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怀额头有些虚汗,他见此温声对凤凌月道:“殿下,这是帝卿的一片好心,您就试试?就踏一步可好?”
说完,楚云怀像是身体不适,捂手作呕了几声,嘴唇也苍白了几分。
“云怀,你……哎。”
凤凌月见楚云怀的样子,心下终是妥协,他控制着他的废腿先前走了一步,给他的感觉并不是他想象的如此。
“竟会,如此神奇?”凤凌月心下惊讶道。
他控制着又走了几步,发现他可以不在人扶的情况下走动,好像还可以下蹲?他试着慢慢蹲下,关节处像是有什么弹性一样,重力一下去就能弯曲收回力气又能站直。
她的眼色一改之前,有些惊愕地看向慕容仙乐,而慕容仙乐见此大方地回了她一个微笑。
凤浅汐嘴唇微动,却是连一句谢谢也无法正面说出,有些散乱的发丝遮住她的半张脸,短暂的喜悦过后,一颗淹没在寒潭的心面对一缕阳光,似乎怎么也热不起来。
慕容仙乐能够理解这种情绪,他道:“要是哪里坏了,派人叫我一声,我就来帮忙修,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哦?”
楚云怀让身边的府侍留下照顾凤凌月,而他则是沿着慕容仙乐离开的轨迹追了出去。
“帝卿帮了大忙,云怀真不知如何感谢。”他气息有些不稳,慕容仙乐察觉后放慢了脚步。
“诶?到时云怀公子和四殿下婚礼上的喜酒我多讨几杯便可,说什么感谢?像云怀公子这样以一身医术救治百姓的人,仙乐自当能帮一点忙便帮一点忙。”慕容仙乐还是非常喜欢小说里的这位云怀公子的,特别是关于他的故事,在蓉江之时,都能听时人谈论。
在这个世界,祖上无功荫,家中无积财,凭借一身传自高人的医术无偿治病救人,平定京江一次大规模的瘟疫,被封为县卿,实属不易。
回去的路上东篱还是摸不着头脑问:“殿下为何要帮四殿下?”
慕容仙乐:“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义肢一出,轰动京江,自然又是被京江皇室给收编了进去。
上才慕容仙乐是与工部的铸造司打了照面,这次一去,就被一大推能工巧匠给团团围住,慕容仙乐淡定地对他们挥挥手,唉,有些老熟人面孔呀。
又两月。
众人可见的凤紫伽经常来佳伊府找慕容仙乐,时常还送些有趣的小玩意儿,事情一件一件地报给凤浅汐,却见自家主子稳若泰山一样,没有个动静,黑月在心里着急呀。
‘主子,你家夫郎正被人家攻略呢,您就不怕仙乐小帝卿一个动心就跟着别人跑了?’
仙乐帝卿的日常事,依旧有其他手下汇报,只是主子似乎心思已经不在这上面,还依稀记得主子未帝卿殿下着急的模样呢。往事不堪回首,时间一长,黑月已经在猜想自家主子会不会已经移情别恋了?
不过她觉得,自家主子在筹划着什么大事,她大概知道主子暗暗去了几次四皇女府。她虽常常跟在主子身边,但主子到底余力有多少,黑月表示她也摸不清楚。
大皇女薨后三月已过,似乎什么事情,又被拉回到了选亲之时,不过时局似乎变了太多。
老皇帝日渐衰弱,生命力能看见每天的损耗。近几日分别召见了几位皇女到跟前,凤凌月等呀等,怎么也没有等到宫里有传唤她的消息。
她像是已经彻底被这冰冷的皇宫所遗忘,除了皇碟之上还有她的名字,真不知她与这皇宫,还有什么联系,与皇宫里的人,又有什么联系?
楚云怀:“殿下别多想,还有几日便是我们的大婚之日,到时陛下会来的。”
凤凌月看着楚云怀眼里对她的深情,她点点头,收起脸上的表情,对他轻轻一笑:“云怀,我还想再吃一次你做的葱饼。”
楚云怀自然是顺着她,见她对东西有欲望,自然是开心,他道他马上去厨房做,叫她等待片刻。
只是楚云怀走后,凤凌月遣退了身边所有的宫侍,眼中无尽的悲凉才敢显露无疑。
她这三月,活的很乏累。
她自己从轮椅上撑了起来,行动有些卡顿,就算适应了三月,能走能坐,却还是不如正常人,骑马、舞剑都不再是她能触及到的。
脚下不知怎么的一绊,整个人跌倒在了冰冷的地上。
这东西有个很大的缺点,就是跌倒后,若是不取下来,那么就无法站起来。
凤凌月将义肢解下来,以前嫌弃得不肯看一眼的残肢,她死死盯着看了半响,手指轻触,那些愈合的白肉上残留着可怖的伤疤,锯断处更是骇人,她苍白的手指轻轻来回触摸着,手指划过戴义肢留下来还未消的紫色印子。
她仰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看了许久,也不知是在看什么,看得出神。
厨房中,一旁的木栏上挂着蓝色的披风,灶台前是一形影单薄的男子,微微揉着眼睛,想必是刚才被油烟熏着了眼睛。
宫侍火烧的有些大,他这稍稍一停顿,结果病就糊了,只得重新揉粉切肉和葱丝做。
“公子,您脸色真差,您坐着吧,让我们来就好。”
楚云怀摆摆手,殿下要吃的是他亲手做的,则可交与旁人?他是医者,对自己的身体有数。
大寒的天气,厨房中忙前忙后,倒是生出几分燥热之意,楚云怀用手擦了擦下颚的细汗,衣服穿的宽松又加厚过,他右手不自觉地安抚着有些微微鼓起的肚子。
重做后,看着一盘子细糯、鲜香四溢、颜色金黄的葱饼,楚君怀露出了一抹幸福的笑容。
他正拿着干净的手帕想端着盘子出去,脚刚到高高的门槛处,便听到府内一阵慌乱。
“快救人!四皇女跳湖了!”
楚云怀一听,脚下像是被来自地下三千尺的极寒冻住,不得而行,双手随着气息的哽咽而发颤,“啪”的一声,瓷片四裂,香油洒地,一个个规整的葱饼滚落在脚边。
他缓过神来,也不知这几秒间自己是否呼吸着,他抬起步欲往众人涌过去的方向而去,却是一脚才到了香油之上,脚底一滑。
“公子!”周围的府侍见此纷纷来扶人。
只见楚云怀的腹部直直撞在了门槛之上,临时护住腹部的手从身下伸出来,一片猩红,众府皆惊地又往后退了几步。
腹部的疼让楚云怀疼得脸色惨白如同那稀碎的白瓷片,额头皆是豆子大小的汗水,他伸手向周围人道:
“快救,殿下,快去。”
这副样子,没有几个府侍敢动,府上两位主子同时出了事情,像是顿时就失去了主心骨,好在有个老管家在,立刻将人分散,救殿下的救殿下,救公子的救公子。
他意识已经恍惚,却是与凤凌月一样,抬头看向了这灰暗暗的天,周围人见此,也抬头向上看,却是没有看到什么特殊之处,而楚云怀还看着,直到彻底失去意识,视线陷入黑暗。
“哎~”
东篱在一旁打扫着屋子,也不知这是自家殿下这几天她听见的第一百零八声叹息了。
自从前几天五皇女凤紫伽和自己殿下谈了一下似乎不像往常的话题,自家殿下就是这副神态了。
慕容仙乐见东篱欲问他的模样,他先一步道:
“东篱姐姐,你说五殿下说她喜欢我?可信度有几分?”
东篱:敢情您在想这个?殿下您难道忘记了希江一路相护,京江万分照顾您的凤浅汐殿下了吗?
她耿直地摇摇头。
她是着实对这京江炙手可热的五皇女,没有什么好感,总感觉她的一言一行都带着不单纯的目的,当然,对于不单纯三个字三三殿下也没差多远,但她就是能知道,五皇女的不单纯夹杂着一团迷雾,而三皇女则异常直白,只可惜她家殿下是个情不窦初不开的人,唉,榆木都应该敲醒了才对。
作者有话说:
呼啦啦~下雪了~
第三十三章
事情回到凤紫伽表明心意的那一日, 当慕容仙乐听到凤紫伽已经向君后请求赐婚这一消息时,他眼睛鼓得极圆,这是什么操作?先去求赐婚, 而后再与他说?
“抱歉, 我以为这几月相处, 仙乐已经接受我了。”
凤紫伽看向慕容仙乐袖口揣着的皇女令,好似在说已经收了她的东西, 那就是代表着他接受了她的心意。
慕容仙乐心中一个小人儿立刻跃起来道:我呸, 当初说好是顺手借一借, 结果每次要换明明是你拦着不让我还,屋里的那些事物, 你送来他能直接拒绝去扫一个皇女的面子吗?而且那些他基本上都转手给了您的官配男主。
见慕容仙乐脸上有些生气之色,凤紫伽满眼真情道:“其实在佳伊府见到仙乐的第一眼, 本殿就知道我俩的缘分。”
“仙乐, 本殿真的很喜欢你,做本殿的正君可好?”
慕容仙乐对上凤紫伽的眼眸, 里面的情谊不像是假的, 至少让他心中一跳,能感受到对方的期盼, 但是……
他道:“那清雪哥呢?他怎么办?”
凤紫伽道:“我知道你二人情谊好,他自然是侧贵君, 以后你们一起在我身边,可好?”
与原小说剧情一样的结果, 他是正君,男主是侧君, 顺着这样下去, 他会被男主和女主炮灰掉。
现在其中唯一的不同点就是, 原小说中凤紫伽从来没有喜欢过慕容仙乐,一直是慕容仙乐往她身边靠,可如今,凤紫伽说喜欢他?
他一个三问五考倒数第一,一甲四丙的黑历史蓉江帝卿,喜欢他什么?
那凤紫迦喜欢上官清雪吗?他实在觉得两人的交集,有些少?
那么为何那君后的旨意一直没有下来,而现在凤紫伽单独来找他说明此事?那就多亏了蓉江一直给的“造势”的机会了。
希江治水会牵扯到慕容仙乐起自京江,蓉江却是出来大部分里,更何况那样巧合的事件一发生,蓉江再稍稍一宣传,他形象就出去了,再加上后面的纸币。
蓉江对于慕容仙乐,在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为慕容仙乐积累九江民意,从而能让他在自己婚姻大事上,有所决定的权利,可以说已经是煞费苦心了。
慕容仙乐这几天简直是扯着自己的头发纠结着,有些伤脑筋,还伴随着一阵一阵的心累,你要说这剧情变没变,说它变,好像又没有影响它发展的大趋势,说没变,那也不否认有一些支线确实变了。
苦恼着,似乎又是冥冥之中等着什么,来推他一把,做出最终的决定。
直到,东篱慌慌张张地跑来,他心里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
“殿下,京江四殿下薨了。”
慕容仙乐身体僵直,一股来自心底的寒意透过经脉传到骨髓之中,冷得他半响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还,还有……”东篱见自家殿下有些黯然神伤的样子,不太继续敢往下说。
慕容仙乐桌上的手拽紧着,他问:“还有什么?”
“云怀公子和他肚子里的小殿下,也殁了……”
东篱刚听到消息时,也根本不敢相信,两月前才见着的活生生的人,一日之内,竟然三条命竟都没了,她向多方求证,出府去四皇女府外一看那阵仗,心里便有了答案。
一时之间,几乎京江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四皇女府。
慕容仙乐捂着胸口,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了屋里,叫东篱暂时不要打扰他。
只不过他沉下心来没多久,一道黑影就出现在了他的房中,也就恍惚几秒,慕容仙乐还没有看清便被人一手给敲晕,无声无息地带走了。
东篱坐在门外,像是被慕容仙乐传染了一样,也叹了口气,挠了挠额头,浑然不知里面的人已经被人从后窗带走了。
天边开始变得有些浑白,像是远处正在涌来旋涡,时松时紧,时近时远。
眼前闪烁着蜡烛跳动的光亮,明明是白天,这间屋子里却是好像被密封着,香、蜡燃烧的味道弥漫在空中,这里是哪里?慕容仙乐悠悠转醒。
他又醒了醒意识,从铺着地毯的地上撑了起来,只见四处宽大像是在一个殿里,他的身后摆着一张明黄色的帷幔遮盖住的床,他撩开那些轻纱走近,发现床上正躺着一个人。
京江的皇帝。
这么说,他是被京江的皇帝派人带过来的?
“你来了?”
慕容仙乐不明所以,看看周围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人,他用手指指着自己,是说他来了吗?
“我,我吗?”
京江皇帝躺在锦绣被之下,眼睛也不知是不是睁开着的,满是皱纹衰弱地只剩一张肉皮的眼皮耷拉在眼珠之上,遮住了原本就显得小的眼睛。
京江皇帝点点头,她道:“承天司曾在你出生之时算出,你是变数。”
慕容仙乐一听,心中一紧,啧,不会吧,那他现在捂住自己马甲可还行?
他有些紧张地吞咽了一下,不会这老皇帝,连他是穿书的都知道?那他岂不是其实一直都是脱光衣服在跳舞,自以为自己把自己裹得很严实?
慕容仙乐试探着问道:“敢问陛下,何为变数?”
老皇帝一听,冷哼一声,偏偏这眼睛、鼻子、嘴巴硬是没有动过,就像一颗老树被切割成了木板平放在床上,除了板正,没有其他任何反应,也不知她的声音、她的鼻息是怎样运作般,叫人觉得诡异。
“找到靠门边从右数第三个花盆。”京江皇帝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差遣起了他的行动。
慕容仙乐也不知道这是要干嘛,于是便顺着她的意思找到了这盆花,和这一排的花倒是没有什么不同。
“然后?”慕容仙乐问。
“然后,向下挖。”
挖?
那自然是挖这花盆里的泥土了,嘶,看着凝实的土壤,用手挖指甲怕是都要断两根,他四处找找发现没什么趁手的东西,于是只好将自己头上的簪子抽了出来,果然是万能的簪子。
簪子:我终究是承受了我不该承受的。
慕容仙乐不清楚下面有什么东西,是大是小,是硬是软,他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往下刨着。
他往下刨了半天,也不见有什么东西,于是又开始刨另一边,四点法寻东西。
结果他的簪子真还戳着一个硬硬的东西,他心里有了数,那便“大刀阔斧”地往下刨土,不久便露出了土里物件里的真容,是一个黄色布袋子,里面装着一块儿硬邦邦的东西,暂时不知是何物。
“那个,陛下呀,我找到了。”
慕容仙乐觉得这躺着的京江皇帝怎么说也是一个老人,而且似乎之前他们也没有什么不愉快,秉持着尊老爱幼的理念,慕容仙乐将挖出来的东西捧在京江皇帝面前。
京江皇帝的眼睛好像动了一下,应该是看到了吧?
“打开。”她又道。
慕容仙乐点了两下头,顺从老人家的意思,将布袋上面的收缩绳子拉开,他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一下子吓得差点失手将这东西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