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星……
她喊着,像是压抑了极大的痛苦。
卓星心脏的位置骤然缩紧。
巫悦!
所有的平和从容顷刻间荡然无存,他猛然捏爆手中恶鬼的头颅,却不想刚到门口,就看到了他的巫悦正被别的男人抱在怀中。
他的巫悦……
那一刻,杀意无比具现话地凝聚在周身。
卓星的胸口越来越疼,仿佛真的需要呼吸般透不过气。
【她也离开你了。】
【巫悦也离开你了!】
【你又是一个人了,卓星。】
【可怜的卓星。】
他浑身紧绷。
【杀了这个男人!】
【杀了这个男人!】
【与其被抢走,不如吃掉她,吃掉她的灵魂,你们永远在一起!】
【吃掉她!在她离开之前!】
卓星浑身颤抖,眼眶湿润,喉间一片腥甜。
是的,她也离开他了。
所以,还是吃掉吧。
让她的骨血,流淌在他的身体里;让她的灵魂,与他相交融……
永远在一起,再也不会成为被留下的那个人……
他扯起僵硬的嘴角,看向那两个人。
而他心中的那个女孩也恰巧抬起头来,她的眼睛红肿,明显是哭惨了的样子。她的手无力地垂在两侧,身体被那个男人环住,她的唇溢出血珠,鲜红得刺眼。
她看向了他。
她在看着他。
仅仅一眼。
只一眼……
卓星所有的恶念便遇水消融了。
他终归是不舍得……
他舍不得她受一点苦。
卓星苦笑。
他看着她的眼睛,那夜色般的眸子一直看着他。
卓星,卓星,卓星。
他好像从中听到了她一遍遍的呼喊。
她僵硬在那个男人的怀里,泪水大滴大滴落在地上,手却伸向他。
卓星听见了,她哭着喊自己的名字。
原来是这样啊。
他挪步向前。
“巫悦啊——”他叹息着。
你又招惹上这种肮脏的东西了。
他深深地看着巫悦,眼前的女孩也一直看着她,眼睛湿漉漉的,但手却被另一个男人像宣示主权一般,牵起环绕在了自己的腰上。
她的手上还缠绕着纱布,白色的纱布搭在男人黑色的外衣上。
卓星脚下影子疯狂蠕动,他想杀了这个男人,剁掉那双手,将他的身体切成片,再搅成泥。
他想将巫悦全身都清洗一遍,清洗掉别人的气味,然后在她的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记,全部,沾染上自己的气味。
他迫切地想拉开她,将她抱在自己的怀里。
她的拥抱只能属于他!
可是卓星看见了那个男人上衣口袋露出的红色一角……
简单的咒术。
靠催眠控制别人的心神。
但是这种咒术是用施术者的血液,强制性将两个人的命运捆绑在一起。
如果施术者死掉,被牵引的人也会抑制不住产生自杀的欲望。
他可以强行斩断这个联系。
可是……
卓星看着巫悦,如果我真杀了这个男人,你会为他去死吗?
这个想法仅仅是浮现在心头,就让卓星抑制不住自己的怒火。
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可以像正常人那般产生情绪了。
而他的所有情绪,他心神所有的波动,都来自这个女孩。
但女孩不是……
巫悦对他的感情甚至比不上着简陋诅咒下的控制。
这种认知让卓星蹙眉。
他再次看了巫悦一眼,隐忍地克制住想要撕碎那个巫蛊娃娃的冲动。
巫悦,来求我吧。
发现异常,求我帮你斩断与汪远航的联系。
或者,凭借自己的意志,突破身上的桎梏。
你在喊我的名字,你心里在想着我。
正视自己吧,你和我之间的联系,怎么可能比不过这个小小的咒术?
卓星沉默着。
巫悦,等你冲出牢笼的那一刻,便再也无法忽视自己的内心了吧。
你会主动来到我身边。
他摸索着手指,突然笑了。
期待你正视自己的那一天。
看不见的黑气将两人拉开,在汪远航起疑的那一刻,卓星已经走远。
夜色将近,他形单影只,却带着胜利者的姿势。
巫悦,我等着你。
我无比期待着。
你再次主动接近我的时候。
届时,你将再也无法离开。
第55章 二更
这注定是一个难眠的夜, 有人因为一口饭而高兴;有人因为心爱之人而难过;也有人,在睡梦中惊醒,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人。
“是你!”汪和伟今早跟村长一起去了体检的那里, 他见过眼前的男人。
是随行的男医生。
他为什么来找自己?
而且, 汪和伟看着依旧锁好的门窗, 马上反应过来,他不是人!
“和伟。”那男人却阴恻恻地笑了,“是我。”
他的语气轻柔,完全不像是个男人,“我回来了。”
他瞳孔漆黑一片,笑过之后的脸上满是木讷,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床上的男人。
汪和伟连连后退, 直缩到墙角, “王荷?”
被叫到的人嗔怪地看着他,重新变回了女人的样子,“真讨厌,哪有这么喊自己老婆的。”
得到这样答案的男人更是瑟缩起来, “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王荷的嘴突然裂开一道缝,露出猩红的舌头和漆黑的牙齿, 语气却带天真,“你是说第几次死呢?”
“被你坑害着点了蜡烛,洗了药浴养鬼?”
“还是成了你的葫芦仙之后,被你命令去杀逃跑的芳芳, 最后我俩一起死在那个隧道?”
男人着急辩解, 脸是惊慌之色:“不,我不是……”
王荷却说, “不是什么?不是故意用我养鬼?或者不是让我与芳芳同归于尽?你明明知道芳芳偷学了法术,却一点都不心疼我……”
她再次嗔怪起来,朝汪和伟那边俯下身子,“和伟,我可是真心喜欢你呢,你说什么我都信。所以我离开了家,跟着你来到州安村,断绝了与家里的一切往来。”
“你说要点蜡烛,我点,看到女鬼从蜡烛里爬出来我都不怕。你说要洗药浴才对身体好,我信,天天泡在浴桶里直到把身体泡烂。”
她面容突然痛苦起来,“可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把我们刚出生的孩子交给村长,他虽然长得吓人,可是他会哭会笑,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王荷掐住了汪和伟的脖子,“你知道他拿我们的孩子干了什么吧?”
她突然笑得阴森又可怖,“你知道的吧,毕竟这么多年,你都一点没显老呢。”
她哭了,“你知道吗?葫芦里真的好黑好冷,小鬼真的好难吃好恶心。我们是夫妻,应该同甘共苦是吧?”
掐在汪和伟脖子上的手越来越用力,看见后者掏出枕边的葫芦,王荷不为所动,“村长果然给你新的葫芦仙了?比我厉害吗?所以你才舍弃我?”
她的拇指压在汪和伟的喉头。
“没关系,我本来也没想继续留在这个世上,所以我们一起去死吧!”
直到手底下的男人暴凸着双眼咽气,葫芦里的鬼也吃掉了王荷的最后一只胳膊,它打个饱嗝,又看向了男人的尸体……
-
巫悦在李晓晓的叫喊声中醒来。
后者拍拍她被子下屁股,“起床喽,太阳晒屁股喽。”
巫悦揉揉眼睛,却发现自己的眼皮好像粘在了一起,黏糊糊得睁不开。
颊边传来一股温热湿润的触感。
“先请我们的巫医生擦擦眼睛。”李晓晓语带调侃,“哭太久了,眼睛都睁不开了吧?”
巫悦拿着那个温毛巾敷眼。
“我昨晚为什么哭?”她突然问。
李晓晓惊讶:“你忘记了?”
巫悦老老实实点头,她真的不记得了,不过胸口到现在还是酸酸的。
耳边传来李晓晓的声音,“你没告诉过我,不过现在忘记了也好,我们的巫医生还是比较适合没心没肺的笑。”她说着,自己倒是先笑了起来。
巫悦小声嘟囔她哪里没心没肺了,然后将毛巾扔在一边狠狠地扑向李晓晓,把人从上到下挠了一通痒。
两人躺在床上大笑了一会儿,这时汪远航敲门走进来,他看着巫悦:“巫医生,吃饭了。”
巫悦立刻坐起来,点头:“哦。”
男人走后,李晓晓突然问:“你什么时候跟汪大夫关系这么好了?”
巫悦眨眨眼,有些奇怪她为什么这么问,“我一直很喜欢汪大夫啊。”
李晓晓眼睛睁得浑圆,“那种喜欢?”
巫悦点头:“嗯。”
李晓晓:“那……纪教授呢?你俩这几天气氛不是很好吗?”
巫悦有些愣住。
纪教授,纪寒?
那个人……
她突然捂住胸口,又难受起来。
为什么一想到这个男人心里就好痛?
李晓晓似乎看出了她的异常,连忙起身岔开话题:“走走,别想了,我们吃饭去。”
两人到时,餐桌已经坐满了人,除了王可可,其他人都在。
汪远航让出身边的座位,“巫医生,来这边。”
巫悦本能地走过去,却被一个人拉住了手腕。
是纪寒。
男人正侧坐在餐桌前,像是早料到一般,坐在巫悦到汪远航座位的必经之路上,他拉住她的手,无言地抬头看着她。
他的面色一如既往的平静,眸子也是波澜不惊,巫悦却注意到了他绷紧的下颌。
他不开心。巫悦本能的这样认为。
胸口更疼了。
巫悦皱起眉头,有些难受。她想就此止住脚步,坐在纪寒身边,却又不能违背汪远航的命令。
她为什么不能违背汪远航的命令?
巫悦头很痛,面色痛苦。
李晓晓见状连忙走过来,走到汪远航身边的那个座位,语气轻快地说:“汪医生,我就坐这儿了。”
汪远航眼神阴沉了一瞬,他不想让别人起疑,最终还是点头答应。
他看着正给巫悦拉出座位的纪寒,嘴唇紧抿,或许阿爷说得对,这群人是该一个一个的安静地死了。
巫悦有些拘谨地坐在纪寒身边,这是唯一的空座了……
今天的座位好像格外拥挤,男人离得他很近,巫悦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这种味道不算刺鼻,让巫悦的头痛缓解了不少。
巫悦悄悄看了一眼他,只见他站起身来,弯腰伸出手,像是想拿远处的东西。
九人的桌子确实很大,他的胳膊伸得很长,巫悦从这个角度,恰好能看见他清瘦的下颌角以及白色衬衫下青竹一般的锁骨。
她连忙收回视线,余光中却瞥见了男人白衬衣和黑色西裤勾勒出的精瘦腰线。
想到刚刚锁骨延伸的地方……
宽肩窄腰。
巫悦看着眼前的空碗出神了。
“筷子还是勺子?”纪寒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嗯?”巫悦回过神来,耳尖一下子红了。
她本能地往另一边缩了缩。
她还记得,不能离这个男人太近。
“你想用筷子还是勺子?”男人很有耐心地又问了一遍。
巫悦这才注意到自己面前除了碗只有一双筷子,她看了看还没拆掉纱布的手,想要勺子。
而此时另一边的牧悦可突然说:“巫医生又不是小孩子,吃饭当然用筷子了,汪教授你干嘛特地给她拿勺?”
“……”
巫悦咬了咬下唇,赌气似的说:“我用筷子。”
这个小小的插曲没有影响大家的节奏,众人动起筷,巫悦盯着餐桌中间的那盘花生米,有点想吃。
她用不太方便的手伸到那个盘子里,尝试了几次终于夹到一颗,刚要送到嘴边的时候,丁霄突然猛地一拍桌子。
“怎么没有肉!”
他的动作实在太过突然,声音又太大,巫悦冷不丁手一抖,筷子就这么掉了下去。
连带着她心心念念的花生米……
身边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还是用勺子吧。”纪寒弯腰捡起地上的竹筷,抽出一张纸巾,耐心又细致地一下下擦拭着上面的灰尘,在巫悦看过来后,又将它们随意放在自己手边,对巫悦说:“今晚我帮你拆纱布。”
巫悦有些窘迫,“应该还没好。”
男人却说,“好了的。”
王小茹说过,她手指间的阴气还没完全拔出,要很久才能恢复。
可纪寒说得那么笃定,巫悦莫名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