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牧悦可突然站起身，走了过来。她直视着巫悦的眼睛，“巫姐知道我跟丁霄去做什么了吧？”
她笑意盈盈地看着巫悦，带了几分试探，“你不也出去了吗？”
“跟纪教授。”
巫悦听到她后面几个字时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偷偷干坏事被当事人发现了！
哪知对方接下来却说：“巫姐，你们做过了吧？要不然为什么会同时偷溜出去呢？”
巫悦扯扯嘴角，心说这倒是还真没有。
不过她不想让别人误会纪寒是那么轻浮的人，于是解释道：“我只是出去散步，至于纪教授为什么出去我就不知道了。”
牧悦可不信，她在巫悦离开后，就去了纪教授的房间，却发现只有丁霄一个人在屋子里，他们明显是一起出去的。
但是，牧悦可又上下打量了巫悦一番，见她身上干干净净的，确实不像做过了的样子。
也罢，牧悦可突然笑了，她重新走回梳妆台前，细细打量着镜中的自己。
巫悦拿什么与她比？
像是又想到什么，牧悦可突然又说：“巫姐，你知道吗？其实关于州安村，还有一个传言。”
她记得巫悦胆子很小，于是说这话时，语调放得格外缓慢。
“什么？”巫悦果然问了。
“他们都说……”
“这州安村里的人啊——”
牧悦可对着镜子，突然阴恻恻地笑了，“他们养鬼！”
巫悦怔愣了一下。
养鬼？
想起入口那些空荡荡的坟冢和随处可见的老槐树，巫悦后背发凉。
鼻尖的草药味越来越浓，而牧悦可手里正梳着头发，嘴上依旧在说：“网上有人传，州安村里的人拿活人养鬼呢！”
“都说女人属阴，这里的人就是拿女人来养鬼的。”
她咯咯笑着：“你说好不好笑？我也是女人，也来了州安村，怎么就没事呢？”
巫悦想跟她说还是小心一点，于是转向牧悦可那边，却突然瞥见了镜子里的那张脸——
镜中女人乌发盘起，点了红唇，正透过镜子阴恻恻地对巫悦笑！
那根本不是牧悦可的脸！
巫悦脑袋嗡嗡，她又想起了浴室里的那个人影，如果有人在洗澡，那么站在窗边的是谁？
她不顾一切地冲出去，跑到院中，推开浴室的门，看见了泡在浴桶里的王可可，她正拿着浮在浴桶里的那些药材，不断往身上摩擦着。
道道红痕出现在她身上，巫悦看见了她身后正趴着一个女人！
女人弯着腰，环抱住了王可可的脖子，她的手臂伸长，惨白的手指伸进水里，一点一点地玩着水花。
她的前胸几乎要与王可可的后背融合在一起，而王可可却一无所觉，依旧沉迷似的一下一下地拿药草擦拭着身体。
那个女人突然注意到了门口的巫悦，抬起头来，面对着巫悦。
热气氤氲，巫悦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看到白雾中那鲜红的嘴唇一咧，露出一个瘆人的笑！
巫悦急退出去。
那个女人！镜中的！背后的！
鬼！鬼！鬼！
她抱着头——
【这里有问题！这里有问题！】
但马上，另外一个声音又响起。
【不要想太多！不要想太多！】
两股完全对立的声音不断充斥在巫悦的脑海，她头痛欲裂，蹲在地上，泪水一滴一滴地从眼眶中划过。
头好疼，好难受，谁来救救她……
她不断趴在膝盖上啜泣，背上突然落下一个温热的手掌。
“巫医生。”
巫悦抬起眼，是汪远航。
此刻的他正弯腰低着头，巫悦第一次认真看向他的脸。
他很瘦，头发卷曲着，脸部轮廓异常锋利，双颊有些凹陷，眼下乌青，看起来很是颓丧。
但他此刻却欣喜异常，漆黑的眸中闪着异样的光，唇线弯曲，像是在忍着笑。
他语气略带悲伤地对巫悦说：“巫医生，不要想别的东西了。”
“不要跟纪寒在一起。”
“这里很安全。”
他扶起巫悦，巫悦听见了他说的话，脑袋里只有他的声音。
她有些茫然地看向汪远航，只见他嘴唇一张一合。
“还有，你心动的人是我。”他说。
这句话不断回荡在巫悦的耳边。
是的，她心动的人是汪远航。
巫悦摸着自己的胸口，那里传来有节奏的震荡。
有力而急促。
是汪远航。
她的心在为他跳动。
可是为什么，心里一直有一个模糊的画面。
穿着白色上衣的男人站在她身前，他们离得很近。
他微微弯着腰，高大的身形将她牢牢笼罩在其中，他看着她的眼睛。
然后突然笑了。
“我听见了，你的心跳。”他说，语气里带着愉悦。
他微微歪着头，像是在好奇：“巫悦，你在为我心动吗？”
不知为何，巫悦想起了这句话，那个男人是谁？
她哭了。
她忘记了……
好难受。
巫悦想回答说：是的。
但记忆里她却否认了。
那个男人并不知道她的答案。
直到消失的那一天，他都没听过她的答案。
【是的，我为你而心动。】
他不知道！
巫悦再次瘫软在地上，痛苦地抱着头大哭起来。
卓星……
她想念出这两个字，唇舌吐出的却是“汪远航”。
身前的卷发男人将她扶起，双手环住她，她的眼泪一滴滴落在他的身上，她紧紧抓住他的胳膊，像是要将所有的无助与难过全部倾泻给这个人。
可是没有用！
她的心里愈发难过，泪水像是决了堤。
她疯了似的，指尖深深钳在他的肉里，可是心中的悲伤与气恼却半分不消。
巫悦紧咬着唇，血腥味溢满整个口腔。
没关系，她说。
任由唇上的鲜血越来越浓。
那个人会帮她擦干净，心里的那个人会用指尖擦干她的唇。
她期待着，但却只能从身前的男人嘴里听到一声带着满足的长叹。
“巫医生……”他说，“我终于得到你了。”
“你喜欢的人，是我。”男人的声音被牢牢钉在巫悦的脑海，“什么都不要想了，待在这里吧。”
巫悦眼神失焦，终于垂下双眸：“好。”
第54章 一更
汪远航松开巫悦的那一刻, 巫悦抬起头，看见了门口的一个身影。
浅色上衣的男人站在那里，眸中染霜, 灰色的瞳孔着了墨, 浓稠又幽深。
卓星……
巫悦看着他, 无力地抬起手，像是想要触碰远处的男人。
他脸上浅淡温和的笑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遮掩不住的怒气与杀意。
他正看向这边，周身黑气缠绕，下颌紧绷，眼里浪潮翻涌。
“巫悦啊——”
他低声叹息，一步一步走过来。
不知为何, 在看到他时, 巫悦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心中的恼火消散，但悲伤的情绪却比之前更加难挨。
她好想再听听这个男人喊自己的名字，可是那个男人只是沉默地走过来, 看着站在古槐下的她跟汪远航。
深深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然后离去。
巫悦的喉间像是被灌满了酸涩的药, 汪远航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了她，她手撑在树上，剧烈地喘息着，心脏绞成一团, 流淌着能腐蚀掉全身的液体。
她按住自己的胸口, 终归是忍不住地吐了出来。
眼泪跟唾液混杂在一起，她狼狈不堪。
汪远航连忙轻抚她的后背, 他没有说话，只是手掌贴在她的脊柱上。
可巫悦还是听见了——
“我很抱歉，巫悦。”是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对不起了。”
他抱着自己，一下一下轻抚着自己的后脊，温柔又有耐心。
那不是汪远航……
“呕——”
她再度呕吐。
李晓晓被这声音吵醒，她披衣走过来，看到巫悦这狼狈的样子明显吓了一跳。
“小悦你怎么了？”她急步走过来，语调中透露出带着急切的关心。
巫悦像是终于得到宣泄口似的，一下子抱住了她，眼睛早已哭花：“晓晓，我好难受。”她泣不成声。
“我这里好痛……”她攥紧自己的心脏。
李晓晓立刻瞪向汪远航。
后者脸色有一瞬间的阴沉，但马上恢复过来，“巫医生，是我的错吗？”
巫悦摇着头，她记得她喜欢这个男人。
汪远航这才真心实意地笑了，“李医生你先带她回去吧。”然后又看着巫悦的眼睛：“没关系，巫医生。睡一觉就好了。”
“睡一觉，就什么都正常了。”
他言语间带着明显的暗示。
没想到，之前无论对巫医生下什么样的命令她都能接受。
连让她忽视异常，不再害怕那些鬼怪她都能接受。
而现在，仅仅是让她离开纪寒，让她喜欢自己。
她的潜意识里就反抗成这个样子。
她真的就那么喜欢纪寒吗？
汪远航握紧口袋中的娃娃。
巫悦不知他所想，只是握住李晓晓的手腕，哽咽着：“晓晓，今晚我可以跟你一起睡吗？”
“当然可以了。”李晓晓捏捏她的脸蛋，“我正想说呢。”
两人相互搀扶着回了屋子，屋里一个人都没有。
高姐的床是空着的，被子都没有铺开。
而王可可，她人在浴室，床头却点着那根蜡烛。
蜡烛像是有股香味，巫悦本就哭的缺氧，现在闻着头更晕了，
她见李晓晓也点了蜡烛，连忙让她吹掉。
“晓晓。”她对李晓晓说：“不要用那些药，不要吃那些肉。”
她不能想太深，却本能地感觉这些事情很危险。
汪远航说这里很安全，她安全，但是晓晓呢，其他人呢？
她抓着李晓晓，两人坐在床边。
而李晓晓则用手指轻轻抚下她因泪水而沾湿在脸上的头发。
“好。”她答应着，“小悦，有难受可以跟我说。但是如果你累了的话咱们就先睡觉好吗？”
她擦着巫悦依旧不停往下掉的眼泪，心里也难受。
巫悦点点头，汪远航也说过，睡一觉什么都正常了。
-
州安村并不安宁，特别是晚上。
鬼鬼祟祟的东西一直在暗处盯着巫悦，卓星明白，她对这种东西的吸引力太大了。
在那个粮屋，自己也险些控制不住。
他想吻她，同样也想品尝她的血肉。
他没办法在夜晚待在她身边太久，他没办法忽视她浓烈的味道。
身体里的叫嚣日益猖狂。
他知道，有些东西，越是压抑，就越是在乎。
等到完全压制不住的那一刻，所有的欲望便会如火山般喷涌而出，带着炙热的疯狂，将所有的一切都吞噬殆尽，不留半分生机。
他可以像它们说的那样，吃掉她诱人的灵魂，他们可以就此完全融为一体，永远待在一起。
但是，那样的话，她也会成为他体内的混沌，没有了思想，变成一道只会叫嚣着饥饿的声音。
他有时觉得这样也好，这样巫悦就完完全全属于他一个人了，再也不会离开他。
可是，他又不舍得。
不舍得失去她的鲜活。
她的哭，她的笑，她害怕着喊着自己名字的模样……
他不舍得巫悦。
所以，在女孩走后，卓星随手捉住一只藏在角落窥视的小鬼。
不知是谁养的，还没找到“皿”。
也对，这里的女人越来越少了。不过跟他没关系，他将那只鬼一口吞下。
卓星已经体会不到这种进食带来的满足感了。
它还比不上巫悦站在他身边的一次呼吸。
他连她呼吸的声音都能记住，柔软甜腻又轻柔。
他的手又在虚空中抓了一下，好想再次触碰她一次，仅仅是指尖感受到她的温度，都能让他的灵魂发出饱腹后的叹息。
想起女孩蔫蔫的样子，她又瘦了，肯定又没有好好睡觉。
卓星叹了一口气，算了，还是先把这周围扰人安宁的东西清理掉吧。
希望你回去以后，能得一夜好梦。
他弯唇，看向月色。
-
但是卓星没有想到，在他还没有把周围清理干净的时候，耳边像是似有所感一样突然听到了巫悦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