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不会没死成闹了个半身不遂吧。
她猛地睁开眼,和在身旁倒水的时屹刚好对视,他眼下一片乌青,双眸还有不少红血丝,这模样比郁欢好不到哪里去。
时屹看她醒了神情不变,继续将水往吸管杯倒,还不忘调侃:“舍得醒了?”
刚刚她是没睁眼,但眼皮下瞳孔来回转,长睫跟着颤动不停,一眼就是装睡。
郁欢张了张嘴想说话,结果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脖子似乎被半路截断了一样。
时屹试了试水温,将杯子放在桌子上,扶起郁欢的上半身靠在自己怀里,然后将杯子拿过来:“喝水。”
郁欢张口含住了吸管,温热的水缓缓汇入口中,干涩的喉咙缓和不少。
她这才有功夫打量起房间,是在医院里的单人间里,不像平常病房那么压抑灰白,装修的温馨豪华,跟酒店房间一样。
手在输液,胳膊围着绷带,右腿打了石膏吊在半空,看来这次跳楼损伤严重。
时屹看她脑袋四处转也没说话,低头看着杯子里的水一点点少下去。
郁欢喝够了将杯子往后一推示意他拿走,然后扬头看他:“我爸爸他怎么样了?”
第42章 说话算数吗
时屹将杯子放回原位,话音里带着讽刺:“自己都这样了还操心别人。”
郁欢的性子温顺很多,不像昨天那样浑身带刺了,或许是因为生死关走一圈清醒许多,又或许明白了自己无论如何是抗争不了时屹的,索性作罢。
她敛眉看着包成粽子的右腿:“那不是别人,时屹,那是我爸爸。”
时屹动作一顿,倒也没再嘲讽她:“没事,又成老样子了。”
郁江野的状态也就这样了,都植物人了还能坏到哪里去,那天的话只是为了刺激郁欢,其实什么事都没有。
“以后我是不是再也不能见我爸爸了?””
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透着落寞悲伤,时屹不舒心,心里莫名的有些别扭:“是,忤逆我就该想到后果。”
“知道了,”郁欢眼里所剩不多的光也跟着熄下来了:“那你说话算数吗?”
他明知故问:“什么?”
“我跳下去你就不会再强迫我,这是你说的。”
时屹眉梢一扬,话里有几分促狭:“问来问去都不关心自己身体是吗?口口声声说要坚持跳舞,却拿身体当儿戏,用跳楼来威胁我,看来你也没这么热爱舞蹈。”
郁欢心里空落落的,当时的确没想那么多,生理性的害怕战胜了理智,只想赶快逃走。
她弱弱的反驳:“那是你逼我的。”
时屹喉结滚动了一下,要不是看她实在可怜,早忍不住发火了,真的太大胆了,居然敢跳楼。
他明明给了选择,是她宁可跳楼都不肯来自己怀里,这下受了伤还说是自己逼的。
但她躺在血泊中的模样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时屹怕了,也渐渐明白,郁欢与他不再是赎罪,而是成了身边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郁欢哪里知道他矛盾的心理,就是单纯觉得委屈,要不是他像个恶魔一样紧追不舍,她怎么会跳楼。
她尝试动动腿,结果疼的嘶牙咧嘴:“我腿呢?”
“那不在那呢。”
吊在半空,白白胖胖的跟个萝卜一样。
“我还能站起来吗?”
时屹不说话了。
郁欢顿时慌了,支起身子想去摸摸腿,结果半路被时屹握住手腕又拉了回来:“干什么。”
“你让我摸摸。”
时屹环着她温热的手,表情凝重:“还摸什么,都成这样了。”
她声音微微发颤:“以后还能跳舞吗?”
“还想着跳舞,下床都费劲。”
郁欢的脸瞬间白了,这代价太大了,后半生得靠轮椅了?太不划算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转了一遍,想死的心都有了,郁家算是彻底完了。
时屹看她小脸白了又红,知道她是害怕了,绷着脸说:“你腿不行了,舞也跳不了,留在我身边也没什么意思了。”
郁欢一愣,时屹这是看自己瘫痪了想结束关系啊,她慌乱的争取:“腿没了脸还在啊,你接受不了吗?”
时屹略带嫌弃的看眼她的腿,摇了摇头:“是。”
郁欢垂着脸,可怜巴巴,怎么都没想到时屹会来这一出,下不了床就没法工作,更没办法给郁江野付医药费。
“那怎么办,我出去乞讨吗?”
时屹装模作样的想了想:“可行,好歹你还有张漂亮脸蛋,我给你联系地方,就医院门口怎么样?”
她叹声气,看着腿愣了很久,怅然若失:“我陪了你三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腿没了你一点都不心疼,还赶我出去,怎么着都该给个分手费吧?”
时屹有点惊讶,眉梢跟着一扬:“你想从我手里要钱?”
“反正你家大业大的。”何况自己跳楼还是被他逼的。
时屹蹙眉考虑了一下,指节摩挲着她细腻的腕骨:“的确,你辛苦了,可你知道郁江野这三年花了我多少钱吗?”
郁欢神色一顿,私人疗养院每日基础支出得一千,加上专业护工和医疗怎么着也得一千,三年算下来得三百来万,还抛去抢救的费用。
还是别算了,别要不到钱还得赔钱。
郁欢苦着脸斟酌词汇,脑子里盘算怎么说更好听:“你不是要我留在你身边赎罪吗?这么快就结束了?”
“腿都没了留在我这是白浪费钱,去要饭吧,这才是正儿八经的赎罪。”
这话说的太绝情了,郁欢心里生气,瘫痪在床还不如死了,时屹这没心肝的东西还趁人之危。
“好啊,时医生你还真是无情,我现在就去跟媒体曝光你,有未婚妻还包养情妇,我要把你干的好事全告诉阮颂年,看你在医院里怎么混!”
她说的豪情壮志,只是话音一落肚子就没骨气的跟着响了,将近一天没吃东西,又和时屹拉扯这么久,还真是饿了。
她有点尴尬,从时屹掌心抽出手摸了摸小腹:“分手的事等会再说吧,我……我饿了。”
时屹在她身后垫了枕头,神情是极少显露的温和:“想吃什么。”
“想喝粥,鲜甜的海鲜粥。”
时屹点头,转身准备去买,脚步刚抬起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扭头看着她,像是被春风轻抚过的湖水,涟漪乍起:“郁欢,下次别拿身体威胁我了。”
“那你呢?还会强迫我吗?”
时屹的手摸了摸她丰盈的发顶,声音有些疲累:“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眉目含情,隐隐显出几分心疼,明明危险至极却又让人忍不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郁欢没见过这样的他,一对视心跳跟着加快:“好,我也答应你,再也不跳楼了。”
也跳不了了,剩下的这条腿不答应。
时屹出了病房,脚步越来越慢,最后干脆停了下来,看着走廊劲头投射过来的光长长叹声气,心头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松动下来,有惊无险。
这会买菜再做来不及了,只能买现成的,他开车出了医院,累劲跟着涌上来。
一整夜没睡觉,郁欢晕了多久他就陪了多久,还找来医院骨科副教授来给复位治疗。
好在只是普通骨折,休养好了还能继续跳舞,但不能让郁欢这么早高兴,得好好吓吓她,二楼说跳就跳,真的让人气得牙痒痒。
时屹买了她要的海鲜粥,又去药房拿了维生素和药,到病房还没进门就听到陆湛的说话声。
语气关切又温和:“小可怜,怎么这么不小心,好好的腿包的跟萝卜一样。”
时屹隔着窗户扫了一眼,阮颂年正调整输液管,陆湛也围在病床前,表情夸张的给郁欢胳膊上药,嘴里还念叨:“这才几天不见,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第43章 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郁欢很不自在,脸上挂着疏离的笑一直往后躲:“不用了,一会我自己来吧。”
阮颂年扶着她后仰的肩膀:“你挂着水怎么自己来,陆湛是医生,怕什么。”
“细皮嫩肉的留疤就不好了,乖乖待着别动。”
郁欢跟个动物一样被围着动弹不得。
时屹看不下去推门进去了。
阮颂年回头看去,脸上绽起抹明媚的笑意:“时屹。”
时屹眉眼冷淡的应了一句,饭往桌子上一放,径直将陆湛替下去了:“我来。”
陆湛莫名其妙的被推出来,手上还拿着棉签,皱眉看眼阮颂年,怎么回事,不是说好的郁欢归自己的吗,时屹未免太主动了,还当着未婚妻的面。
阮颂年没理他,垂眸看着给郁欢上药的时屹,神情专注,动作温柔,仿佛手下的是块不可多得的美玉,生怕刮到蹭到。
她迟疑的问:“郁欢这是怎么弄的?怎么伤成这样了。”
郁欢抢着说:“从楼梯上摔下来的。”
“太不小心了,昨晚时屹急匆匆的抱着你进了医院,可把我们吓到了。”她笑盈盈的看向时屹:“看你紧张的样子,还以为多严重呢。”
郁欢皱着小脸,都得坐轮椅了还不严重吗,难不成腿直接没了你才满意?
时屹不说话,擦完药又去拿桌子上的饭,看样子是想亲自喂饭,郁欢有点尴尬,但看时屹冷淡的样子又不敢说话。
阮颂年伸手去接时屹手里饭:“我来吧。”
时屹不肯:“不用,我自己来。”
阮颂年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瞬间又恢复正常:“郁欢以后不舒服了来找我,时屹很忙,何况你们的关系也不方便。”
话一出口病房里顿时安静下来,时屹晃动长匙的动作停下,挑眉看了眼阮颂年,意味不明:“不方便?”
阮颂年勉强一笑,将视线移到郁欢身上:“不是吗?”
时屹声音一如往常的清明:“没什么不方便的,她受伤是因为我。”
郁欢绞尽脑汁的想解释,可又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她也想跑啊,可时屹不允许,现在倒是能跑了,可又跑不动了。
阮颂年知道时屹不高兴了,但当着陆湛的面还是想找回未婚妻的身份:“那这样我来照顾她就好,我们是朋友,。”
时屹唇角微勾,略显讽刺:“不用了,省的你又把她照顾到别人床上去。”
话一出口屋里另外三人都愣住了,尤其是阮颂年,脸色极为难看,郁欢嘴张了又张实在不知道怎么说,一旁的陆湛将三人表情尽收眼底,觉得不大的病房气氛倒是微妙。
阮颂年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那是个意外。”
时屹也没想辩驳:“或许吧。”
陆湛不知道王牧川那事,看气氛不对想缓和一下,朝郁欢挑眉一笑:“欢欢想吃什么,晚上给你带过来。”
时屹插嘴:“不用,她有伤不能吃乱七八糟的。”
陆湛不服:“我当然知道,我又不瞎买。”
时屹没说话,盛好粥端到郁欢跟前,舀了一勺喂到嘴边示意她张嘴,三人目光齐刷刷的投过来,还当着对方未婚妻的面,郁欢如芒在背勉强喝了一口,一点味道也没尝出来。
陆湛又说:“欢欢多吃点饭,赶紧恢复,你还欠我一支舞。”
一听这话郁欢差点被饭呛到,还跳舞,下床都费劲了,时屹皱眉拿纸擦了擦她唇边的痕迹,动作略显暧昧。
阮颂年看不下去说:“好了,我回办公室了,时屹,我待会我再来找你。”
时屹头也没回:“嗯,陆湛也一起出去吧。”
赤裸裸的赶人了,陆湛啧啧几声想说话,却被阮颂年拉着往外走,一直关了门她才松开。
陆湛觉得不对劲,观察着阮颂年的表情说:“阮医生,你未婚夫有新女朋友了?”
阮颂年敛眉:“或许吧。”
“你们……玩的挺开。”
两人出了病房,郁欢觉得烦躁,不明白时屹刚才拿出什么意思,粥又喂了过来,她避开不想喝。
“你这是什么意思?”
时屹假装听不懂:“什么?”
郁欢早就看不下去了:“阮颂年是你未婚妻,当着她的面能不能别这样,你是不怕,我呢?”
时屹眉头微皱,将粥放回桌子上,他只是不想演戏罢了,阮颂年张罗着把郁欢介绍给别的男人不是一次两次了,谁还没点脾气。
郁欢能猜到他的想法,或许是受着伤胆量跟着大了,又或许只是单纯埋怨时屹,她发泄着心里的不满:“别这样了,很烦很累。”
为了阮颂年逼着自己去找周景辞求情,被欺负的时候他不在,反而怪自己和别的男人接触。
等受伤后又摆出多深情款款的样子来,还为她打抱不平,晚了。
她觉得厌烦,莫名其妙的抗拒,时屹的这种占有欲她不喜欢,觉得自己像个动物一样。
时屹抬起眼皮看她一眼,平静无波:“看在你受伤的份上这次我不计较,再有下次,别怪我发火。”
郁欢惨淡一笑:“还有什么所谓,干脆把我另一条腿弄断。”
时屹看了她许久,也不知在想什么,眸子里漆黑一片,看的郁欢有些害怕。
最终还是她败下阵来:“知道了,没有下次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时屹没说话,伸手去摸她的头发,郁欢被吓了一跳,仰着身子往后躲。
时屹也有些不耐烦,直接将身后的垫子拿走,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拿着梳子帮她梳头发。
第44章 想上厕所
郁欢这一条只有腿遭殃,头还好只有点皮外伤,但流的血不少,不然时屹也不至于吓成这样。
头发上的血已经被洗掉,一梳清甜的发香扑面而来,混着淡淡的药草味,莫名的很搭。
郁欢有些不自在,两人靠的太近了,时屹的呼吸喷洒在耳畔,没一会就浑身燥热,可又动弹不得。
时屹低声说:“先在医院养一周,然后跟我回云枫。”
头发很快就通顺了,他分成三股,轻柔的开始编发。
郁欢头发又长又多,好在很柔顺,编起来不费力气。
她懒懒应一声,看他手指翻飞觉得好玩:“你还会编头发。”
“又没什么技术含量。”
“编起来干什么呀。”
时屹看她一眼,眸色温和:“受伤不方便不能总洗头,编起来好打理。”
这倒也是,看来这一跳楼时屹跟着良心发现了,她大着胆子又说:“能帮我找个女护工吗?不然上厕所什么的不方便。”
“已经找了,明天人就来了。”
郁欢顿时放心不少,她还担心时屹搞什么深情人设太入迷,说什么我亲自动手帮你,那她宁可去死。
编完头发郁欢将粥全部喝完,时屹有事要忙不能一直陪着,看她情况还好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