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微笑了笑，“不，是三得，如果你们不同意，棠儿就永远不要回家，岂不更好？”
“左右我都是满意的。”
右相大人说完，兀自端着茶杯喝茶，给众人思考时间。
若换做是他，早就杀了，还用等到现在。
这方法虽然残忍直接，但，倒真是眼下最好的办法。
陆离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嘲笑出声，“一个个的，心里巴不得同意，嘴上却不说话？啧啧，当真是有几分虚伪了。”
“那我先说，我同意啊，绛河是死是活关我什么事，我本来就想的是送宝贝回家，既然能回，那我肯定支持。”
“私心嘛，那也是有的，我就不用明说了吧。”
异能者大大咧咧地说完，就催促着身边的斯渡，“斯渡你呢。”
沉稳的男人没立刻开口，而是跟祁绪风对视了一眼。
“不是不行，但要找个最合适的时机和办法，不能让棠宝太伤心。”
说白了，死得好看一点，别让棠荔怀疑到他们身上。
这倒是不难办，四个世界的掌控者都在这里，很轻松地就可以让少年出个意外。
美人师尊尚未出声，门口忽然响起一道沙哑嗓音，“……你们要杀我？”
绛河醒了。
系统一惊，怎么就醒了！？
自然是因为绛河的第二人格力量强大，绛河心魂不守，第二人格便肆意霸占了身体。
【不对，他不是绛河，他是第二人格，小心！】
系统反应过来大喊。
折鹤神色一厉，拂袖将人推出门外，旋即掠身出去。
陆离也跟上。
【我不知道第二人格拥有什么力量，你们小心点！】系统惊忧不已。
怎么这个时候……不，这时候，这时候恰好。
这么巧。
他们对绛河动了杀心，绛河就变成了另一个，变成了毫无理智只知杀虐的野兽。
外边已经打了起来。
折鹤引着人离开庄园，往玉泉宫后山去。
陆离的藤蔓被削掉几根，眼里冒出点桀骜的火气，“哟，这可比绛河厉害多了。”
“绛河”眼瞳赤红，无差别地攻击折鹤和陆离，他浑身浴血，不仅可以把血液晶化，还能用作武器攻击。
这是一种伤敌一千死损八百的猛烈攻击，不要命似的想要把折鹤跟陆离置于死地。
斯渡和祁绪风留在庄园，听着远处激烈的打斗声，神色莫名。
右相大人坐在轮椅上，微勾了勾唇。
“如果真的需要我们五个全死了才能送她回家，右相大人是否会欣然赴死？”斯渡冷笑问。
祁绪风的桃花眸弯出弧度，“这难道不是明摆着的事么。”
“棠儿之所以能到这里来，不就是我们五个害的吗？想要回去，当然要我们死了才行，我以为诸位都有这个觉悟，现在看来是没有。”
“如果真要如此，那本相少不得要争一争，做最后死的那个。”
说完，祁绪风就离开了。
斯渡眸光深邃地望着远处，未发一言。
那边三个人打得是山摇地动，玉泉宫弟子们出来，鸢兰不禁担忧，“师尊实力大不如前，大师兄，你要不要去帮忙？”
首席弟子摇摇头，“这是师尊自己的事，想来也不许我们插手，再看看。”
折鹤确实有几分吃力，但有陆离在，即便“绛河”跟疯了似的，二对一也将其压制下去。
“轰隆——”
气浪狂掀，几乎要把整个玉泉宫后山掀翻，竹林温泉全都毁于一旦，山中灵兽也大多毙命，绛河吐出几口血，随即就凝化成利刃刺向掠身而来的陆离，角度刁钻，擦过陆离颈侧，陆离惊险避开，血流如注，差点命丧当场。
少年几乎没有人的模样，咬着牙，折身跑向庄园方向。
折鹤咽下嘴里血沫，嘶声喊：“拦住他！”
不用他喊，陆离也立刻跟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追逐，绛河被追上，折鹤甩出灵力拉住少年，绛河挣扎之下，反被摔进庄园，气浪砸破屋顶，随后，粗壮有力的藤蔓穿心而过。
绛河低头看看穿透自己身体的藤蔓，又慢慢看向一脸惊惧无法回神的棠荔，低低地唤，“姐姐……”
第139章 绛河消失
棠荔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不然怎么会看到绛河在自己面前被杀掉？
“姐姐……”
少年的声音微弱到近乎耳语，心口的藤蔓猛地抽了回去，带出飞溅的血液。
随着能力的消失，血晶恢复了液体的状态，粘稠的，滴滴答答落下来。
像雨点。
棠荔骤然回神，跌跌撞撞地跑过去一把抱住他，声音发颤，“绛河？绛河！”
“来人啊！斯渡哥哥！师尊！你们快来！”
少女的音色急到尖锐。
两人相拥着摔倒在地，棠荔拼命想捂住绛河破了个洞的胸口，血迹染了满手。
陆离收好藤蔓，看了眼折鹤。
仙尊慢慢走过去，将少女拥进怀里，“绵绵，他死了。”
“不可能！”棠荔第一次在人前嘶吼出来，抓住折鹤的衣襟，桃花眸瞪得大大的，“师尊你救救他！修仙界一定有可以转世或者保护魂魄的东西啊！”
“他并非修仙之人，没有金丹元婴，死了就是死了。”折鹤的话十分冷酷，望着棠荔的眼神却深得她看不懂。
之前打架的时候，绛河就几乎把身上的血都流尽了。
只在几息之间，少年就没了气息。
棠荔紧紧攥着他的手，心口也一阵荒芜。
怎么会这样呢。
明明之前，他们还好好的。
还出去玩，还约定了以后。
哪里还有以后。
耳边似乎还萦绕着少年最后的那声姐姐，棠荔猛地起身，冲了出去。
“绵绵！”折鹤马上跟着，“你要去哪？”
门外陆离把人抱住，“乖宝，你……”
话没说完，被棠荔打了一巴掌。
他怔了下，舌尖抵抵腮帮，倒是没生气，只垂眸低声问，“你去哪，我带你去。”
只因怀里的女孩随时都可能颤抖到晕过去，脸色白得吓人。
“放开我！”棠荔死命挣扎，陆离皱眉把人松开。
再用强可能小姑娘会自己伤着自己。
棠荔踉跄着往海边跑，肺部像在灼烧，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找到人鱼。
既然修仙界的不可以，那么异界的人鱼之泪一定可以复活绛河的！
系统看着女孩，心里一阵不忍。
海边并不远，棠荔冲进海里，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海水，往日喜欢在海边游弋的两尾人鱼不见踪影。
女孩哭着呼唤，她用人鱼的方式喊着同类，但海面上只有翻覆的波浪。
藤蔓蹿过来，把她抱出海面，几个男人跟着赶到。
棠荔浑身湿透地跪坐在沙滩上，眼眶通红。
斯渡过去，半跪在她面前，低柔地喊：“宝宝……”
女孩失神地看着沙滩上的贝壳，心乱如麻。
经历了那么多，她不再是最初那个什么也不懂的笨蛋。
她隐隐约约能猜到祁绪风话里的意思。
但是她不敢去相信。
直到藤蔓穿透了绛河。
她才真切地意识到，他们互相都想杀死对方。
她错了。
这五个人是可以黑化到影响整个世界的人，又怎么会容得下其他人。
她好天真。
天真地以为只要她在，他们就能稍微和睦相处一些。
原来到最后，她什么都没完成，也什么都做不好。
她不明白五个世界融合后她出现在这里的意义。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不该答应做任务，如果爸爸妈妈和哥哥死了，那她也死就好了，一家人可以整整齐齐，不好吗。
也不会，不会遇到他们，不会在黑化后害死那么多无辜的人，不会现在又要看着他们死去。
棠荔忽然觉得很冷，冷得她打了个哆嗦，浑身像掉进冰窟窿。
她慢慢抬眼看斯渡，又逐一看向陆离，折鹤，最后落在祁绪风脸上。
右相大人脸色难得地有些阴沉，手指扣紧了轮椅扶手。
那样的眼神，他从未见过。
他不喜欢。
【刚才，是绛河忽然发狂，第二人格先攻击的……】系统在一边苍白地解释，说不下去，顿住了话头。
如果不是他们想杀他，绛河也不会听到。
这理由它听着都牵强。
但这五个人的斗争不可能没有，只不过或早或晚，第一个是谁罢了。
棠荔捡起了小贝壳，紧紧攥住，“不，他是绛河。”
她认得出来。
她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就算不喊姐姐，她也能认出来。
系统又是一窒。
可绛河当时那个野兽似的疯癫状态，怎么会不是第二人格？
……等等！
系统忙调取了庄园监控，果然看到绛河回来后就醒了，一直在外边听他们说话。
【难道他，他是自己愿意死的？！】系统结结巴巴，失声喊出来。
为了送姐姐回家。
为了不让姐姐心软。
自己送死。
棠荔痛苦地闭上眼。
单薄纤细的身体剧烈颤抖，却没有昏过去。
贝壳边缘硌得她手心泛红。
其余人静默片刻。
这出乎他们的意料。
如果换做是他们，会做出和绛河一样的选择吗？
……答案都是否定的。
少年心思纯净，那一片赤城爱慕不掺杂任何杂质。
棠荔深吸口气，撑着地缓缓起身，推开斯渡往回走。
斯渡想抱她，又被推开。
女孩在前边走着，后边四个男人跟着，气氛沉重得令人窒息。
等回到庄园，却发现绛河的身体不见了，连周围血迹都没有，干净得仿佛什么都没出现过。
棠荔一愣，忙跑过去，“绛河？绛河？！”
绛河呢？！
系统震惊地喊起来，【不见了！都不见了！】
“什么意思？”斯渡皱眉问。
“哎！你们看那边。”陆离喊了下，指着他们回来的方向。
如同彩色墨水褪去颜色，属于绛河世界的一切正在慢慢地淡去。
众人错愕地看着眼前一切，系统又大喊出声，【属于绛河世界的所有数据信息都消失了！我的权限回来了！】
棠荔重重地呼吸着，险些站不稳，“什么意思？是绛河回到自己世界里去了吗？是吗？”
绛河还活着吗！
系统迟疑，【我不确定，我要去查一下，有系统和空间在，系统就是永存的，小荔枝你先别激动，等我查查！】
系统说完就去忙了，棠荔闭了闭眼睛，一阵晕眩差点栽倒，被斯渡眼疾手快地抱住，“宝宝！”
“先让绵绵休息吧。”折鹤发了话。
祁绪风倒是一反常态，先离开了。
第140章 下一个是谁
棠荔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
心里空荡荡的，却又堆积着很多她不明白的感情。
就像灰白的天空，被浓密乌云遮挡住。
好累啊。
从来没有这么累过。
棠荔开始怀疑自己。
从小到大她好像都没有自己做成功过什么事，被父母哥哥娇养着长大，不会经营公司，不会管家，所以在他们倒下后，一点力挽狂澜的能力都没有。
后来做任务，也没有做好。
害了那么多人，被留在这里，她根本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未来是个什么样子。
她心里比世界融合时还要慌张崩溃。
起码那个时候，他们五个都还好好活着。
说句很自私的话，其他人怎么能有他们五个人重要，那一瞬间她甚至心里有些许庆幸，庆幸他们没有出事。
棠荔意识混混沌沌，一瞬间想着，要不然死掉好了。
死掉，就不用做出选择，不用面对她无力承担的后果。
她无法做到看着他们一个个消失。
她就是个胆小鬼，不如她先走好了。
这个念头一产生，就再也压不住。
“宝宝？”斯渡端着一碗甜软的红豆沙上来，轻轻地唤，“做了你喜欢吃的甜点，要不要吃一点？”
棠荔没有反应，连眼睫都没颤动。
斯渡心里狠狠一跳，放下碗，把人紧紧地抱到了怀里，“宝宝，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不要自责。”
他们五个都是没什么良知道德的人。
却偏偏爱上了这样一个心软的娇宝贝。
彼此都是折磨。
斯渡摸着棠荔冰冷的眼泪，心下大痛。
他的棠宝，是不是很久都没好好开心过了？
直到这一刻，斯渡心里罕见地升起一点点名为惭愧的情绪。
因为棠荔的消沉。
也因为绛河的纯挚。
少年义无反顾的爱意就像是一面镜子，照出了他们肮脏不堪的内心。
自私，偏执，独占，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泥潭，腐蚀着嫩白的羊羔。
可他怎么舍得放手。
斯渡吻在棠荔眉心，心底重复着，他怎么舍得放手。
只有这样不断重复，才能把心里那点愧疚压下去。
他是因为太爱她了，爱一个人，怎么能够放手？
“宝宝，你睁开眼看看哥哥好不好？哥哥很害怕。”
男人的声音都要发抖了。
女孩慢慢睁开眼看他，漂亮动人的桃花眸此刻像是枯死的花。
斯渡浑身都疼了起来。
“我没事，我不想吃。”棠荔低声说了一句。
折鹤立于门外看着，白衣微荡，斯渡看向他，阖了阖眸，又低头吻吻小姑娘的额，放开她离开。
师尊陪伴她时间最长，若兄若父，或许他来开解更好。
折鹤和他擦肩而过，俯身温柔地抱起棠荔，离开庄园，没去玉泉宫，去了他们曾经待过的那个秘境。
折鹤抱着她去了寝殿，搂着人躺在如云如絮般柔软的床上，轻轻拍着哄她。
一只金丝雀展翅飞进来，蹦跶着跳上床榻，见没人赶它，又蹦到棠荔胳膊上，歪头看她。
棠荔静静地望着那只鸟，沉默一会，慢慢开口，“我要是一只什么都不会想的金丝雀就好了，就算你们关着我，我也不会有别的情绪，什么思想都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