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宫女——揾英雄泪【完结】
时间:2023-04-28 23:15:48

  “唔,这个啊。”德连叹了一口气,侧身朝着她,“荭嬷嬷生气,把我们留着训了半天话。”
  伍枝皱了眉:“荭嬷嬷生气?”她反应很快,“淑妃娘娘怎么了?”
  “云水从外头听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说是今天皇后娘娘侍寝,淑妃娘娘从晚膳前就开始发火,后来这火就烧到了荭嬷嬷身上。”
  按理说,皇后娘娘是后宫的主人,由她侍奉圣上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后宫的人都知道,皇后娘娘不太关心后宫的事情,只要不出大乱子,都由各宫掌司自行决断,不仅如此,她对圣上也是淡淡的。
  伍枝以前最爱打听这些事,听了不少不知是真是假的传言,皇后娘娘不喜和圣上接触,她几乎不参与各种宫宴,都是她不愿意,当然其中实情不是她们这些尚膳局宫女可以知道的,但有一点毋庸置疑,皇后娘娘确实很少侍寝。
  伍枝跟着惊讶,但她现在对圣上没有另样的心思,满心都是她的琴,还有宋学监,“荭嬷嬷向来都这样,估计今晚淑妃娘娘的火也不小吧。”
  窗子边的绣球花,叶子看着浓密了些。
  德连总觉得今天格外累,她躺平身子,闭上眼睛,“是吧。”
  年关渐至,但是无雨无雪,天已经干了很久,宫外头冒出来一些流言,尚膳局的宫女有样学样地传外面听来的话。
  “不下雨,也不下雪,这是天意,是不详的征兆。”说话的小宫女用手指了天,隐晦地开口。
  “不详?”有人冷哼了一声,“天不降雨降雪,你说谁不详呢?”这话像是意有所指,大家都听出来她指的是谁。”
  “别说了。”先开头的宫女感觉自己是被人故意呛了,还想争辩,德连拉住她。
  相比于内宫只是照话学话,宫外才是流言纷飞。
  圣上摔了半桌子的奏折,气得脸都有些歪,不解气地往地上一份奏折用力踩了踩,“这些人可真听宋征的话啊。”
  吕苹往炉子里添了一块碳,看了一眼年轻气盛的皇帝面上完全不加掩饰的怒意,想到他昨日傍晚也算是雷厉风行,拿住了宋家上下。
  吕苹弯着老腰:“圣上息怒。”
  皇帝冷笑着问他:“朕怎么息怒?”他指着地上那些所谓“忠臣”的谏言,“吕苹,你来告诉朕。”
  吕苹自然看过那些折子,他跪下去,匍匐在圣上的脚边,“圣上自有裁断。”
  宋征困扰他太久了,他的紧箍咒时时都会在耳边响起,他连同一半的朝臣永远都在反对他,而且,他的儿子也是他心里的一根刺。皇帝再也不想忍下去,人已经拿住了,他现在要下决心做出一个决断。
  吕苹跪在脚边,他已经老了,但是一如既往地那么听话,要是朝臣都如他一样该多好,中人无根,他们长在了宫里,没有自己的主意,只能依靠他给的尊耀,因此都听他的话。
  皇帝想到这里很痛快,他用脚尖点了点吕苹皱巴巴的手,“替朕拟旨。”
  从激烈地反对修和均馆、供奉金如佛开始,宋征就预料到自己不得善终,最多赌上他和儿子的前程,本朝重文官,还没有斩杀的先例。因此他万万没有想到,会牵连到宋家满门。
  宣旨的中人念完了圣旨,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宋征,“还不叩谢圣恩?”
  满门抄斩。
  叩谢圣恩?
  宋征激动地要从地上爬起来,可身后押着他的侍卫很机敏,立刻手上发力扣住了他。
  “我要见圣上!宋家一片赤诚,我要见圣上!”宋征激动地喊着,被人押着爬不起来,只能口中呐喊,他身后有一些宋家的男丁家眷,已经瘫坐在地上,牢狱地面污糟斑驳,又添了难闻的骚臭气味。
  那中人摆摆手:“拉下去。”
  “是。”
  来宣旨的中人扇了扇口鼻之间的污浊空气,嫌恶地走了。
  坤宁宫。
  皇后娘娘盛装迎出来,她的脸上上了精致的妆,两颊擦得粉扑扑的,显着年轻了好几岁,这是时下京中女娥最流行的妆容,圣上已经从后宫其他的女人脸上看过无数遍。
  但他第一次看皇后这样打扮。
  “皇后叫朕来,什么话也不说?”
  皇后娘娘一直干站着,手里搅动的帕子暴露了她的忐忑不安,她看着皇帝从她身边走过,大步走向上首,坐了下来。
  “你……”她只说了一个字,就忍不住带了哭腔。
  圣上厌烦地打断她:“要是为了宋家,还是别说了。”他看着皇后那被噎住不敢再开口的表情,阴恻恻地笑了,“果然是为了他。”
  圣上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捏着她的下巴,带着她整个人被迫仰头提脚看着他,“你是皇后。”
  “是……我忠于你……”她难受地咳了一声。
  “朕叫他在内书堂教中人识字,他出入内宫,难道你没有见他?”圣上手上放过她的下巴,又圈住她的肩。
  皇后喘了一大口气,知道瞒不过眼前的人,“我见了他一面,但是没有说话。”当时宋明勰侯在宫外,皇后遣人去问候,她自己只远远看了他一眼,就叫他回去了。
  圣上早知道这些事情,对她的坦诚有一丝满意。
  皇后感受他手上力度的放松,壮着胆子说:“圣上,求您放过他。”
  “放过谁?”
  “……”
  圣上拉下她的外衣,“你不说,朕怎么知道你在说谁?”
  他手上的动作游刃有余,这是应该的,她理所当然应该承受的。
  但皇后还是哭了:“臣妾永远忠于您,圣上。”
  圣上擦了她的泪,心里产生一个恶毒的想法,拽着她到内室,到内室的床榻上,他端坐下来看她,“怎么忠于朕?”
  皇后身上还有两件裙子,她知道这事全在眼前人的一念之间,哆嗦着在他面前伸手解了衣带。
  床榻前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她伏身攀上他的权杖。
  蛟龙擘水。
  最近后宫有些异样,皇后娘娘侍寝的频率高起来,后宫局势跟着有些动荡,荭嬷嬷正攀着淑妃娘娘,她也跟着不安。
  宫女们闲聊听来的消息时,都往这事上说,“兴许是淑妃娘娘怀喜,不便伺候。”
  云水听了捂嘴笑:“怎么不便伺候了?你倒是说说呢!”
  起头的那个立即红了脸,捏着帕子要打云水,“好哇云水,你!”她手轻轻落下,几个人笑了一回。
  “欸,正经说呢,那还有贤妃,还有别的贵人娘娘呢。”
  “这谁知道了,不过我一直以为圣上不喜欢皇后娘娘呢。”
  “嘘,这话可不兴说。”
  几个宫女又小声谈了几句天,她们这样位置的人只能嚼些听来的话头,内里实情一概不知,说得多了,自己也觉得没意思。
  “欸?伍枝呢?”伍枝惯常爱参与这些说笑,突然有人发现今日她没在这说话逗趣,有些奇怪。
  德连一直坐在她们后边,听到有人问伍枝,便回了一句,“她在寓所躺着呢。”
  那几个宫女也没有再多问,都以为是小日子来了,身上难受才躲回屋里休息,这也不奇怪,大冬天的老是泡着冷水,就算原先身体好,也免不了那几天小腹虚胀,坠坠地疼。
  “赶紧过了年,到春天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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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几个宫女正说笑着,外头有个中人走进来,停在尚膳局的院子边上,冲着她们这一群人的方向望,这几个宫女相看了一眼,都认不出是谁,不说话。
  德连奇怪她们怎么突然不吭声了,抬头绕过她们一看,是春山站在那边,自然地起身,迎着他那边去。
  “春山。”德连走到他身边,看他神色犹疑,视线还越过她望了一眼她身后那些宫女,“没事。”德连伸手,拉着他的手臂把人带出了尚膳局的院子。
  先前说笑的几个宫女面面相觑了一会,打量着云水跟德连关系好,不敢太露骨,指着他们消失的方向,露出一个暧昧的表情,“他们?”
  手指点点,大家都笑起来。
  云水听了不舒服,赶紧说了个别的话头,把这事情给盖过去。
  等云水走了,几个宫女又谈起德连的事。
  “早就有的事了,我先还不信呢。”
  “是了,我是疫病那两天才听来的,这也是第一回 见到本尊了,模样怪清秀的,还是司礼监当差呢。”
  “那有什么用?还不是个中人。”
  ……
  德连拉着春山出了院门,又走了几步,到尚膳局外面一个角落里。
  春山自打出宫回来,天天被潘阶敲打,他虽然没向黄长随告状,但每天给他安排各种各样的差事,忙得是晕头转向的,几乎是一刻都停不下来。
  这还是两人这几天第一回 见面。
  德连感觉他走路的姿势有些怪异,忙担忧地问了一句:“你挨打了?”
  “没有没有。”春山转了一圈给她看,跟着解释,“潘公公没有向旁人告状,其他人更不会多说,伍枝来的及时,没有出任何纰漏。”
  德连这两天都听着司礼监的消息,也没听说有人挨打,只是看着他走路有点跛态,放不下心,“那你腿是怎么了?”
  春山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进来这些日子,好像是长高了,脚也长大了些。这些鞋子原先是别人旧的,一开始我穿着正合适,日复一日的,就有点勒得紧了,”
  德连没想到是鞋子的缘故,更没想到他还能长高,心里觉得怪好笑的,脸上也显露出来,她笑眯眯地,“正好,我这里还有些鞋样子,你多大的脚?”
  春山吞吞吐吐,说不清楚,主要是他不想德连闲了还要抽空给他做这些杂事情,推脱道:“上头说要给我们做鞋子的,不劳你辛苦做这个。”
  德连板着脸反驳他:“早做早发下去给你们了,还等到今天?马上年关,事情更多,越发顾不到你们。你听我的,这也不算是辛苦事,几个晚上熬熬灯,也就出来了。”
  “不了……”他话音越发得弱下去,因为春山看着德连一副很坚定的样子,不容他拒绝,心里挣扎一番,接受了她的好意,还是不放心地劝她,“莲儿,别太辛苦,我这个鞋还是能穿的。”说着,他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抬脚绕着她走了一圈。
  “行了,我知道的,你多大的脚啊?”
  春山想了想那天量尺码的情形,实在记得不真切了,德连见他说得模糊,怕自己到时候白辛苦,便打断他回忆。
  “算了,我自己替你量吧。”说完,德连低头看他的脚,对着他道:“你把鞋脱了。”
  春山扭捏着不动,德连佯装生气,皱着眉头不耐烦地对着他:“你还听不听我说的话了?”
  春山没办法,慢慢蹲下去,坐在地上,把一只脚上的鞋子给脱下来,他很爱干净,内袜都洗得一尘不染,还带着皂角的味道。
  德连看他有点不好意思,压了压自己的一点的羞赧,装着大方的样子也蹲下去,伸着手指在他的脚上比划了一番。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姿势,一个蹲着,一个半蹲半坐,还脱了一只鞋,德连看着春山的脚,春山看着德连的侧脸,两个人各有各的憨涩。
  春山感觉她比划的手指有意划过他的脚,脚上酥酥的,带着整个人都有一种微微的战栗。
  他感觉自己整个人快要忍不住颤抖起来。
  但德连忽地停止了动作,“我有数了。”
  她还是笑吟吟的,春山松了一口气,赶紧穿好鞋子。德连已经站起来了,俯视他,朝他伸出一只手。
  春山顺从地握住她的手,但又不敢让她太费力,多半借自己的撑力站起来。
  “莲儿,你不要太辛苦了。”
  “嗯。”
  一时无话,过了一会,出山突然想到自己的来意,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物件,他动作很快,德连还没看清是什么,他便已经一把塞到她手心里。
  “什么?”德连盯着手心里被粗纸包住的东西,想了想,就问他,“你出宫带进来的吧?”
  “是,你快打开看看。”
  德连想起上一次春山送的帕子,也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包的严严密密,他这个人送东西好像很讲究。连着揭了几层纸,德连才看到这个小物件的真容。
  春山说:“这是舒疮膏。”他在她揭开包着的纸时,就一直在观察她的手。
  “春山,你真有心了。”她们尚膳局的宫女年年如此,大家都习惯了,还没有为了这些略微有痛痒的冻疮花钱买这个的,德连摩梭着青白釉的瓶子,心里有难言说的暖意。
  春山见她不动,拿过舒疮膏,倒了一点出来,抹在她手上,不知道是混了什么香料,很好闻,清新的香气盖住了一点点药膏子的苦味。
  春山的指腹划过她的手背,几乎每一块皮肤都要涂抹,要么是今年的新疮,要么不知道是哪一年留下的疮疤,深深浅浅,
  德连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看他低头小心的姿态,嘴角不住地往上扬起来,“我都习惯这些了,我们这里的都是这样子,没人在意这个。”谁也没当成个事。
  “我在意。”
  春山没有抬头,继续认真地在她的手面上打着轻轻的圈。
  德连语塞,也不再说话,春山动作轻柔,她望向他的眼神也温柔。
  两只手都涂了一遍舒疮膏,春山把青白釉的小瓶子又塞给她,刚准备叮嘱些话,但一抬头,撞进她如碧水潭一般的眼眸中,清浅如画,也映着他沉醉的脸。
  北风吹在他脸上,春山却感受到一丝春意。
  半晌,他才磕磕绊绊地开口:“每天抹两次,你做完了差事就用用这个,还有睡觉前,也抹一抹,我问过掌柜的了,这个一点疤都不会留。”
  “嗯。”德连接下放进怀里收好,她的声音轻轻的,“谢谢你,春山。”
  春山凝视着她摇摇头。
  呆了一会,也到点了,久留也不好,德连恋恋地,“你去吧。”
  “嗯。”
  德连目送春山走远,知道看不见他的背影才进了尚膳局,明明他还会再来的,就是这样不舍,想多看几眼。
  德连抽空问针工局的宫女买了一块合春山脚的鞋样子,晚上回寓所,便开始赶工,伍枝从她旁边挪到她身后,生怕挡了烛火的亮光。
  德连的针线活比伍枝好些,一针一眼都恰在位置,伍枝出神地看着她做鞋子,其实心里想着关于琴的事。
  自从伍枝有了琴,是一门心思扑在在琴上,得空就炮回寓所,躲在被子里,蒙着头弹,但那样扭着头颈,总觉得练不好。
  她想去钟鼓司,哪怕只去一会儿,跟里头的乐师请教一二,将来在宋学监面前,也能让他多看两眼。
  “莲儿,要是能有半天假就好了。”伍枝突然提了一句,她才在荭嬷嬷面前装病告假,不好再找由头不去干活。
  “你想去做什么?”德连抬眼望了一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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