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青铜鲁班锁格外眼熟。
她先前在预兆里见到过,就是沈顷摆弄木制鲁班锁的那次!
画面一晃。
苏黛紧接着看到漫天大火,青铜鲁班锁‘咕噜噜’掉落,在一片灰烬中被一只手捞起。
那只手修长白皙,骨节比之沈顷的俊秀。
苏黛眼睫颤了颤,恍惚看向与杜淮宴交握的那只手,耳边似是听到一声悲戚喃哽。
“暖月...”
......
第225章 为什么针对沈顷?
杜淮宴是被苏黛猛地抽手给惊醒的。
他豁然睁开眼,侧耳倾听,只听到苏黛微重的呼吸声,不由蹙眉轻唤。
“弟妹?”
苏黛立在榻前,左手紧紧握住潮湿的右手,声线轻细低平,问他。
“明月阁烧毁后,你得到了一只青铜鲁班锁,是也不是?”
杜淮宴怔了一瞬,眼睑缓缓微睁,顿时翻身坐起。
“你看到了?你还看到了什么?”
苏黛语速加快,“那只鲁班锁的一角,雕刻着‘月’字,对不对?”
杜淮宴面色微紧,“对!”
苏黛月眸深暗,“我先前就曾预见那只鲁班锁,但看到的是二爷,杜暖月藏匿起来的青铜鲁班锁,为何会联系上二爷呢?”
杜淮宴长眉蹙起,“你说,沈二?”
苏黛点点头,“可让我看看那只青铜鲁班锁吗?”
杜淮宴自然不会拒绝,连忙唤了杜聪进来,去取那鲁班锁来。
见他站起身,苏黛顺手搭了他一把,引他到书案后落座。
杜淮宴低声道谢,继而又说道。
“那东西是先前就藏在明月阁里的,除却暖月会这样做,想不到还会有别人,我原本以为,这东西里头,有暖月留下的什么遗物或遗言。”
苏黛斜睨他一眼,“这么神秘,说不定有什么机关,你难道就没联想到会跟古族人有关?没想过拿给我看看?”
杜淮宴抿唇缄默,少顷,牵了牵唇低语道。
“你若不说与沈二有关,我原本没打算给任何人看的。”
苏黛无声轻嗤。
说到底,她还有事瞒着杜淮宴,所以杜淮宴自然而然也做不到对她彻底坦诚。
他们两个是有共同点的在身上的。
商人本性,奸诈。
心里正腹诽着,就听这人又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
“也倒提醒了我,沈二是有段时间,闲来无事总爱摆弄鲁班锁,不过那时候他把玩儿的,都是些木头制成的。”
“他那人,总对木头爱不释手,也不知上辈子是不是个木匠投生。”
他竟还开起玩笑了。
苏黛都懒得接这话茬。
她默了默,月眸微顿,继而轻嘶一声,侧目看向杜淮宴,低声猜测道。
“这么巧吗?为何我隐隐觉着,这青铜鲁班锁,说不定就是为了二爷准备的?”
杜暖月是沈家大奶奶,她一定知道沈二爷爱摆弄木件儿,还爱把玩儿鲁班锁。
所以以这种方式,留了东西给沈顷?
杜淮宴眉心轻耸,蹙眉想了想,缓声低念。
“这么说,又仿佛有道理,可又不太合情理。”
苏黛看了他一眼,没接声。
是不太合情理。
杜暖月连对自己的丈夫沈尧都形同陌路,对个几乎碰不上面的小叔子,还能以这么特别的方式,留下遗物给沈顷吗?
想到这儿,苏黛指尖下意识揪紧手里的素帕,一字一句说道。
“那便只有一种可能。”
杜淮宴温声侧耳,“你是说,如我们前两日所猜测的,出现在你梦里的那个古族男人,果真跟暖月有关系,甚至于他通过暖月,来掌控这边的消息?”
苏黛眉梢轻挑,点了点头,“所以这青铜鲁班锁,若不是杜暖月留下的,那定是那个想要引我去黎山的男人,故意让她留下的。”
杜淮宴,“但你预见了,这东西,是给沈二的。”
苏黛菱唇紧抿,瞳眸微凝。
“偏造成个鲁班锁的样式,分明是针对二爷的。你说这一切,像不像断了线的手串,隐约要串联起来,可又像是缺少了什么。”
杜淮宴闻言默了几秒,继而摇摇头,沉声低语。
“缺失的是一切的缘由,找到你,是因为你是‘阿舒’,可他们,为何针对沈二?”
苏黛心下隐隐有个猜测,但又犹疑着没有说出来。
除非黎山那个男人,是想通过沈顷,来找到‘阿舒’。
杜暖月受他掌控,是留在沈顷身边的手眼。
若是如此,再往更早之前推测,杜暖月的母亲当年来到沈家,原本就是有目的的,想要将杜暖月留在沈家。
那她无故早产,在好时辰里生下杜暖月,也会是计划之一吗?
这么一来,杜暖月嫁给沈尧,很可能不止是为了杜家,还有可能是为了进入沈家,留在沈家,靠近沈顷。
她靠近沈顷,时时与黎山那个男人通过梦境联系。
那这么多年来,沈顷的动向,一直被黎山那个男人盯着吗?
苏黛越深思越心惊,不由下意识地看向杜淮宴。
她不会无端端揣测出这些来,偏她心中笃定,一切真相都如她所揣测的一般。
可是为什么?黎山那边又是如何笃定,通过沈顷,就一定能找到‘阿舒’?
除非...
许是许久没听到苏黛的回声,杜淮宴突然浅叹一声,声线温缓道:
“至少现在能确定,沈二也牵连进来了,看来黎山之行,真得等沈二回来。。”
苏黛的思绪被打断,不禁眼睫轻颤,缓缓阖了阖目。
这帮古族人,究竟想做什么?
诓她回黎山,又能如何替‘阿舒’恕罪呢?
她可不信,解除所谓的‘诅咒’,只需要阿舒回去就成,那也不会非得捎带上沈顷。
该不会要拿她当做‘阿舒’,举行什么祭天仪式吧?
沈顷用来是垫背的?
恕罪也讲究成双成对?
这么想着,苏黛只觉得可笑。
倘若真是这样,那这个所谓的‘解除诅咒’,怎么就嗅出几分私人恩怨的意味在里头?
正此时,杜聪捧了个方方正正的大匣子进来。
匣子搁在桌上,杜聪将钥匙双手递给苏黛,便又退了出去,并带上了房门。
房门一关上,苏黛径自上前一步,用手里的钥匙打开匣子上的铜锁,顺手将匣子掀开。
青铜鲁班锁显然已经有些年代,其上的斑驳铜绿也已经做旧,还有几处灼黑。
苏黛将其端起来,仔细看了看,突然就失笑。
“看成色,怕是年代久远,因火烧灼,有些受损,说不准比杜暖月的年岁都大,应当不是出自于杜暖月之手。”
杜淮宴静静听着,随即温声接话:
“那就是黎山那边送来的?”
苏黛点点头,轻轻翻转了一番手里的青铜鲁班锁,口中喃喃细语。
“二爷曾说过,鲁班锁难拼易解,真拆起来,其实很容易...”
话说到一半,一直白皙修长的手精准无误地探过来,一把按在了鲁班锁上。
苏黛掀起眼帘,看向坐在桌后的杜淮宴。
杜淮宴面色温润,缓声说道,“你我都不曾钻研过这东西,说不准会有什么机关,别乱来,既然是给沈二的,还是等他亲手揭开的好。”
苏黛眨眨眼,将鲁班锁轻轻放回木匣子里,语声清淡道。
“我知道,这件事,我得原原本本告知给二爷,你没意见吧?”
杜淮宴摇摇头,摸索着将匣子盖上,“不过这东西,得由我收着。”
苏黛无甚所谓,痛快点头。
“好。”
......
第226章 二爷跟大帅之间,还糊着窗户纸呢
离开时,自书房里出来,苏黛下意识又看了眼东墙角落里那丛青竹。
她眼睫低敛,直等到出了院门,才随口问了出来送的杜聪一句。
“那丛竹子,上次来没瞧见过,可是先前明月阁植在东窗外那丛吗?”
杜聪闻言回头看了一眼,随即轻轻点头,没多说什么。
苏黛浅笑颔首,也没再问,带着青鹞静静离开。
走出一段路,她才敛起笑意,微不可闻地舒出口气。
杜淮宴对杜暖月用情至深,这在知道杜暖月跟黎山古族人有牵连之后,还不知道是不是一件坏事。
但愿,他日后别帮倒忙。
回到汀兰院,苏黛先将与青铜鲁班锁的事,以及跟杜淮宴的对话,还有自己的猜测,全都写在信上,交代刘良寄出去。
她立在廊檐下,眺目了一眼蓝天云霭的晴空,心下不由叹了口气。
今日接连给沈顷寄去了两封信,就不知,前线战事进展如何,何时才能收到他的回信了。
转眼入了八月,盛夏气候逐渐炎热,众人皆渐渐换上了夏裳。
这些日来,苏黛成了杜淮宴书房的常客。
只是很可惜,她再没有感应到些别的什么。
不过似乎是受黎山那个男人和青铜鲁班锁的影响,杜淮宴也没有因此气馁,反倒是不像先前那般迫切,想要从苏黛这里得到更多讯息。
苏黛觉着,他好似在默默等待,黎山之行的到来。
这日她一跨进书房的门,便听坐在书案后的人温笑开口。
“雾城那边,陈师傅近来与我通信频繁,屡次提起‘旗袍’,听闻弟妹先前在雾城时,曾给过陈师傅不少的样稿,近来盛夏,那旗袍在雾城内大火,你可是狠赚了一笔,不过你人不在雾城,那分红,都暂且交给你阿弟保管了。”
苏黛听闻这个好消息,也不由露出笑脸。
她在杜聪挪来的围椅上落座,笑颜戏语道。
“听起来,杜当家今日唤我来,难不成是要谈生意?”
杜淮宴眼梢噙笑,“试卖已见成效,自然可以投本,在此之前,我却是忘了,弟妹可是皇家裁缝的传承人,也算得上是裁缝大家了。”
“闲来无事,可想赚些银元花?”
苏黛失笑,“杜大当家给我送银钱,我会傻到不要吗?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了。”
“有一说一,样稿得交由底下专业的师傅敲定,到时款式挂出去,售卖所得利润,我七你三。”
“成交。”
事实上,她整日里做些婴孩的衣物和襁褓,也是无所事事,如今有正事可做,可算没有那么闲得慌。
这一忙起来,日子就过得飞快。
转眼过了八月十五,沈顷的书信没收到,苏黛倒是自刘良口中,听说了雾城的消息。
“大帅回雾城过节后,在帅府留了几日,之后没有启程回边线,而是带人亲自去前线了。”
彼时,苏黛正在试穿杜家衣铺送来的旗袍款式,听刘良说完,不由眼皮一跳,自落地镜内看向他,低声问道。
“大帅去前线了?该会察觉到,我并不在二爷身边...”
刘良眉心皱了皱,沉声道,“二爷没来消息,想是能应付过去。”
苏黛面露忧虑,黛眉浅蹙,点头细语。
“先这么着吧,等二爷来了信再说。”
刘良抿抿唇,将手里的牛皮信封递上。
“奶奶,这是先头您交代查的那些人,往滇南走动的,都在这儿了。”
苏黛自镜中看了看他手里的牛皮信封,随即转过身,伸手接过。
“我知道了,你先去吧。”
刘良一走,屋内静下来,苏黛踱步到桌前,将牛皮信封打开。
虽是经过半个月的筛选,最后还是有满满半页的人名。
想知道刘老爷子究竟将她的青丝和血迹,通过谁递交黎山那边的,就得将这些人包括刘老爷子在内,一个一个抓起来审问。
这倒是可以交代刘良,让雾城那边的人,暗中去做。
可惜她眼下人又不在雾城,不能亲自见见刘老爷子,实在很不方便。
思来想去,苏黛觉着,这件事也不急于一时。
毕竟如今已经知道了杜暖月这条线,剩下的,等沈顷回来之后再细查,也不算晚。
黎山那边,不就是想让她和沈顷亲自去一趟吗?
只要他们还没到黎山,一切就都来得及。
正此时,青鹞带着人进来摆膳。
“奶奶,该用午膳了。”
苏黛思绪收敛,轻嗯一声,起身将桌上纸页收起来,装进牛皮信封里,准备进屋收起来。
青鹞眼明手快,连忙上前接过,一手扶了她到桌边坐下。
“您坐着,奴婢来。”
这丫头,最近行事越来越像老妈子了,凡事都见不得苏黛亲力亲为。
苏黛唯一能亲手做的事,只剩拿笔画样稿了。
她坐在桌边,侧目看着青鹞的背影,不由失声笑道。
“你怎么回事?难道我身子还没重,就已经手不能提走不了路了?”
青鹞将牛皮信封收进床柜里,闻言回身看苏黛,一边走回来,一边笑说。
“您身子都显了,还是安稳静养,别逞强。”
“逞强?”
苏黛顿时哭笑不得,低头看了看自己腹间,只不过因着身上穿了件儿腰线熨帖的旗袍,小腹也只微微凸起个山丘。
平时稍稍宽松的裙褂一上身儿,压根儿都看不出来。
“哪里逞强了?就这么一丁点儿大,还能成累赘了?”
青鹞无语失笑,上前给她盛粥,摇头叹道。
“怎么能说小主子是累赘?属下可不是那个意思,这先前呢,眼前瞧不出来,也不觉着什么,如今能看出孕体了,咱们更得细致小心。”
苏黛捡起箸子,跟着摇摇头。
“我在这府里,吃穿用度可不比在帅府时差,已是够细致小心,你总不能让我能躺着不坐着,能坐着不站着吧?那还不把人给养废了?”
青鹞鼓了鼓嘴,干巴巴笑道,“您看,您又曲解属下的意思。”
苏黛接过粥碗,笑了笑,捏着箸子赶她。
“不跟你贫嘴,快去用膳吧,不必守着我。”
青鹞浅叹一声,扯了张帕子擦擦手。
“属下不饿,陪您说说话。”
“嗯?”,苏黛咀着水晶蒸饺,掀起眼睫看她。
这丫头,是有话跟她说。
青鹞面露踌躇,唇瓣嚅了嚅,才小声开口:
“刘良说,大帅去前线了。”
“属下觉着,指定能察觉奶奶其实一直没在二爷身边,您说二爷会怎么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