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杞谦站在桌子旁,等邓雨菲离开。
邓雨菲见温杞谦迟迟不落座,双眼笑盈盈的:
“老同桌,新学期居然和你分开了,来看看你。”
只做了高二下学期的同桌,新学期温杞谦没了同桌。
没换班主任,温杞谦就提前跟马老师提了意愿:反正全班人数单数,会有人独桌,我一心向学,不想被打扰。
温杞谦刚才的舒缓脸色不见了,又变得疏淡,还不及张口,邓雨菲立刻:“我找你是有正事。”
“请讲。”
邓雨菲的面前摊着卢倾倾昨日那张被“X”满的试卷,温杞谦的眼神就落在了上面。
她也低下头看试卷:“说的就是倾倾的事。她寄给我的烤箱,到了。我家的地址是你告诉她的吗?”
温杞谦立刻否认:“不是。”
邓雨菲明显失望:“那她怎么知道的?”
温杞谦:“她有你微信。不是吗?”
“可我没给她地址。”邓雨菲解释,“多少钱啊,我把钱转给她。”
“这是你和她的事。”
见温杞谦并没闲聊的态度,邓雨菲有点不甘地离开。
还没坐定,吕伯庸从隔壁班跑到后门,大声叫温杞谦:“老温!快来,找你有事!”
温杞谦出门:“什么事,急成这样?”
吕伯庸有点气急败坏:“哎,昨天卢倾倾来你们班了?”
温杞谦面色微变。
吕伯庸一跺脚:“你也不告诉我!还是听你们宿舍小成子说的!”
小成子就是昨晚被卢倾倾在男生宿舍盯到狼奔豕突的,他不敢朝温杞谦打听他妹,知道吕伯庸和温杞谦关系好,辗转打听到吕伯庸这里来了。
温杞谦沉稳的语气变得急躁:“闲的你们!”
吕伯庸捶胸顿足:“我可以给她做导游啊,给她讲解讲解咱们校史什么的!她来干啥啦······”
温杞谦掉头进了班里,反脚踢过凳子坐下。
冷气压吓得旁边几个同学噤声。
温杞谦抽过卢倾倾昨天写的试卷,长指忖着额头。
因为她,他发酵出连篇浮想的时候,别人也是!
一股无师自通的占有欲,席卷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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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争教两处销魂
过日子像翻书,有时候来不及总结,已经翻了好多页。
军训两天,卢倾倾已经受不了了,哪受过这样的折腾。
关键别的同学军训完可以回宿舍休息,卢倾倾还得坐地铁回温杞谦的家。
本来是要办理住宿的,滨海国际学校审完卢倾倾的保险缴纳,直接拒绝了。
此校在桉城教育系统的排名若即若离的,高考211以上录取率低,和温杞谦上的一中及其它重点公立学校压根没办法比较;
但出国留学率高,而且还出过不少藤校的学生,很难只以成绩定位,倒是安全教育抓得奇狠。
卢倾倾在北京的人寿险和学校要求的安全险不一致,托谁的关系都办不了住校,即使现在买了安全险,住宿办理也只能排到下一学期。
这叫卢倾倾又高兴又气愤。
能回熟悉的屋檐下生活了,但和住了校的温杞谦见不着面了。
真是一个屁憋俩裤筒里去了,叉屁了。
孙屹元收到了学校的宿舍退费,不舍得闺女自己跑来跑去,要给卢倾倾雇个司机,钟点工也要转成保姆,被卢倾倾拒绝了。
桉城地铁可没有北京地铁那么挤,从小区门口乘上,一直坐到码头换船乘,反正水路这一行程用不到司机。
之前在北京虽有司机,但局限性很大,上下学的路线固定,偶尔想改变路线,司机必须跟卢祖音请示,自·由活动是受控的。
来了桉城,家外活动没了司机的约束,家内生活没了保姆的监督,卢倾倾初尝开了橛子的甜滋滋味道;
她本就憋闷着被父母支配的一口“恶气”,加上在温杞谦旁边熏陶了几天对父母的“狼脸狗脸”,还挺拿捏父母,有样学样,一下子造了孙屹元的反。
前夫哥和前妻妹换了嘴脸,学会跟卢倾倾商量着来了,不要司机就不要司机。
保姆?那是要扎根在温杞谦家里,人家还不答应呢!
再说劳阿姨一听说改工作时长,薪水倒很可观,但她是个老实人,家里没甚可打扫,平日只给这么个半大小孩做饭洗衣服,另一个常不在家,她觉得闲着白拿钱不踏实。
就形成了卢倾倾自行上下学,劳阿姨下午上钟,各干各的。
家里的日子就这么在卢倾倾的主持下,逐渐形成了节奏。
学校里的日子有点失控——
桉城的孩子清一色的人高马大,卢倾倾这种小鸡苗子要站第一排,她人又机灵,眼珠子常骨碌碌乱转,一看就是个祸根子,教官经常不是拉她出来单练,就是叫她帮忙喊号子。
有一天太热,卢倾倾朝教官:“帮你喊号子也行,你给我买雪糕。”
丧尽天良的教官居然拿帽子给卢倾倾扇风,极具人性:
“热了,是吧?”又朝人群喊:“还有谁想吃雪糕?解解暑。”
一个粗粗壮壮的男生举手:“我!早就想吃。”
教官核善点头:“还有谁?没了?就你俩?”低头看看卢倾倾。
卢倾倾和那男生会心一笑:其他人都训练傻了。
教官嗷一嗓子:“你俩滚太阳地里俯卧撑去!50个,快点!”
卢倾倾大叫:“你个骗子!”
教官朝卢倾倾:“你100个!男生50个!”
卢倾倾疯了:“我要回家!”
教官:“150个!”
卢倾倾耍赖,坐在地下:“我错了,我改,要不我现在给您跪下。”
其他班的教官看到了,稍息解散了学生,围观这边的无赖,还敲打所带班级:
“瞧瞧,这就是叫板的下场!”
卢倾倾坐在地上,朝班主任眼神求救,班主任转身走了,朝年级主任直接求救:
“主任!咱学校不是最注重学生安全了吗?我感觉自己有点中暑,恶心,想吐!再不抢救,出了人身事故,学校就会被封了······”
年级主任笑眯眯掏出手机开始录像。
教官朝被罚的男生嘀咕了几声,那傻缺男生笨笨拙拙跑过来,背起卢倾倾,就做起了俯卧撑。
其他班里的学生又看戏又数数:“1——2——3······”
卢倾倾一身逆鳞,揪住男生的耳朵当摇摇车,你个傻缺!反正是出洋相,你们不怕丢人,我就丢掉底!
她大唱摇摇车上的歌:“爸爸的爸爸叫什么······”
这鬼学校,收的不是正常人,好多学生附和:“——叫爷爷!”
“爷爷!爷爷!”学生群情高涨,唧唧喳喳,跟大粪催熟了的葫芦娃落了地似的。
年级主任也不阻止,转着圈录制:“你们就捣乱,一会儿发到家长邮箱!家校配合,一起收拾你们!”
——断联几天,被没收了手机的温杞谦,思考良久,辗转想出一个办法,去学校机房“查学习资料”,登上自己邮箱——
就收到了卢倾倾“摇摇车”军训的视频。
他又高兴又气愤:卢倾倾生活得很好,令人欣慰,但没有自己的日子,她身边又萦绕着其他男生。
这还不算,温杞谦以前和小成子交流不多,发现最近这小子一见了自己,居然总是先羞涩一笑,然后低头走开,宛如一朵不胜凉风的水莲花!
挺他爹娇羞!
小成子臊嗒嗒那个熊样,显然是因为卢倾倾看了他一次,小子想法有点多!
好容易温杞谦清理好了情绪,和吕伯庸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小成子突然买了两瓶饮料给俩人,放下就走了。
下去的那股烦躁复燃,温杞谦别着头,生闷气:这小王八,想什么小天鹅呢!
吕伯庸望着小成子远去的背影,无心拱了火:
“这傻小子,最近有点细腻!上回打球输给我,说给我买雪糕,俩月了也没买。问了我两回卢智深了,我说请我喝饮料我就告诉他详情,还真给我买。”
温杞谦陡然高声:“他有什么好问的!好奇心过分!”
吕伯庸悄咪咪的:“我靠,说的就是!哎,卢倾倾不就待了一节晚自习吗?小成子不是和她没交集吗?这混蛋,他这么上心干嘛?”
还不怪那个小没心没肺的!胡乱盯人家小成子,叫人家想入非非了!
温杞谦心中恨恨的怪,怪来怪去,最后怪到小成子头上:还是他自己不持重!
“你也是!闲的你!”温杞谦把火撒在吕伯庸头上,“谁叫你跟小成子讲倾倾!”
声音有点大,不远处吃饭的邓雨菲和几个女生抬头看过来。
吕伯庸有点傻,支吾了:“你突然这么大声干嘛?……我才不跟小成子讲卢倾倾,是他暗戳戳问你妹多大啦,在哪个学校上学······”
温杞谦忽然丢下一句:“你不许对卢倾倾有任何想法。”
吕伯庸憋红了脸:“······哪有,我知道她年纪小······”
温杞谦非常干脆:“和年纪没关系。我不允许。”
起身走了。
剩下吕伯庸凌乱在座位上。
邓雨菲慢吞吞靠过来,坐在温杞谦坐过的位置上,问吕伯庸:“杞谦怎么回事?”
吕伯庸呆愣愣的:“内分泌失调。”
邓雨菲不甘心:“你说了什么刺激他?他从没这么失态过。”
原来都觉得温杞谦最近反常,吕伯庸一开始摸不着头脑,但也不是笨人:
“妹妹借住到他家,他当爹当妈带着,确实不能出任何闪失在他手里。他控制欲强点,也对。”
邓雨菲听了,半天没说话。
能跟老师骗出手机的,也就邓雨菲这种平时比较乖的女生,说是不舒服,给家里打电话送点可口的饭菜。
邓雨菲跟卢倾倾发微信的时候,卢倾倾正在家里被劳阿姨摁着抹药膏。
军训晒掉了皮,俯卧撑磨破了手指,罚跑磨的脚底板子生泡,现在能支撑卢倾倾顽强活下去的,是之前偷拍温杞谦的视频——
在外吃饭那次,给奶拍大孙子吃饭的时候。
现在再看,竟能明白他当时在悄悄配合自己偷拍,卢倾倾心底说不出的悸动。
像是害怕忘记对方的长相,视频复习了一遍又一遍······
邓雨菲发来微信的时候,卢倾倾以为是温杞谦从老师那拿到了手机,激动地一下从沙发上坐起来。
一看不是温杞谦,卢倾倾也没点邓雨菲的信息,直接点温杞谦的对话框。
别人能拿到手机,他应该也能吧?
半天,温杞谦的对话框也没有新信息。
卢倾倾这才和邓雨菲聊天。
果然,邓雨菲的信息毫无新意,因为没有提到卢倾倾牵挂的那人的信息。
无非一些甜嗖嗖的感谢话。
卢倾倾早就忘记烤箱的事了,对她来说,就是动动手指下下单的事情,早已被新学校的新生活覆盖掉了夏末里的假想敌。
尤其那天看到温杞谦和邓雨菲并不再是同桌,她已经释怀了。
于是,卢倾倾的聊天只围绕温杞谦展开:
——温杞谦干嘛呢?
你们中秋放不放假?
他在学校还打篮球吗?
······
课上拓展延伸时,邓雨菲清楚听见满教室巡视的老师问后排的温杞谦:
“这是谁的试卷?怎么错这么多?”
温杞谦回复的声音低嗡嗡的,听不清,有好几个长句子,不大像他平日里的说话习性,他惯用短句子,语调起伏不大。
但能听见含着笑腔。
语文老师也低声笑着回复:“卷子折痕都捋烂了,你是多受不了出错?翻来覆去打开想改错?呵呵。”
可能温杞谦觉得语文老师好说话?他居然问:“老师,中秋放不放假?”
同一个疑问一天听到两次,邓雨菲忽然觉得这个问题特别刺耳。
学生对放假很敏感,一个问,尤其是成绩拔尖被偏爱的挑头问,全班大着胆子一起问老师:
“对啊,菩萨老师!您就告诉我们吧!”
语文老师做个静止的手势,笑呵呵的:
“别吵,这个要问校领导。你们都高三了,怎么还惦记中秋假!高考完了,想上课都没给你们上的了!”
因为给自己惹了纠缠,作为惩罚,语文老师让温杞谦上讲台板书,纳兰容若的小诗。
温杞谦写完,望着自己的板书沉寂了几秒: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
同学们抬头,望见发呆的温杞谦和他的板书,也窃窃笑。
学生们对于描写爱情的诗词,总是异样的敏感。
他们回头看为了温杞谦而一路逆袭到韶华班的邓雨菲,她在低头走神。
缥缈绯闻中的两人,一个发呆,一个走神,这误会,让班里再次哄笑······
邓雨菲还手机给班主任的时候,点了下温杞谦的头像,那个自加上就没换过的枫叶头像,成了一个眼睛硕大的婴儿照······
劳阿姨盯着眼睛硕大的婴儿照,朝卢倾倾惊叫:
“哎呀,这不是书架上的照片吗?我怎么看着跟你有点像?”
卢倾倾趴在沙发上被劳阿姨摁着背,“就是我啊。”
劳阿姨搓着药酒:“哦,拍下来存手机上了?”
不是,是点开的温杞谦的头像。
开学前,并不知道哪一天,他偷偷换成了自己的照片。想着他时,他也念着你,是种无边无际的宽慰。
这浑身的伤痛,也不再过于折磨。
过日子像翻书,婴儿都会长大,两人盼着的中秋,会来。
有时也会开始喜欢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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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哥变成疯小子
临中秋前几天,卢倾倾像上了发条,白天军训,傍晚入学水平测验,晚上吃过饭不等消化就去小区食堂帮忙。
因为月饼不光对外销售,小区职工福利也包括在内,食堂阿姨们加班加点,困累到表情麻木。
做月饼要和面、团馅、压花,搅拌机甩着面团,抻着胳膊拌陷,模具扣生坯,满后厨呯咚哐当,像是打仗。
要不说孩子是早晨的太阳,卢倾倾每次一去,都把阿姨们逗得发笑,暂时缓解了一天的疲乏,大家只叫她在那闲聊、吃东西,别下手累着。
可卢倾倾闲不着,连劳阿姨白天都来敲打食堂阿姨们:
“我们家孩子信实,说两句干得好,就挽起袖子加油干,饭都不好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