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这个动作时，她肩膀上的婴鬼顺势飘到另一个护士的头顶，诡异地与那名护士的脸重叠在一起。
巫悦：“……”
怎么办，这里也好恐怖。
但那个小护士根本没发现异常，拉着巫悦聊起了八卦。
小女生之间的聊天很简单，先从电视剧聊到明星，后来又聊到医院里的帅哥。
“巫医生，听说昨天上午你们科室里接诊了一位大帅哥？” 一堆年轻小护士两眼放光地看着巫悦。
“嗯。”
她们应该是在说沈天磊。
“听说你还摸人家胸肌来着。怎么样？手感怎么样？”
“什么？没有的事儿！”
巫悦心说真是谣言猛如虎啊，她这么个讲医德的医生，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回去让护士长扣小王护士的零食！
“唉。”这群小护士显然不信，“我们急诊科怎么也没个帅哥患者啊。”
说完还往走廊上看了一眼，“唉，真没有……”
巫悦跟着随意瞄了一眼，“那不是有一个吗？”
她手指向窗边，那是唯一一个没有被怪物趴伏的窗户。
一个男人站在巨大的窗边，侧对着她们。
他戴着银色细框眼镜，穿着一件及膝白大褂，正饶有兴致地把玩着一部老式手机。
窗户的玻璃微微打开，米白色的窗纱被风带着卷到他的身边。
窗外阳光很好，巫悦只能看见男人秀挺的鼻梁和露出的双手。
他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笔直，时不时按在手机屏幕上，在阳光下像是闪着光。
巫悦可疑的脸红了。
她觉得这不能归咎于自己是个手控。
可能是因为，那男人所在的地方，走廊上的鬼怪都像害怕似的退避三舍了。
这很让人安心。
巫悦的手依旧抬着，身边的小护士兴冲冲地凑过脑袋来问：“哪呢哪呢？”
“就是那里啊。”巫悦手伸直了点儿。
却见那男人转身，身体径直穿过了窗纱！
“！！！”
巫悦身体抖了抖，然后立马低头，手僵硬地斜转了45度，找了个角度随便点了点，语气带着颤抖的坚定，“他！”
卧槽卧槽卧槽！
为什么又看到鬼了！
为什么这个鬼看起来跟其他的鬼不一样！
巫悦崩溃，她低头的速度太快，只记得余光扫过祂时，看见了下巴上的一颗痣。
“巫医生……”
只见身旁的小护士表情跟她一样僵硬。
“嗯？”巫悦抬头。
“你真的觉得那人很帅？”另一个小护士示意巫悦抬头。
巫悦顺着自己的胳膊看去，只看见了一位，头发稀疏、肚子浑圆的老男人！
巫悦：“……”
第18章
“李、李主任……”巫悦嘴角抽了抽，尴尬地打了声招呼。
来人是急诊科的主任，出了名的风趣又好脾气。
“小巫来了呀。”他笑着点点头，然后问那群小护士：“怎么都看着我，还笑得那么贼？”
“噗……”小护士终于忍不住大声笑起来，在李主任面前她们也不拘谨：“巫医生觉得你很帅！”
“是吗？”李主任看向巫悦。
“嗯，嗯……”巫悦只得老实点头。
“终于有人慧眼识珠了！我就说我当年是凭颜值追到你们赵护士长的。”李主任摸了一把自己光秃的脑门儿，自是感慨道。
护士站的办公室门口递来一道幽幽的目光。
“老婆！你说是不是？”李主任回以灿烂的笑。
“行了，你快别吹了。”赵护士长转而对巫悦说：“我去大门拿快递的时候，好像看到你男朋友了。”
男朋友？
哪个？巫悦本能地想。
“哎哟，老婆。需要拿快递你告诉我嘛，我去帮你拿。”
赵护士长淡淡撇了自家老公一眼，“行了，你这几天这么忙。”
巫悦无视这口狗粮，默默拿出手机，看见屏幕上的好几条信息和未接电话的时候，才意识到昨晚睡觉时调的静音，忘记关掉了。
她先给李晓晓回拨了一通电话。不到十秒，那边立刻接听，随之传来的是好友急切的声音：“我听主任说你请假了，手受伤被戳了个洞？没事吧？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怎么那么不小心？需不需要我去照顾你？”
巫悦耐心等她说完，然后回答，语调柔和：“哪里就戳了个洞这么严重？轻微外伤而已。你安心工作，我过两天就回去了。”
李晓晓又絮絮叨叨叮嘱了一番，巫悦全部听完，笑着挂断电话。
药瓶已经空了，小护士帮她把针拔掉，巫悦的手放在针眼处按了会儿，脑子里想的却是别的事。
赵护士长说的男朋友应该是李维，毕竟这人在与原主交往后，很不吝啬地将自己温柔又体贴的男友形象在医院搞得人尽皆知。
她拿起背包，边走边给李维打了通电话。
“喂，宝贝。”男人接起了电话。
“听说你在我们医院门口？”
“是啊，敲你家门发现没人在家，于是就来了医院。你没看到我发给你的信息吗？”
“手机静音了，没来得及看。”
其实巫悦心里想的是怎么把这人打发走，毕竟昨晚他的样子真的很反常。
或许可以告诉他自己现在有事要忙；或者说自己已经离开了医院，然后偷偷从侧门溜走。
这些想法刚进入脑海的时候，巫悦就看见了正在通话的对象。
“……”
也对，急诊室就在一楼，离大厅不远。这么短的时间，足够他从门口走到大厅等着了。
“宝贝。”棕发男人也看到巫悦，热情地招了招手，但却不走过来。
巫悦想直接无视他冲出去，但心里总感觉这人突然生出的变化很奇怪，于是，还是慢吞吞将步子移了过去。
她将左手插在兜里，默默跟着李维上了车。
索性今天的“男友”很正常，在出发前，李维甚至很殷勤地帮巫悦记好了安全带。
“宝贝，你的手为什么一直放在兜里？”汽车启动后，李维突然问了这么句。
巫悦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刚输完液，手很凉。”
“拿出来吧，我打开暖风。”
巫悦沉默，她不想再发生一次昨晚小区门口的事情。
“你是不是又没戴戒指？！”
男人的脸突然变得阴戾可怖，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
“戒指呢？！”
他强势握住巫悦的手腕，野蛮地拽出，看到空空如也的左手后，
他失控了。
“戒指呢戒指呢戒指呢！”李维突然死死掐住巫悦的脖子，完全不顾身后躁乱的汽车鸣笛，“为什么不戴为什么不戴为什么不戴！”
他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不停地重复着这几句话。
巫悦已经快要无法呼吸，她没想到男人会失控到这种地步。
他的力气很大，可以说是毫不留情，全然不在意此时是在车来车往的公路上。
果然疯了吧。
狭窄闭塞的车内，空气渐渐变得稀薄。巫悦因缺氧引起了阵阵眩晕，她大口喘着气，但被掐住的脖颈根本无法做出呼吸的动作。
她从没有离死亡这么近过。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巫悦竟然生出一种，就算是那只婴鬼都比眼前这个失智男人可爱得多的想法。
巫悦右手死死握住男人，她能感觉到快要结痂的伤口再次崩裂，雪白的纱布渗出点点鲜红的血迹。
很疼。
与此同时，男人也莫名吃痛喊出一声。
他的瞳孔突然放大，紧紧握住自己的右手，像是僵住了一般。
巫悦找准时机，拿出早已藏在左侧口袋里的手术刀。
对着李维，
狠狠刺了下去。
她没想到的是，本在低头的李维突然敏锐地一把握住她拿刀的手腕。
仿佛不在视野盲区一样，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扣住了她。
巫悦以为李维会拿刀反击，但他却没有。
周身疯狂燥乱的气息在这顷刻间荡然无存。
他只是平静地用另一只手取走了巫悦的刀子，然后握住巫悦抬起的胳膊，慢慢放了下去。
像是没收危险玩具的家长，只是淡淡看了巫悦一眼，在重新坐下之后，又将刀子还给了巫悦。
巫悦读懂了这一眼的情绪，他似在说：如果你还想再来一次的话，我一样可以控制住。
他周身的气质太干净了，与刚才完全判若两人。
男人重新启动车子。
路上，巫悦一直闷声没有说话。
她注意到男人的右手也渗出了血迹，可她刚刚根本没能伤到李维分毫。
视线不免在那处多停留了一会儿。
男人注意到她的眼神，嘴角无意义地勾了勾。他将车停在临时停车处，然后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方彩色丝巾，不疾不徐地缠上去。
“本来是该送给你的。”他突然出声，声线是从未有过的平和。
色彩明丽的女式丝巾在男人指骨间旋转。他却不看那处，眼睛一直盯着巫悦，像是根本不在乎是否会疼痛，也像是在观察她的反应。
巫悦恍惚间生出一种错觉，如果刚刚不是她的视线在那只手上停留太久的话，也许男人甚至都不会去管自己的伤口。
这人突然间的反差实在太大，像是那个疯狂的人不是他，假意温柔的人也不是他一样。
巫悦甚至嗅到了更危险的气息，她将这些想法隐藏起来。
“你这样包扎得太烂。”
斑斓的丝巾已经快要被完全染成红色。
“嗯，是啊。”
他这么回答，但还是毫不在意的模样，只草草打了结，就继续启动车辆。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但是危险的预知仍然像是无数个可以贯穿人体的细小因子一般在整个车内游走。
这种感觉比刚刚被卡住脖子更让巫悦窒息。
李维太危险了。
这个男人太危险了。
巫悦的脖颈依旧生疼，她握紧放在双腿上的拳头：“我们分手吧。”
她之所以跟李维在一起，就是为了防止提前被杀掉。
可是如今，
也许明天，她就会被已经疯了的李维弄死。
她以为提出分手后，这个男人会恼怒，会暴躁，会再次歇斯底里地掐住她的脖子。
巫悦甚至早已重新准备好那把匕首。
但男人没有。
他只是依旧专注地目视着前方的道路，神色温和内敛，让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半晌他才说：“我以为你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什么？”巫悦不解。
“你知道我不会同意的。”
“……”巫悦沉默。
“你也应该知道，以我现在的社会地位和财富量级对你或者你的家庭、工作施压的话。”
“你未必能坚持得住。”
他语气平和地说出这些，却也毫不留情地拆穿了巫悦的窘境。
温和却又残忍的人最可怕。
巫悦宁愿他再度发狂。
她死死握住手中的手术刀，低着头：“我以为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应该都懂得给彼此留一点体面。”
她又转头看向李维：“你以前不是最在乎这个吗？”
说完这些，巫悦甚至有些想笑。她感觉眼前的这个男人，现在的这个李维，根本什么都不在乎。
李维的目光移向巫悦，他没有回答巫悦的话，反而问：“为什么会突然提出分手？”
他的眸色好像浅了一圈，说话时甚至比平时更加温煦。
不疾不徐，浅淡温柔。
可巫悦却忍不住地想低头，因为在那双眸子里，她看不出任何虚伪的情绪。
这太可怕了不是吗？
伪装是所有生物的本能。
就算是孩子，都懂得用假意的啼哭来获得大人的关爱。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纯粹的。
但眼前这个人却没有任何表演的痕迹，似乎所行所为都发自真心。
像是，他真的想温柔地对待巫悦一样。
他不是李维！
这个想法让巫悦后背阵阵发麻。
“因为我讨厌你！”巫悦大声说。
“讨厌你以前装出来的温柔，讨厌你突然像疯子一样失去理智！”
“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我觉得恶心。”
“李维，我跟本不爱你！”
她一口气说了一长串的话，带着不管不顾发泄的意味。
李维应该生气的，因为这些话触犯了他的尊严。
像他这样虚伪的人最讨厌的就是如此。
这些话无异于用脚掌按住他的脸在地上摩擦。
但眼前的李维却突然笑了。
不知巫悦的哪一句话取悦了他。
“呵——”
男人浅色的眸子稍弯，露出一个清雅的笑。
他将视线从巫悦身上移开。
目视前方，平静道：“以后不会了。”
第19章
不会？
是指不会什么？
不会再假惺惺地对她温柔？
还是不会再疯狂地掐住她的脖子？
这时，巫悦又听男人淡淡地说了句：“巫悦。”
“嗯？”
巫悦正思绪翻飞。
“刀会划伤手，可以收回去了吗？”
“还有，手机录音也关了吧。”
男人慢条斯理地说，语气平静，像是真的在与巫悦商量。
可这些明明都是足以威胁到他的存在。
巫悦诧异，睁大了双眼。
身为女友的她搞这些小动作，李维不生气吗？
她故意用那些话触怒李维，想逼他施()暴，然后反击，再将证据交出去。
她以为自己做的已经足够隐蔽。
却没想到早已被眼前人看穿了一切。
最重要的是，他很平静。
巫悦看着眼前斯文俊秀的男人，只觉得异常陌生。
他不是李维。
这个想法再次诡异地跃然于心头。
“李维是个王八蛋！”巫悦突然说。
“嗯。”男人没有反驳。
“李维就是个人渣！”巫悦又道。
“嗯。”男人依旧温和附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