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阿姨赶紧劝卢倾倾:“哥哥都笑了,这事儿过去了啊,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你们亲兄热妹的,一个屋檐下,日子长着呢,不能吵吵闹闹,要相亲相爱!”
亲兄热妹?相亲相爱?
那对凄惨的“添了个脑残孩子”的亲兄热妹!
······这不是俩人忽然“魔鬼走向”的导火索吗?
一阵恶寒顺着脊背蔓延,温杞谦收起笑。
五官过于俊美的人,冷脸时容易显阴,不敢让人接近的气息喷薄而出。
劳阿姨吓了一跳,以为温杞谦要发作,揍妹妹。
卢倾倾又在温杞谦胳膊上落一巴掌,提醒他:让阿姨走!我下不来台!
劳阿姨立刻攥住卢倾倾的手腕子,劳动妇女孔武有力,给卢倾倾攥疼了。
卢倾倾恼羞加疼,快哭出来,真恨上了袖手旁观的温杞谦。
温杞谦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提醒劳阿姨:“阿姨,你到点了。该下班了。”
劳阿姨手上着了卢倾倾的急泪,给她抹着脸,心急如焚:
“不着急。你们这样,我怎么回去!妹妹,我给你看动画片。”
卢倾倾大叫:“我不看!我多大年纪了我!看动画!”
她的气话也与众不同。温杞谦差点笑出声,忍住了。
他继续跟劳阿姨博弈:“阿姨辛苦一下午了,早点回去吧。她交给我。”
说话间,温杞谦收起腿,坐好,面色沉起来,俨然成年男子模样。
劳阿姨还在“可是······”
温杞谦舒了口气,想了个办法:
“劳阿姨,包了那么多饺子,你也没吃,带回去吃吧。她,交给我。”
劳阿姨听了高兴,一边交代卢倾倾不许再打哥哥,一边兴冲冲去厨房装饺子。
装好饺子出来,怕温杞谦反悔似的,劳阿姨光速到门口,狗的拜了。
屋檐下只剩两人。
一股脑的热血冷却下去,刚才的闹剧让卢倾倾有点无地自容。
默然了半天,卢倾倾正思忖着要不要跟他道个歉,又是怎么道歉······
谁知温杞谦这个玩意儿,一把提起了她的胳膊。
他的账,才开始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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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行星有度耻无度
温杞谦提着卢倾倾的胳膊进了走廊。
刹那间,她的心跳加速,这是去卧室的方向······
男女思维的差异,有时大到到不是一个星球。
温杞谦想的是算账,推开的是书房门。
到了书房,他推着卢倾倾到书桌旁,有点气呼呼的。
卢倾倾摸着桌面,自知理亏,顺势坐在椅子上。
心想:得得得!我坐着,姿态低一点,你站着,随便俯视、蔑视,发泄发泄被我扇巴掌的怨气吧。
温杞谦绕过书桌,站在卢倾倾身后。
她也知道不好意思,低着头,被他提起来,推到一边。
他坐在了椅子上,瞪着她:“谁叫你坐了?你好意思坐?”
小怨夫!
卢倾倾有点尬,用嘴唇拱拱鼻孔,摸着桌面,准备悄悄闪远一点。
被温杞谦一伸腿,勾住,跟钓鱼收杆似的,把她钓了回来。
他腿上一用力,她就半踉跄到他T恤上。
衣服贴衣服。她想起阳台晾衣绳上湿漉漉的、错觉的拥抱。
这个动作有点霸道,卢倾倾心跳不止,瞄他的脸色,他却一点暧昧神色也无,冷冷的。
那就不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看来是纯纯算账!
卢倾倾准备转身就跑出去。
常年打篮球的人,余光特别敏锐。卢倾倾眼珠子一转,温杞谦就捕捉到了她的心思——哼,想跑?
卢倾倾刚一转身,就被温杞谦飞速蹬出去的腿横拦,圈禁在原地。
活动空间只有他的胸膛和长腿造就的狭小天地,旁边是书桌。
只好,她的背对着他的脸。
卢倾倾作为困兽,有点讨好似的,抬起俩爪子,轻轻点一点他横拦着的长腿。
秋季居家,温杞谦穿了长裤。她想起投一次见他,他穿长裤被她大骂傻狗,她偷笑。
她的指头很小,动作又轻,像嘴巴圆钝的鸟在啄自己。尤其隔着裤子,显得啄动更加轻柔。
温杞谦心中一动,伸出食指,点在她后脑勺上:“跑啊!”
卢倾倾“嘿嘿嘿”笑了。
他也忍不住对着她抖动的身板笑,只是无声。
温杞谦声音从她身后传来:“你自己不下来台,就扇我巴掌?”
他坐着的个头也比她站着高,声音有点像从头顶压下来,增加了压迫感。何况他的声音比平日高,她打了个激灵。
“我想叫她走。”卢倾倾头也不回。
“自己不会说?”温杞谦忍不住,又点一下她的后肩头。
总是难耐与她的点点接触。
卢倾倾不吭声。理亏。
温杞谦把卢倾倾翻个面,叫她和自己面对面。
他侧翻过自己胳膊,指一指,“看你给我扇的!”
“有点红。哈?”她臊眉耷眼,底气不足。
“你还知道!”
“是你白,显得。白里透红,与众不同。”
卢倾倾伸出自己胳膊,很大方:“你也可以扇回来。”
她的大方建立在知道他决不会扇回来。
温杞谦又一指点在卢倾倾脑门上。
“下次我不扇你了。真的。我发誓。”卢倾倾伸出的发誓手型却是“OK”.
温杞谦:“还有下回?你发誓也叫发誓?我早看穿你了!”
“嘿嘿嘿。”她笑得死猪不怕开水烫。
“你还笑?”
“笑一笑,十年少。”卢倾倾其实为了逗温杞谦发笑,接话特别快。于大爷谦捧哏都没她溜嗖。
温杞谦又气又想笑,教训的口吻:
“你这脑子,不能再少了!三两句话,自己都倒腾不明白呢,就先演起小剧场了。”
卢倾倾有点气不过:“谁叫劳阿姨那么说!”
“怎么说!”
“你不是也听见了!什么兄妹添个脑残······”
“别给我复述傻话!”
“我不该扇你。我的错。”卢倾倾低着脖子,为表诚恳,点头如捣蒜。
她最会惹了祸装三孙女。
温杞谦可没当爷爷的姿态,一看卢倾倾这么低眉顺眼,他内心就扛不住,声音低下来:“知道错了就好。”
卢倾倾一听,不会靠我面子薄低头认了错,借此拿住我、打压我,骑我脖上拉粑粑吧?那可不行!
“好了,该你反省你自己了。”她说。
“什么?”温杞谦惊愕,“你学过川剧变脸啊?”
卢倾倾梗着脖子:“那怎么着啊?能哄你的手段,我都用了,现在已然黔驴技穷、山穷水尽了!你再不赶紧翻篇,自己快乐起来往前看,天王老子来了拿你也没办法!别仗着我觉得你还不错就得寸进尺好不好?这个世界上有几个女的哄男的?我不错了吧!”
被喷成这样,温杞谦也没挫了气势,伸手戳了下她的肩头,指着自己的脸:
“来,把我脸上的口水擦了。”
不知为何,温杞谦二指相并的一戳,像点了卢倾倾的什么机关,她眼神一晃。
喜欢的人,每次看他,都会生出新的喜欢。书房的灯洒着冷光,他俊美的五官像月下石,冷冽、峰秀。
卢倾倾这才发觉,朝他一顿猛喷,完全是下意识的自保——太容易陷入被他左右的情绪,一次又一次重新喜欢他,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深。
她怕失控。
温杞谦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伸过脸到她旁边,比刚才两人的距离还近。
他闭上了眼,等她擦肉眼看不到的唾沫星。
卢倾倾想狠狠抹两下算完,可伸出的手指不听使唤。
指腹轻轻擦过他的眉弓,心下不由自主叹一声,这么高,上面的皮肉好薄。
触到他的鼻子,才知道这么高的鼻峰不会活动。
——她曾在卢祖音的片场看到过擤鼻涕导致假体错位的男爱豆,人变形的样子非常恐怖,像画皮掉了······
正犹豫要不要连温杞谦的嘴唇也趁机摸一摸的时候,卢倾倾发觉腰上一紧——
他的手臂环在了上面。
然后,她知道,原来男生的力量,可以把人钳制到肋骨濒临破碎。
温杞谦似乎要把卢倾倾当枚子弹,将他自己穿透,他手臂上的力箍得越来越紧。
吸顶灯因电流不稳还是别的原因?发出细微的嗡嗡声,听着有点像缠棉花糖时,砂糖破碎成丝时的声音。
空气似乎开始变甜……
“我害怕。”很久之后,卢倾倾这样讲。她提心吊胆了很多天,在卢祖音跟她讲了那些话后。
温杞谦松了松力,没松环着她的手臂,低声如叹息:“我知道。”
“我还没说我害怕什么,你就能知道?”
他的下巴点在她的肩头,缓缓地。
“知道。”声音也是缓缓的。“从进门我找你,你不热情,我就察觉到了。后来······你看着电视跑掉了,我就知道。”
他跳过劳阿姨讲的恐怖故事:“我知道。”
卢倾倾的脸靠在温杞谦的肩头,滚烫,能听见他的心跳。
她想大声,却不可遏制地小声而嗔怨:“你知道你还这样!”
心中祈求:可别我一说,你真的撒了手!
他想说:我害怕你不理我,突然的不热情······
谁知到嘴边,却是:“天冷。”
一下打乱了卢倾倾酝酿到天际的瑰丽浪漫,恨的她直嘬牙花子,越想越不忿,一把推开温杞谦。
她牙花子呲出两米长:“冷你去盖棉被!买张电热毯!给你热成烤鸭!”
温杞谦被推的刹那间失神,像被突然抢了糖的小孩,他最近总因为卢倾倾而空落落的。
他偷撅起嘴,竟不显矫情,伸出小拇指,弯一个弧度。
卢倾倾不知温杞谦要做什么,只见他手指嶙峋修长,勾住了自己的小拇指。
他轻轻摇一摇:“不许忘记。”
“记得啥!”卢倾倾只知道自己的失落,不知道他的,口气不大耐烦,像个糙汉渣男。
“我们的约定。”
——去她的城市,一起。
卢倾倾装失忆,由着温杞谦突然变成小孩子似的,晃她手指。她疑惑,他怎么这么低智起来?刚才还像个霸横的“坏人”。
他在撒娇吗?······
温杞谦做到了他曾经承诺的那些,记得尺度。尤其是现在,知道了卢倾倾心中的担忧。
青春,就要和荷尔蒙做些对抗。
也就是从这天,温杞谦发明了靠在各自卧室门口打电话——
两个纸杯连着一根线,把她喜欢听的话、自己想说的话,拧在那条悠悠的线上,传过去。
再听她吃吃的傻笑,安慰长夜。
隔着细窄的走廊,像隔着银河。行星不可在错误的时间碰撞。
喜欢,并非一味的突破边界,而是知道边界后,去守护对方。
而讨厌,却是践踏别人的边界——
第二天上课,老师都上了讲台,卢倾倾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她下意识皱眉。
她听惯了温杞谦低沉的嗓音,忽然身后传来一个明明也是低音却扰人的音色,过了几秒,她才想起后面坐着的这个人叫刘天浩。
刘天浩突然嗓子夹扁的笑:“我在桉和酒店看到你了。”
卢倾倾惊讶回头:“什么时候?”
酒店名叫刘天浩说对了,说明看到自己不是瞎编的,可自己没看到过她!
回头间,因为刘天浩看人时夹着的白眼角,卢倾倾心中又想起画皮,她皱了皱眉。
刘天浩得意摇头摆尾:“哼。”
在卢倾倾以为她不讲、故作拿捏,准备回头的时候,刘天浩又快速一句:
“你和一个男的在一起。”
反正那男的是温杞谦,卢倾倾不知道自己被看到有什么可奇怪的。假期大家到处乱窜,在校外看到很正常。
她只是有些奇怪刘天浩这种神神秘秘的态度。
其它的,她想都没想,毕竟她和温杞谦没人监督,也恪守有度。心底不虚,脸上无愧。
打死不会想到肮脏处。
下了课,卢倾倾又刷一遍温杞谦的微信。临上学前,他在家承诺过,拿到手机后会第一时间联系她。
没有消息。可见手机还扣在马老师手里。
打开温杞谦的对话框,关上,打开······卢倾倾觉得像开灯、关灯,犹如过了好几个日夜。
开始体会到度日如年的滋味。
不知不觉会在课间皱眉,一脸的惆怅······
刘天浩路过卢倾倾的课桌,又是神秘一笑,卢倾倾才想起劳阿姨说过她校服被偷偷划水墨!
有的时候,身边虽萦绕着某人,但因为太过不在意,居然时常忘记她的存在和她做过的事。
开学后,没了苦哈哈的军训,只剩学习,虽和刘天浩有了更多的接触时间,因为有了成见,卢倾倾还是得空就找麦咚咚。
麦咚咚天天跟个神仙似的,走哪儿带着她那套小茶具,只要卢倾倾找到调皮捣蛋的地方,麦咚咚就在旁边喝茶,陪着她。
一个上蹿下跳,一个慵懒品茗,一动一静,悠然自得。
奇了怪,她俩到哪儿,刘天浩最终都能找到。
刘天浩常是主动聊起天的那个,爆料些卢倾倾和麦咚咚不知道的传闻,而这些传闻并不太引起她俩的窥私欲。
因为你认为的重要,和她世界的重要,几乎没有重叠处,但她总是认为特别有话对你说。
比如,刘天浩说之前学校外死了一个人,是情杀。
卢倾倾和麦咚咚愤慨凶手恶毒,应该被严惩;死者有无得到妥善的安置。
而刘天浩总能想到最蹊跷的地方,讲起传言中死者被害有没有破相,被害那天穿的什么衣服,往日作风······
最终头头是道断定:嗐,你们不知道,现在很多女人不检点!
说着,抬头,意味深长看了卢倾倾一眼。
惊得卢倾倾半天没说话,难以置信地望向麦咚咚:刘天浩用这不屑的口气,知不知道自己也是女的???
再上课,卢倾倾总有一种背后恶寒感——那双眼睛一定时刻盯牢了她。
非要往好处说,就是这种时刻被监督,倒是养成了卢倾倾上课不再乱吃东西,开始用心听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