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美妾——十豆水【完结】
时间:2023-04-30 23:19:49

  楚哲一顿,也立马改口:“我是问你,你瞧着它是何颜色?”
  丁秋生咧嘴一笑:“翠绿嘛, 姨娘亲手做的绿豆糕。”
  “这叫豆绿。”他记起她曾耐心地教他颜色的种类,并让他牢牢地背了下来, “放到我书房的案桌上去吧。”说完他转身一步步下了阁楼的楼梯。
  丁秋生提着食盒跟在后面:“世子,姜姑娘已经走了, 您还要住书房吗?要不要住回怡安院?”
  走在前头的男人身形高大、威风凛凛, 冷风卷起他的黑色斗篷,让他莫名带了几许冷冽的萧杀之气, 却就是一声不吭, 头也不回, 自顾自地阔步往书房的方向行去。
  马车里。
  姜欣然侧身透过车内窄小的窗口,一直看着侯府门口那对石葫芦慢慢变小、消失后,这才转过身来,抬手从一方锦盒里拿出了自己的身契,展开细看。
  上面的内容简洁到草率:姜大鹏因有一筱女, 名姜欣然,年十六岁, 请中说合, 情愿以一百两银子的价格卖给侯府世子楚哲为妾。恐后无凭, 永无返回,立卖字存照。
  末尾乃姜大鹏的签名及手印。
  姜欣然一时百感交集,两个男人仓促的决定,写就这么一张小小的身契,从此便令她的人生改写。
  身为女子,当真是命如蝼蚁。
  玉儿看出主子的低落,指了指搁于一旁的一大盒白银:“如今姑娘终于得偿所愿,银子有了,店面有了,自在也有了,该高兴才是。”
  姜欣然将身契放回锦盒,抬头看玉儿:“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对世子太狠了?”
  玉儿赶忙摇头:“奴婢才没那样觉得呢,就如同姑娘离开李子口那日说的,什么‘生于微处活命已属不易,哪有资格谈情论爱’,等往后日子好了,姑娘自然会有精力和能力顾惜旁人的。”
  姜欣然“嗯”了一声,瞟了眼装白银的木盒:“等往后日子好了,挣着钱了,世子给的这些银两,咱们都得要还回去。”
  玉儿扁了扁嘴:“那就等姑娘挣着银子了再说呗。”随后又往车外问了声:“胡大胡三,还有多久到咱们的铺子?”
  胡大一边挥着鞭子一声应声:“快了,姑娘再等等,马上就到明德大街了。”
  玉儿心情好,话也多:“明德大街可是京城最热闹的路段,那里的店铺不只紧俏,还价格高呢,世子给咱们一租就是一年,还付清了所有费用,当真是比当初那位周公子还要出手阔绰。”
  姜欣然斜了她一眼:“得把这些账都记下来,以后都得还。”
  玉儿嘻嘻一笑:“还,都还,所以姑娘得打起精神,努力挣银子。”
  主仆二人说笑一阵,马车便已稳稳停在了明德大街中段的梨花巷路口,这是个十字路口,密集的人群来往不息,商铺鳞次栉比,好不热闹。
  而楚哲为她所租的店铺就处在“十”字的右上角,正好汇集了四通八达的人气,左侧乃贡院,正对面乃京城最大的学舍“应天学舍”,旁边还有一家颇具规模的文房四宝店,这绝佳的位置堪称是黄金中的黄金了。
  店铺面积不小,里面已安顿了好些放书的木架,店铺后面还有座两进的小院儿,便于住宿和生活。
  玉儿蹦蹦跳跳地前后探察了一番,高兴得合不拢嘴,凑到姜欣然身侧低声道:“怪不得皇上都那般喜欢楚世子呢,他做事当真是思虑周全。”
  姜欣然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你现在可是将夸赞周公子的话又用到楚世子身上了。”
  玉儿嘻嘻一笑:“奴婢现在瞧着,楚世子比周公子要好。”
  胡大和胡三正忙着将马车里的一应生活用具卸下来,闻言也咧着嘴笑,胡大还忍不住应声:“世子不只是比周公子好,而是比世间许多男子都要好。”
  姜欣然闻言看了看胡大,又看了眼胡三,两人长相酷似,一看就知是亲兄弟,之前在侯府时她也见过他俩,只是不太熟,“你们一个叫胡大,一个叫胡三,可还有胡二?”
  胡大将手头的木箱放下,恭恭敬敬应道:“回姑娘,小的确实还有个二弟,只是一场大火将他烧死了,父母也被烧死了,若不是世子出手相救,我们两兄弟也早就没命了。”
  姜欣然怔了怔:“这是何时发生的事?”
  “好些年了,世子不只救下了小的两兄弟,还给我们提供衣食,教我们功夫,可说是我们的再生父母了。”
  玉儿忍不住插言:“这么说来,世子还挺善待下人的?”
  “世子就是性子冷了些,话少了些,心地却是极好的,对下人更是没的说了,最多不过是对那些想往他跟前凑的女奴凶了些。”
  玉儿扁了扁嘴:“那些人也是胆大,世子都那么凶了,还巴望着想往人家跟前凑。”
  胡三也忍不住插言:“多着呢,后来世子发狠杖毙了一个,那些人才算老实了。”
  几人你一言我一言地聊了一阵,又合力将店铺打扫了一通,再将生活用具在后院规整好。
  一番忙活下来,屋外已是暮色四合,玉儿赶忙去附近菜市买了些萝卜与羊肉回来,晚上主仆几人炖了一大锅,热气腾腾地吃完,便各自回屋歇息了。
  姜欣然住进了院中的正房,房中的摆设、用具也早就提前安顿妥当,连床榻上的帐幔和被褥也都是崭新的。
  玉儿一边铺床一边絮叨:“别看世子是个大男人,心思却细得很,这房中大大小小的物件儿竟都给姑娘买齐全了。”
  姜欣然坐于铜镜前卸妆发,盯着镜中朦朦胧胧的自己,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欠楚世子这样多,往后愈发是还不清了。
  玉儿铺完床,转头又问:“姑娘明日要不要去李子口将夫人也接过来住,让她帮着给姑娘打理店铺?”
  姜欣然将一头乌发放下来,披于肩上,思量了片刻:“眼下我离开了侯府,且又还没在这儿安下身来,若是贸然将母亲接过来住,反倒要让她跟着操心了,不如先让她继续卖鱼,等我这边的生意稳下来,能挣着银子了,再将她接过来享福,到时她哪怕再操心我的终身大事,好歹我能过好自个儿的日子了,她也应是能安心的。”
  “姑娘如此想也好,只是接下来的日子怕是有的忙了,姑娘也要顾惜着自己。”
  姜欣然微微一笑:“我心里有数的,你放心。”
  接下来主仆几人确实忙活了一阵,先是将整个京都的书肆跑一遍,确定最好卖的几种书籍类型及价格后,再去各处打听书籍的进货渠道及最优惠的价格,继而订立长远的合约关系。
  最后还得想店名、做店招、布置店面,直至书肆开业,已是五日后的事情了。
  这一日也正是应天学舍启学的日子,来来往往的书生甚多,但凡经过十字路口者,抬眼皆能看到梨花巷拐角处那个巨大的招牌:“见明书肆。”
  正所谓“天见甚明,地见其充,君子贵其金也”,姜欣然取“见明”二字,不只盼着天能时时见其明,更暗含“大理寺受贿案”早日沉冤得雪之意。
  她在这热闹的城中也没什么朋友,故尔哪怕是第一日开业,来捧场的熟人寥寥无几,倒是有不少书生进店光顾,一来是新开的店铺,大家都想来瞧瞧热闹,二来这店中的老板娘实在美艳,当真是绝代有佳人、幽居梨花巷,谁不想来过过眼瘾?
  一时店里门庭若市车马盈门,木架上摆放的书籍销出了大半。
  姜欣然站在柜台前忙着给客人结账,整个白日都没来得及饮几口茶水,直至到了酉时,店中才渐渐消停下来。
  玉儿端了杯饮子过来:“姑娘累坏了吧,先喝几口,奴婢马上去后院准备晚膳。”
  姜欣然应了声“好”,正欲端杯喝饮子,丁秋生突然入得店内,抱拳行礼:“恭喜姜姑娘新店开业,小的来给您送恭喜了。”
  “呀,秋生来了。”姜欣然忙放下饮子从柜台前出来,本能地往店外觑了两眼:“就你一个人么?”
  丁秋生腼腆一笑:“嗯,就小的一个人来,世子忙着朝中事务,抽不出空,不过他差小的给姜姑娘送来了喜钱。”说着从胸兜里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递给姜欣然。
  姜欣然连忙摆手:“我不能再收世子的银钱了。”
  丁秋生只得将信封搁到柜台上:“世子说了,喜钱乃吉利钱,收了它才能生意兴隆,小的话已传到,先告退了。”说着转身跑出了店铺。
  “哎你等等……”姜欣然立马跟出去,但终究是慢了一步,店外除了喧嚣的街道,哪还有丁秋生的影子。
  她怔怔看着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发了好一会儿愣。
  一旁的玉儿忍不住好奇,拿起信封往里头瞄了两眼:“哇,一百两银票呢,世子为了姑娘当真是花钱如流水啊。”
  姜欣然瞟了玉儿一眼,转身走回柜台:“先收起来吧。”随后面色又沉下来:“我口口声声说要自己挣钱自己花,却不想,如今走来的每一步,全靠他来照应。”
  玉儿宽慰主子:“姑娘不是说要还么,等咱们的店稳住生意了,一点点地攒,把欠的都还回去。”
  姜欣然这才舒了口气:“好,咱们一点点地攒。”
  书肆正对面的云兮酒楼里,楚哲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一杯接一杯地饮茶,他只须稍稍扭头,便能一眼望见书肆的整个大门,且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店中人活动的身影。
  之所以为姜欣然确定这家店面,除了其绝佳的地理位置,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在书肆正对面有这个能将其一览无余的包间。
  她不想与他居于一处,他总能远远地看一看她吧。
  今日自下朝后,他便像钉子一般钉在了这个包间,静静地看着她在店中清理书本、笑着招呼客人,又看着她在柜台前收取银钱。
  离开了他,她好似真的变得不一样了,笑得更自如了,举止更大方了,连走路的姿势都变得愈加轻盈了。
  她确实活得自在了。
  他其实也喜欢这样自在的她,毕竟她开心,他也才会开心。
  丁秋生送完喜钱便急匆匆跑进了云兮酒楼,“世子,银钱送到了。”
  楚哲用白皙如玉的手指摩挲着杯身,冷峻的脸上不见丁点情绪:“她可说了什么?”
  “姜姑娘说不能再让世子破费了,不收,奴只得将信封放于柜台上,赶紧跑了出来。”
  楚哲长长的眼睫重重眨了一下,斜睨了他一眼,似乎怪他出来得太早了,“她还说了什么?”
  丁秋生无措地摸着后脑勺,感觉自己再次迎来人生大考验:“总共……总共也没说几句话。”
  楚哲摩挲杯身的手指顿住,继而紧紧地握住了杯口。
  丁秋生头皮一阵发紧:“对……对了,姜姑娘还问了一句话。”
  楚哲再次抬眸看他,眸中流露出期盼。
  “姜姑娘第一句话便问奴:‘就你一个人么’,可想而知,她实际……实际是盼着世子能去见一见她的。”
  楚哲怔了怔,这才放下了茶杯,转头看向书肆,过了好一会儿后说了句:“嗯,我知道了。”
  丁秋生终于松了口气,嗫嚅着问:“世子……当真不去看一看姜姑娘么?”
  楚哲没说去,也没说不去,沉默片刻后提起衣摆起身,道了句“走吧”,便转身出了包间,下楼,穿过酒楼大堂。
  正是用晚膳的时辰,大堂里熙熙攘攘,来客不少,有书生,也有商贾,嘈杂声此起彼伏,席间谈资无非是学业、家业,当然,还有人在聊对面新开的见明书肆。
  一清瘦书生满面春色:“那老板娘长得当真是倾国倾城,怕是比宫里的娘娘们都要美上许多,看得人心窝子直痒。”
  旁边的肥胖书生嗤笑一声:“若是人家有了夫君,你小子还不是白痒痒了,看得着,摸不着。”
  清瘦书生不服气:“谁说我摸不着了,管她有没有夫君,逮着机会,本公子定要让那小娘子欲罢不能。”
  楚哲听不下去,本已迈出酒楼大门的脚又收了回来,转身直往书生那桌行去。
  他一袭黑袍,手握长剑,再加之身形高大,面色冷峻地往那桌旁一站,两名书生立马被他威风凛凛的气势怔住。
  清瘦书生嗫嚅着问:“你……你是何人?”
  楚哲屈身坐下,满脸煞气地盯着他,咬了咬牙:“你沾一沾那位老板娘试试。”
  清瘦书生心里惧怕,嘴上仍是不甘:“我就想沾那位老板娘怎么了,你是何人,与你有何干系?”
  楚哲将握紧的拳头举到他面门前:“你再说一句看看。”
  清瘦书生不过是图嘴巴快活,哪敢真与人干架,一见到楚哲的拳头,霎时面色灰败地将身子往后一缩,不敢说一个字了。
  一旁的肥胖书生忙起身打圆场:“这位客倌误会了,我兄弟就是开个玩笑,没胆真干啥,您大人有大量,且别与他计较。”
  楚哲狠厉的目光仍落到清瘦书生的脸上:“你敢动那位老板娘一个手指头,我便让你生不如死,你信不信?”
  清瘦书生滚了滚喉头,认怂般地点了点头。
  楚哲这才面色冷峻地收起拳头,继而从桌前站起来,转身出了酒楼。
  他站在酒楼门外,隔着一条喧嚣的马路,又静静地对着书肆大门站了许久,直至掌灯时分,他才黯然地收回目光,失落地坐进了回府的马车。
  而楚哲前脚刚走,迟明轩便出现在了书肆门外。
第90章 谦谦公子
  今日应天学舍启学, 迟明轩作为最新一届的状元郎,被夫子盛情邀来学舍讲学, 讲完后无意中听到弟子们在议论对面一家书肆的老板娘如何如何美艳。
  甚至有弟子掷地有声地断言, 这家新书肆的老板娘,就是当初李子口的那位“卖鱼西施”,因为世间不可能有长得如此相象的女子。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迟明轩瞬间神情大震,急匆匆拜别了夫子后,提脚就出了学舍大门。
  他才行至明德街的“十”字路口, 便一眼望见对面硕大的书肆招牌,此时夜幕降临, 街道两边的店铺已次第燃起烛火,但透过莹莹夜色, 招牌上“见明书肆”几个大字仍清晰可见。
  控制不住一颗“怦怦”狂跳的心, 他急步穿过拥挤的街道,来到了书肆门外的台阶下。
  此时店铺正准备打烊, 姜欣然与玉儿在灯下清理货架, 胡大与胡三则帮着将后院储存的书籍搬到店里来。
  姜欣然仍是一副妇人装扮, 一身杏色衣裙,头上挽了个回心髻,插了根木簪,窈窕的身姿在橙色烛火下带着几份如梦如幻的失真感,娇美、绚丽, 仿佛清晨刚开出的一朵含着清新香味的花。
  迟明轩徐徐走上台阶,清秀的脸上也带了几许如梦如幻的恍惚感, 他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且还是个极其幸福的美梦。
  “欣然。”他唤她, 声音很轻,好似生怕惊醒了这个梦似的。
  姜欣然起初没听到,仍低着头,捧着账本专注地在木架前细细地对照书目。
  “欣然。”他又唤了一声,并提脚走进了店内。
  姜欣然这才抬起头来,许是因为疲累的缘故,面上的表情一开始还有些呆板,片刻后才回过神来,挑眉微微一笑:“明轩哥,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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