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老师发来的微信，叹气，“早一届不闹，晚一届不恼，非得我当值的时候闹。”
江霖生垂眼，看见她正在聊的人，张秋萍老师，在问她要紧急公关方案。
“你有解决办法么？”
“我哪有，这种规定问题哪是我能解决的。”宋伊抬头瞥他一眼，再低头，啪啪打字，“我当然是推卸了，让学校那帮迂腐的老顽童去解决，本来就是，哪有上大学还得上晚自习的。”
“嗯。”江霖生附和她。
他没再说话，宋伊蹲在地上，打完字发过去，周围没了她点键盘的啪啪声，忽然有些寂静，奇怪的，这会儿旁边连个跑步经过的人都没了。
没了话聊，周围又这么静，宋伊刻意忽略的尴尬无形地在他们中间滋生弥漫。
昨晚她捏着衣领扇风让他闻香水味的场景，她现在想起来都还想拿脚抠一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虽说不知者无畏，但没说过知道后能这么尴尬羞耻到没脸见人啊。
今天晚上她原本不打算来操场和他一块夜跑，但有了昨晚的事，她今天不来，担心他能看出来她逃跑的原因，还是硬着头皮过来了。
来是来了，却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了。
宋伊悄咪咪掀起眼皮偷瞧他，江霖生在低头看手机，长而直的睫毛下的一张俊脸，尽是泰然自若，仿佛完全没有昨晚发生的事。
终于有个人从江霖生身后跑过来，快速的奔跑带来一阵风，宋伊鼻端的味道也浓郁几秒。
她闻清楚气味，惊讶道：“你喷香水了？”
“嗯？”江霖生撩眼看她，“没有。”
“那你身上怎么有香水味儿？”
江霖生垂眸，拉开拉链，把外套脱了掐腰握在手里，抿抿唇，不想说。
宋伊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等他解答。
江霖生：“……应该是班里女生的。”
“哦？这么容易就沾上了吗？我们俩昨晚跑步，都没见你身上沾上我的香水味儿。”
江霖生微敛眼皮，低眉顺眼地盯踩在红色塑胶地面的黑色板鞋，板鞋也不安地动了动。
宋伊站起来，双手环胸，上下扫他，轻笑一声：“想不到啊，你在班里这么受女生欢迎呢。”
江霖生立刻否认：“没有。”
宋伊伸出纤白的食指摇摇，“你不诚实哦，没有十个八个喷了香水的女生围在你身边，你身上哪这么容易沾上味。”
“没有。”江霖生薄唇不动，内里牙齿浅浅开合，而后启唇道，“……就一个。”
宋伊扑哧一声偏头笑开。
怎么这么实诚，稍微一诓就交代了。
“就一个啊。”嘴一张就想笑，宋伊吸腮憋住，“她围在你哪啊？”
江霖生听着她说不好是取笑还是打趣的笑，抿紧嘴不说话。
他这张挺俊的脸绷紧不说话，只一双比夜色还要黑沉的眼睛盯着人的时候，威慑力堪比宋伊吃了爆辣辣椒被呛到喉咙，立时不笑了。
闹一闹消了心里的尴尬，宋伊活动活动身体，说：“好了不笑你，这香水还挺好闻的，你下回见她帮我问问哪个牌子的，叫什么名。”
“好。”
江霖生将书包扔到跑到内的绿茵场上，外套盖上去，双手交叉向上伸展身体，稍微活动两下，接过她递来的手机和耳机，他现在已经知道怎么分辨戴哪边，单侧耳朵里响着她喜欢的歌手激励的歌，和她一块跑步。
宋伊说了，第二天晚自习邱爽再来江霖生旁边坐的时候，中间下课，江霖生第一次跟她说了话。
“你昨天喷的香水，哪个牌子，叫什么名？”
邱爽惊喜，暗忖果然对付这种男生就是得靠恒心打动，让他看见自己的诚意。
这不，拿昨天的香水做话题引子了。
将肩上的头发拨到一边，邱爽柔柔笑说：“啊，你说昨天我喷的香水啊，我不太清楚诶，我用的我室友的。”
“那麻烦你帮我问问你舍友。”
“……哦好。”
邱爽在他的注视下找到室友微信，打字发过去，而后锁屏倒扣在桌上，歪头，单手撑着后颈面对他，温柔小脸泛着盈盈笑意，“你一个男生，怎么对女孩子的香水感兴趣了？”
“帮人问的。”
“哦？”邱爽似是觉得极为有趣，笑弯眼，“真的嘛？”
江霖生眼睛隔空点点她的手机，“你室友回消息了么？”
邱爽不动，依旧笑看他，“她现在肯定忙着呢，没工夫搭理我，我们先聊聊。”
她柔声问：“你觉得我昨天用的香水好闻吗？”
江霖生黑眸动了动，明白过来她现在不打算帮他问，掏出手机说：“那麻烦你把你室友的微信跟我说一下，我加她问，就不麻烦你了。”
“啊？”邱爽当然不会把室友的微信给他，自己还没追上呢。
“我再帮你问问。”邱爽将手机翻过来，解锁，惊讶说，“她刚才回我了。”
调出自己手机的二维码递到他面前，“我们加个微信，我把链接发给你。”
“不用。”江霖生视力好，看两眼记住她室友发过来的牌子名和那款香水名，自己去购物网站上搜。
没了加微信的机会，邱爽抓住和他聊天的话题，“你买了香水是自己用吗？还是送人？这是女孩子用的香水哦。”
江霖生闭紧嘴，没说话。
邱爽又问：“送给谁？你妈妈，还是你姐姐妹妹？”
“没谁。”江霖生搜到那款香水，在评论区找到人描述味道，和昨晚闻到的差不多是一个味。
他说：“谢谢。”
“没事，不用谢。”邱爽粉嫩指甲点点依旧搁在桌上的二维码屏幕，“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吗？可以加微信吗？”
“不必。”江霖生说，“你帮我问了东西，我也可以帮你问，或者其他我愿意做的来回报。”
他死板地不愿意，邱爽无趣地拿回手机，但他越是处处拒绝她，她就越是想拿下他。
想让他死心塌地地跟在自己身后，别说一个微信，她让他往东他不往西，让他打狗他不撵鸡，心甘情愿地为她做任何事。
面上，她随和笑笑，调皮说：“那我就先记着啦，以后需要你的帮助，可不能推诿哦。”
“不会。”江霖生说。
宋伊那天晚上就是随口一说，隔了好几天，出去约会准备喷香水，找一圈没喜欢的，唯一喜欢的一个还不合适，才想起来之前让江霖生帮忙问过一款香水。
晚上跑完步问他：“之前让你帮忙问的那款香水，你问没有？”
“……没有。”
这几天持续降温，江霖生上身还是只着一件蓝色毛衣，冷风顺着毛衣缝隙灌进去，没一会儿就把出的汗带走，他有点冷，但放外套的地方还有大半圈，只好双手抄进裤兜里，夹紧胳膊挡风。
宋伊算算日子，都快一星期了，“还没问啊？”
“嗯。”江霖生低头看路，就是不看她，低低的声音被风吹散，“她这几天都没找过我。”
宋伊调侃笑说：“你这追求对象不行啊，这么没耐心，天一冷就松懈了。”
江霖生不说话。
宋伊身上的汗被风吹干，就算穿着保暖秋衣和密不透风的运动外套，也有点扛不住地冷，双手抱臂搂紧自己，看他这双手抄兜酷酷的样，“你冷不冷？”
“还好。”
“快点走，你回去穿衣服。”
宋伊加快步子到之前放东西的地方，江霖生跟上，穿上外套，拉链拉到头，挡住脖颈，书包拎在手里。
宋伊和他挥手再见离开后，就松开皮筋，一头卷发当即蓬松开来，遮了她小半个背，随着她走路时肩膀的转动而细微飘荡。
他站在原地，等人走远了，看不见了，再回宿舍。
推门进去，孙鹏转头看他，好奇，“霖生，你今晚不是有兼职吗？”
“没了。”
“啊？”
“晚上干不了多长时间，都挪到周末一块做了。”
“也是，下晚自习都八点半了，你再来回走走，就只能做一两个小时。”
孙鹏问：“那你刚才这是干什么去了？”
“夜跑。”
“夜跑？”
柯正申在床上说：“孙鹏你也该去跑跑了，你看你养出来的那一身膘。”
孙鹏看看自己稍稍圆润的身体，笑笑，摇头，“我不去，跑不了，半圈就喘起来了。”
江霖生回到自己位上，照例放下书包进卫生间洗澡洗漱，再擦着头出来的时候，正伏案抄作业的张存峰立刻转头看他。
眼睛火热的能把他灼出个洞。
江霖生扫他一眼就无视去自己位上，打开柜子穿衣服。
他身后，张存峰好声好气喊他：“霖生。”
江霖生当没听见。
张存峰自己说：“我刚才拿你作业的时候，你手机来一条信息，你的补助到了，我刚才问了我朋友，特困生有四千三呢。”
江霖生赤着精瘦上身，双手穿进毛衣袖子套头的动作顿了下，随即往下拉套进去，穿好。
张存峰说：“霖生，要不要请客？”他拉柯正申和孙鹏，“正申，孙鹏，你们俩觉得呢？”
柯正申一张脸嫌弃的都快皱成老头子了，“你刚才在宿舍大肆吆喝就是为了这个啊？”
孙鹏摇头，“还是不要了吧。”
柯正申：“张存峰，你也不是吃不上饭的人啊，还要要饭吃，要实在没钱吃饭，把你那新电脑卖了，能卖好几万呢吧？”
张存峰扬脖子回怼他：“吃饭当然能吃上饭了，但哪有宿舍不聚餐的，霖生补助下来，这不是好事吗？让他请请客怎么了？我们班那个宋城，他刚才就领着他们宿舍的人一块出去，请客玩去了。”
柯正申：“你既然这么喜欢，那你去他们宿舍，别在我们宿舍待了，出去。”
孙鹏：“存峰，既然你这么想聚餐，那你请客，我们都去。”
张存峰脸一僵，“我请了你们会请回来吗？就想着怎么坑我的钱呢。”
柯正申笑了，“那这样你就别说了。天天抄霖生作业他还没让你请客呢，先自己算计他的钱了。”
张存峰嘟囔一句：“不过就是让他请顿饭，哪是算计他的钱了。”接着低头抄作业去了。
江霖生找到裤子穿好，去桌上拿手机，确实有一条学校合作的那家银行的信息。
他点进去。
学校补助的钱都是分上下学期两次打，一次是2150元。
除此之外，他等的另一条短信也来了，兼职的那家餐厅发的工资已经到账。
他重新进之前保存的网址，找到那款香水，下单。
大牌官方的发货一般都用顺风，香水第二天就到了。
江霖生趁晚自习上课之前去学校快递站领了快递，拆掉外包装，只余一瓶系了丝带的香水留在礼盒内，装书包里，拿着去上课。
晚上背着书包去操场，等跑完步，也散完步，回到放东西的地方，他从书包里掏出个印粉色樱花镶碎金边的包装盒，递给她。
现在气温一天比一天冷，宋伊不敢再只穿个运动外套就来跑步，拿了件羽绒服，现在一圈步走完，身上已经有点冷了，正穿羽绒服。
看见他递过来的盒子，愣了下，“什么东西？”
“你之前问的那款香水。”
“啊？你已经买了？”宋伊把羽绒服穿好，接过来盒子，打开看。
透明玻璃瓶，樱粉色盖子，都雕了样式高级的樱花纹路，盖子下的脖颈处系了根银白色绣粉色樱花的丝带。
她拿出来，旋开，在手腕内侧挤一泵，放到鼻端处闻一闻。
和那晚在江霖生身上闻到的稍有些不同，现在是浅淡的小苍兰，非常自然的味道，在江霖生身上闻到的应该是后调了，味道温柔一些，像茉莉花香。
“不错诶。”宋伊惊喜说。
江霖生淡淡点头，将手上的盒子递给她，拉上书包拉链，地上的脚后退一步，“我先走了。”
“等等。”宋伊把香水放回盒子里，叫住他，“多少钱？我给你。”
“没多少，就顺手买了。”江霖生说完，另一只脚后退，转身G腿大步走了。
“哎，江霖生！”宋伊又叫他一声，但就像跟她作对似的，突然打起教室熄灯铃，急促的铃声响彻校园上空，江霖生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又或者说他听见了，但和之前一样，不想跟她说。
宋伊耸耸肩，拿着回去了。
他不说又怎么着，她回宿舍拿手机一搜，价格就出来了。
姜雨欣看见她桌上摆着的盒子，问她：“伊人，买什么了？”
“香水。”宋伊回头看她，“不过不是我买的，江霖生买的。”
姜雨欣震惊：“他买来送给你的？”
宋伊晃晃手机，“这不是在查价格转给他。”
“不是……”姜雨欣双手撑着床铺，身体往外探，伸着头去看她桌上的香水盒子，认真说，“伊人，我应该真没猜错，他就是喜欢你，在追你。”
宋伊下意识就想反驳，然而嘴都张开了，看见手机里的香水价格和适用人群，又静悄悄合上。
这香水一千多，女生专用，他还顺手买的，顺手个屁。
似乎，好像，确实，有点像在追她。
不论宋伊心里怎么想的，她在姜雨欣面前还是要反驳，上次都已经斩钉截铁地否定了，现在说自己意会错了，她这两年和男生不是白玩了，在恋爱场上白打转了。
但半分钟过去了，宋伊也没想出什么有说服力的话，最后只憋出一句：“……瞎说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双更合一，也有小红包包～
第20章 19
姜雨欣是真觉得像, 她今天一定要和宋伊掰扯清楚。
她指着宋伊桌上的香水盒子，问她：“这个香水看着价格不便宜，你查的多少钱？”
宋伊张了张嘴, 不告诉她，“还没查到。”
姜雨欣反手从床上摸到手机, 眯眼去看盒子上的牌子，但高奢牌子一般logo都非常小，不起眼，她没找见，“伊人, 你说, 叫什么名, 我去给你搜。”
“不用了, 不搜了。”宋伊拉开抽屉，将盒子塞抽屉里, 不在意说, “就一瓶香水而已, 没什么可搜的，还还给他钱, 怪小气吧啦斤斤计较的。”
姜雨欣找盒子logo的眯眯眼转到宋伊身上, 盯住她不动。
宋伊被她这一眼窥穿的眼神盯得心里发毛，开始脱衣服，“好了, 我去洗澡了。”
姜雨欣看着宋伊背对自己脱掉羽绒服, 露出里面的白色运动衣, 运动衣薄, 落在她肩膀上, 完全勾勒出肩膀的单薄瘦削，她因为自己目光而紧张到微微颤动的样子也格外明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