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衣间里,郁欢紧紧抱着周景辞,心跳如鼓,大气也不敢出。
一墙之隔,她和恶魔只有一墙之隔。
本来以为忘记了,午夜梦回也不会被噩梦吓醒,可现在才发现,她还笼罩在时屹的阴影下,就连听到声音都会发抖。
周景辞将她扶到椅子上,半蹲下来握着她颤抖的双手,轻声抚慰:“看着我,别害怕,他看不到我们。”
郁欢眼眶含着水珠,将落未落:“景辞。”
周景辞吻了吻她的指尖:“没关系的,我一直在,别怕。”
郁欢不能不怕,反倒有种灭顶之灾的感觉,所以这样都躲不过吗,到底怎么才是结束,她明明已经逃的那么远了。
曾经她那么恨,晚上失眠的时候想的全是怎么报复回去,可轮船上的事情过后她才发现,没必要了,时屹也是可怜人。
分开就好了,各自过各自的生活。
周景辞将她从深渊救赎出来,一点点将她的伤痕愈合,但时屹一出现,一切回到原点。
时屹一直坐在椅子上,听到试衣间里有动静还侧头看了一眼,觉得有些奇怪,这人进去这么久还没出来,还想看看这女孩的正脸。
杨宛换好衣服出来,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怎么了?”
时屹收回视线摇了摇头:“没什么,明天的机票,我先去车里等着。”
说着起身准备出去,杨宛叫住了他:“别了,跟我一起去楼上吧,介绍你们认识。”
时屹没有多推辞,陪着杨宛一起上了楼。
脚步声一点点远去,郁欢终于松懈下来,长长的舒了口气,任凭周景辞牵着手出去了。
郁欢曾经想过,如果再次被时屹找到了怎么办,她没了还手之力,大概率只能等死,可现在不行了,她有了孩子,不管怎样,为了这个生命她也要坚持。
因为这是她的孩子,也将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当时发现的时候她那么坚定的要打掉,无法容忍这个孩子的存在,周景辞一直尊重她,两人去了医院,医生说这孩子来的不容易,如果打了这辈子郁欢都可能生育不了。
周景辞当时说,孩子无辜,而且将会是她这辈子唯一的亲人,没必要为了时屹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既然永远不见,这孩子就和他再无关系了。
她犹豫了,当年那个孩子没了让她痛苦了这么久,现在又有了,还要这么绝情的剥夺他生存的权利吗?
这是她的血肉,既然和时屹再无联系,那孩子就是自己和周景辞的了。
后来就留了下来,周景辞俨然成了孩子的父亲,陪着一起产检,做营养餐,胎教。
孕吐的死去活来的时候他也一直陪着,给足了安全感。
但两人一直没结婚,是郁欢不想。
周景辞也觉得那张纸证明不了什么,也不想束缚住郁欢。
于他而言郁欢像天边的月亮,如果能沾到一缕清幽也好,沾不到,默默陪伴也是荣幸。
他不能想着占有月亮,只能守护。
大概是月份大了没有安全感,如今她越来越依赖周景辞,分开时间一长就会焦虑,无所适从,即便有景念陪着也没用,她也还是害怕。
尤其是那次差点碰到时屹之后,症状越来越严重,晚上还会被噩梦惊醒,听到时屹的名字会紧张的呕吐。
周景辞带着她去看心理医生,医生说是分离焦虑症,目前有身孕无法药物干涉,只能心理疏通,不过这个好说,等郁欢生产完恢复跳舞就能自愈了。
比较严重的是另一种。
等郁欢出了屋医生单独跟周景辞交流,她其实还患上了创伤后应激障碍。
有人给她带来过伤害,即便现在逃离了心理还是惧怕,并且会放大自己受到的伤害,导致提起这个人的名字就会生理性的排斥。
只是目前郁欢肯定不能用药,如果心理疏通不行的话,只能尝试催眠。
周景辞很担心,他没敢告诉郁欢,毕竟她现在八个多月了,说这些不合时宜,反而会增加压力。
他几乎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就担心出事,好在郁欢在自己面前会平静很多。
身子笨重压得盆骨疼,周景辞专门学了按摩的手法帮郁欢放松,只盼她能好受些。
晚上做完胎教帮她抹妊娠油,郁欢爱美,加上日后肯定要重新跳舞,自然不想留下妊娠纹,所以周景辞每晚都会帮她擦。
郁欢长胖了一些,下巴没那么尖了,虽然四肢还是瘦,但整体的状态好了很多。
每天的饭都是周景辞变着法的做,景念跟着吃胖了好几斤,嘴里直念叨开了窍的男人就是不一样啊。
周景辞也不反驳,由着她说去。
时屹性子越来越冷,几乎没了顾忌,而且总爱去郁欢失踪前的寺庙,听经书,捻佛珠,看鹤仪的牌位。
他有了信仰。
一个信奉唯物主义的医生终于低了头,他甚至会跪在蒲团上祈求。
八个月了,郁欢离开已经要八个月了,再有四个月,他就要彻底绝望了。
杨宛给他找了许多门当户对的千金,明里暗里的催他结婚安定下来,时屹没拒绝,偶尔闲下来会和他们约个饭,只是每次视线落在她们身上,脑海却全是郁欢的脸。
陆湛看不下去,觉得时屹跟守寡一样,何必呢,人都没了做给谁看,当年郁欢陪着他的时候,他可谓是无所忌惮。
不过时屹如今身价暴涨,这些话他是不敢说的,只会凑酒局让他纾解一下。
这次去的是个复古的清吧,屏风里有人弹奏古筝,还有附和的昆曲。
时屹坐着喝酒,身旁靠了个女人,有一下没一下的撩拨他,时屹觉得烦躁,眼睛一瞥就把人吓跑了。
陆湛玩的开,这时也顾忌不上他,时屹喝了几杯头有些晕,就随便找了个更衣室,躲在屏风后面休息。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推门进来了,大概是表演的乐手,时屹没搭理,自顾自躺着。
进来的人换着衣服手机突然响了,清脆悦耳的女声传来,听着很熟悉,时屹想了一会,似乎是给时玥上坟的那小姑娘,叫沈意。
“喂,念念,今天怎么舍得给我打电话了,我刚刚表演完,累死了,准备回家呢。”
偷听别人打电话似乎不太好,但对方在换衣服,这时候贸然出去会被当成变态,时屹便没出声。
“卢塞恩漂亮吧,也不说多给我拍几张照片,我还想见见世面呢。”
“最近跳舞没生疏吧,郁欢呢?她身体怎么样,时间快到了吧,等我有时间了去看她,给你哥说,对我们欢欢好点....”
一直闭眼浅寐的时屹在这时睁开了眼,双眸漆黑如墨,唯独瞳孔,闪烁着摄人的光。
如尘封多年不见天日的古井被启开,清冷月光落在水面,无风起皱,乍起涟漪。
第123章 好久不见了,郁欢
郁欢肚子已经很大了,为了生产顺利周景辞每天都会陪着她散步,之前是景念陪着,不过有次遇到变态骚扰后他就改主意了,不会再让两人单独出门,不论做什么他都会陪着一起。
离生产还有两个多月,郁欢越发承受不住,被孩子闹的晚上睡不好,周景辞很心疼,每晚都在旁边陪着,现在就已经挑选合适的月嫂了。
郁欢已经习惯每天睁眼看到的人是周景辞了,但是深夜总会被噩梦吓醒,然后钻进周景辞怀中,一晚上再也睡不着。
只有在他怀里,郁欢才没那么害怕。
周景辞就在旁边陪着,天花板安装了星空壁灯,睡不着的时候两人就一起看银河,他就给她指认星座,漫漫长夜似乎也没那么难熬。
但周景辞是个正常男人,也有欲望,多数时候他会扣着郁欢的腰身,极其沉迷的吻着郁欢,细密绵长,郁欢很不好意思,从一开始的不知所措到沉沦,她渐渐喜欢上周景辞。
或许是因为安心,或许是单纯被他感染,她也想和周景辞亲密,但情况不允许,她主动提出帮助周景辞解决。
周景辞还记得那晚,两人吻了许久,他下床去浴室平复,出来的时候郁欢坐在床上,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耳尖都是红的。
因为刚刚激吻过,吊带已经凌乱,大半个浑圆暴露出来,因为怀孕郁欢又大了些,人也更白了,她就歪头看着周景辞,很乖很欲。
周景辞不明其意,笑着问:“怎么了?”
郁欢脸红的厉害:“我想帮你。”
他不明白:“什么?”
郁欢比划了一下,说话都开始结巴了:“你不是想...虽然我不能,但是我可以帮你。”
周景辞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他的爱人怀孕八个月了,本是最辛苦的时候,她还想着帮自己解决。
不知道郁欢从前经历了什么,让她觉得XA是单纯的侍奉别人,似乎自己的感受完全不重要。
他走过去,摸了摸郁欢耳垂,俯下身仰头看她,眼里温和的光缓缓流过:“那你的感受呢?”
郁欢一愣。
“郁欢,我不喜欢这样,我吻你,对你有欲望是因为爱你,但不是占有,我也不需要用这种事来证明彼此的心意。”
郁欢歪了头,直到此时她才明白,爱情原本该有的模样。
从前和时屹在一起,习惯了在XA上的不对等,她永远是弱势的一方,随着时屹的节奏走,
为了讨好他郁欢迷失了自我,在病态的爱中越陷越深。
可是遇到周景辞后她渐渐正常,终于正视了XA,时屹教她臣服,而周景辞却教她做回自己。
可她身陷囹圄,肚子里还有别人的孩子,怎么能配得上如此赤诚热烈的爱。
景念也理解不了,虽然她认为父母的事与孩子无关,但看哥哥深爱郁欢,将孩子视如己出,还是挺惊讶的,爱人之心当真能做到这个份上。
周景辞给郁欢做营养餐的时候她在旁边打下手,终于没忍住问出了口:“哥,你们不打算结婚吗?”
周景辞切菜的手一顿,待了片刻才说:“如果郁欢能爱上我,那张纸是喜上添花,如果不能,束缚她也没用,小时候看父母整日吵架,明明厌恶对方,为了婚姻还要勉强维持,有什么意思?”
周景念没说话,她出生没多久父母就已经各自成家了,没见过父母吵架的样子,自然也不知道给周景辞留了多大的阴影。
周景辞又说:“之前你催我谈恋爱,让我安定下来,我觉得烦躁,后来遇到郁欢,想法也慢慢变了,救赎她的过程也是在拯救我自己。”
景念渐渐明白,哥哥虽然27岁,但一直没有谈过恋爱,所以才爱的坚定大胆,和情窦初开的小伙子并没有什么两样。
景念去上学,周景辞陪着郁欢从心理医生那里回来,时间还早就想着一起去散散步。
出门的时候发现天气有点阴,周景辞就让她等着,自己又去拿了把伞,然后牵着郁欢的手准备走,郁欢没动,伸了伸右脚。
他这才发现郁欢的鞋带开了,她现在不方便,衣服鞋子都是他帮着穿的,两人都习以为常。
周景辞帮她系好鞋带,郁欢和他开着玩笑,两人一路到了公园。
刚到就接到了心理医生的电话,他让郁欢在长椅上坐着,自己去一旁打电话了。
郁欢优哉游哉的坐在椅子上小腿乱晃,她现在没有什么烦恼,唯独是这个小孩,有时候闹人厉害,不过还在有景辞陪着减少了大部分的焦虑。
公园不大,原本有几个散步的人,也不知怎地一下全没了,就剩下郁欢自己。
她什么也没发觉,看着旁边高大的樱花树,鼻端全是清淡的香。
直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不紧不慢,有双手放在了她肩膀上,接着她听到了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郁欢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以为是周景辞回来了,头也没回,手顺着握着了他,叫了声:“景辞,我想去樱花树那里。”
话音一落就觉得不对劲,这双手上带着素戒,而且熟悉的雪松香从后面包围。
他不是周景辞。
郁欢瞬间反应过来,身体永远骗不了人,对一个人的惧怕是刻在骨子里的,她已经在发抖了,也是这时才发现,公园里已经空无一人。
时屹俯身靠在她耳畔,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畔,手缓缓下伸放在她肚子上,声音清冽,在郁欢听来却如鬼魅:“好久不见了,郁欢。”
郁欢甚至不敢回头,起身想走,可肩膀却被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时屹绕过长椅来到了她面前,时隔八个月,她再次见到了时屹。
黑色三七侧背短发,偏欧式的深邃眉眼,又带着东方人的韵味,他穿着白色长款风衣,宽肩窄腰,骨相身段皆是一流,禁欲英气。
如一块薄冰,冷冽又易碎,面无表情时永远带着几分凉薄。
第124章 废他一条胳膊
时屹居高临下看着郁欢,声音缱绻,带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惊喜吗,没想过会被我找到吧。”
郁欢说不出话来,下意识的摇头,抗拒的往后缩。
“我找了你很久很久,久的快忘记你的模样了。”
他勾唇笑了笑,接着上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感受着郁欢因为恐惧而产生的战栗:“原来你躲在这里和别的男人岁月静好啊。”
郁欢护着肚子,眼里不受控制的又蓄满了泪,她摇头想躲,可惜双手被时屹握住。
他缓缓蹲下,握着她的手一起抚摸肚子,低声问:“几个月了?”
郁欢几乎没有犹豫:“七个月。”
话一出口就能察觉到时屹眉头跳了几下,脸色难看,他低了低头,将不断翻涌的情绪抑制住。
七个月,郁欢离开自己八个月,显然,是另有其人。
他动作轻缓的摸了几下,话音艰涩:“谁的?”
“景辞的,我们在一起了,你放过我吧,”郁欢强压下心头的害怕,为了孩子只能卑微的祈求,决不能死:“时屹,我求你了,放了我们。”
郁欢的声音断断续续:“为什么还要找我,就当我死了,放过彼此好不好,我求你了。”
一声声的祈求如尖刀扎在他心头,时屹面无表情:“你到底还是背叛了我,偏偏是周景辞。”
他一字一顿,“你是不是忘了,你是我的妻子。”
他们是领了证被国家认可的夫妻,郁欢怎么能,她背着自己和别人孕育了生命,还在这种地方躲了自己将近一年。
“不,不是的,已经撤销了,我们现在没有关系,”郁欢反驳着:“不要再这样了,我求你,放过我,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了。”
时屹看着她挂满泪珠的脸,心如刀割,抬手用骨节拭去她的泪。
来的路上他幻想了千万次,郁欢过得是怎样的生活,是不是又瘦了,在瑞士会习惯吗,走夜路的时候会不会被人骚扰,有没有被变态邻居觊觎。
他想了整整八个月,几乎要忘记郁欢的模样了,唯独没想到重逢时是这种画面,她大着肚子,依偎在其他男人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