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不吃?”失去温柔面色的温杞谦,双眼有点困倦。作息时间没这么晚过,还要受她折腾。
“吃啊。”卢倾倾呼噜一筷子面卤,“当断头饭吃。”
毫无防备的,温杞谦光着脚踩了一下卢倾倾,把开了袋的榨菜递给她,“耳光面卤”拖到一边。
他吃饭细嚼慢咽,连吃面条都没什么动静。卢倾倾也有点困,埋头赶紧吃饭,顺带······反踩下他的脚丫。
可他比较喜欢占上风,非把她的脚丫踩在下面······
忽然,温杞谦:“刚才我看你手机了。”
还记得她开机密码。
“什么时候?”卢倾倾惊讶抬头。
“你洗脚的时候。”
一提到自己脚,卢倾倾感觉有味儿,低下头:“凭什么看我手机!”
“不是你说邓雨菲发了照片吗?我回忆了下,应该是运动会候场的时候。不用放在心上,我回校跟她沟通。”
一到需要解决正事儿,或者对外的时候,温杞谦突然就像个成人。
卢倾倾想不出温杞谦拒绝邓雨菲的场景:“怎么沟通?你千万好好说,别给人下不来台······”
发现他不止是头发长了些,即使坐着,似乎也能看出他身板又长了,轮廓又成熟了些。
祈祷他千万别做和形象不符的事。
温杞谦抬了下下巴,示意卢倾倾好好吃饭,“我会得体处理她对我的——事情。”
他不说好感,也不提邓雨菲的名字,怕刺激到卢倾倾。
想起邓雨菲的温柔模样,被拒绝多少有些凄惨。卢倾倾有点不忍,可当然知道她该被拒绝!真是进退维谷。
卢倾倾蜷蜷脚丫:“她就总是香香的。”
温杞谦踩住她往回收的脚,语气不悦起来:“是不是跟你讲过,不要跟别人比?”
忍不住嘛!卢倾倾噘嘴:“谁叫你周围莺莺燕燕呢!我去过你学校一次,就看到好多双对你停留过分的眼睛!”
温杞谦警告她:“你少惹我!你那样盯我们宿舍光背那个,还有吕伯庸的头不是你上手掰的?还有你军训时,驮着你做俯卧撑的男生!自己算算,你节外生枝出来了多少?我不挑刺,是因为我希望你的快乐不是备受约束的,但也别刺激我!我心里还不痛快呢。”
卢倾倾回忆了好半天,除了吕伯庸因为是温杞谦的朋友,她记得。其他人连面孔也想不起来。
她瞪眼:“我问心无愧!”
“我也问心无愧!”温杞谦冷脸。
卢倾倾骨碌骨碌双眼,哼~还吃我的醋呢······
“我喜欢主动,不喜欢不清爽的拖泥带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温杞谦眉头一皱,像悬了两柄匕首,一不留神,暴露了:
“不然,我费劲心思,冒犯着校规跳墙头回来,这是在做什么?”
卢倾倾大为震愕:“你还真跳墙啊?”
“对。”意识到自己出卖了自己,他索性:“不然你以为高三那么好请假?”
“我还以为你跟你爸开玩笑说的跳墙头呢。”
回家很麻烦,不容易,有限的时间不想浪费在周旋无意义的事情上,温杞谦:“你还是多动动心思,怎么考回北京。”
想起他说要考到她的城市,这是朝她发起一种邀约呢,卢倾倾嘿嘿一笑。
温杞谦这次皱眉和别次都不一样:“别不当真。”
“怎么会!”与你的约定,是当真大事。
“你要是成绩老上不来,你爸妈会直接送你国外念大学。”
卢倾倾想的没有温杞谦长远,嘻嘻地:“你也考到国外,到了国外,没人管我们了。”
温杞谦看了卢倾倾很久。
卢倾倾觉得不对劲:“怎么了?我说错话了?”
“你好好想想,你爸想送你去瑞士,你妈想送你去美国,他们两个的目标国家是不一样的,而且还要参照你的实际申请情况。所以说,最后你去哪个国家念大学,都是未知数。我考出去?假使我在大学里竞争胜出,得到了出国名额,去哪个国家是我能自由选择的吗?”
这是认识温杞谦来,他说过最长的一句话。字字锥耳。
卢倾倾哑然:“这么严重吗?”
好像就是这么严重。
温杞谦收拾起碗筷:“所以,在桉城的这段日子——”
他没有再讲下去。对他自己来说,细想也残忍得惊心。
故事里的主角总像能开金手指,带着含混不清从天而降的助力,而现实中却存在着这么多的障碍去要克服。
卢倾倾坐在凳子上发懵。有史以来,才知道两情相悦还能有诸多疙疙瘩瘩。
也许是为了开解她?
温杞谦走过来,抚了下她的后脑勺:“别多想了,只是为了叫你多多考虑下前途。你要是真去了国外,我也努力出去。”
“那要是不在一个国家,还不如都留在北京!”
温杞谦两手抄在裤袋,沉思了一下:“走一步看一步。先掌握能掌握的。”
“怎么掌握?掌握什么?”卢倾倾困得脑子不打转,伸手要抱温杞谦的腰。
温杞谦伸手抵住卢倾倾额心,让她坐正:
“白说了?好好把成绩提上来!能不能行?即使你出国,可申请的范围也广,那我们今后在一个国家的概率也大。”
“哦。”卢倾倾害怕温杞谦严肃。
已经习惯了他兜底自己的生活琐事,似乎他总能有主意和能力去解决,一旦描述他的不能及,她像失去主心骨。
不忍心她失去愉快的心情,他逗她:“以后再发拉琴的视频,不用开美颜。本来眼睛就大,脸就小,一开美颜,直接成外星人了。”
卢倾倾果然被逗笑。
温杞谦因为她的笑,嗓音也开阔起来:“已经很漂亮了,美颜是画蛇添足。”
“那你还叫你妈带我去烫头。当然了,你也是为了我好,不被歧视排挤,不过我们同学好像都还不错······”
虽这么说,已属卢倾倾甜蜜的抱怨,撒娇。
卢倾倾这话说早了,而且是前脚说,后脚就不顺了——
临近国庆,头天晚上听见劳阿姨说温杞谦回家了一趟,收拾了简单的行李袋,要去参加什么集训。
因为他手机被没收,卢倾倾也没办法知道他确切的消息,第二天上课的时候,她一直有点走神。
新来的同学在台上自我介绍了半天,卢倾倾也没抬头。
老师把换班级的刘天浩安排在了卢倾倾后桌。
刘天浩是于鑫的相好——被卢倾倾碴烂屁股的那个。明明有过一面之缘,可卢倾倾当时醉了,愣是没记住。
她的关注重点除了吃喝、学习、拉琴,就是温杞谦。
一是没记住这号人,二是卢倾倾搭眼一瞧,不喜欢刘天浩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微表情。
其实刘天浩长得不差,不至于有碍观瞻,就是一股说不出的忸怩劲儿。
可人不能带着偏见待人,卢倾倾还是跟她保持正常同学关系。但是玩儿还是找麦咚咚那种容易参与到彼此快乐中的人。
在心思狭僻且深重的人眼里,卢倾倾一副“之前不认识你”的样子,太过目中无人。
起先,卢倾倾的伞不见了。她还怪罪在自己的粗心大意上。
进入秋季,岛上多雨,麦咚咚虽把伞分给了卢倾倾半边,俩人还是淋了个落汤。
第二天,刘天浩突然送给卢倾倾一把伞,热情过分:
“昨天看你跟个落汤鸡似的。”她嗤嗤笑,指尖捂着嘴,眼神从上眼皮处翻出来,“我家有多余的伞,给你一把。”
明明是示好,可刘天浩的笑,像水面上浮着的那层油。
卢倾倾那把伞是开学前温杞谦连同防水书包一块买的,颜色和书包相配,而且他特意挑了沾水开花的伞面。他送她生活中琐碎的浪漫。
刘天浩递来的这把,做工粗糙,上面还印着什么炸鸡外卖的电话。
交情不深,加上没相中这把伞,卢倾倾婉拒了。
但因为别人的好意,第二天带了劳阿姨在家自制的玻璃花生糖给刘天浩吃,顺带分给其他同学。
没过两天,卢倾倾听同学告状:你家阿姨做的糖里不干净,人家刘天浩吃了划伤了嗓子,都没跟你说,人自己掏钱治的。
自己掏钱治病的事,肯定是当事人往外传的。
卢倾倾转头关心刘天浩,还把自己蜂蜜柚子茶给她润嗓。
谁知道刘天浩举着一瓶新的柚子茶,笑靥如花:
“见你天天喝,我也买了同款。别放在心上,嗓子治好了,咳咳。”
卢倾倾愣愣回头上课,回到家才觉得刘天浩的话让自己哪里不适。
天天见她喝?
可她一下课就蹿出去,柚子茶也是麦咚咚送她的,她塞桌洞里,几乎没怎么拿出来过。
就算喝,她个没心肝的也是跑到麦咚咚班里,俩人挖着喝麦咚咚那瓶见底了的,仿佛俩人笑着一起喝会更好喝。
那么,这个刘天浩似乎很在意自己一举一动······
在家里,卢倾倾常和劳阿姨念叨自己在学校的琐事。
听说自己做的东西伤了人家嗓子,劳阿姨也手足无措、检讨半天:
“我见天的打扫厨房,你吃喝的东西,我是挑了又捡,过了又筛的!别人划没划嗓子?那个姓刘的,到底说没说什么划了她嗓子?”
这么一问,卢倾倾有点愣——没想那么多,也就没细问刘天浩。
劳阿姨一看眼前这个缺心肠的,冷哼一声:
“上回,你说伞丢了,好好的,姓刘的为什么要给你一把?”
“她说见我淋了雨,家里有富余的。”虽也存疑刘天浩,可没有证据,卢倾倾不好下结论。
“她这么好心?哦,你天天背着雨具,上学放桌洞里,不扔不掉的,班里时常有人看着,外班里有人拿,也要有机会!怎么就单单你的没了?拿得还这么趁手,神不知鬼不觉的?”
卢倾倾坐在厨房门口,吃着无花果干,越想越不顺畅:
“可是一把伞,就算是她拿了,可她又非得还我一把,一来一去,没什么意义嘛。”
“操塔娘的!”劳阿姨一扔炊具,“那是你正派,没什么歪心思!你也不知道人蔫坏起来,坏水怎么流!我就不信,她赔你的能好过你那把!”
卢倾倾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可她才转我们班,没什么过节呀。”
“哎!”劳阿姨一拍大腿,想起什么,“我说你校服最近几天怎么老是后面带墨迹,操塔娘的,别是那个熊玩意儿给你偷偷背后划的吧!”
“啊?”卢倾倾站起来要去看校服。
“我洗干净了!”劳阿姨气死了,“我还以为你整天到处乱蹭,操塔娘的,准是那贱货弄得!”
卢倾倾惊呆:“我没得罪她啊,再说了,这也太低智商了吧,真要她划的,她不怕我找她?我后桌就她一个人。”
“你小心点吧,坏人还能写脸上?坏人发坏有几个用亮招子的?”
正值国庆放假,卢倾倾心思不在什么刘天浩身上,而是逼着劳阿姨回忆温杞谦到哪里集训去了。
劳阿姨只能想起温杞谦说过什么酒店,她平日不出游、不外住的,记不住酒店的名字。
卢倾倾很聪明,浏览一中网页上历年的集训地址,发现近几年固定在桉和酒店,位于离老城区有点远的开发区,应该是图个僻静,躲开国庆期间爆满的游客。
假期,去找喜欢的人,给他一个惊喜,卢倾倾一蹦三尺高。
不料,却也是在桉城生活那些厄运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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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漂洋过海来看你
听卢倾倾要去看温杞谦,劳阿姨加班加点做了一堆吃的,又有冰糖熬制的玻璃花生糖,她还在生气:
“哼,咱们自己吃的东西就没事儿!就那姓刘的吃了又扎胎又漏气儿的!以后你少跟她玩儿!”
等糖冷却了,她俩用刀背把玻璃花生糖敲成大的碎片,封在玻璃瓶里。
三大瓶花生糖,卢倾倾非要留下一瓶,劳阿姨不干了:
“你要吃,我现给你做。拿去叫你哥吃,学习耗脑子。”
卢倾倾拉着行李袋的拉链:“不,你带回去给姐姐。国庆你们出去玩儿,路上饿了垫垫。”
劳阿姨先是一愣,五官动容,转过身,偷抹了眼角,麻利地把卢倾倾留下的那一瓶糖坚决地塞到已经鼓鼓囊囊的行李袋中。
卢倾倾烦厌别人干涉自己决定,皱眉:
“我又不是给你,你带给姐姐。你照顾我这么久了,我还没给姐姐送过什么东西。”
“操塔娘的!你爸给我发工资,从不拖欠!我照顾你应该!你姐姐要吃,我给她做。拿上!”
劳阿姨固执地塞满行李袋,教育卢倾倾:
“你以后多个心眼儿!别整天那么实心!人都是欺软怕硬的贱料,在背后暗算你,你也不知道!也入秋了,下了藕,我给你炖藕汤,你吃了藕好好长几个心眼!”
拐来拐去,劳阿姨还在生刘天浩的气。
“窟窿多就能长心眼儿呀?我把前楼老奶奶车库前的蜂窝煤啃一个得了!”
卢倾倾劝她:“以后你气性再这么长,不跟你聊学校的事儿了。过去就过去啦!”
关门前,劳阿姨还在气不过:
“给你哥的吃食不许到处分,省得叫人拉肚子烂嗓子!就咱家孩子不透气的傻实在!”
背着一包吃的,到了桉和酒店门口,才知道全省各校来集训的学生占了其中的一层。
实行整层封闭。
卢倾倾想找个缺口溜进去来着,却发现每个入口处都围着警戒线,且有老师坐在那里值守。
等了半个来小时,听见整层嘈杂起来,卢倾倾猜对了——下楼吃中午饭了。
前面冲出来野马一样的男生,看到提着行李蹲在电梯口处的卢倾倾,愣了一下,很热情:
“小美女,你找谁?还是也来集训的?”
几个男生住了脚,围住卢倾倾。
卢倾倾又戴了那顶假辫子小帽,免去了外人对她头发的质疑。
“同学好,请问你们是温杞谦的同学吗?”
“温杞谦?咱们学校有叫······”男生们交流个眼神,“哦!一中那个吧?很高?”
男生们相互扳着肩头,叽叽喳喳:“你是他什么人啊?我怎么没见过你?多大啦?在哪个学校?”
卢倾倾瞅见他们校服上的校徽:省实验学校。
一中、很高那个,出来了。
温杞谦一眼望见了卢倾倾,睫毛瞬间开屏。没想到一拐角,就碰到了她。
意外的惊喜,总带着一丝心境荡漾。眉梢间藏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