他们今日来时,游玩的人依旧不少。
“血玉手镯到底是什么?”
“青玄曾说过同道中人口中的血玉手镯更多说的是‘染血发环’。”小白烛说着。
染血发环,死后怨念之魂的发丝,浸在死胎心头血中,当发丝吸食足够心头血染成血色后,可编成手环放在身怀六甲之人的尸油中。
待尸油凝固,便是如血玉般的手镯。
“死胎的心头血会分出善魂,身怀六甲之人的尸油会引出恶魂,而主魂就会被怨念之魂吞食。”
“这个染血发环不好制成吧?不然地府不全都是三魂分散的魂魄了?”言姽抿嘴,“地府鬼差本来就不多,这还一个人三个魂,阴德能不能分三份?”
这样想着,她差点笑出声。
谁会不喜欢三倍酬劳呢?
“怨念之魂需是鬼王才能有能力将三魂分开,死胎实则没有心头血,尸油最容易炼成却最不好凝结成玉一般的质地。”
“哪个鬼王会将头发丝给别人炼制一个恶心的手环?”言姽嫌弃道,“看来染血发环并不容易制成,那青玄知道他是见过还是只是听说过?”
小白烛拿出地府令牌,令牌上浮现出青玄的脸。
青玄这次不知道要做什么,没跟他们来到人间。
看着令牌上青玄的脸,言姽好奇地问,“你上次怎么没露脸?”
“……”小白烛,“忘了。”
言姽心大,小白烛说忘了她就相信是忘了。
“染血发环?”青玄突然看向言姽,“无头山的南边有一片沼泽地大人您可知道?”
言姽挑眉,继而摇摇头,“不知道,无头山下有没有沼泽我都不知道。”
“……”青玄不死心地说道,“那是和无头山并排的聚阴地。”
“哦。”言姽淡定道,“那染血发环是和我有关系还是和那片沼泽有关系?”
青玄叹气,“染血发环的头发就是那片沼泽鬼王的,它制成染血发环就是为了和大人您一比高下。”
最悲哀的是,言姽连那片沼泽的存在都不知道。
“和我一比高下?胆量不错。”言姽点点头,“但是它做坏事不能推卸到我身上。”
青面和祸心以前哪个不是鬼王?不过还是成了她言姽的小弟。
光明正大来挑战两者还能相互庇佑,这般暗戳戳的,她根本不会放在心里。
“大人说的是。”青玄继续道,“染血发环能炼制成,不光是因为那个鬼王强大的鬼力,还有聚阴地的加注,最重要的是那死胎和尸油同是一对母子,这才能相融炼制成染血发环。”
“条件这般苛刻,沼泽地的鬼王想必下了不少功夫。”
“是,所以当时染血手环丢了后,将那涂泽鬼王气得不轻,属下生前才会前去镇压,折损了不少同道师门的弟子,才平息了涂泽鬼王的怒火。”
“那它怎么还没来找我?”
“涂泽到如今都只是四海鬼王,哪敢来到十方鬼王的大人您面前。”
“可别这样说,连金宝那恶魂都敢踹我,嘤嘤~”言姽面无表情说着与她不符的话。
“我们会还大人您一个公道。”青玄公事公办地说道,“枫叶红会掩住染血发环的踪迹。在枫叶落下之前,持有发环的人不敢离开枫林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