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老子轮得着他救?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最终上岸了,当他拖着行李箱来到学校门前的时候,我正替痛经的夏夏参加迎新活动。
“您好,疫情期间有规定,家长只能送到门口。”
“归归?”
“啊,杂哥?我说怎么眼熟呢,你戴着口罩我都没敢认!今儿这是送谁报到呢?”
“送我自己。”他应着,在口罩后悄悄笑了笑。
第62章 霸凌
之后的几天里, 我就在杂总家里住着。
一日三餐都有人伺候,衣服他会拿去洗衣机洗了晒好,当我发现就连内裤他也愿意帮我洗的时候, 我开始觉得他是真不错。
毕竟这是我前男友没有做到的事情。
可见找一个体力好的男朋友确实很重要,干起活来不知道累的。
只可惜他在哪都不知道累,上了一天课、做了一天的家务, 还是有精力继续探索那个他刚刚学会的游戏。
于是锁门的就成了我。
*
那几天天气都不错, 晚饭后杂总会骑电动车带我出去吹吹风。
到了风景不错的地方,我们通常会下来走走。
清风拂过时, 田间的作物簌簌抖动, 在夜幕降临前留下漂亮的剪影。我会觉得这和我的梦有重合, 人烟和争执变得很遥远, 这是我想要的诗和远方。
但是我还是不得不向杂总询问:“你之前说周末你爸妈会回家对吧?”
他半倚在电动车上,应道:“嗯。你不想见他们是吗?”
我点点头:“不想。”
他也没多问,只是从后面抱住我:“那我们明天出去住。”
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哪里不对——住宾馆的话, 我好像就没法锁门了。
*
关于我妹的事,爸妈都没再给我打电话, 他们都很默契地认为我是个不顶事的废物,跟我商量也没什么用。
倒是我妹每天来打一通电话, 跟我更新家里的情况。她说原来发疯真的有用,只要她足够疯,爸妈反而就理智起来,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把她送进疯人院。
这就是她给我打电话的目的,她怕自己装过头了,真的被送进去, 那我好歹能去捞她。
我说:“实话实说,我也不能确定你的精神状况是否良好。”
“靠, 你这人好无情啊,在N市的时候你不是这么说的啊。”她说,“那我从明天起要实行B计划了。”
我说:“B计划是什么?”
她说:“我要跟爸妈说你谈恋爱了,从而分散他们的注意力。你等着爸妈电话吧你!”
我急了:“归有亮!你敢……喂?草。”
中途被挂电话是真的很气,我一拳捶在宾馆的雪白枕头上。
杂总似乎觉得很好笑:“妹妹叫归有亮?”
我说:“啊,对,怎么了,不行吗?”
所以我一直不喜欢和妹妹一道,任何事都不想和她一起。我觉得她不仅人蠢蠢的,名字也蠢蠢的。
一般人听了我的名字之后可能觉得取自写《项脊轩志》的那位,但再一听我妹妹的名字,就会知道不是那么回事。
其实妈妈生我们那天家里刚好停电了,她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兆头,所以给我们取名“有光”“有亮”,希望我们以后的生活可以有光有亮的。
还好我早出生十分钟,不然我就是“有亮”了。
*
周六中午的时候,学校有了下周一解封的风声,夏夏给我发了消息,问我是不是下周一回去。
估计是在我位子上堆满了东西,如果我回去的话,她得提前收拾。
我侧卧着给她回:解封了就回去。
她继续打听:姐和小杂总怎么样?成了没?
我说:嗯啊。
夏夏:苍天啊!为什么啊,姐为啥总能钓到肌肉猛男?姐明明是个禁欲系啊!难道他们就好这口吗?
我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实际上并不那么的禁欲。
我还想再发点什么,但这时突然发现杂总正支起身子在我背后,一声不响地盯着屏幕。
吓得我浑身一抖。我说:“吓死我了,你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问我:“什么叫‘总能钓到肌肉猛男’?”
我说:“一个你,一个我前男友。夏夏说话就这样,一分能夸大成三分。”
“哦……”他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
我回过身去想继续和夏夏聊天,杂总却忽然把我的脸掰回去,一本正经地跟我说:“我仔细看过,他的肌肉绝对没有我大。”
我险些脱口而出“我TM不比你清楚”,还好没说。
我只是说:“对啊,他是跑步的嘛,那种叫什么来着——慢肌,属于持久力好,看上去是精瘦的。健身房练出来的应该叫快肌,属于爆发力好,看起来强壮。我没说反吧?”
他似乎不在意我有没有把名称搞反,只是伸手把我整个身子掰正了:“我持久力也很好。”
我脑袋一懵,他就已经亲了上来,手被按住,手机掉进床缝里。
*
我他娘的说的不是这个持久力啊。
其实晚上还是正常吃了晚饭的,但因为一直在跟杂总聊天,也不知道手机去哪了,就懒得找。饭后还看了一会儿电视,只不过看着看着他又贴过来,说周一就回学校了,就见不到我了啥啥的,听起来像是要异地恋了一样。
我有罪,我没顶得住诱惑,又荒淫了一个晚上。
再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想看看学校发通知没,这才找到了掉在缝里的手机。
屏幕已经被夏夏露骨的消息铺满了:
什么,所以姐只是表面禁欲,实际很会撩吗?我们小杂总好福气啊!
姐去哪了?还在吗?
这还没到晚上呢,姐也别太放纵了。
不会真的do起来了吧?
还没结束吗我的姐?
一夜过去,姐还是没有回我。
姐什么时候回,想姐。
我回道:明天。
夏夏说:妈的肌肉男真好啊。我也想一天一夜no stop!
*
嗯,讨厌一些有病的闺蜜。
周一,学校解封,我与杂总双双归来。
因为我跟他说我还要脸,所以周日剩下的时间里他没折腾我,回到学校的归归还保持着良好的精神面貌。
于是今天夏夏出去吃大餐的由头,就是庆祝我回来,以及庆祝解封。
这时夏夏倒想了一下:“哎,那要不要把小杂总叫上啊?他现在也算是我们的亲友了吧?”
我说:“让他和小何坐一桌吃饭?你是想让我死吗?”
*
是的,我和小何之间的关系,变得有点尴尬。
不过夏夏宣布这件事时,场面是完全不尴尬的,她总是我们之中的气氛担当:“虽然很遗憾我和荔枝的本命cp没有成真!虽然小杂总是个令人不齿的绿茶男!虽然有种我家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但是!作为归归姐的亲友团,我们还是要支持归归姐的决定!”
“好哦!”荔枝和小何很给面子地欢呼出声,小何甚至看起来比平时更活泼一些。
“当然!”夏夏继续道,“如果未来的某一天,小杂总对归归姐不好!那么!即便我们从各个维度来说,可能都不是小杂总的对手!我们也要拼尽全力,要他好看!”
我们一起举起啤酒杯,在一众“要他好看”的应和声中吨了起来。
*
结果那天小何喝多了。
我从中途就开始拦他,让他别喝了,我怕他喝多了说出点什么不该说的,但好在没有。
他醉醺醺地说:“归归姐,我高兴啊,高兴酒为什么不能喝。”
这是他第一次叫我姐,我倒松了口气。
我说:“毕竟还是学生,别喝成这样回宿舍,太不好看了。”
他怔了怔,似乎又想起了宿舍里的烦心事。
他说:“有时候我是真的很纠结……”
我说:“你纠结啥?”
他说:“姐你知道吗?我觉得你们和他们口中的不一样。我说了,我把我认识的你们都说了。但是我年纪小,没人听我说话。”
“你不用说什么。宿舍关系本来就难处,万一被孤立,难受的还是你。”虽然我也嫌弃过他的胆小懦弱,但现在说这话是真心的,“而且实际上说什么都不会有用,这要是拿话能说通的,那都用不着你,我早就说了。”
但小何,似乎只是想发泄一下而已:“他们说夏夏是骨子里的剥削派,是那种只会靠歪门邪道上升的人,说社会上如果都是这种人就完了。我说不是的,夏夏姐父亲是厨师,母亲退休前在工厂做工,她不是什么剥削派。他们又说夏夏姐是暴发户染上了资本习气,学了个四不像,说她瞧不起人,炫耀吃穿……”
这咋说呢,夏夏确实是四不像暴发户不假。
但她其实不是瞧不起人,她是没边界感。
她说我“穷鬼”“山炮”我肯定没感觉,但问题是她在谁面前都这个样。这就是为什么不了解她的人非常讨厌她,但只要对自己的认知是“夏夏的好朋友”之后,就会发现她是真不拿你当外人,啥话都敢说,啥事都能跟你分享。
甚至有女生讨厌夏夏的原因是她喜欢管人叫“姐”,而这个字有把人叫老的意味。但我知道她其实只是喜欢拿捏那种“撒娇小作精”的感觉而已。
这我也没招,就是“喜恶同因”吧,有人会因为这个原因特别爱她,自然就会有人因为同一理由特别厌恶她。
我说:“你不要管他们,不是一类人肯定处不到一起去的。”
小何又跟我碰杯子:“说实话,姐,我以前也不喜欢这种女生。我也觉得女孩应该文静内敛、聪明沉稳,爱炫富、爱玩乐、爱矫揉造作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但是夏夏姐真的不一样啊。”
他想喝口酒,但可能是因为吞咽的动作,导致他的眼泪一不小心流了下来。
竟然哭了!
我手忙脚乱地给他拿纸巾:“你你你赶紧擦擦,不然一会儿夏夏荔枝从厕所回来看到你这样,还不知道会怎么想呢……”
他接过去把纸巾按在眼睛上,但情绪彻底控制不住了:“到底要怎么做他们才能相信夏夏姐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啊。她是使坏了,她是做错了一件事,所以就要被整个专业孤立吗?所以就连跟她走得近的人也要被贴标签、翻白眼吗?”
“他们说夏夏姐搞小团体,说你拎不清好坏,说荔枝和夏夏关系不清不楚,还说我是被夏夏给洗脑了。我夹在中间真的很难受,他们总说我还有救,不应该和你们一起玩,但在我眼里,你们才是这个学校最真诚的人……”
我看着哭泣的小何,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我在外面风花雪月的时候,学校里的时间也没有停止。
我离开过校园,知道外面的世界很大,知道工作后的烦心事更多,即便如此也不能完全摆脱深陷其中时的痛苦。
而小何的世界只有宿舍和我们。他被两个力量撕扯着,一边是他心之所向,另一边则更强大、更有利可图。
我意识到霸凌这件事发生在研究生校园里,并不是件愚蠢可笑的事。
在学校有校园霸凌,在工作场合有职场霸凌,即便到了养老院,也无法保证自己不是被欺凌孤立的那一个。
只要世界上还有些与众不同的人在,霸凌这件事,就会是件永恒的事情。
第63章 再见
我从来也没否认过, 我们是个奇怪的组合。
一个花枝招展的炫富女,一个姿态忸怩的小弯仔,一个不苟言笑的死颓废。
小何算是我们之中唯一的正常人。
他可能是因为我来到了这个团体中, 但之所以一直留在这里,又必然不仅仅是因为我。
在因一个契机,窥见了另一个世界的光怪陆离之后, 他感到无法自拔。
因为他原本受到的教育是以痛苦为基调的, 想得到任何东西,都是要用痛苦去换的。而这本没有什么问题——想考高分就得刻苦学习, 想出人头地就得努力拼搏, 哪怕是想走捷径, 也得忍下常人所不能忍的恶心劲儿。
但我们仨偏偏就不一样。
我是因为从小承受了太多压力, 所以早早决定了做个渣渣,我接受任何人骂我“废物”,因为我确实是。抱着这样的想法, 我可以坦然地不去追求“最好的东西”,不付出百分百的努力, 就这样做一条尚有基本生存能力的咸鱼。
荔枝是因为本就不被社会所接受,所以他的习惯就是过一天是一天, 手上从来不存钱,但凡点钱立刻就花了、享乐去了。他不必存彩礼,不必存嫁妆,不会有孩子,不用买房子。他所谓的“没有未来的人”,指的就是“无需为未来考虑的人”。
夏夏就比较诡异, 她好像是天生的自命不凡。她理直气壮地给自己加了一些使命,比如“正义女战士”“独立自主女强人”“弱势群体拯救者”“为人间带来快乐的神明少女”。我有想过是不是因为“望父成龙”成功, 被“天降财富”砸中导致的这个性格,但仔细一想据她所言,她从小就这个样。
所以她不是因为是暴发户才自命不凡,而是一个自命不凡的家伙刚好成了暴发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