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花妤吗。”萃怡颇为惊讶南执砚会提到她,“她以后都不来了。”
见南执砚没有要再沟通的意思,萃怡耸耸肩离开。
“……”
忆起离开之前,虞花妤信誓旦旦所说的,再也不叨扰他的言语,南执砚眉心皱得更深。
第25章
几日后, 由风也梓带领的十多人宗门小队到达噬鬼北城。
作为最大的修仙城镇之一,噬鬼北城内隐有不少隐姓埋名的高手,数千年下来, 逐渐成了诸多奇珍异宝或灵器的交易城镇,也依托这一背景,算是难得的中立势力,不依附任何宗门。但在据说藏有镇鬼符的噬鬼秘境开启后, 这一平衡或许将被打破。
天气阴沉沉的,入城后街边熙熙攘攘, 摆摊交易都一如往常地进行, 似乎并未有所改变。
风也梓扫视一圈, 就方才擦肩而过的穿着朴素的两人,他一眼认出是哪一宗们的首席弟子,再一转头, 又见两位女修,相貌平凡, 但举手投足皆流露出不凡之士的气势。
他悄声对身后的同伴说,来了许多别的宗门的人。
各宗门都为争夺噬鬼秘境派人前来, 但没人知道它究竟隐匿在城镇的哪一处。
弟子们都不约而同地进行伪装, 避免轻易暴露宗门势力,而遭到围攻。
转过街角, 远远瞧见客栈, 风也梓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
虞花妤眼里还瞧着路边摊上精致的花簪,听见这声叹息, 转头问什么事让风师兄如此为难。
风也梓告知, 他很纠结要不要给南执砚易容, 但南执砚天生就引人注意, 不管丢到哪里都是抓眼球的存在,就算易容为普通人,恐怕不俗的气质反倒更让引起人的怀疑。
虽然迟早各宗门的人都会暴露身份,但晚一些总是好的,何况来的弟子都是宗门精挑细选,难保有一两个,百年前就见过南执砚的人。
回忆起之前的那次不愉快的会面,他对南执砚说了许多伤心的话,风也梓的心情更加复杂,尤其是风也阑死前,回光返照之时,如同忏悔一般说了许多话,让他对卿夜楼坍塌的事有了别的想法,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南执砚。
“……”虞花妤呆了呆,“南执砚师兄也来吗?”
她明明记得,他最先是借口伤口未恢复,趁着宗门忙着这件事之时,潜入卿夜楼探察,在最后几天才赶来救场的。
她回头扫视一眼小队的人,确信没有南执砚。
他怎么变成第一天就来了,还要跟他们跑全程任务啊?
她本来还挺开心的心情跟着复杂起来,这刚放下的狠话才过了多久,这就见面,多尴尬啊……
见虞花妤也垮了脸,风也梓仿佛得到认同,跨过门槛往客栈里走,“对吧,你也觉得这很为难,到底要不要让他易容?”
虞花妤跟着抬步走,“还是别吧。咱们的身份一旦被其他宗门看穿,南执砚师兄又如此引人注目,遮掩起来反而掩耳盗铃,容易让人起疑,是否就是被关在深渊秘境里的人出来了。若不遮掩,或许还只当是咱们宗门来了个模样好看的——”
虞花妤脚下一绊,踉踉跄跄地就要摔倒,她胡乱地伸手想去抓门边,一旁在与别的弟子交谈的阎时见状,忙伸手要来扶她。
虞花妤的腰上揽过一只冰凉有力的手,她往后跌落一个清冷的怀抱,熟悉的淡淡清香裹绕,她的呼吸一滞,刚刚站稳,抬头想看来人,背后一空,对方已经淡淡疏离地避开,站在离她还远上许多的地方。
“……”
这一瞬间,不止是虞花妤看呆了眼,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南执砚身上。
南执砚穿着玄色衣袍,清清冷冷如一叶孤舟,漆黑的眼眸里像藏匿有无数星辰,他转了身,仿若无事发生地与风也梓交谈秘境相关的事。
最近几日,虞花妤每天晚上都会做梦。
她就不该学习灵力建造梦境,那日以后她的潜意识疯狂在梦境里试图开车。
有时候是在春水潺潺的画舫船里,微风和煦,她把南执砚推倒在椅上,跨坐在他的身上,捧起他的脸,以指尖为笔,从如画的眉眼开始,细细往下,描绘他的精致五官。
梦里的他好脾气,抬眸望向她的时候如有能掐出水的温柔。
……只是回回都被她的理智压下,才勉强没在梦境里真的做点什么。
虞花妤每次醒来,都恨不得写封万字忏悔书。
后来,她睡前还专门摆本灵咒的书,想着必须要干点纯洁的事情。
她在梦里让南执砚给她读书,越听越不对劲,探头一看,正经的初级灵咒大全变成春宫话本。
“你们很熟?” 阎时皱着眉头走过来,他确信,南执砚方才绝不在这附近,离虞花妤的距离不可能比他更近。
许多弟子闻声看来,虞花妤淡定回答,“当然不认识啊,难不成我还一边刻禁锢灵咒,还和他唠家常?谈谈近日宗门伙食怎么样?”
阎时扯了扯嘴角,“谁知道呢,倒也像你会做的事。”
“欸,阎时你——”
一旁的师兄打趣,“你们这两人,前段时间风风雨雨的闹,现在又——”
温轶芽迈过门槛进来,手上拿了许多采买来的灵器,正笑得乐呵,师兄见状赶紧不说话了,温轶芽晃晃手中的小提篮,“我也觉得呢,他们从小吵到大,也是缘分。”
阎时默不作声地瞥一眼虞花妤,虞花妤僵着,想转头去看南执砚的神情,又觉得太刻意了。
明明是她唯一没撒谎的一件事,怎么就没法说清呢……
温轶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从篮里挑拣几样小簪花给了虞花妤,说方才见姐姐看了一会,特意采买来,又说是有些许灵力加成保护作用,紧接着就细细说着如何如何的功效。
虞花妤听着温轶芽贴心的讲解很是感动,同时忍不住担心起来。
温轶芽日益沉迷修炼。
虽然她知道温轶芽从小到大的抱负,就是想要为众生尽自己的力量。
但她没想到,因为许多做妖的小细节,欺负温轶芽的日常小事她都没做,会让温轶芽在学霸的路上一骑绝尘,而缺少恶毒女配的推波助澜,许多事件未发生,温轶芽和阎时的关系好像越来越疏远。
她想推脱不要,但温轶芽握住她的手说,“姐姐平日里对我极好,姐姐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的。”
虞花妤有些尴尬,她和温轶芽的相处模式挺像大学室友,温轶芽如果修炼晚了没赶上热食,她会另外给她做一份热腾的,又或者是其他弟子以温轶芽小跟班的身份贬低她,她在阎时赶来之前,就先情绪上头,做恶掀人家桌子,来打一架,回回都是温轶芽当老好人劝住,才没真打起来。
回忆至此,她好像明白为什么阎时和温轶芽感情少了许多催化剂。
好家伙,事情都被她干了啊?!
她一下子感觉对不起阎时,投以同情的目光。
阎时:?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师兄:“哟哟,这立刻就对上眼了。”
似乎是留意到这群人笑闹得太大声。
一旁,正垂眸看着风也梓递来的地图的南执砚,淡漠地掀了掀眼皮,看了眼他们。
-
寻找噬鬼秘境的过程并不顺利。
一连十多天,队伍轮番在城镇里翻找,寻找任何可疑的秘境入口,风也梓作为带队的首席弟子,每天焦虑地揪头发。
虞花妤倒不担心,这还没到时间,秘境口虽然开了,但是不显形,她盘算着,等到了时间,她就精准地假装什么圣女的预知力量,带他们去就成了。
于是她过得特别舒服,心不烦气不燥,和南执砚也不是轮一个队伍去搜索秘境,每天能见的时候不过是日落时的小会。
他们两人坐得远远的,如同陌路人,这段时间下来,虞花妤越来越习惯,还觉得是可以大胆看他,赏心悦目的美好时光。
午后困顿,外头又下起淅淅沥沥的下雨,扫走原本的闷热。
正巧今日是她轮休的日子,虞花妤抱着本厚厚的灵咒大全,靠坐窗边,舒服地吹着习习凉风,听着雨落下滴答滴答的声音,惬意地入眠。
这几天总见到南执砚,简直让她的梦境技能越练越顺手。
用灵力构筑梦境是件非常消耗灵力的事情,所以她近日总是困顿,看着没什么精神。
但虞花妤还没学到如何关闭这一技能,就被迫要跟南执砚保持距离,想停止做梦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至于上次从梦境里逃脱,真是运气好,再来一次根本做不到。
她翻了不少书,还悄悄地找人打听,问了一通才发现,这其实是相当偏门的技能,了解的人少之又少。
梦境里也在落雨,这回他们相依偎在竹林间的小屋里,雨声打落在竹上,空气中淡淡的泥土清香,她靠坐南执砚的怀里,他温热的手环绕着她的腰肢,她仰头看他正安静望着外头雨打竹林。
他怎么能长得如此好看,气质也如竹如玉,她定定出神看了几秒。
十分想做点什么。
“嗯?”
南执砚修长的手摁住她准备干坏事的手。
他垂眸看她,像是有些无可奈何地商量,嗓音清冷,“乖一点。”
他这样温柔的抵抗,根本就让她想做恶的念头变本加厉。
虞花妤正要回话,眼前的画面忽然一黑。
突如其来的一阵悬空感,她好像要摔下去了——
虞花妤忽然想起自己靠着的窗特别大,她该不会是要翻到楼下去吧,因为打盹而从二楼摔下去也太丢脸了。
啊啊啊,那本灵咒大全为什么就不进她的梦里来啊,这就是做不和谐梦带来的社死结果吗。
也不是她想的啊,上辈子看过的飙车优秀经典作品太多,就这样深深扎根脑海里,是重要知识的一部分啊。
冰凉的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稳稳地朝另一个方向带,似乎知道她没从梦境里回来,在她的肩胛上轻点两下,虞花妤猛地睁开眼,大口喘息,心有余悸地往楼下看了一眼。
南执砚缓缓松开握着的手,虞花妤挠了挠脸颊,抬脸笑道,“谢谢师兄。”
她忽然意识到,这是他们俩这十多天来讲的第一句话。
对上南执砚漆黑的眼眸,虞花妤的笑容一僵,赶紧低下头来,方才梦境里的画面非常不合时宜地往她的脑海内冒。
灵咒大全,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
“你最近精神不好,是因为灵力消耗很快。”南执砚顿了顿,平静地看向她,“做什么了?”
第26章
虞花妤面色红红的, 吞吞吐吐地回答做梦了。
南执砚了然点头,“是我没教你如何关闭梦境。”
他看着落雨,嗓音清润地向她讲解如何关闭灵力梦境。
雨落敲打在瓦砾上、枝叶上、落在地上, 虞花妤看着南执砚的清俊的侧脸,笔挺漂亮的鼻子,温润饱满的唇,色泽无比诱人, 只觉得像是和梦境里的场景重叠。
不能再盯着人家看了,虞花妤正要移开目光, 瞥见南执砚白皙的脖颈上, 多了很淡的灵力纹路印记, 像是古老的文字符号,因为近距离接触过他的颈窝,她很确信是前几日没有的。
他已经去过坍塌卿夜楼形成的秘境了。
这什么热爱和大家一起走任务的大反派, 争分夺秒走完自己的主线,还不落下宗门主线任务。
“又走神。”
虞花妤一僵, 对上南执砚的视线,尬笑起来, “没有没有, 听懂了,谢谢师兄。”
南执砚看着她, 在虞花妤以为他要说什么之前, 南执砚转身离开。
颀长身影消失在视线里,虞花妤压了压嘴角, 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转过身, 手肘撑在窗台上, 看着远方被水雾遮掩的青山, 有点开心又有点失落。
这种微妙的心情持续到晚上开小会的时候,又是毫无成果的一天,还总有别的宗门放出的烟雾弹,哪个哪个宗门又有眉目了,假消息漫天飞,风也梓更焦虑地抓着头发,在大堂里走来走去。
散会时,好几位弟子小心翼翼地喊住南执砚,恭恭敬敬还有些羞赧地说有些修行上的事想请教。
队中有几位弟子先前跟着南执砚做过几次任务,从一早对他的颇有微词,有些害怕,到如今的无比尊重,似乎只要南执砚师兄在,就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
毕竟他们不是百年前的那些人,对南执砚更多的是好奇和敬佩,至于传言如此多,又与他们何干?如今宗门都将他放离深渊秘境,还好生对待,当年的事多半是有什么别的隐情。
看着南执砚低垂眼眸给人答疑解惑的样子,虞花妤莫名想到在深渊秘境里可怜兮兮刻灵咒的自己,心情好了不少,当苦逼免费劳动力的不止她一个人。
大家都在请教,那她是不是也可以混进去,问点什么小问题……
虞花妤解开万宝袋,掏出厚厚的灵咒大全,随便翻了一页,抓了抓披散的发,站起身理了理衣服,就准备混入勤奋的知识小队里——
等着解答困惑的三五人外,温轶芽也捧着本书朝南执砚走去。
“……”
虞花妤把书又搭回了桌子上,人没骨头似的坐回位置,像泄了气的皮球,支着下巴随意地翻书。
感应到正对着的视线,一抬头对视上阎时,她眨了眨眼。
阎时移开视线,看向南执砚的方向。
虞花妤觉得自己懂了。
她抱着书挪到阎时的位置旁,拍拍他的肩,朝温轶芽的方向努努嘴,“你不要吃醋,他们俩现在没什么的。”
阎时神色古怪地看她,“你睡傻了?我和温轶芽又——”
虞花妤敷衍地笑了两声,继续翻书:“是啦是啦,我知道,吃醋的人都这么说话的。”
“……”
阎时扯了扯嘴角,懒得辩驳,噬鬼秘境的事这么危险,她还有心情想些乱七八糟的。
垂眸翻看书本的少女容貌清丽,没走心的笑容还挂在脸上,偏偏敷衍起来都甜甜腻腻的,滑落到脸侧的发丝让她不舒服,一脸不耐烦地勾到耳后,似乎是被打量得久了,杏眸看向他,眨了眨,“做什么?”
阎时伸手抽过她的书,状似无意地问,“你和南执砚当真不认识?“
“不认识。”虞花妤伸手要去盖书上画的涂鸦。
书又被阎时扯得老远,不让她挡,皱眉看着画得奇怪的小动物,她什么时候画功这么差了。
他压低声音继续说,“南执砚很危险,绝对不如表面上这般友善。”
他想起前几日在宗门藏书阁无意间撞见的黑影,身上的血腥肃杀气之重,如同刚从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杀之中抽身离开。
他没有明确的证据,但就是莫名觉得那天看见的人是南执砚。
阎时抬头,南执砚仿佛完全没注意到他们这边的讨论,专心地给捧着书的男修答疑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