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鸡儿贼短！”
“……”
男人淡淡扫了巫悦一眼。
巫悦：他什么意思？
看出了她的试探，威胁她将不安分的爪子收起来？
可是他为什么还不生气？像是突然鬼上身了一样。
巫悦搞不懂，但心里始终有一口郁气。
汽车已经快要行驶到她家。
“我以为，一个合格的男朋友就算不关心自己的伤势，也会将伤口裂开的女朋友送回医院。”
她语气凉凉，带了点小脾气。
男人低笑一声，声音刮蹭了巫悦的耳膜。
他加快速度，行驶到巫悦小区，在门口停下，然后解开自己的安全带，俯身朝向巫悦。
男人的影子慢慢压到巫悦身上。
就在巫悦以为他又要做什么，而手忙脚乱地打算解开自己安全带时，男人却突然握住了她受伤的右手。
他拉起她的右手，慢慢举起，放到两人身体中间。
在巫悦惊恐的目光下，轻手解开了绷带的绳结，然后——
低眉，将它们一圈一圈缠绕下来。
缠到自己的手上。
“你要做什么？”巫悦赶紧阻止，因为纱布已经被拆到最后一层——手掌结痂的地方。
凝固的血肉与绷带粘连，强行拆下肯定会很痛。
但，已经来不及了。
男人的动作没有停，巫悦甚至看到了雪白绷带上沾染的暗红色痕迹。
她闭上眼睛，紧紧皱起脸，眉毛鼻子几乎就要拧到一起。
她已经可以想象到再睁眼时手掌血淋淋的样子了。
垃圾男人果然是在记恨她刚刚说的话!
“好了。”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巫悦睁开眼时，他的手已经重新放回了方向盘上。自己的绷带缠绕在他的手上，血迹与丝巾上鲜红的血液融合。
方向盘很黑，男人因为失血的手指很白。
他就静静地坐在那里，没有看巫悦，也没有看前方的任何物体。
斯斯文文的，嘴角始终带着浅淡的笑，像是任何事情都不会触怒他一样。
任何事情都无法触怒他，他也跟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事情无关。
就这么，完全与世界割裂……
平静到有些萧瑟。
“手。”男人突然出声。
巫悦一下子抽回思绪，赶紧将视线从他的手上移开。
心里骂道：
巫悦你下贱！
真是色令智昏！脑补过剩！
“你的手。”男人轻笑。
我的手？
巫悦这才意识到，理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
她被拆掉绷带的手已经完好如初。
诡异的，连一丝伤疤都没有留下……
“这……”巫悦惊讶。
身为医生，她很清楚像这样的伤口，愈合期需要多久。
不，就算不是医生，正常人也会惊讶于昨晚刚受的伤，隔日伤口就能像剥了壳的鸡蛋一样连个痂都没结下。
“你做的？”巫悦诧异地看向李维，她忍不住举起右手，视线又落到了男人同样受伤的右手上。
这就像是……
自己的伤转移到了他身上一样。
这种荒诞的想法生出后，巫悦甚至想拿起美工刀给自己来一下试试。
男人却是不语，只回头，低眉看着她，眉目浅淡，巫悦甚至能看清他背光下的一小簇睫毛。
她心下更为疑惑，想探过身去，仔细观察男人手上的伤口。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悦近，就在巫悦脑袋快要碰到男人的臂膀时，他却突然开口：
“巫悦。”
“嗯？”
“你还不下去吗？”
巫悦错愕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面色一凝。
挑眉，拎起包，一气呵成地下了车。
为什么这么干脆？
因为在男人说出这话的同时，巫悦余光瞥见了一只黑色触手般的东西自后座探来，近得就快要触碰到她的左耳。
这个车上也有鬼。
那她还不赶紧走？
巫医生总是很惜命。
至于垃圾男人，呵，祝他和鬼怪有个愉快的一天。
在她离开后，灰色的轿车在小区门口停了很久。
狭小的车内黑气翻涌，无数触手终于抑制不住地狂乱舞动。
男人趴在方向盘上，斯文理智的模样荡然无存。
越来越香了。
那具躯体。
似乎再多让她停留一刻，自己就会按捺不住吞噬的本能。
但是还不行，要等一等。
与这个世界里的所有人都不相同，她的味道变了。
从一个月之前，他刚刚苏醒的第二天，这种变化就悄然降临到她的身上。
可那具躯体的主人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美味。
但同时，她又那么弱小，仿佛一根手指就可以轻轻将她击碎。
黑色的触手卷住一只藏在副驾下妄图染指那具躯体的小鬼。
一口吞下。
无声地叹息自喉间滑出。
真是太弱小了。
所以要牢牢看着。
卓星深吸一口气。
他握紧手中的绷带，那里还残留着女孩一丝甜腻的血液。
但因为太过用力，这具身体的右手再度流血，血迹沾染到绷带之上，两者的血液融合。
唉，弄脏了啊。
第20章
巫悦离开轿车，踏入小区的那一刻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昨晚那只鬼还在不在？
她现在是一个人，刚从医院回家，也是刚刚有了可以看见鬼怪的能力。
那么，小区里真的只有昨晚那一只鬼吗？
巫悦差点儿被这个想法吓死。
应该不会这么倒霉吧，这里又不是医院，而且刚刚在车上时她也一直很安全。
这世界上哪来的那么多鬼啊，呵呵。
巫悦打起精神，终于落下步子，然后她就看见了密密麻麻堵在楼梯口的阿飘们……
它们或高或矮，或胖或瘦，满满当当地将整个楼道口完全塞死。
在巫悦走到小区的那一刻，它们的目光齐齐朝这边看来。
巫悦：……
我走还不行吗？
但是，熟悉的那句话再次被问了出来。
巫悦人都麻了，头一次想戳瞎自己的双燕。
但现在也不能走了，因为要是离开，无异于是在用行动表示：她能看见它们。
巫悦再次握紧保命符，咬着牙关，目视前方，以英勇就义之态，冲上了楼梯。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在身体穿过它们的时候，皮肤感受到的凉意让巫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以为这些东西会就此放过她。
因为它们的眼神都很呆滞，行为明显很迟钝的样子。
但没想到，在巫悦走上楼梯后，它们也跟着她，飘在了她的身后。
【巫悦——】
恍惚间，好像有人喊她的名字。
但现在已经是下午一点左右，所有人都去午睡了，楼道里连个脚步声都没有。
巫悦梗着脖子，表情僵硬，就是不做出任何反应。
【巫姐姐——】
【小巫啊——】
此起彼伏的呼喊自身后响起，巫悦硬是不回头看一看。
她咬着牙，撞过一个个挡在她身前的灵体，气喘吁吁地爬到四楼。
开门到关门的速度很快，甚至都没有一丝停顿。
巫悦进了屋，鬼怪们全部被隔绝在大门外。
她长呼一口气，隔着门，从猫眼向外望去。料想中鬼怪散去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反而越聚越多。
它们嘴角流涎，不断叫喊着，用伪装成人类的沙哑声线。
【巫悦——】
【巫姐姐——】
【小巫啊——】
巫悦快哭了，为什么只盯着她一个人啊！
她疲惫地将昨天那张符纸再次贴到门上，这样才能安心一些。
然后回到卧室，蒙在印着巨大Hello Kitty的粉色被窝里，再次打开论坛。
那个叫“了凡尘”的大师还是没有回复。
浓浓的倦意爬满全身，但巫悦仍然不敢休息。
她也不能将所有的赌注全都压在一个人身上。
巫悦又在论坛上找到一个帖子，上面的标题是：《盖个楼，一起盘点一下你所见过的灵异事件》。
里面有人分享：他半夜走在街上，突然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
但他当时只是独自一人，在个偏僻的小巷子里，周围连个虫鸣都没有，更别说人了。
所以他吓得当场离开了。后来想想也不知道是不是遇到鬼了。
这人自己也不太懂，囫囵把这事儿讲完，只说再也不敢一个人走夜路了。
巫悦：这简直是世另我啊！
于是她继续想下看去——
【淡然若水】：楼主做得对，是有这么个说法。晚上走夜路的时候，如果有人喊你的名字，千万不要向两边张望，否则容易给鬼招了魂。
巫悦僵硬地放下手机。
她的门外，现在还有人在呼喊着她的名字。
像是木板刮蹭地面那样刺耳难耐，永不停歇。
她心想，这种喊名字的情况是不是就如同之前鬼怪们的那句“看见了吗”，一旦回应就会与他们产生联系。
然后鬼怪们就会从虚体的状态，变得可以触摸？
可这也不是晚上啊，大白天的，这群鬼们就这么兴奋，像是磕()了药一样。
还有，那个招魂是什么意思？附身吗？
巫悦不解，但发现许久没有变化的论坛消息页面出现了个红点。
她赶紧点开，原来是那个ID名为“了凡尘”的大师回复了她。
了凡尘：“亲，请问你有什么事呢？”
巫悦：……
啊，这熟悉的客服机器人调调。
巫悦面色郑重地打出几个字——
核心价值观：“大师，我能看见鬼了！”
她想了想又补充了几句话，“我应该是先被鬼缠上，然后就能看见鬼了。我是快要死了吗？（哭）”
了凡尘：“亲不要怕哦，捉鬼10W一次。VIP和回头客还可以享受85折哦。”
巫悦：生死攸关，这个时候就麻烦大师您不要再用这种调调说话了好吗？
最重要的是原主堂堂一名治病救人的大夫，工资卡里却是空的！
空的！
她闷闷敲出几个字——
核心价值观：“大师，接受以身抵债不？我想您一定缺一个眉清目秀，又善解人意的小道童。”
了凡尘：“亲，我们是正经生意哦。不过我可以先了解一下你的情况。”
巫悦将事情的经过：从原主去鬼屋到现在突然能看见鬼的经历一五一十告诉了这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巫悦焦急地等待她的回复。
终于，了凡尘：“首先，那些突然觉醒阴阳眼能力的人不是天赋异禀就是行将就木的。这里行将就木指的是意外或老死，我并没有见过被鬼怪缠上后突然觉醒阴阳眼的人。”
“你的情况，看来是前者。”
巫悦：……我特么在这方面天赋异禀？
这就是所谓恐怖片女主独有的光环吗？
可是这个福气我不想要，谢谢。
核心价值观：“能让老天收了神通吗？”
了凡尘：“不能，这种情况一般是不可逆的。不过亲不需要担心被鬼缠上，我卖给你的符纸可以除鬼哦。”
巫悦听了听门外，又回复道，
核心价值观：“可是我现在门外就有很多那个东西，都在喊我的名字。（哭）”
了凡尘：“亲你可以在门外放一双鞋，一只朝向门内，一只朝向门外。它们就会顺着鞋的方向离开了。”
核心价值观：“……它们这么傻的吗？”
了凡尘：“你认为鬼怪是什么？”
巫悦：？？？
为什么突然这么严肃地问这个问题？
核心价值观：“人类死去的灵魂？”
了凡尘：“是的。是亡灵，正常人死后是不会留在这个世界的，能留在这里的大多是一缕执念。”
“弱小的执念只知道漫无目的地在人世间游荡，一遍又一遍重复死亡之前的事情。再强大一些的，我们称之为怨灵，他们的执念更甚更强，带有强烈的情绪，但也只是如此了。”
“人可以为了复仇或者达成其他的目的，做出缜密的策划但它们不会。”
“它们有的，只是本能。”
“其实这群东西都傻得很。”
巫悦呆呆地看着屏幕里的一大串话，刚刚在楼道里看见的那些确实智商不太高的样子，可在医院窗户的那只不一样啊！
只看个身影就觉得是个聪明人。
啊不，是只聪明鬼。
而且她之前怀疑李维是鬼上身了，可智商为零的李维加智商为负的鬼怪，智商不还是负数吗？
巫悦想起之前男人开车时的样子，他总会十分有教养的礼让行人，每次路口绿灯倒计时的时候，也会放慢车速，不争不抢。
这样的人像是个被附身了的傻子吗？
她将这种情况告诉了大师。
了凡尘：“被阴气影响的人大多都喜怒无常，但他们还是自己，没有被支配。”
“被鬼附身的人不同，他的思维方式是不属于人类层面的，所以不会做任何社会性行为的，比如打招呼、寒暄。”
“鬼怪，再装也不是人。”
核心价值观：“就没有例外吗？没有被本能支配的鬼？”
对面沉默了好久：“至少我没有遇到。不过可以明确的是，如果真的遇上——”
“跑！跑得越远越好，你斗不过它的。”
“记住，无论是被阴气影响，和被鬼怪附身都会很要命，真正意义上的要命。”
“我曾经亲眼见到过一个被附身了的人，他的组织器官全部衰竭，不多久就死去了。”
巫悦正看着这几条回复，客厅里却突然传来敲门的声音。
她本能地想无视，但是只有敲门声传来。
门外那些可怖的呼喊声像是完全哑了火。
巫悦心下狐疑，警惕地走到门边，她悄悄地趴在猫眼上，向外看去。
门外什么都没有，只有李维那个倒霉男朋友站在那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