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帅——鸣蒂【完结】
时间:2023-04-30 23:16:33

  姜严著见他倒地,立刻回身上马,扬起一道灰尘,呛得林姜兴咳嗽起来,牵扯着肋骨,又疼又气。及至手下赶上来,姜严著早已跑远了,他们只好簇拥上来扶起林姜兴。
  他捂着被踹的位置,看着她远去的影子,这相同的姿势,这似曾相识的脚感。他恨恨地朝地上啐了一口,骂道:“他爹的,原来是你!”
第20章 回京
  姜严著一路快马回到汴州,向祁王汇报了郑州的情况,得知燕王与林姜兴已离心,祁王十分满意,他又将洛阳的消息也整理了一番,带着姜严著一起向太上皇作了一番汇报。
  这边厢,林姜兴点齐三万禁军,未曾禀告燕王,径自带了兵往汴州前来。
  前日姜严著踹他的那一脚,算是彻底激怒了这位新科状元。
  她这次下脚不像上次那样用力,所以并未伤到骨头,他养了一日便已恢复,心中越想越气,本想带上所有兵马前去汴州,但他虽为主将,却无法绕开燕王调集所有禁军和陇右军。
  想来想去,他觉得三万禁军也够了,趁对方不备,长途奔袭。至少杀了姜严著,一来报了仇,二来打乱他们的计划,兴许还能趁机擒住祁王,立上一件大功。
  他在马上得意洋洋地想着,仿佛已看到事成的画面。
  林姜兴前脚刚走,燕王后脚就得知了消息,气得跌足叹道:“竖子不足与谋!竖子不足与谋!”
  遂赶紧命人去点兵,率一万燕东军亲去追赶拦截,总算在郑州城外石沟山一带追上了林姜兴。那林姜兴看后头来的是燕东军,还打着燕王旗,心中恼怒,对副手说道:“且不要去管他,只管前行。”
  不想却被燕东军的一支轻骑绕路赶到前面,拦住了他们的去路,那燕东将领喝到:“将军为何绕过燕王殿下,擅自调兵?”
  林姜兴冷笑道:“你们和汴州的燕东军串通一气,难道要我坐以待毙不成?”
  那将领道:“我们虽是一军,如今立场不同,将军是知道的。”又换上好颜面劝道:“将军莫要中了计,自家人打起来,敌我不分,叫人钻了空子。”
  林姜兴却不听劝,怒道:“哪个跟你自家人,我现在只看燕东军是敌!”说完便抽出佩刀,向后面人喊道:“拦路的,都给我杀!”
  这时燕王领着其余燕东军的人马也赶了上来,这燕王姬弘不曾上过战场,见林姜兴的禁军向前面轻骑杀去,一时间也慌了神,命带兵将领分两队前后夹击禁军,并要他们活捉林姜兴,不可伤其性命。
  燕东军主将为了保护姬弘,派了一队人马护送他退至一里外督战。
  正在燕王部队和禁军在郑州城外酣战之时,汴州这边早已收到线报,姜严著赶忙向祁王献策道:“末将领城外燕东军前去石沟山,祁王可派江南军绕路去郑州,将驻守在那里的陇右军一网打尽,不出一日,大事可成。”
  祁王听她说完,捻须不语,眉头紧锁地沉思着。姜严著心中急切,生怕赶不上石沟山这场仗,却又不好催促。
  祁王本不想再派燕东军出战,唯恐姜严著再立一功,但又想这次机会难得,况且若江南军能平定郑州,功劳更胜。于是半晌说道:“就依贤姪之计,前去点兵吧。”
  姜严著领了命,飞快策马来到城外燕东军大营,此时姚章青和姞项玉早已点完了兵,就等着她了,她简短地做了几句战前训话,便令大军即刻开拔。
  待她们赶到石沟山下,见禁军和燕王部队还在厮杀,一时间难分胜负,但双方都已有些筋疲力尽。姜严著见状,带着人马冲进战阵,因两边燕东军的军装相同,混在其中愈发不分彼此。
  那林姜兴发现燕东军的将士愈战愈多,有许多人精神饱满,战袍整洁,心中暗道“不好,是援军来了。”
  一回头正见姜严著挥着红缨枪向他杀来,他心中怒起,迎头上前,在马上过了几招,却因体力不支渐渐落了下风。
  姜严著见他力竭,没有丝毫犹豫,策马上前一枪毙命,随后将他挑下马来,用佩刀割下头颅,将头发绑在枪上,高高举起。
  众禁军将士见主将被杀,纷纷举刀投降,石沟山一战终于尘埃落定。
  燕王姬弘在远处督战,早在他看到姜严著领兵前来时,就知道败局已定,遂同随行亲兵往郑州逃去。
  待姬弘到了郑州城下,发现城墙上插满了江南军的旗,一时恍惚,摔下马来。
  姜严著这边清理完石沟山的战场,也往郑州赶来,她想着郑州虽有六万士兵守城,但其中的陇右军本身实力不济,士兵良莠不齐,原就是个凑数的,祁王虽只派了两万江南军前来,却想来问题不大。
  及至她到了郑州城下,发现城墙上已换了旗帜,知道大事已成。
  燕王姬弘先前倒在城外,现已被江南军扣押。姜严著命姚章青和姞项玉在城外扎营,只带了两个亲兵,进城拜见了祁王,将石沟山战事汇报给他。
  祁王见她行事如此迅速,大喜过望,留她吃了便饭,商讨了一番军队后续的部署,快入夜了才放她出城。
  到第二日,祁王押着燕王姬弘,由江南军主将和姜严著各领五千人马护送他们回汴州,其余人则留在郑州,由祁王次子姬乡在郑州统帅,看管战俘。
  燕王姬弘见事已至此,知道皇帝再也无法与太上皇抗衡了,好在自己并未与江南军开战,且又曾领兵试图拦阻禁军,想来能以此向太上皇请罪开脱,保住爵位。
  他一路盘算着,又见随行人等皆以礼相待,不似押送囚犯一般,到了汴州,姬弘被带到祁王的园子,安置在一个僻静院落,只着人日夜看守,住宿饮食则仍按藩王规制。
  他想事情一定还有转圜的余地,便每日静坐,将请罪的说辞打了几千遍腹稿,只等太上皇姨母召见他。
  不想一连数日,太上皇都不曾召见,从姬弘入园以来,每日只有执事人送茶送饭,没有召见,也见不到祁王,他心中开始有些焦躁了起来。
  原来这几日汴州行宫上下忙碌异常,都在准备着太上皇回京的典礼和仪仗用品,祁王一连数日忙得连喝茶的功夫都少有,更顾不上软禁在院中的燕王,也把问罪之事暂且抛到了脑后。
  皇帝在洛阳收到战报,知道林姜兴被杀,燕王被擒,而自己四周这些守军也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他一连数日坐卧不定,朝野间也渐渐开始人心浮动。
  这一日,汴州发来太上皇谕旨,称皇帝受佞臣蒙蔽,致使君臣失和,民间动荡,为了稳固社稷,太上皇择定四月初一日起驾回京,扶助皇帝整顿朝纲。
  皇帝拿着太上皇的诏书,瘫坐在龙椅上,默然良久,想着事情怎会弄到这般田地,又想着若此刻向太上皇认错求情,好生迎她回京,不过挨两句训罢了,难不成真有母亲革儿子的命不成?
  刚刚镇定一些,他又想起前朝武皇的事迹来,废掉已登基的亲儿子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先例。
  他在宫中来回踱步,脑中冒出各种想法,越想越混乱,气得他将书案上的奏疏全都扬在了地上,宫人们见状一声不敢出,噗通一声全都齐齐跪了下来。
  这时一名衣着华贵的女子走进殿中,笑着轻轻将地上的奏疏一一拾起,又看了太上皇的诏书,走上前来柔声说道:“陛下勿忧,依我看事情也不是没有转机,太上皇年纪大了,这次不过是一时恼怒,待她老人家气消就好了。”
  皇帝见是妘皇后来了,听了她这番话,想了想,恨恨说道:“都是姬山在一旁挑唆的。”
  妘皇后笑道:“如今太上皇回京之事既已钦定,陛下不如顺水推舟,给足她老人家颜面,挨上两句训。这些时日伏低做小,哄她老人家高兴,然后缓缓摆布了祁王,稳住朝臣,再不动声色地将她老人家架高,逐一除去拥趸,到那时,仍送她回汴州养老,岂不稳妥。”
  皇帝听妘皇后这一番话讲得十分有理,心情也渐渐明朗了起来,拍着她的手笑道:“爱卿真不愧是朕的解语花。”
  到第二日,皇帝也发了诏书,正式恭迎太上皇帝回京。
  到了四月初一这日,汴州暖风和煦,行宫各路人马皆已准备停当,太上皇坐着肩舆出了行宫,登上了宫外这辆六驾玉辂。
  太上皇御驾最前面是一队江南军充做先导仪卫,后方紧跟着引驾仪仗车队,内中坐着行宫和洛阳前来投奔的文武官员。再往后则是御前鼓吹队,其中大鼓、小鼓、羽葆鼓、箫、笛等一十六种鼓吹乐器奏响礼乐,乐队后方则是仪仗军打着各式幡、幢和旌旗等皇帝仪仗。
  引驾仪仗后面则是行宫禁军团团护卫的皇帝玉辂,禁军和江南军中大将皆骑马随行左右,御驾后方则是打着孔雀扇、绛麾的后方仪仗队。
  再跟着的是后部鼓吹队和乐工队,随后又另有一队江南军护卫引驾,跟着一队仪仗军打着藩王仪仗,后面则是江南军围着的祁王马车。
  再后面是未打仪仗的燕王马车,最后是其余江南军、燕东军和蜀军随行。
  姜严著明白祁王的用意,他这些日子总是明里暗里的试图抹杀燕东军的功劳,她骑在马上一面看着祁王的马车,一面摇头苦笑。
  但不管怎么说,她这次横插一脚,还是在太上皇面前露了个脸,多少抢到了些功劳,也算为晋王争取到了一丝机会。
  到了三日后,四月初三日上午,太上皇的御驾终于来到洛阳城外,皇帝和皇后带着刚满三岁的豫王,亲自出城三里跪迎。
  待太上皇玉辂在近前停下,皇帝皇后携群臣叩拜,山呼万岁。
  皇帝拜完,弯腰上前,恭恭敬敬地跪在车前说道:“母亲陛下一路辛苦,万寿宫已归置妥当,臣请陛下回宫安歇。”
  太上皇坐在车上,半晌方说:“皇帝有心了,平身吧。”
  话音刚落,不远处豫王不知为何突然大哭起来,皇后在一旁怎么哄也止不住。太上皇皱着眉头往那边看去,又看了看跪在皇后身后众人,独不见晋王姬燃,语气不悦道:“朕的皇长孙因何不见?”
  皇帝听见问,慌忙答道:“燃儿闭关修行,臣未强令她来。”
  太上皇“哼”了一声:“不像话。”
  皇帝不知道这“不像话”是在说姬燃还是在说自己,出了一头汗,不敢答言,默然跪在玉辂前。
  半晌,太上皇才又开口:“回宫吧。”
  皇帝听后连连应诺,站起来躬身退下,目送太上皇玉辂启行,才在后面上了自己的车,其余人等亦跟随其后进了城。
  待太上皇回宫用过膳,歇了晌,又有皇后抱着豫王前来请安。
  刚说了两句话,忽有宫人来报:“晋王姬燃在宫外求见太上皇陛下。”
第21章 主谋
  太上皇微微点了点头:“宣吧。”
  宫人领了旨前去宣召晋王,过了许久,才见晋王姬燃身着黛紫色法衣道袍,左手架着拂尘,右手托着一个小小锦盒,在宫人的引领之下,从容走进殿来。
  她走到太上皇阶下,跪地拜道:“臣燃叩见陛下圣安,恭祝吾皇圣体康泰。”
  太上皇见她这副打扮,又想到她这些年颇不受皇帝待见,才只好如此出世,心生恻隐,却面带愠色嗔她道:“今日为何不随你父亲出城迎朕?”
  坐在一旁的妘皇后,听太上皇说的是“你父亲”而不是“你父皇”,眉间微蹙,望向姬燃,要看她如何作答。
  姬燃浅笑道:“实是臣失礼了,任凭皇奶奶责罚。”说完双手呈上锦盒又道:“只为了这丸延寿丹,需得今日午时方可开炉,臣已炼了九九八十一日,不忍功亏一篑,如今炼成,特来献给陛下。”
  有一宫人走上前来,双手接过锦盒,放在身旁另一宫人端着的金盘中,二人一齐从侧面台阶走到御座前,将丹呈给太上皇。
  太上皇见了,微微一笑:“你有心了。”又叹气道:“只是年纪轻轻,这样出世,不是社稷之福。”
  不等姬燃答话,妘皇后将豫王抱与身旁宫人,走到姬燃身旁,躬身道:“殿下幼时丧母,是臣疏于关爱,才使她醉心修道,还请陛下降罪。”
  太上皇听了冷笑道:“该被降罪之人,此刻却不在这里。”
  话毕不等她们回答便说“身子乏了”,令她们跪安退下。
  于是妘皇后同姬燃一起退出了殿外,身后远远跟着一众宫人,姬燃见她面有愁色,拉着她的手说道:“这些年父皇待我严厉,幸得娘娘时时劝解帮衬,如今太上皇回宫,又叫娘娘里外受了许多气,我一想到这里就感到过意不去。”
  妘皇后苦笑道:“我力量有限,也未能帮衬得许多。”又叹道:“我瞧着太上皇的意思,这次怕是认真恼怒了你父皇,若殿下有进言的机会,还望从旁解围,也是父女一场。”
  姬燃笑道:“娘娘放心,我一定尽力。”
  二人又说了些别话,一直走到中殿旁坤乾门,妘皇后才吩咐人好生送她出宫,她站在门内望着姬燃走远,才回身离去。
  姬燃在宫外上了车,回到随园,刚进大门,便有执事人来报:“姜阿姊来了,王后正陪着在花厅吃茶。”
  姬燃没料到姜严著刚一回城就来会她,心中一喜,换了衣服快步来到花厅。
  姜严著见姬燃回来了,忙站起来相迎,姬燃也走上来拉住她的手,笑道:“这一别又快半年了,祝贺小著阿姊立功凯旋。”
  姜严著也笑道:“还要多亏殿下的线报。”
  话毕两个人一同哈哈大笑起来,随后一同坐下说了些闲话,姬燃便催姜云璎去张罗些菜肴,留姜严著晚饭。
  姬燃见她有话要问,挥手示意她道:“这里不是说话处,你随我来。”说着站起身,拉着她转过花厅屏风,往后院走去,穿过正堂屋东侧的回廊,来到一间小小的抱厦。
  走进里间,是个棋室,姬燃用力推开一个摆满棋盘和棋子的壁柜,原来内中有间密室。
  密室中只一张小小方桌,上面摆着一个棋盘,两边各一个蒲团,姜严著走进密室,在下首蒲团坐了,笑道:“等下说的是要紧话,这里正合适。”
  姬燃亲自提来一壶茶,并两只杯子放在桌上,回身关了密室的门,盘腿坐下,笑道:“在这里不怕隔墙有耳矣。”
  姜严著从她手中接过茶壶,给彼此添了茶,两个人一边下棋一边闲谈。
  姜严著执白子先下一步,说道:“我有些疑虑,还要请殿下为我解惑。”
  姬燃执黑子也走了一步,笑道:“请说来。”
  “是殿下悄悄派人联络祁王,诱其起兵,是也不是?”
  “不愧人都说小著阿姊有将相之才,一眼就看出了这场政变的关键所在。”
  “江南军的檄文,我越读越觉得熟悉,加之一路上祁王对我百般防备,想来不是防着我,而是在防着我背后的你。”
  “其实这也是招险棋,你若提前知道了,未必是好事。”
  姜严著摇头道:“倒不是怨你瞒我,只是我不解,明明有近路,为何要拣远的走?殿下现是皇长女,虽然境况难,但争一争总有机会继承大统,这是何苦?”
  姬燃苦笑道:“你常年不在洛阳,不知底里,只要他在位,我不要说继承大统,将来有没有命活都未可知。这其中确有隐情,我现在不便说与你听,日后你总会知道,他为什么会那样恨我。”话毕停顿片刻,又叹了口气:“我实在没有更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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