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雨欣说：“伊人，你是不是也猜到了。”
用的肯定句。
宋伊拉运动衣拉链的手一顿。
她的演技有这么差吗？
她回头，一脸迷茫，“我猜到什么了？”
“江霖生喜欢你啊，这又送耳机又送香水的，还每天晚上一块跑步，不是喜欢你是什么？这不就是在追你嘛！”姜雨欣激动说。
宋伊顺坡下驴，微翘的桃花眼一霎明亮，恍然大悟地拍手，旋即又不太敢相信地轻摇了下头，疑惑问：“……他真的喜欢我？”
姜雨欣对着她无语地阖了下眼，“伊人，你自己演技多烂你不知道吗？浮夸死了，快别演了。”
宋伊：“……”
她一个眼刀子过去。
姜雨欣嘻嘻笑：“所以你也感觉出来了是不是？他真的喜欢你。”
宿舍暖气充足，宋伊只穿运动衣也不冷，干脆反坐在椅子上，抱着椅背和姜雨欣分析：“你一说，我才感觉出来啊，不是，他喜欢我什么？他喜欢我干嘛？”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我们伊人这么漂亮可爱，善良美丽大方，自然是人人爱了，对你自己有点信心，你可是我们瑜大女神，一周七天最起码五天有人在表白墙上对你表白，三微上你帮学校拍的视频点赞可都以百万算呢，给学校账号涨了多少粉丝。”
宋伊不在意地耸了下肩，一些虚无巴脑的东西。
她除了奇怪，现在还有点生气，“江霖生如果真喜欢我，干嘛不直接说，现在我收了他的耳机，收了他的香水……等等。”
宋伊又觉得不对。
他们都见过这么多次面了，有无数次的表白和表示机会，但为什么江霖生一次都没有过。
犹疑说：“他都没说过喜欢我，我们在这瞎猜什么，可能就是会意错了，多自恋？先把香水钱转给他，万一他收了呢。”
姜雨欣反问：“他要是不收呢？”
“不收那我就当面问问他呗，别在这瞎猜了。”
“行。”
姜雨欣坐等江霖生不收，她这回无比相信自己的直觉。
宋伊找到江霖生微信，把钱转给他，附上：香水钱。
江霖生没回。
宋伊想着可能是去洗澡了，她放下手机，脱衣服去卫生间洗澡。
出来换上绒毛柔软的睡衣，擦着头去外面的吹风机室吹头。
不敢吹太过，以免卷发不卷，就头皮吹干以防感冒，拿毛巾包着发尾擦着回去。
手机重新捞回手里，点开微信，转的账江霖生还没收。
宋伊发消息：「江霖生，香水钱，收了」
十分钟……
半个小时……
一个小时过去了，还没没收。
姜雨欣脚抵床边铁栏杆，背靠贴得红红粉粉的墙壁，扬下巴自信问她：“请问我的伊人小姐，江霖生收了你的钱了吗？”
“……”宋伊朝她翻白眼。
姜雨欣嘻嘻哈哈：“他就是喜欢你。”
宋伊一边觉得也像，但一边江霖生自己没说过，除了送两样东西，平时表现的也不像是喜欢她的样子，还是很怀疑。
“明天我去找他问问。”
“等伊人姐姐的消息哦。”姜雨欣掐着嗓子故意说。
就会贫嘴，宋伊抄起挂在床边的衣架去挠她抵床栏的脚底心。
姜雨欣吓得立刻收回去，倒在床上笑得更欢了。
宋伊拉开抽屉，皱眉看江霖生送的耳机和香水，还是很怀疑。
他真喜欢她？
可他没说过啊。
抱着这个疑心，宋伊一直等江霖生收钱，但直到晚上睡着前手机也没响一声。
他越拖，越不回复，宋伊心里的怀疑因子越大，随着时间的延长像滚雪球一样，不说之前那个香水不让自己和男生约会的时候用，连当初一块去烤肉店吃饭，他非要抢过自己加姜汤微信，他付账，都是因为吃醋。
她之前碰上的那些，就算嘴上没说过喜欢她，眼神动作奉承话，哪哪都能看出来喜欢她。
他这样的闷葫芦净让人猜。
越猜越烦，宋伊抓抓头发，强迫自己把他甩出脑海，拿着书和姜雨欣一块去上课。
晚上宋伊将香水装小包里拎着，早早地去操场，单手架臂，边玩手机边等江霖生过来。
她看着时间，他今天过来的时间比之前晚了一分钟。
她看向他垂在裤侧的右手。
今晚月亮泄了一地的光辉，他的手似乎比十月份那时候白了点，也可能是因为现在天黑，除了肤色，和平时还有点不同。
哪不同呢？
往常勾着黑色书包的手指，今天空荡荡地挨着裤边，他没拿书包。
宋伊抬眼看他，“书包没带？”
“今天周五，不上晚自习。”
“哦。”宋伊一年多不上晚自习，忘了这回事，“我给你发的消息看见了吗？”
江霖生茫然，“消息？微信还是q-q？我今天一天都是实验课，拖到七点半才结束，没看过手机。”
宋伊讶然。
咋舌。
上下扫他一遍。
这年头竟然还有不看手机的人。
那昨晚和今天这一整天，自己不是白纠结了？还好她没直接问他：“你是不是喜欢我？”
想她一个瑜大女神，竟然混到意测他人的地步了。
“那你把我转给你的香水钱收了。”
一秒……
五秒……
江霖生双手依旧垂在身侧，没动。
宋伊蹙眉，“这总不能没听见吧？”
江霖生低声：“我没带手机，手机没电了，在宿舍充电。”
“……”宋伊嘴角抽了下，合理怀疑这是他不想收钱的借口，“你不是都不看手机吗？”
“就是不常看手机，所以手机没电了。”
宋伊：“……”
逻辑好像也对……
她叹口气，算了，不计较想这个了。
“你回去了把钱收了，那香水是女生用的，还给你你用也不太合适，把钱收了就好了，那东西不便宜，就算我们关系好一点，我也不能就这么收下了。”
江霖生“嗯”一声，点点头。
他答应了，宋伊就不再想这件事，放空脑子跑步，再回去洗个澡放松，基本忘了这件事。
直到一个电影看完，习惯刷刷手机看今天的新闻，看见通知栏一条微信转账过期的退款到账通知。
宋伊一张即便素净却依然明艳的小脸上蛾眉打结，心中渐渐凝起一团怒意。
阳奉阴违！
操场上答应的好好的，回去了根本没收下。
她重新转给他。
两个小时后，宋伊躺在床上，困得眼皮打架，也要挣扎出一条缝隙，看微信转账江霖生收了没有。
没有！
携着一股怒意，宋伊睡觉也睡得不安稳，还窝心地梦到了江霖生，他站在她面前，一会儿低低沉沉，眼含爱意地说：“宋伊，我喜欢你。”
一会儿阴恻恻地讽刺笑她：“真自恋，傻不拉几，骗你呢，怎么会喜欢你！”
……
第二天宋伊气得小脸变型，眼带血丝地醒来。
把她折腾成这样，江霖生也别想好过！
她下床穿衣服，洗漱，坐到桌前，拉出她的化妆架，仔仔细细地画一个利落冷酷的全妆。
看到眼里的血丝，还想带眼瞳，但眼睛现在都够酸涩了，又放回去，不折腾眼睛了。
什么都准备好，饭也不吃，将香水和耳机都装进包里，拎着包就去北苑找江霖生。
今天周六，他不上课，应该在宿舍。
路上给他发微信，让他下楼出宿舍。
但宋伊人都到北苑宿舍群了，也没收到他的消息。
宋伊不知道江霖生住哪号楼，直接一个语音通话拨过去。
没人接。
她再打。
这回终于通了。
她问：“你住北苑哪号楼？”
“三号。”
“下来。”她一句废话都不想和他多说，径直挂了，往三号楼走。
捏在手里的手机一阵震动，江霖生又打过来了。
宋伊口气很冲：“干什么？”
“你去宿舍找我了？”
宋伊用梦里他阴恻恻的语调：“你说呢？”
“……我不在宿舍。”
宋伊往三号楼走的脚停下，皱眉，“那你在哪？”
“在校外。”
宋伊看一眼时间，才九点，“你这么早去校外干什么？”别又是骗她的吧。
“做一些事。”江霖生说，“我还有事，先挂了。”
他说完电话就被挂了。
只余宋伊感受着大冬天没什么温度的太阳，拧眉看被挂断的电话。
她除了江霖生，他班里的一个人都不认识。
……好像，也不是都不认识。
之前一个和江霖生打架的男生，叫什么名字来着？
忘了。
最开心的事情是什么？是雪中送炭，是你瞌睡就有人给你递枕头。
刚想到那男生，就见他从三号楼大门里出来。
宋伊走上去，拦住他的路。
孙吴也在看见宋伊朝自己走的时候停了。
宋伊：“学弟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孙吴冷淡瞥她，“哦，学姐啊，学姐找江霖生？”
“对，你知道他住哪间宿舍吗？”
孙吴讽笑一声，嫌弃十足说：“江霖生不在宿舍，他周末都去学校外边打工。”
宋伊诧异，还有点傻眼，“他在校外兼职？”
“对啊，你不知道啊？”
“那你知道他在哪家兼职吗？”
“这我哪知道，我又不是他爹。”
宋伊笑笑，“谢谢学弟了。”
多退几步，一副不再和他说话的准备。
孙吴嘴角高高翘起，来回晃着肩膀，悠哉又得意地走了。
宋伊双手揣进白色短款羽绒服兜里，望着他的背影，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唇。
转身往校外走。
校外的店铺面向的主要顾客是大学城的大学生，营业时间都是早十晚十，这个点开张的店铺不多，宋伊一条街一条街地找。
半个小时后，在一家外墙都是玻璃的西餐厅看见江霖生穿着服务员黑色马甲的身影。
宋伊双手抱胸就站在窗外，看他拿个抹布弯腰在已经十分干净的桌上重新擦洗一遍。
直到江霖生对着窗户抬头，不经意扫见她的身影，呆住，紧张，无措，慌忙将手里的抹布藏在身后，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的黑色服务员马甲，又清楚地意识到――她已经看见，他无处可躲。
宋伊用她今天画得格外冷酷的眼睛望他，给他递眼色。
江霖生放下抹布，脱下马甲，单穿个灰色毛衣和一贯的黑色裤子打开门出去。
宋伊红唇紧抿，冷冷睨他。
江霖生一步一步缓慢走到距她一米处，停脚。
宋伊掀起一侧唇，哼笑一声。
江霖生垂在身侧的手紧张地捏上裤边，缓慢搓动化解紧张。
宋伊笑嗤一声，娇声拖腔说：“江霖生，你喜欢我啊。”
语气不屑，轻嘲，仿佛他的喜欢在她这轻如鸿毛，不值一提。
甚而，低贱。
不过早上九点，街道上还没什么学生，店里也就江霖生一个人在打扫卫生，寂静的能听见夹道风声。
天冷，风冷，江霖生身体好，体温高，穿个毛衣就感觉不到冷。
宋伊这句话，直接让他全身的血液都冻僵停滞，心脏更是钻疼坠渊。
不久前，她还在这条街给他买了一支护手霜，和他说说笑笑，对他撒娇，语气娇嗔亲昵。
江霖生黑长的睫毛微敛，遮住眼中的受伤痛楚，薄唇抿动，沉默不言。
宋伊把耳机和香水从包里掏出来，往前两步，凑近他。
江霖生下意识后退。
宋伊没拿东西的食指勾上他裤袋边缘，拉住他。
江霖生看见她手里的东西，全身一震，彻底僵住，一动不动。
宋伊勾开裤袋，东西一个个装回去，抬起眼妆完美的桃花眼望他。
只要她想，这双眼能水波潋滟，一个眼神就让人心尖颤动，为她跳动不止。
只要她想，这双眼也可以化为利剑，直戳心窝，鲜血四溅，而她就亭立在血泊中，轻轻笑开，荼蘼娇艳。
宋伊声音放温放软，像毒蛇一样冰凉凉钻进他耳里：“江霖生，我啊――我最讨厌你这种明明是喜欢，却打着朋友的旗号送我东西，这叫欺骗、虚伪，让我厌恶、恶心。”
这一刹，江霖生感觉到了心脏的静止。
宋伊后退一步，脸上扬起如沐春风的笑，“那一千块钱你收了，就当是还你之前请我吃饭的钱，咱俩就此别了。”
“听见没？”她稍稍歪头笑。
江霖生沉默从兜里掏出手机，找到她的微信，接收转账。
宋伊感觉到兜里手机的震动，过小腿肚的黑靴子一转，抬脚欲离开。
身后，江霖生低声承认：“是，宋伊，我喜欢你。”
低磁的嗓音，叫起她的名字来，感觉名字都好听悦耳起来了，何况还是表白时叫的。
宋伊也忽然惊觉，这竟然是江霖生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往常都是她在他面前“江霖生”“江霖生”地喊，他从未称呼过自己一次。
她又旋回去，笑看他，“承认了？”
“嗯。”江霖生点头，手摸进兜里，攥上那两样东西，喉间翻滚，剩下的话像棉塞一样堵在嗓子里说不出，又动了动喉结，带着孤注一切的决心，吐露薄唇：“我在追你。”
“这么诚实不就好了嘛。”宋伊心满意足，脸上恢复往日正常温娇的笑，挥挥手，“好了，我不打扰你工作了，先走了。”
江霖生看着她身体一扬一扬地快乐离开。
等她的背影从街道口拐弯不见，他重新回店里，接着处理卫生，等着十点之后，大学城的学生陆续出校门吃午饭，为他们服务。
直到晚上八点半下班，和之前一样往西操场走。
之前，每晚都会有一道倩影活动身体等他的地方，今天空空荡荡。
江霖生沉脚站在原地，望向对面的跑道，漆黑的瞳孔里闪过一个又一个黑影。
没有。
还是没有。
他手摸进兜里装了一天的两样东西，捏紧，继续望着。
直到――
“江霖生。”一道轻飘飘微喘的女声自背后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