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想起来了:“我知道了。我当时确实觉得莫名其妙,我不明白一只老鼠死了你为什么要……”
我抬手又是一下:“仓鼠。”
“好吧仓鼠。”他勉强应下,“但是你烧仓鼠跟我没什么关系,我看你哭成那样也不想说什么,那天是老板让我敲打你的。”
我懵了一下,然后很快反应过来,现在他说什么其实不重要,我只是找理由打他而已。
我没多话,手上又挥了一下,这次落点有点低,轻拍在了他的腰侧。
估计是这个地方会痒,他忍不住躲闪了一下,但还是着急地辩解:“我没骗你。他唱白脸、我唱红脸,这是常规操作了。就像陈哥被人砸窗闹事那回,老板当面关心陈哥有没有受伤,转脸就跟我说去叫陈哥把玻璃赔了。你那次,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安慰’你的,但他上来就跟我说你在楼下烧着火哭哭啼啼的太不像话了,让我骂你一顿好让你打起精神来上班。”
我TM……
我的思维出现了一瞬的混乱,这时候杂总缀了一句:“如果没有这事,我肯定不会说你什么。但是说实话就我个人视角而言,快上班时在公司楼下一边烧东西一边哭,确实也不像话。”
我一皮带抽在了他胸口。
*
我怀疑这小子是有点变态,这时候说这种话,真不是被打上瘾了吗?
“谈下一话题。”我说,“部长聚餐时为什么帮着老板劝我酒?”
这事他倒记得,甚至他还有点急:“因为我那杯是白水啊。老板都看到我倒白水了都没说话,就是给你个台阶下呢,你不愿意下。”
Double kill.
我打回胳膊上:“那是给我台阶吗?我什么人设,我要他给我台阶?那是给他自己台阶吧?”
他对打胳膊好像已经没感觉了:“行,就算是给他自己台阶。那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他难看,对你来说又有什么好处?”
我说:“好处就是我下次不用喝了啊。我又不知道你那杯是白水,如果我真接过来喝了,那意思就是我还是能服软的,是可以喝的,那他还不得继续逼我?”
“可你当时说的话就是有问题的。”杂总眉头紧皱,“你要是真那么抗拒,你直接说自己吃感冒药了就行,那样谁也不敢逼你的,可你没说。从你说你‘喝酒上脸’‘醉了会发酒疯’开始,这酒你就不可能推掉了,因为你在暗示你喝过。你还说你可以‘喝点啤的’,这就更过分了,领导喝白的你喝啤的,你当……”
他说着说着发现自己说high了,停一下换了个语气:“那就搞得好像领导敬你酒一样。嗯!”
他惊得往后一躲,因为这一下打在腹部,离那里有些近。
他估计也发现了我下手其实没什么准成,他怕我打歪了。
我说:“你们酒桌文化搞得一套一套的你还挺自豪是吗?你要觉得我不会做事你直接把我撤职啊,你以为我想当这个部长吗?反正你当时已经对我心存不轨了,你巴不得我喝个烂醉如泥才好是吧?”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他惊道,“我可以对我死去的爷爷发誓我从来没有过那种想法。”
我一懵:“你爷爷不是住在田那头吗?”
他说:“那是后的。”
“哦……”好像也不是不行。
他继续道:“我不是说你不愿意喝有什么不对,我只是说你直接声称吃感冒药了会更好。你那样让老板下不来台,他很可能让我找你麻烦把你换掉,你知道那天为了让他忘了这事儿我陪他喝了多少吗?而且你如果真的开始喝了,那我肯定留点量保持清醒,我会提醒你少喝或者把你安全送回……嗯!”
这一下打得比较巧,正打在乳首上。
他闷哼一声,红了半边脸,再抬头看向我时,我能感觉到他开始有点恼了。
第61章 快乐
有脾气好啊, 有脾气才像点人样。
我继续跟他掰扯:“你现在是在干嘛,你在帮老板说话是吗?”
他好像发现跟我是鸡同鸭讲,又觉得这种时候认真辩解有点可笑, 于是就把脸撇向一边。
这个侧脸现在看来格外顺眼,我顺势就把皮带拍了上去。
比任何一下都轻,但他还是彻底惊住了, 霎时回过脸来看向我, 眼里甚至有了些威胁意味——他在告诉我,不能打脸。
看来底线在这。
我见好就收地往后退了退, 但其实这个时候已经很想亲亲他了:“2019年上半年, 高二的选科讲座, 为什么逼我加班?”
他已经开始怼我了:“我当时是你上司, 逼你加班很正常。”
我也有点收不住力了,力道有些大地打在他肩膀上:“我现在是你师姐,你看我给你多派活儿了吗?”
他闷哼一声忍下去, 回我道:“这不一样,我是来上学的, 你是去被剥削的。”
“你他娘的还真是条走狗,你脑子还挺清醒的是吗?”我在空气中用力挥挥皮带, “这回没什么要狡辩的了?”
他总算忍不住了:“你轻点折,这根皮带真的很贵。”
*
啊,穷鬼好烦,我就不该选根贵的。
我把弯折的地方松开,还是像最初一样直溜溜地拿着。
他也松了口气:“你这么想我也没办法,我赚的就是这份钱。老板要的只有效率, 但有些事他不可能自己去做,这就是我负责的领域。认真地说, 我上班时表现出的样子有演的成分,你觉得恶心也正常,因为我自己也觉得恶心。但我承认当初是我自己选择了这样的老板,我能感觉到对他来说卑躬屈膝、油腔滑调是有用的,我觉得在他这里我能最大限度地捞到好处。”
他说:“当时我刚毕业,我能想到的大量地赚钱、迅速地被人尊敬的办法就是这个。”
“我承认,我那时候就是想要钱、要权,包括现在我也还是有这个想法,只是没有那时候那么极端。”
“我还给自己找好了借口。我把我当时的所作所为理解为上进心,我觉得所有不顾前程而任性的行为都是没有上进心的表现。我觉得那些犯轴犯犟的人就是没有接受社会的毒打,等到他们失去经济来源、养不起老婆孩子、治不起父母亲人的时候,他们就会明白自己是多么不负责任的一个人。在你来他山石之前的那一年我做得更过分,凡是老板向我暗示他看不顺眼的人,我从来就没手软过。”
“然后你来了。”他说,“我是先喜欢的你,然后才知道你有男朋友。那时候我还庆幸我还没开始接近你,不然就太尴尬了。我上班时会透过柜门玻璃的镜像去看你,有一次还在镜像里和你有了眼神交汇……那时候我还以为被你发现了。”
不好意思,我完全没有印象。
他看我皱眉,大概也知道我是不记得,于是兀自继续道:“你前男友人不怎么样,但我也没有教训他的立场。倒是你和陈哥……每天相谈甚欢。我又开始给自己洗脑,说你也不过如此,谈着恋爱还和其他男人这么亲密……”
我实在气不过,“啪”得往他胸口抽了一下,这一下他是真的痛得闷哼一声。
我说:“继续,我看你还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他就继续了:“我、我其实知道你和陈哥没越界,但我又觉得面对陈哥那样的人,你不可能一点心思不动。”
我真是要疯:“他一天到晚怼天怼地跟个神经病一样,我能对他动什么心思?就他这样的做朋友我都嫌累,真要是做恋人我还不得跟他打起来?我……”
我用尽全力才忍住了没有打他的脸,随手一挥只为解气。
他“嘶”了一声,手在背后拧紧了床单,语速也变快了:“当时我觉得自己的情绪越来越不正常,于是就开始接受相亲,很着急地想投入一段恋爱。因为没什么和女生相处的经验,也怕别人嫌我家境不好,所以经常在第一次见面时就给人买礼物……但是,就像我跟你说的。我没有成功过。”
“有时候原因不明,不过我能感觉到人家瞧不上我;有时候是我不愿意,我觉得对方……一点点都不像你。”
“我知道我不该这样,但当我意识到时,我已经在每一个相亲对象身上寻找你的影子了。我也遇到过和你很相似的女生,很有气质,也很有自己的想法,不会瞧不起我。但她很快就托中间人告诉我,让我不要再联系她了,理由是不喜欢我的说话方式。”
“那时候我才意识到,我已经开始把跟老板说话的语气带进日常生活中,我的气质也发生了变化,我变得很油腻,变得越来越像我曾经最讨厌的那种人。”这段话他说得很镇定,显然他对那段时间的认知非常清晰,“我想着,如果她讨厌我这个样子,那你应该也不会喜欢。于是我又开始抽离,试图找回以前的那种感觉,但老板很快就问我怎么工作状态不对,是不是太累了。”
“反正就是卡在那种不上不下的感觉里,这样度过了一段时间。有时我也会想,反正你有男朋友,本来也不可能喜欢我,那我其实也不必在意你对我的看法。但事实就是没办法不在意。”
“我跟你观念不同,我什么都要,你什么都不想要;我还是你上司,和你之间有着天然的矛盾……反正也就稀里糊涂过着。你要是问让你加班的事,我记不清了,但估计就是不想让你太舒服。因为你一下班不是陪男朋友就是跟陈哥他们去玩,我不舒服。”
“你不舒服?你怕不是有病吧?”我气急了,忍不住大骂,皮带也接连甩出去,“这话你也说得出来,你是个什么东西,我下班了爱干嘛干嘛关你屁事……”
也不知道我甩到第几下,他忽然劈手抓住了皮带的另一端,一个用力把我拽倒,然后控制在了他的臂弯里。
我还在骂,用拳头捶他:“狗杂种,你现在倒不心疼皮带了,你他娘的真是个畜生!我就不该怜惜你,我就该一上来就用全力,你他妈松手,看我打不死你!”
但很快我就拳头也用不了了,嘴也被封住了,这个移动火炉热烈地压上来,躲都躲不开。
我承受着这个激烈的吻,感慨着自己的草率。
我才意识到第一次就跟这畜生玩这么大的话,遭殃的可能是我自己。
*
结果就是,还需要亿些磨合。
因为太他娘的疼了。
这狗杂种绝对是第一次,因为他他娘的根本找不到地方,需要亿些帮助。然后就是只晓得横冲直撞,挨了两巴掌才懂什么叫他妈的轻一点。
虽然后半程开始开窍了,但反正前面的痛我也挨过了,大概就是痛并快乐着度过了一段漫长的时光。
其实他还想继续,不断地亲吻我,试图挑动我的情绪。
但爷实在是陪不下去了,爷并不想为了快乐把命搭上。
我摊成一坨,胳膊都抬不起来:“你有什么需求自己去解决一下,再来我就报警了。”
他似乎有些委屈,拎起我的胳膊然后松手,看着它软绵绵地落下,似乎是在确定我是否真的体力耗尽。
其实我还有力气捶他,但我不敢捶,我怕被他发现。
于是他也不闹了,只是挨着我躺下,拥着我盖上被子。
“我好爱你。”他说。
我说:“滚。”
“永远不要离开我好吗?”
“滚去做饭。”
*
在贤者时间里,他大概地说了说我离职后的事。
那时候我说要离职,他不想让我走,卡了我一个星期。
好不容易逃脱魔爪之后,我就回家乡复习考试去了,基本上算是跟旧同事全部断了联系。
那段时间他妈妈在一个小区外的小餐馆帮工,恰好就是我前男友的父母居住的小区,他有时会去帮帮忙。
所以杂总拍到我前男友的那天,那对狗男女并不是在逛街,而是已经去见了男方父母。在杂总按下摄像键之前,他们俩甚至是接吻了。
他立刻把照片发给我,但是被我骂了一顿。他觉得我是不打算分手,而且看回复语气他判断我是早就知道这事,所以就没再多说。
再之后就是他山石倒闭,旧同事作鸟兽散,各奔前程去了。
用杂总的原话说,他当时的感觉就是,“自由了,可以做回自己了”。
那个时候他其实已经把我从好友列表删除了,但因为我从来没给他发过消息,所以一直没发现。
失业后他在家睡了两天,心血来潮又把我加回来,发现我还没删他,他还能看到我的朋友圈。
然后他就看到了我和夏夏开心玩耍的合照,拍的校园风光,以及我晒的N大历史系录取通知书。
据他所说,当他看到“历史系”的时候,他觉得这是一种指引,再不试一试就真的没机会了。
他还给自己找了个看似正当的理由——虽然无从得知我是否已分手,但是可以确定的是我是跟一个渣男在一起,所以他觉得这不是撬墙角,而是救我于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