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逢捏着手苦笑一声,“徐大哥,不是你想的那样。”
徐星嘉瞪眼不耐,“那是哪样?!”
苏逢抿抿嘴,叹了口气。
“外头那些人爱怎么说怎么说去吧,就如同徐大哥说的,清者自清,谣言终究会不攻自破,我阿姊的事,她心中有数,我跟娘也都看在眼里呢,就不劳徐大哥费心了。”
“阿逢…”
“徐大哥,那你路上慢点,我先回去了。”
苏逢没再给徐星嘉多问的机会,转身径直回了院子。
他不觉得阿姊的私事,能随便拿出来跟人探讨。
结果,没走两步,院门外又走进个人。
刘良直接忽略了杵在院门处的徐星嘉,朝着苏逢喊了一声。
“小逢爷!”
苏逢脚步一顿,连忙侧身回头。
刘良呲牙一乐,虎目精亮。
“姑娘醒着吗?有二爷的消息。”
苏逢眨眨眼,连忙让他进屋,“阿姊醒着,你进来说吧。”
苏黛这两日,一直是在等这则消息。
“唉!”
……
第69章 沈二爷藏起来的心尖尖儿
刘良也没贸然闯进苏黛的屋子,就隔着门帘立在堂屋里说话。
“货分批改了土路,运往边线去了,二爷原是也要先回趟边线,只是临时改了主意,没跟着货走,车程快的话,约莫今日天黑前就能到雾城。”
“二爷让姑娘等着,他一回就过来看姑娘,不在雾城耽搁。”
苏黛单手撑着床沿,听到这儿时,眼里亮着澄明的光。
“他今晚就到吗?”
刘良笑呵呵应,“能到,只是得后半夜了。”
苏黛月眸浅弯,掀开被子下榻。
“你开车来吧,我去宅子等他。”
刘良听罢没接话,而是转头看身边的苏逢。
苏逢掀帘子就进了屋,见苏黛坐在榻前穿鞋,无奈劝道。
“别折腾了,有什么话在这儿不能说吗?”
苏黛菱唇翘着柔软弧度,“人多呀,我有许多话想单独跟他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懂不懂?”
苏逢还未说什么,屋里帘子又是一掀,冯岑月端着药碗进来,没好气地白瞪苏黛。
“还要不要你身子骨了?”
苏黛嘟囔一声,“我好了。”
虽是倔了一嘴,但还是老老实实接过药一口闷了,而后将碗又递给她。
“就让我去吧,不然我便是呆在这儿等,也是心神不宁牵肠挂肚。我好些日没见他,娘,我真的很挂念。”
冯岑月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声。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她知道这家里没人能做苏黛的主,这孩子长到这么大,但凡想做的事,她跟她爹就没有能左右的时候。
于是也没废话,直接从屋里出来交代刘良。
“她还没好利索,跟你们家主子说,再请个好大夫来将养将养,他要有心,怎么也不会比我们养的差。”
刘良咧嘴一笑,拍胸脯保证,“您且放心着吧,一准儿把姑娘照料的结结实实的。”
苏黛裹得严严实实出了门,刘达刘良开车,带她去了镇外的宅院。
这次,还带上了豆蔻,方便照料苏黛。
洋车一驶入敞庭,院门便再次无声无息地关上,冷清的仿佛主人一直没回来。
苏黛自车上下来,便被一口寒气激的喉咙发痒,连忙掩着帕子,咳声已经溢了出来。
豆蔻担忧的直给她顺气,一边儿抬眼看刘达刘良。
“小姐怎么还咳上了?得找个大夫再好好看看才成。”
刘良赶忙回道,“外头冷,姑娘先进屋躺一躺吧,我已经安排人去雾城请最好的大夫来。”
苏黛咳过一阵儿,抚着胸口浅浅平息了下呼吸,看了眼豆蔻,抬脚上了回廊。
“就是灌了口冷气,没那么娇贵,二爷回来,你们不许乱说话,平白让他担心多虑。”
她说这句话时,倒是语气平稳,也不气喘,偏那雪肤凝脂般的面上,还透着丝丝不正常的红晕,是方才咳的厉害憋红的。
豆蔻亦步亦趋跟在一旁,见状抿了抿嘴,小声嘀咕。
“我不乱说,那沈二爷也有眼,会看的呀。”
苏黛嗔怒瞪她一眼,“他要审问,那就说我是受了风寒,你敢多嘴一个字,以后我去哪儿都不再带你。”
豆蔻鼓着嘴乖乖点头,“我记下了。”
刘达刘良跟在两人身后,闻言彼此对视一眼。
刘良,“姑娘不打算把廖家那事儿跟二爷说?”
苏黛浅笑摇头,“你们不是已经关了廖晓华两日,她已经吃了教训,这种小事,无需再说给他听。”
刘良默了默,叹气道,“要紧的是这件事的后续,镇子里如今有些风言风语,的确是中伤了姑娘清誉,这事儿瞒不住二爷的。”
苏黛并不放在心上。
“没想瞒他,只是迟早这些谣言都会过去,不值得的特地提出来,惹他心烦。”
“何况,我病着的事儿,也的确跟那些谣言不相干,你们不要误导他。”
沈顷这次回来,就要与她定亲的。
她怎么可能还在意那么两句虚假的流言蜚语?
苏黛回了主院,便径直进了里屋没再出来。
从雾城请来的大夫,是天色刚暗时到的。
豆蔻将床帐都放下来,苏黛自缝隙里探出一条纤细的玉臂,给老大夫看诊。
“这位姑娘是,忧思过度,气血虚,没什么大碍,用些补品,好好将养将养就好。”
苏黛自觉精气神也不错,收回手去,便吩咐豆蔻送大夫出去。
老大夫出了门,自然又被刘良和刘达拦着盘问了一番。
再三确认苏黛身子骨没什么其他的不适,两人齐齐松了口气。
刘良送老大夫出院子,声线压得低沉。
“今儿这事儿不能往外说,二爷今晚就回这边儿来,你就先在这边住两日,以防回头还用得着你。”
老大夫谨慎的点头应下,“老朽知道轻重,放心。”
隔这么老远专程派人将他送来看诊,这屋里方才那姑娘,可见是沈二爷藏起来的心尖尖儿。
他这点子事儿,还是掂量得清的。
苏黛一个人,晚膳用的也早,简单吃过两口,又灌下一碗汤药,她便卷着被子躺下,静静等着沈顷归来。
虽然知道他可能会很晚才能到。
但自从知道他今晚能回来的那一刻起,她便无时无刻不期待着他的抵达。
等时间过去是煎熬而漫长的,苏黛始终很清醒,凝神听着院外的动静。
子夜过半时,豆蔻已经蜷缩在窗边矮榻上睡着了。
苏黛掀开被子,轻手轻脚下了床,走到桌边倒了杯温水喝,眼梢时不时往房门的方向瞥一眼。
彼时,宅子院门已经被敲响,门房将门大敞开,漆黑的大头洋车便徐徐驶入,停在了敞庭内。
刘良得了信儿匆匆迎出来,紧走了几步上前,低头打开后车门,视线看向车里的人。
“二爷。”
“嗯。”
沈顷嗓音干哑,没戴军帽,头发短碎凌乱,眼底熬的猩红,下巴上也满布青茬,满身是饱受经霜后的风尘仆仆。
他长腿杵地从车里下来,夹在指尖的烟蒂随手丢在地上,被军靴捻灭。
“你怎么在这儿?黛黛也在?”
他原是算着回来的时辰太晚,想等洗漱过将自己打理齐整了,天亮再亲自去苏家接人的。
倒没料到,一下车就瞧见刘良。
刘良唉了一声,低声回道。
“姑娘一直等您的消息呢,知道您今晚能回,晌午就赶过来等着了,这会儿屋里还没熄灯。”
知道她也记挂他,沈顷眼底溢出两分笑意,这几分笑驱散了眉眼间冷沉的疲惫。
他迫不及待抬脚,拾阶而上,上了回廊,下颚轻偏叮嘱道。
“朴淞也下去歇着吧。”
朴淞摘了军帽挠挠头,闻言唉笑一声,反手拍了拍刘良手臂。
“一会儿帮我也送些吃得来,还有热水。”
刘良点头笑骂,“少不了你的,去吧,这儿有我跟刘达呢。”
朴淞笑了笑,这才提脚大步走了。
刘良连忙追上沈顷。
......
第70章 这种被人眼巴巴盼着的感觉,实在令沈顷受用
院子里传来脚步声时,苏黛刚刚重新在榻边落座。
沈顷跟他身边的人,都是穿军靴的。
但她总能在这些脚步声里,辨认出是不是属于沈顷的。
那道稳健有力的军靴磕地声踩在她心口上,苏黛下意识就站起了身,想迎出去。
她拉开里屋的门,惊醒了在矮榻上熟睡的豆蔻。
“小姐?”
小丫头一个激灵,擦了擦口水,连忙追出屋子。
就瞧见,堂屋的门帘子一掀,劲挺伟岸的高大身影微低头跨进了门栏。
沈顷一抬眼,立在堂屋中央的纤娜倩影就撞进了视线。
她只穿了一身儿单薄的内裳,乌发半绾半散着垂落在肩侧,一双乌澄月眸亮的如琉璃珠子一般,神情还有些怔怔的。
沈顷眉眼溢笑,摘了皮手套随手丢进靠近屋门的围椅上,低声哄道。
“站那儿别动,先不抱你,身上脏…”
话音儿还没收尾,苏黛已经乳燕归巢似的扑了过来。
“小哥!”
沈顷一怔,下意识后撤,五指撑开抵住她额头,不让她贴自己身。
他气笑道,“怎么总也不听话?说了身上脏…”
他身高臂长,胳膊伸直了抵着她时,苏黛扑腾着手臂也没法抱住他。
于是,两只素白小手只能无助的揪住他大衣兜,眼眶红红像只受了委屈的兔子,噘嘴咕哝。
“我不嫌弃你!”
沈顷低呵一声,指腹揉了揉她额发,声线温醇沉和。
“好些天没梳洗,不止浑身脏,还一身寒气,你钻进来得冻着你。”
“黛黛听话,你进屋去套件衣裳,小哥就来。”
苏黛眼巴巴瞅着他,见他抵着自己的力道一点儿不收,压根儿不打算跟她妥协。
无奈之下,她只能松开拽着沈顷大衣衣兜的手,退了两步,哽咽道。
“那我进屋等你~”
沈顷牵着唇微微颔首,自己褪下大衣丢在一旁,低声催促她。
“快进去。”
苏黛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豆蔻杵在一旁,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见自家小姐魂不守舍地进了屋,她跟也不是,退也不是,小心翼翼瞅了眼沈顷。
沈顷眼梢淡淡瞥过来,只觉得苏黛这个丫头有些木头木脑,不是个机灵的。
他走到桌边倒了杯凉茶,抿了一口,淡声下令。
“下去传膳,这儿今晚不用你伺候。”
豆蔻被他这冷冰冰的语声凉的缩了缩脖子,连忙点头应是,好歹出去前,还知道把沈顷褪下来脏大衣抱出去。
灌下两盏凉茶,沈顷将军靴和外衣皆褪下来丢在外室,只穿件白衬衣和亵裤,径直进了里屋。
苏黛披了件披风,坐在桌边面朝着门的方向。
沈顷一进来,她便站起了身,清柔眼眸直勾勾看着他。
这种被人眼巴巴盼着的感觉,实在令沈顷受用,他忍不住弯起唇角,抬起手臂走向她。
还没等到近前,苏黛已经扑了过来挂在怀里。
沈顷低声失笑,大掌抚了抚她背脊,温声抚慰。
“好了,这不是回来了。”
苏黛紧紧搂着他,闷声哽咽,“我预见了,一天夜里,你的船被人袭击,被炸了…”
沈顷心尖儿抽了抽,双臂搂紧,俯首贴了贴她面颊,哑声哄着。
“爷知道,所以听你的话了,没出事,黛黛别怕。”
苏黛眼睫轻颤,瓮声瓮气地提要求。
“我会怕的!小哥,日后你能不能带着我...”
沈顷闻言微怔,属实没料到她突然提这样不切实际的话,只当她是被自己的预兆给吓坏了。
他轻抚苏黛后脑,搂着她往矮榻前走,落座后,耐下心来哄她。
“爷不是去游山玩水,边线更不是什么安居享乐之地,知道你是吓着了,但这件事不是闹着玩儿,不能带着你。”
苏黛眼眶更红了,里头清澈的水光潋滟轻颤着,看起来盈盈欲泣楚楚可怜,惹人心疼。
沈顷受不了,干脆抬手盖住她眼帘,声线低哑。
“别这么看着爷,不许哭。”
说是不许哭,那泪珠子已经打湿了他掌心,有两滴滑落手掌下沿,滴在苏黛披风上。
沈顷被烫的手一抖,心里烦躁的厉害,忍不住凶她。
“爷说了不许哭!”
苏黛抽噎了一声,一把将他手推开,双目含泪扁着嘴。
“下次我要见不着你了呢?!”
沈顷蹙眉,“胡说什么!”
他掩住内裳衣袖,粗鲁的替苏黛拭去眼泪,想再训她两句,可看她小脸苍白眼眶通红的模样,到底是狠不下心。
他缓了口气,重新将苏黛揽进怀里,抚着她背温声低哄。
“便是带着你,又能如何?无端让爷分心罢了。”
“最多爷答应你,日后时常与你联系,跟你交代清楚去做什么,何时回,让你心里有数,成不成?”
苏黛湿濡的眼睫轻颤,喃声念道。
“我不想再这样跟你分开,在这般枯等着,我像是在浪费能与你相守的时日,还不知你能不能全头全尾的回来,小哥,你知道,我时日不多了...”
“不许再胡说!”
沈顷咬着牙,抬手捏住她面颊,低头瞪着苏黛,眸中尽是幽冷怒意。
“什么时日不多?忘了爷说过什么?!你诚心戳爷心窝子?爷说了,要让你长命百岁陪着爷!”
苏黛咬唇,心里酸楚的厉害,想说什么,喉间一痒,来不及掩饰便骤然急咳起来。
“咳咳咳...”
沈顷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怔住,反应过来,连忙揽着她轻拍背顺气。
“黛黛,慢些,为何咳这么厉害...”
正此时,里屋门被敲响。
“二爷,热水送来了。”
沈顷偏头低吼,“刘良!滚进来!”
刘良连忙推门而入,脚步匆匆绕过落地屏风,就见苏黛倚在沈顷怀里,刚咳过劲儿,玉面桃腮尚在急喘。
再看自家二爷冷面寒霜眼带刀子的脸色,刘良心下一咯噔,束手束脚的低声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