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右手,又尝试了一次拆掉戒指,可惜它依旧纹丝不动,像是牢牢长在了手上一样。
这枚戒指其实外观很普通,没有花纹和任何装饰,就是一枚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男士戒指。
理论上讲,男士的戒指对巫悦来说应该过于宽松。
原主以前也是把它戴在食指上。
可现在,它竟然就这么契合地长在了自己的中指上……
“……”
第二天清晨,她拎着一袋早餐去找小晨的时候,却被其他邻居告知这孩子已经去学校里了。
巫悦有些不解,之前跟小晨约好了今天她买饭的。
小晨虽然腼腆,但其实是有股倔劲儿的,失约不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不过,等待会儿到了学校,见面问一下就知道了。
巫悦咬着豆浆的吸管,坐在去学校的公交车上,另一只手随意翻着手机。
打开手机的第一刻,就被各种新闻软件的通知提示惊到了——
《惊!桐水一中发生命案》
《某高中三年级学生跳楼自杀》
《高考将尽,高三学生跳楼自杀》
……
巫悦沉默地点进去。
命案是在昨天下午发生的,地点是那个实验楼。
自杀的那名学生没有留下任何遗言,据说是在自习课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出去。
一直过了两节课还没回来,班长才意识到要去找人。
然后老师们就在实验楼前发现了他的尸体。
校方声称是意外。
这样的事情在桐水市实在少见,所以一时间热度非常高。
每条新闻的下面都有很多回复。
甚至有网友扒出了十年前有名女同学在那里跳楼的事情。
而这些新闻网站虽然都在蹭热度,但也为保护受害人隐私,用了化名。不过还是有些小网站,将这名学生眼部打了马赛克的照片贴了出来。
巫悦看着照片上穿着校服的这名男生,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没来得及抽回思绪,汽车提示桐水一中已经到了。
第26章
桐水一中作为市重点高中, 组织高考体检的活动也不是头一次了,活动组织得很有序。
市医院里今天来人很多,为了不耽误学生们上课, 大都把每个体检项目分成了好几组。
巫悦现在负责的是血压测量与胸前区听诊, 她旁边坐着的是其他科室的女医生。
其实大家都不怎么熟悉, 但即使是这样,人类还是避免不了八卦的本性。
在做准备工作的时候,这名女医生非常热情地拉着巫悦,加入了一堆闲聊的人之中。
“你们看过新闻了吗?”同事大姐挑起话题。
“你是说一中这个?”另一名短发同事无声比了个口型:“跳楼?”
“嗯嗯,是啊。”大姐也压低了声音,凑过头来小声说,“我听小道消息说, 昨天那个跳楼的学生不太正常。”
“啊?真的吗?是哪里不正常?精神吗?”其他几人纷纷好奇起来。
她们几个人正坐在学校提供的简易操作台旁, 周围的同事很多,各处的闲聊声和器材碰撞的声音交杂在一起,很是喧嚣。
但这个大姐说的最后几个字却重重地砸进巫悦的耳朵里。
她莫名想到前天在实验楼看到的那只鬼,那把红伞。
都说鬼魂索命, 如果当时她就那么死了,是不是就不会发生昨天的跳楼事件?
巫悦低垂着眼,无声地坐在一旁。
这种感觉很不舒服。
就像是这名学生代替自己死了一样……
过往的记忆一下涌入她的脑海, 巫悦难以招架,忍不住地想要作呕。
这时,医院的负责人巡视过来,看见凑在一起闲聊的几个人, 不轻不重地敲了敲桌子, “快开始了啊,别聊了。”
然后看了眼一旁脸色苍白, 明显状态很不好的巫悦,开口说:“小巫啊,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不好看?是不是没恢复就过来工作了?”
巫悦摇摇头,勉强笑了笑,“没事,饿的。”
这时,手机微信提示响了,是小晨发来的。
方晨:“巫姐姐,对不起。今天早上老师突然通知要开班务会,所以没能等你一起吃饭。”
原来是这样,巫悦刚要收起手机,又见他发来一句:“巫姐姐,对不起……”
“?”
巫悦不明白他为什么又道歉了一次,但也没来得及多问,看着已经排队走过来的学生,匆匆回复:“没关系。”
然后便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同事们聊的话题也被这样打断,再没有人重新问起这次学生跳楼的事情。
除了那个大姐,没人知道究竟是什么不正常,但他们也不会为了这事而耽误手上的工作。
说到底那都是别人的事情。
-
一上午的时间过得很快,但体检的工作还没有做完。
学校领导给大家发了工作餐,打工人下午还要接着干。
巫悦早上没有看到小晨的班级,也没有看到那几个熊孩子。
她拿着学校食堂赞助的大肉包,看着手机里的论坛,在校园里边吃边走。
桐水一中面积真的很大,从操场上走来一路都有绿荫遮蔽,或旧或新的教学楼鳞次栉比,有些地方明显人迹罕至。
巫悦在一处鲜少有人的花园中漫无目的地走着,肉包吃完的那一刻,远处突然传来几声叫嚷。
像是在骂人。
而且那声音还挺耳熟,前几天听到过。
巫悦顺着声音走过去,发现那声音来自花园角落的两栋矮房之间。
这两栋建筑挨得很紧密,阳光背遮挡,中间的间隙显得格外阴暗幽深,从远处根本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
巫悦端着包子悄悄走了进去。
还没走几步就听到了拳头打到皮肉上的声音。
巫悦眯起眼睛,尝试适应这周围的黑暗,然后他就看见四名学生,正在对躺在地下的那一名拳打脚踢。
其中一名头发左边挑染了一缕蓝色头发的学生,校服袖子撸到一半,他叉着腰,俯下身去,一只脚踩在那个孩子的脸上。
“方晨,说,那件事情是不是你干的?”
他语气凶狠,还带着一点微不觉察的恐惧。
“那天去实验楼的只有我们几个人。”
“而且,你不是能看见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吗?”
被打到侧躺在地上,因为疼痛而捂住腹部的方晨眼神木然。
他紧抿着双唇一言不发,连半分□□都没有,仿佛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情。
可是,在赵鸣笛说出最后那句话的时候,他还是颤了颤,“你怎么知道的?”
“哈?你问我怎么知道的?”挑染的蓝发少年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你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吗?我们可都知道了。”
“你就是个怪物,疯子!”
“都怪你!害死了庄阳骐!”
无比熟悉的话语自那个少年嘴里喊出,方晨想起自己六岁那年,拎着行李的那个男人也是说着这样的话。
他站在门口,手狠狠地摔向年幼的他,大骂自己怎么会生出他这样的儿子,都是他害死了奶奶。
那个时候的方晨不明白。
因为自己能看见那些东西,所以才会为家里带来厄运吗?
可妈妈明明说,奶奶是因为生病去世的。
她还记得当时妈妈哭着跪在地上求那个男人不要走。
可换来的只是一声摔门的巨响。
在那之后,妈妈就将他交给了姥姥,整日整日地不回家。最后他还是从那个男人嘴里得知了妈妈的死讯。
他的家,因为他——
散了。
方晨闭上双眼,这些回忆远比身上的疼痛来得痛苦。
他有时候甚至想,被这些人欺负,也是他的报应。
既然是报应,那就无所谓了。
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头顶只听到赵鸣笛倒吸冷气的声音。
方晨睁眼,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
当巫悦亲眼看到这群学生欺负小晨的时候,心里突然想:
也许暴力真的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
起码对这群人来说是这样的。
她拿出手机点开录像,录制了10秒钟的视频。
然后将手机装口袋里,悄无声息地走进那个巷子,伸脚,朝为首那个少年的腘窝狠狠踢了一脚!
“草!疼!”
“谁啊!”
那个少年猝不及防地膝盖一软,眼看着就要单膝跪地,向前倾倒。
而在此时,巫悦也已经双手握住了他一侧的肩膀,借力一拽。
“咔嚓——”
他的肩关节脱臼了。
“草草草!”少年疼得直骂脏话,旁边的几名学生也慌了神。
也许是巫悦气势太吓人,也许是刚刚的一番操作实在太过流畅,一时间竟没人敢上前。
那个最为胆小的男生先反应过来,“她,她是方晨的姐姐!”
“卧槽!方晨姐姐这么彪悍的嘛!”另一个男生不由感慨,他们均看着疼得捂住自己肩膀不断哀嚎的赵鸣笛,仿佛在问:
还要不要打?
但巫悦却在赵鸣笛开口前掏出手机:“所以说大人们总告诫你们要好好学习。你们知道刚刚的行为已经触犯了《未成年人保护法》《刑法》《民法典》等等好几条法律了吗?”
“而且也快高考了,你们真的不怕我拿着这份视频证据去报警吗?”
巫悦撇了眼那个小蓝毛:“这人考不考大学都无所谓,有家里兜着呢,出事也不怕。”
她再冷冷扫一眼其他三人:“可你们呢?也不怕?未来还要吗?”
赵鸣笛听言作势要抢手机,巫悦直接把手机扔给他,“删吧,我都转发给好几个人了。”
“哦,对了。我还打电话告诉你们教导主任了。毕竟他老人家对我们这些来义务工作的白衣天使们很是照顾。”
“算算时间应该很快就来了吧。”
三名学生听言,本能地转身就跑。
而剩下的赵鸣笛,则被巫医生拦住。
他捂着已经不能活动的右臂,满脸惊恐:“你,你要干嘛?我警告你,你不要过来,我爸是赵天龙。”
他边说边往后退,直到后背贴着墙壁,退无可退。
“还能干嘛啊?帮你把骨头接回去呗?”巫悦声音异常温柔。
赵鸣笛看着眼前笑容和善,一步步向自己逼近的女人,满心满眼的绝望。
然后,“哇”地一下瘫倒在地上,大声哭出来。
“你不要再过来了,呜呜呜。”
“我也不想欺负方晨的呜呜呜……”
“可我能怎么办呢?”
“庄阳骐死了,跳楼死了。”
“你不知道他死的样子有多恐怖!”
“我要是不制止方晨,说不定下一个死的就是我了啊!”
将近一米八的大小伙子,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连周围的鸟儿都被惊走了。
巫悦先将小晨扶起来,确认好没事后,向他递了个眼神。
方晨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巫悦皱紧眉头,走到赵鸣笛身前,“为什么觉得小晨与那名学生的死有关?”
“因为方晨他能看见啊!”
“他可以看见那些东西啊!”
赵鸣笛嗓子都哭哑了。
“所以呢?能看见,就代表那个学生的死与他有关吗?”
“可是,他们都这么说,都这么说……”赵鸣笛喃喃,眼睛有些失神。
“谁们?”
“班里的同学。”可能是因为肩膀的痛觉扰乱了他的思维。
赵鸣笛蜷缩着,单手抱着头,额上狰狞的青筋鼓气,双目赤红,明显很痛苦的样子,“是谁?是谁?我为什么记不起来了?啊啊啊!”
方晨有些不忍心,他走过来,“姐姐……”
巫悦拍拍小晨的肩膀,然后蹲下身子直视赵鸣笛,“你知道吗?虽然你哭了,可你一点都不值得同情。”
她伸手搭在小蓝毛肩膀,“霸凌别人的人,被怎么惩罚都不为过。”
她手臂稍稍用力,“咔哒”肩膀接上了。
“为什么不觉得是你们自己的行为,导致了这样的恶果呢?”
巫悦收回手,看向小晨,“你要原谅他吗?”
方晨有些呆愣,总感觉说出这些话来的巫姐姐比刚才制服赵鸣笛的时候还要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