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画时安——糖姜【完结】
时间:2023-04-29 14:44:44

  “那……如果大奶奶是个好相与的,桃枝,你觉得给人当妾好不好?”
  桃枝白了时婳一眼,“这不是废话吗!宁做穷人妻,不做富人妾!我将来嫁人一定要正大光明地从正门进门做正室娘子!”
  时婳不由得笑了起来,往日倒是小瞧了这个丫头,年纪虽轻,但见识不短,通透又豁达!
  “你笑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
  “我笑你羞不羞!大姑娘家家的就把嫁啊嫁的挂在嘴边”时婳捂嘴大笑,“是不是,你这丫头也想着嫁人了!”
  “好啊你!竟然敢笑我!”桃枝一指头戳在了时婳脑门上,又伸手去挠她痒痒,时婳也不甘示弱去闹她,两个姑娘顿时就嘻嘻哈哈地倒在了床上,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闹了一会子,两人面对面地趴在床上,桃枝见时婳,脸上带着淡淡微笑,两颊像是抹了胭脂似的泛着微红,眼睛又黑又亮,嘴角还有两个红豆大小的梨涡。
  桃枝突然从床上坐起来,一本正经地道:“你长我两岁,生的又好,你不会也打得绿箩那个主意吧!”
  “想什么呢你!”时婳也坐了起来,看向窗外,正好能够看到西南角上那棵粗壮的柳树,她喃喃低语,“我娘就是给人做小,到头来,没能有个好结果……”
  桃枝大概知晓一些时婳的身世,见她想起伤心事,一下子把她揽到怀里,“好啦,好啦,是我的不是,又让你想起那些……”
  她揉了揉时婳肩头,劝慰道:“如今我们虽然为奴,焉知以后会一辈子为奴为婢呢!我们要挺直腰杆做人,争取早日脱了奴籍!”
  “桃枝,有你真好!”
  她说的是真心话,桃枝是自从她卖以来,感受到的第一份温暖。
第十一章 青帕
  两月之后,迎来酷暑,陆府各处早已用上冰鉴,南方的夏季比北方还要热一些,光是坐在那里不动,就热的一身汗。
  陆府大小仆从,都趁着太阳出来之前,忙把活计干完,好在烈日当空的时候歇着,日长神倦,用过早饭之后,听着院里的蝉鸣之声,人人皆眯着眼睛打哈欠。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阵喜讯传到陆老夫人院里,让人都精神不少,原是,大奶奶周氏身边陪嫁丫鬟,彩禾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陆老夫人大喜,晚饭都多用了一些。
  曾孙辈,目前只有一个孙儿,这子孙兴旺,更是老太太愿意看到的。
  陆老夫人当下便赏了一些衣裳首饰,安胎的补品给彩禾。
  周氏更是做主,抬了彩禾做姨娘,拨了两个小丫鬟伺候着,一时彩禾成了院里最得脸的人。
  有人得意,就有人失意。
  绿萝抓了一把香瓜子,站在房门前,瞥见对面房里,进进出出许多人,皆是带着笑脸与礼品和来恭贺彩禾的,气的她把瓜子往地下一扔,一口啐在门上,“我呸,仗着肚子里有了货,就排到我前头去了!”
  她虽被收用,但仍是个通房丫鬟。
  周氏嘱咐了彩禾几句,抬眼往对面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就领着彩红来到了对面,“妹妹,可是歇午觉了?”
  “大奶奶,快请进。”绿萝忙不迭地推开门,笑眯眯地迎过去搀扶周氏的胳膊。
  周氏坐到圆凳上,一边摇着手中的团扇,一边说亲道热,“妹妹原是老太太身边的人,又伺候爷已经许多日了,没能给妹妹个名分,我这心中实在是过意不去。”
  “大奶奶这话实在是让绿萝惶恐。”绿萝脸上赔着笑,“大奶奶待我好,我都是知道的。”
  她拎起茶壶,倒了一杯凉茶,恭恭敬敬地捧到周氏面前,“天热,大奶奶喝杯凉茶罢。”
  “还是妹妹体贴周道,怪不得让大爷另眼相待呢”周氏接过茶杯,凑到唇边,凉茶刚沾了到唇角,就端着放到了桌上,笑道:“比彩禾她俩个强远了,一个两个地都和木头似的!”
  听到夸奖,绿萝自鸣得意,又恭维着周氏说了许多好话。
  周氏忽然一脸忧愁,语气都低落几分:“妹妹……你是爷心尖上的人,我如何能不多照拂你呢,你也知道,咱家自来有规矩,方有孕才能抬姨娘,妹妹就多体谅体谅我的心吧。”
  “绿萝都晓得奶奶苦衷的。”
  “哎,还是妹妹通情达理。”周氏转忧为喜,连连许诺,“爷的心都在妹妹身上,何愁没有孩儿?到时我就亲回太太和老太太,抬妹妹做姨娘。”
  绿萝连连感恩,只差当场磕头了。
  一出门,周氏脸上笑意全无,阴沉沉的一双眼睛,要比冰鉴里的冰还冷,彩红跟在后头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备水,我要沐浴,什么下贱的东西,也敢同我拉拉扯扯?回头将这件衣裳烧了,晦气!”
  陆曜臣因生意上应酬,结识不少非富即贵的王孙公子,没少同那些轻浮孟浪的公子哥儿一起寻花问柳,他又是个眼馋肚饱的,近日在春香苑笼络了个才破瓜的小妓子,正打得火热,难舍难分。
  至于早就得手的绿萝,早就被他抛到脖子后头去了,哪里还能想起来她这号人。
  又过一月,这日正是乞巧节,周氏很是重视,当晚,命丫鬟在月台摆上事先准备好的时令水果与鲜花,自己皆是素裙,素钗装扮,对着皎皎明月,朝天祭拜,十分诚心诚意:“愿与大爷白头偕老,愿大爷子嗣康健。”
  拜月之后,又命彩红拿了一个蜡制的婴儿玩偶送到彩禾屋里,浮于水土上,以为宜子之祥。
  时婳刚沐浴完,擦着湿淋淋的头发坐在门前的小马扎上发呆,桃枝垮了一个小包袱神秘兮兮地从远处过来,一把就拉起时婳,“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快,咱俩去花园子赏月去。”
  “我不去”时婳摇摇头,打了个哈欠,“昨晚没睡好,我困了……”
  桃枝不由分说地就拉着时婳往前走,“哎呀!睡什么睡!今儿个可是乞巧节!得拜月,祈求织女娘娘赐予聪慧的巧手……”她放低声音,“和美满的姻缘,如今你巧手有啦!就差个好女婿了!”
  “我呸!”时婳笑着伸手捏了下桃枝的脸蛋,“我看是你想嫁人了!”
  两个姑娘打打闹闹来到了花园子,这会儿满园的,月季,茉莉,紫薇等花,开得正好。
  暖风习习,花香飘散,桃枝把小包袱打开,把里面的,李子,葡萄,还有两个水蜜桃,一一摆在石桌上。
  看的时婳目瞪口呆,“你是从哪里弄了这么多果子?”
  “这个嘛!”桃枝故意卖起关子,嘿嘿一笑,凑到她耳边道:“小厨房顺的,小点声……要是被姥姥知道了,我又得挨训了!”
  “你啊你,让我说什么好!”
  桃枝拉着时婳跪下,撅着嘴,很不服气,“我这还不是为了你的终身大事!”
  “少来!”
  “好了,好了,快许愿吧!要心诚!”
  陆时侒今日下午去看望了长姐陆清嘉,陆清嘉出嫁才半年有余,成婚不到一月,姐夫卫勉就进京科考,谁知陆清嘉心念夫君,日日茶饭不思,今年春,失足掉进荷花池里,险些淹死,好不容易救了回来,却性情大变,一概亲友皆不见面,天天在家足不出户。
  好在卫勉榜上有名,如今被选入翰林院担任庶吉士,因听闻妻子命在旦夕,特告假回来,陆时侒很不放心,趁着姐夫回来,也到了卫家看望姐姐。
  卫勉留他用了晚饭,所以归家便晚了。
  陆时侒要回自己的院子,要绕过花园子,他刚走到月季圃,就听见有女孩嬉笑说话的声音。
  一个温柔甜软的声音说:“愿阿娘,平平安安。”
  “那我……那我就愿时婳姐姐,早日找到如意郎君!”另一个声音清脆,俏皮。
第十二章 噩梦
  陆时侒抬眸望过去,就见远处石桌前坐着两个少女,两人都分别抱着个大桃子,一边吃,一边说笑。
  此时月上柳梢头,照得各处都亮如白昼,月影疏疏映在少女脸上,异常娇艳,光影射人,她的面容看得极为清楚,她略侧过脸,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凑到旁边女孩耳边,小声地说了什么,说完就抿唇而笑。
  这个笑容极甜,极美,满园的娇花都成了她的陪衬。
  原来是那个笨丫头啊。
  她叫什么?时婳?有点儿意思。
  时婳不经意往旁边一撇,就见月季花丛中有一抹竹绿色衣摆,仔细一看,似乎有个人影,吓得的她忙拉着桃枝一溜烟地跑远了。
  看着跑远的身影,陆时侒“啧”了一声,唇角上扬,“她似乎也并不算笨?”
  翌日,天尚明,东方刚刚泛起鱼肚白,各门上还未开锁,仆从们也都刚刚起身,有个小丫鬟慌里慌张的到了二门上,喊上夜的婆子开门。
  婆子定睛一看,见是大奶奶的院里丫头,也不敢怠慢,随口问了一句:“这大一早儿的,姑娘这是作什么去?”
  “出……出大事了!”小丫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来不及了,您就先开门罢!”
  婆子只好开了门,丫鬟到了二门外,叫了上夜的小厮,吩咐道:“快!去城东把济生堂最好的大夫请来,再大爷叫回来!要快啊!”
  时婳刚梳洗完,要去隔壁去喊桃枝起床,刚走到门前,还未敲门,就听到一声凄惨哀嚎声,“痛煞我了!”
  桃枝也被这一声吓醒,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门前,看到时婳站在门前,她忙问:“怎么了这是?”
  “怕是出事了……”
  不出一刻,全府上下皆知道了,彩禾突然腹痛难忍,流血见红,等大夫请来,胎儿已死腹中,不中用了,大夫只能下了药,将成型的死胎打下来。
  前日才让大夫诊过脉,说是胎已经坐稳,孕妇身体健全,只要好生养着,自能平安生产,这突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必有古怪。
  大奶奶周氏立马派人封了院子,只准进不准出,势必要查清前因后果。
  一时院中所有的丫鬟婆子乌压压地站了一当院,彩红搬了一张太师椅到中间,周氏一脸痛楚地捏着帕子,落了座。
  “大家都说说罢,从昨日早晨到晚间,所有见过姨娘,接触过姨娘的,细无巨细统统都要禀报给大奶奶。”彩红代周氏开口道。
  大家面面相觑,仔细回想了一番,就七嘴八舌地开始回禀,都是一些可有可无,鸡毛蒜皮的小事,压根没有可用的讯息。
  周氏便开口道:“大家尽管说,若是提供有用的消息,我必然重重有赏!”她声音微弱,脸色苍白,瞧着很是难过。
  不一会儿就从人群中走出来个小丫鬟指认,绿萝曾去了彩禾屋里送了一碗银耳羹。
  绿萝一听,吓得额上直冒冷汗,腿脚发软,忙跪下说,她确实是送了银耳羹,但是彩禾落胎一事,与她不相干。
  周氏便道:“我自是信你的,只是现在有人指认,我也只好先让人验验了,也好洗清妹妹的嫌疑。”
  很快,大夫就验了出昨晚彩禾未喝完的银耳羹里确实是有堕胎药。
  紧接着周氏派人去搜了绿萝的屋子,从箱柜里搜罗出来堕胎的药。
  证据确凿,绿萝百口莫辩,瘫软在周氏面前大喊冤枉。
  “我真是没想到,自打你来我房里,我拿你当亲姊亲妹一般!”周氏痛心疾首,以帕拭泪,“你竟然如此恶毒,残害大爷的骨肉……”
  “奶奶,真不是我!您明鉴……”绿萝一边叩头,一边哭道:“您就算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周氏被她的哭声扰的脑瓜疼,抬手覆在太阳穴上,蹙着眉,吩咐道:“既如此,那等大爷回来再做处置吧。”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将这个贼妇人捆起来。”彩红呵斥众人。
  陆曜臣身边的小厮,找到他的时候,他搂着可心的小妓子睡得正香,迷迷糊糊地的光着膀子出了房门,对着小厮就是一脚,那小厮顾不上疼痛,忙把家里的事简单细说一番。
  他顿时清醒过来,扯了衣裳一边走一边穿,等到了家,周氏早已经拿出比六扇门破案还迅速的本领,将一切查得水落石出。
  陆曜臣先看望了痛失孩子的彩禾,细细安慰了一番,又到正房里,周氏一身素衣,头上一支钗环也不见,蜡黄着一张小脸,眼眶红红,神情楚楚地看着他,不等他言语,她便先敛衽请罪,说都怪自己看顾不佳。
  陆曜臣回想这小半年,她脾气是改了不少,比之原因不知道温柔多少,又见她此刻如弱柳扶风,一举一动,都透露着柔弱,心中不由得怜爱起来。
  他搀扶起妻子,“不怪你,都是那毒妇治的!”
  “大爷,您看这事,怎么处置?”
  陆曜臣冷哼一声,“这毒妇,活该打死!平时就是太心慈,纵的这些刁仆胆大包天。”
  听他说话,周氏用帕子掩着嘴咳嗽了两声,陆曜臣帮她顺气,“你身子不好,就不要管了,我来料理!”
  话说完就走到当院,早有眼尖手快的婆子们把捆成粽子的绿萝,抬到他面前,想到往昔她也没少在他耳边吹枕边风,说彩禾怎么怎么不好!眼下她能做出这种事也不曾有疑,陆曜臣看着披头散发,形容狼狈的女人,气就不打一处来,抬起手就往她脸上狠狠抽了两巴掌,“贱人!我待你不薄,你竟敢残害我的孩儿!”大手一挥,便喊人,“来人,还不将这贱人拖出去乱棍打死!”
  这两巴掌打的绿萝眼冒金星,头晕脑胀,白净的小脸瞬间就红肿起来,她一听这话,顾得脸上火烧一般的疼,哭着喊着又叫救命,又叫冤枉。
  婆子们早就预备下了棍子,听到命令,七手八脚地将绿萝翻了个,大棍子毫不手软地就打在了身上。
第十三章 姨娘
  周氏歪在美人榻上,彩红跪在脚踏给她揉着太阳穴,外面一声又一声的惨叫传进屋内,她拿了帕子掩在面上,声音弱弱的:“听听,大爷这是……狠下了心要将人打死呀。”
  “大奶奶心善。”彩红道,“这么打已经是便宜了那毒妇,要我说啊,就该千刀万剐。”
  窗外的惨叫声减弱,渐渐不闻。
  周氏猛地将脸上的帕子掀开,从榻上坐起来,“那好歹也是一条人命啊……”她掖了掖耳边的碎发,“走,咱去求求大爷,饶她一命。”
  彩红识趣地走过来扶她,主仆二人一时到了书房。
  未语泪先流,她虚弱无力地走到陆曜臣面前,就要下跪。
  陆曜臣从圈椅上起身一把扶住她瑶瑶下坠的身子,“你不好好歇着,这是做什么?”
  “大爷,您就饶了绿萝一命罢,有道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周氏拿着帕子拭泪,哽咽道:“不念旧恶,怨是用希,再怎么说她也伺候过您。”
  陆曜臣听了这话,不禁也回想起曾经两人的欢愉,长叹一声,“也罢,就饶了她一条贱命,赶出府,自生自灭罢。”
  绿萝早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只剩下一口气,还没抬出二门,就断了气,小厮用一张破草席一卷,直接丢到了乱葬岗。
  晚间,刚吹了照明的蜡烛,时婳与桃枝躺在床上闲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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