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时婳点点头。
陆时侒不信,认为她在撒谎,便扯着她的胳膊,“转过脸来,看着我再说一遍。”
胳膊被拉得有些疼,他的力气大得惊人,看着也挺文雅,挺瘦弱的书生模样,怎么力气这么大!时婳迫不得已转脸看他。
秀靥粉嫩红润要比花还娇,灵动的眸子里泛着波光粼粼的水意,飘在他面上的目光,是娇中带怯,“我真吃了……”
他原本只想逗逗她,但此刻心中涌出许多的想法,用力一扯,她本就站得不稳,这一下,半个身子都摔进了浴桶里,温热的水,溅起一地的水花,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她大惊失色,忍不住尖叫出来:“啊!”
陆时侒小声嘱咐她:“小点声,你想让人都听见?”
时婳紧抿唇角,不敢再发出一丁点儿的声音,被他圈在怀里,脸红得要滴血,心跳的极快,又羞又怕。
上一次的体验,算不上好,甚至是有些惧怕。
陆时侒眯着细长凤眼,嗅她身上清甜的香气,薄唇轻启:“别乱动,千万别动……”语气清浅,连哄再骗,“乖乖的。”
时婳僵硬地倚靠在他的臂弯里不敢乱动了,他轻声道:“别怕,放轻松,你乖乖的。”
时婳两眼微红地看着他,不敢乱动也不敢说话,委屈的模样让人心软。
陆时侒感觉有一些不对劲,明明吻她的时候,她没有这么害怕啊。
他挑起她的下巴,潋滟的眼紧盯在她面上,“怕我?”
时婳点点头,又立马摇摇头。
看来把她吓坏了,他拍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抚,眼睛里带着温柔的笑意,低下头与她以额触额,“别怕。”
话音湮灭在两唇之间,陆时侒的安抚起到了作用,时婳渐渐沉浸吻中,湿漉漉的眼对上了他柔情的眼神,她就在他温柔的目光里渐渐沦陷。
他的声音,就像是浸在烈酒里的青梅,诱人沉醉。
陆时侒直接将她抱了起来,他拿了自己干净的外衫给她穿上,他整个人散发着年轻蓬勃的味道,时婳不敢与他对视,侧过要红的滴血的脸。
他捏着她的两颊吻下去,这个吻浅尝辄止,却像是吃了一块饴糖,甜丝丝,美滋滋的。
陆时侒拦腰将她抱起来,一边走一边说:“你没好好吃饭。”
还和之前一样轻……一碰就坏。
时婳垂眼,可以尽情撒谎,狡辩道:“我有好好吃,我都能吃两碗饭!”
“呵……”他大步往里间走,语气有些恶狠狠的,“敢骗我!”
一室暧昧,直到屋内的红烛溶成了泪。
第三十四章 结果
次日时婳起晚了,窗外日悬高天,竹帘遮着日光,屋内光线是阴的,床幔也掩盖得很严实。
她拥着薄被坐起来,身上酸软得厉害,一想到发生了什么,不禁让她面红耳赤。
怎么会是这样呢?怎么可以这么奇怪!
她长长吸了口气,稳了稳心神,揉了揉发烫的脸,穿好衣裙,从里间走到书房。
陆时侒不在,他去哪儿?
时婳心中有些怪怪的,她现在想看到他,又有些害怕见到他。
她走出屋门,终于看到了他的身影,他站在廊下观赏那株洁白如玉,如冰似雪的白玉兰,修长的指抚上花瓣,低下头嗅了嗅,花香清淡,他眉间惬意地舒展着,还是她身上的味道更好闻一些,想到这里,他唇角上扬,笑如朗月入怀。
他在看花,她在看他。
倏忽,他转过身就看到了她,脸上的神情转为平淡,眼底笑意不见,“你傻站在日头底下做什么?”
时婳站在一片强光底下,白皙的脸上被照得有些泛红,与他对视,她春水般柔和的眼波微微一滞,心忽地就被刺了一下,他看她的眼神和以前一样,昨晚与她肌肤相亲,缠绵不断的仿佛是另一个人。
脸上的红晕渐渐消退,她勉强挤出个笑容,“二爷,可有什么吩咐?”
“去用饭吧,多吃两碗,要把早饭也补上。”
她点头应是,从他身边走过,又听他说:“对了,我今日要会客,你老实在书房待着,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出来。”
时婳声如蚊呐地嗯了一声,低着头往后院走,她坐在桌前,一点胃口都没有,筷子夹了一些菜塞进嘴里,味同嚼蜡,眼神停留在桌上白瓷碗上,碗里的汤药还在冒着热气。
她盯着漂浮的氤氲白烟有些暗暗出神,啊,她在想什么?她不过就是个通房丫鬟……
时婳突然感觉喝到嘴里的药好像也没有那么的苦了。
绿珠端了衣裳从屋内出来,经过小厨房时,就看到时婳坐在凳子上发呆,她搁下手中的木盆,走进屋,坐到她身侧圆凳上,暧昧地笑了笑,“你不会才起吧?”
时婳被她吓了一跳,转过脸看她,“没……”
绿珠见她眼圈红红的,抿抿唇,问道:“二爷欺负你了?”
“没有,没有。”时婳摇摇头,“不过是昨晚没睡好。”
这话一出,她突兀地又红了脸,别别扭扭地转过脸,不言语了。
绿珠了然于怀,安慰她:“你应该知道,二爷他其实没有表面上那么温和吧?”
见时婳点了点头,绿珠才继续说:“太太走的那年,大姑娘七岁,二爷才六岁,还都是懵懂无知的孩童,二爷生了一场大病,变得沉默寡言,不爱说,也不爱笑,等到病好了,他性格大变,也就是变成了现在人人眼中,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二爷……”
“这么些年,他都是一成不变的温和有礼,但这并不是真正的他,我能看出来,他对你和其他人不一样。”
确实不一样,他从一开始就很厌恶她,要这么说他对别人还有耐心地伪装一下,但对她,是毫不掩饰的冷漠,是懒都懒得装得真情流露。
正值午间,陆府门前的大道上,人来人往,车马不息,打从北骑过来一匹快马,在陆府门前停下,来人年纪不大,约莫将及弱冠,一身淡竹青圆领衫袍,衣袂翩翩,长相俊美,气度不凡。
他来到门前敲门,递上帖子,小厮一看,忙迎进家门,“原是公子,快请快请。”
一面说一面领至幽露院,进了月洞门,小厮退下,年轻公子继续往里走,小丫鬟迎上来将他领至厅堂,福了福,“您先请坐,二爷马上就到。”
年轻公子淡淡一笑,“有劳。”
陆时侒一进门,便瞧见圈椅端坐的来人,脸上带着笑,拱手道:“穆清兄,久违了。”
“璟翊,好久不见,别来无恙。”许穆清从椅上站起来,笑着拱手一礼。
二人见了礼,寒暄入座。
陆时侒是在书院读书时与许穆清结识的。
许穆清与其他溜须拍马,趋炎附势之人截然不同,他是真正的端人正士,就连陆时侒都暗叹的大雅君子。
二人一见如故,相视莫逆,关系最好。
去岁他来信说,家里幼妹被拐,恳托他在扬州一带相助查寻,他也派人各处寻访,但仍没有下落。
他一月之前才给许穆清回过书信,没成想他这次特意登门,想必定是有了眉目。
陆时侒开门见山问道:“穆清兄,这次特意千里迢迢来此,可是令妹有下落了?没能帮上兄的忙,弟实在是惭愧,若是有用的着在下的地方,尽管开口。”
“言重了,你肯帮我,已是大恩不言谢”许穆清诚恳道,“我多方打听,拐子确实是在扬州这一代出现过。”
说到这里,他眸光暗淡,语气变得落寞,“我与五日前到此,多方打听仍然没有消息,这次冒昧登门,就是想劳烦你,再帮我多方打探打探。”说到这,他站起来给陆时侒一揖,“对此我无不感激你。”
陆时侒站起来扶他胳膊,“兄,不必如此见外,你我之间何须这些虚礼?”
一时,许穆清又讲了许多妹妹的体貌特征,年岁大小,陆时侒耐心听着。
说了半晌的话,也没见人上茶,心中有些不悦,他冲门外道了一声:“上茶。”
时婳在书房听到陆时侒喊人上茶,走到茶室沏好茶,放到木托上,走到门口,又想起,他不让她出门,但找了一圈也没看到一个小丫鬟,她少不得就端着进门。
她略一打眼,只看到陆时侒坐在上座太师椅右侧,正和左侧身着竹青色衣衫的男子说话:“兄也不必挂心,我定竭力相帮。”
时婳没敢多看,微微颔首,端着木托走过去,茶碗端在手上那刻,只听得这人说:“有劳你费心。”
他只说了简短五个字,对于相知相伴十载之久的时婳来说足够了。
她知道是他,是穆清哥哥。
第三十五章 凑巧
时婳像是被人掐住了命门,口不能言,手抖得茶汤撒了一桌,白皙的手背被烫得通红。
陆时侒看到她颔首低眉地立在一侧,不由眉头一皱,轻斥道:“怎么毛手毛脚的?还不赶紧退下!”
又见许穆清的衣衫弄湿了,忙说:“穆清兄,实在对不住,这丫头手脚粗笨,去我房里换一件衣裳吧。”
许穆清用手拭了拭弄湿的袖口,温声道:“不打紧,璟翊不要责怪她才是,她也是无心的。”
他抬眸时,她已经往门外走了,只剩下一个背影,他看着那个背影,只觉得无比熟悉,他很想站起来,走过去看看,是不是她,但这一年多来有太多的失望,他已经没有勇气再去看。
直到她的裙摆消失在门口,湘帘阻挡了视线,他才被陆时侒的声音拉回思绪。
二人又说了一会子话,许穆清告辞,陆时侒送他出了门。
陆时侒拿了一瓶烫伤膏子回到书房,走到里间,发现她正侧身躺在小榻上。
“睡着了?”
时婳没敢应声,偷偷擦了擦脸上的泪,紧闭双眼,把脸往枕头上埋。
“我都说了不让你出来,怎么不听话?”陆时侒知道她没睡着,肩膀轻微颤抖了一下,“别装睡了。”
他俯身去掰她的肩头,见她睫毛湿润,鼻头红红的,就知道是哭过了。
他心里轻叹,笨丫头,手烫了哭哭能好吗?
拧开瓷瓶,沾了一些药膏,给她涂在了手背上,动作温柔,语气却很冷厉:“连端茶递水都做不好,还能做什么?以后就只暖床吧。”
闻得此言,时婳睁开了浸在泪意的眼,波光灵动,里面满是伤心与难过。
“别哭……”真的看不得她这样。
他要吻下来那一刻,时婳侧过脸,翻过身,轻飘飘的语气,说出来沉重的话:“二爷,我现在伺候不了你……”
门被“砰”的一声关上,陆时侒拂袖而走,一脸寒霜,走到院里狠狠斥责了偷奸耍滑的小丫头,自己回到书房,摊开宣纸,提笔写字。
心不静,如何能练得好字?纸篓里的废纸已经满了,他扔下手中的笔,靠在椅上,修长的指抚在额上,脑中全是她那句话!
她把他当成什么了?
日头偏西,光线渐渐暗下,青白的天转为暮黑,屋里变得不能视物。
他仰着修长的颈项,在漆黑的屋里,睁着一双阴沉沉的眼,如何也想不明白。
昨晚明明很好……
“二爷,晚饭是在院里吃么?”绿珠点亮了厅堂里的灯,站在书房门前询问。
“不必了。”
陆时侒到了陆老夫人院里请安,并没有直接进屋,反而去找了桃枝,只说让她去瞧瞧时婳,旁的一概没说。
桃枝还以为时婳出事了,心急火燎地赶过去时,时婳正在小厨房里喝粥。
“桃枝,你怎么来啦!”时婳又惊又喜。
桃枝喘着粗气,拍着胸脯顺了顺气,找了一张凳子坐下,急道,“二爷阴沉着脸让我来瞧你,真是吓死人,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好端端的,怎么哭得眼睛都肿了?”坐得近了她才看到时婳眼睛红红肿肿的,“难不成是……二爷欺负你了?”
他是欺负她了,但是在外人看来,是天经地义不是吗?通房不就是暖床的吗?
时婳垂下长睫,掩住了眼里的落寞,动了动唇角,露出个僵硬笑容:“不关他的事,我只是想起我娘来了……”
桃枝是个小开心果,与她在一起,时婳脸上永远都是笑容,哪怕天大的事,在她面前都能变得极小极小。
她总说:“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天还没塌下来,想那么多干嘛!好不容易在世上活一遭,不痛痛快快,开开心心的,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嘛!”
不出一刻,时婳的心情已经好了许多许多,就连晚饭都多吃了两口。
时婳送桃枝出门的时候,正好陆时侒回来,她喊了一声:“二爷。”
他那张俊脸,像冬日里的寒月,又冰又凉,眼波在她面上一扫而过,视她为无物一般,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去,自己拿了干净亵衣去了浴房沐浴。
又生气了。
是因为自己没能让他如愿?
时婳才好起来的心情,也渐渐低入冰点。
她盥洗完毕,把厅堂与书房的灯熄灭回到卧房时,陆时侒已经睡着了,她把床幔放下来掩好,吹了烛台上的蜡烛,摸黑走到小榻上躺了下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陆时侒会认识穆清哥哥,更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他都没找她,如果……穆清哥哥可以早一点来,会不会她与陆时侒就不是现在的这种身份?
她好怨,好恨,也好难过,为什么她会经历这些?
陆时侒听着没了翻身的声音,想她定是睡着了,他下了床,走到小榻边坐着,静静地看她睡颜。
窗外月明星稀,流光顺着纱屉映了进来,将白皙的脸,艳红的唇,照得异常清晰。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在她光滑的脸颊上,最后停留在唇上,忍不住俯下身吻了一下,“到底要让我如何做……能不能告诉我?”
她忽然就掀开了长睫,直直看了他一眼,陆时侒像是做了坏事被人发现一般,紧张不已,心狂跳不止,僵着身子没敢动,好在她又迅速地阖上眼睛,还像是还在睡梦中。
他起身往床边走,就听梦中呓语:“穆清哥哥……”
声音不大,但他听得很清楚,她喊的是穆清哥哥。
他顿住了脚步,脑中轰的一下,像是在耳边响了个惊雷,有些东西源源不断地涌在脑海里,年方二八,山东籍贯,姓苏,名时婳。
天下哪有这么凑巧的事儿?
他不相信,走到榻边问她:“谁是穆清哥哥?”
她睡得很熟,陷在梦境里醒不过来,小声呢喃着:“穆清哥哥,你是来带我走的吗?”
第三十六章 查证
陆时侒急匆匆地从卧房走出来,就迫切的要去印证这件事的真相。
等他站在书房门前,盯着门上的珠帘却冷静了下来。
三更半夜,去哪里查证?
他找到之前许穆清寄来的书信,一封又一封的从头细看,他信中说的是家中幼妹于前岁中秋之夜上街观赏花灯时被拐,当时年岁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