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美妾——十豆水【完结】
时间:2023-04-30 23:19:49

  仁帝无力地吐了口气,目光落到打开的案卷上,上面的“赵德”二字恍如两根针,深深地扎进了他的胸口里。
  他爱了这么多年的女人,心里装着的,竟然是一个太监。
  怪不得这么多年来她从来不争风吃醋,从来不要求他的陪伴,他甚至几次提出给她晋位分,她也以“不想惹人眼红”为由拒绝了。
  原来她不是不想惹人眼红,她不过是不爱他而已,不在乎他给的位分而已。
  她唯一的一次向他提请求,也仅是为自己的侄女求一纸婚约,后来,又求他收回那道婚约,他还因此被人戏称为君王言而无信,但他从心底里仍是高兴的,至少,她与他不见外了啊。
  但到此刻他才明白,他所以为的那些幸福时刻,于她而言,或许都是痛苦的,她心里的人终究不是他呀。
  仁帝弯下手指,朝案卷上“赵德”二字狠狠抠下去,纸张霎时被他抠出了一个大洞……
  另一厢,被降职的迟明轩刚跨出宫门,便见姜欣然凛然站在了他面前,隔着半丈的距离,狠狠凝视着他。
  所有的光线都落到了她身上,映得她熠熠生辉,但她的面色和语气都无比冰冷:“明轩哥,世子怎的没与你一起出来?”
  迟明轩:“……”
  姜欣然朝前行了两步,又问了一次:“明轩哥,世子去了哪里?”
  是质问,更是逼问,她为了另一个男人,竟丝毫不顾忌他的感受,迟明轩握了握拳,也朝前行了两步,“欣然,你听好了,世子被皇上抓进大牢了,你等不到他了。”
  姜欣然心头一沉,抽了口冷气,她本已预料到这最坏的结果,但当这结果真的到来时,她心里仍然很难过。
  两人相隔咫尺,莹莹对望,他眼里是求而不得的痛苦,她眼里是灰心失望的悲伤。
  “你帮着郑时初来陷害楚世子对不对?”她冷着脸问他。
  “欣然,朝堂的事情太复杂,你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你与郑时初合成了一伙儿对不对?”
  “欣然,楚世子被抓进大牢乃是他触了皇上逆鳞,跟我与郑时初并无关系。”
  姜欣然往后退了一步,无奈地看着他:“明轩哥,你变了,那个在孟府与姑父饮酒作诗畅谈理想的男儿不见了。”
  迟明轩瞬间被戳到痛处,握了握拳,逼近她,眼角泛红:“你难道不知道我为何会变成这样吗?”
  姜欣然面色疲惫地摇了摇头:“明轩哥,人活一世首先得学会看清自己,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她说完凝视了他一眼,转头往身后的马车行去。
  迟明轩看着她的背影,身子一软,趔趄了一下,胸口被巨大的悲伤揪住,他捂着胸口大喊:“欣然,你听好了,无论我变得如何不堪,我也会咬牙走到你身边去的,你等着便好。”
  姜欣然却头也不回,态度决绝地上了马车,车帘“啪”的一声放下,自此他再看不见她。
  “姑娘,回店铺么?”胡大握紧缰绳问。
  “去一趟侯府。”楚世子被抓进大牢,她势必要与老夫人商量如何救他。
  胡大应了声“是”,一甩响鞭,朝安平侯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此时侯府前厅里。
  国公爷坐于首位,身后站着周为。
  鲁氏坐于次位,旁边则坐着楚玉书。
  断绝来往的两家人,因为这次意外,终于难得地坐到了一起。
  国公爷面色不善,底气浑厚,“我的音音便是葬身于你们侯府,若是她唯一的骨肉再出意外,老夫真恨不能踏平你们这座府邸才好。”
  鲁氏抹着泪珠子,语气哽咽:“老哥哥呀,子仲可是侯府的独苗啊,我唯一的孙儿呀,若是他出了什么意外,别说踏平这座府邸,就是你要了老身这条性命,老身也二话不说,反正老身也活不下去了。”说完呜呜地低声哭起来。
  孙姑姑忙递了巾子过来,给老太太擦泪:“老夫人,您别急,眼下国公爷上门,不就是想一道商量出个法子么,世子一定会没事的。”
  国公爷抖着白须,鼓着腮帮子:“万一不行,老夫便亲自进宫,去找皇上求情。”
  鲁氏忙接下话头:“老身也去,老身拼了性命也要求皇上饶过我家孙儿。”
  周为也急得面色发红,斜了一眼楚玉书:“传说你们楚家军不是挺厉害的么,依我看,不如让楚家军之前那些将领去宫门口跪求皇上,跪一日不行就跪两日,跪两日不行就跪三日,眼下皇上正着力发展大周军事呢,对这些军中将领颇为倚重,如此一来,自然就会松口饶过表哥了。”
  “放肆。”国公爷一声厉喝:“子仲本就是在逼迫皇上,如今你还怂恿一帮将领去跪,说得好听是与军中一起逼宫,说得不好听,那就是意图谋反。”
  周为讨了个没趣,懊恼地撇嘴:“那祖父就当我没说好了。”
  楚玉书倚着矮几,支着脑袋,懊恼地叹了口气:“都怪这逆子胆大包天,竟去查什么废太子案,这下好了,连自个儿都搭进去了,弄得全家人都不得安身。”
  国公爷斜了楚玉书一眼:“你有何资格说他是逆子?想当年,你被柳氏撺掇倒向誉王党后,你的执友李光磊负屈含冤被枭首示众,你可有出来为他说过一句话?你没有,你连给他收尸的胆量也没有。”国公爷说着冷哼一声:“后来人死了,你倒是每年腊月初一去祭拜他,如此惺惺作态,当真是连子仲一半也比不上,如今子仲顶着压力让冤屈的人得以昭雪,让正义得以伸张,倒被你说成是逆子了,楚玉书你且听好了,并非他不配为人子,而是你不配为人父。”
  话说得有点重,楚玉书一时无言以对。
  鲁氏也只默默抹泪,没吭声,她知道自己养了个怂包儿子。
  正在几人沉默之际,牛二匆匆来报:“老夫人,侯爷,姜姑娘来咱们府门口了,说是要见二位主子,奴要不要……放她进来?”
  鲁氏一听姜欣然来了,面色总算缓过来:“快传,快传。”
  当姜欣然款款步入侯府前厅时,立于国公爷身后的周为眼前一亮,自经历那场掉包的婚事后,两人便再未谋面,今日一见,他未变,她倒变得愈发干练而美艳了,一双黑幽幽的眸恍如注了水一般,亮晶晶的、水润润的。
  他虽脉脉盯着她,她却并未往他身上看,进门后行了一礼,开门见山:“今日民女过来,是想与各位商议救世子的事。”
  “孩子,你也知晓了?快来这边坐。”鲁氏说着便将姜欣然拉在自己身侧坐下。
  国公爷见姜欣然容貌倾城且沉着冷静,不由得心下甚慰:“还是子仲有眼光。”
  周为闻言百般不甘地翻了个白眼。
  “眼下世子已被皇上抓进大牢,几位长辈可想出什么救他的法子?”姜欣然问鲁氏。
  鲁氏叹了口气:“事发紧急,一下也没想出什么好法子来,明日,我会和国公爷亲自进宫,先去求皇上开恩,看看皇上的态度。”
  “祖母。”姜欣然仍未改口:“能不能将晚辈也带进宫?”她不名一文,想单独进宫无异于登天,只得请求老太太帮忙。
  老太太一怔,满脸不解:“你……进宫作甚?”
  “晚辈想去见见德妃娘娘,听闻皇上一向宠爱德妃娘娘,若是由娘娘出面去劝皇上,怕是一句可顶旁人十句百句。”
  鲁氏眉眼微蹙:“莫非你与娘娘有什么交情?”问完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姜欣然摇头:“晚辈就是一寻常百姓,怎会与宫里的娘娘攀上交情,晚辈不过是想去见见她,让她出面去救世子而已。”
  鲁氏感动得湿了眼眶,握着姜欣然的手:“孩子,我知道你救子仲心切,但也切不可如此冒然行事,说白了,宫里的主子无异于吃人的虎虫,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若一不留神惹恼了她,怕是有命进去却无命出来了。”
  姜欣然微微一笑:“祖母放心,我知道一些德妃娘娘也想知道的事情,若是将那些事情告之于她,她定然会帮忙去劝说皇上的。”
第118章 进宫
  鲁氏仍是心下不安, 想问姜欣然究竟知道哪些德妃想知道的事,却又觉得太冒昧, 无奈地摇了摇头。
  “此事胜算太小, 别怪老身不允你,毕竟那郑时初也是德妃的兄长,她凭什么帮着咱们?万一你再出个什么岔子, 子仲怕是要恨毒了老身。”
  “祖母,你相信我。”
  一旁的国公爷忍不住发问:“姑娘,你有几成把握?”
  “八成。”
  国公爷看向鲁氏:“楚老夫人还是允了姜姑娘吧, 如今咱们走的哪步棋又不是险棋呢,不如都将招数使出来, 赌一赌。”
  鲁氏抹了一把湿润的眼角,慈爱地看着姜欣然:“你当真有八成把握。”
  姜欣然坚定地点了点头。
  “好, 那明日你早些过来, 咱们一起进宫去。”
  姜欣然站起来福了福身:“多谢老夫人准许。”
  回到明德街时天已经黑严了,店铺也在玉儿和胡三的操持下关了门, 姜欣然回到后院草草吃了几口膳食, 洗漱完便抱着蓁蓁回了自个儿的屋。
  蓁蓁虽还小, 却已会咧着没牙的嘴对着人笑了。
  姜欣然将她放在床榻上,轻轻给她换尿布,她扑腾着小胳膊小腿,挨她一下,她就笑一声, 笑得姜欣然心里也跟着暖乎乎的。
  “蓁蓁呀。”她一边给她垫尿布,一边自顾自地说:“明日一定要让你母亲保佑我哟, 愿我能马到成功一举救出世子。”
  蓁蓁好似听懂了一般, 举着小手笑得更欢了, 口水流了一嘴。
  姜欣然给她穿好衣裳,又给她轻轻擦去嘴角的口水,继而倾身上前,在小家伙娇嫩的脸上亲了又亲,孩子多温暖啊,能化解心底的一切愁思,是希望,也是力量。
  李春娘推门进屋,手里端着一碗糖水:“让蓁蓁再喝点儿,免得晚上饿着了。”
  “喝了不得又尿一身?”
  “你小时候不就这么尿过来的么?”
  姜欣然一时无言以对,依了母亲,抱着蓁蓁坐到了屋内的圆凳上,李春娘也搬了把圈椅坐到她旁边,一勺一勺地给蓁蓁喂糖水。
  “明日进宫,当真没危险么?”她还是担心女儿啊。
  “母亲放心,我都有数的。”以前她总是事事瞒她,现在将她接到身边了,倒不想瞒她了,免得她跟着胡乱担心。
  李春娘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你从小就主意大,胆子也大,为娘也管不到你,如今世子遇上难处,咱们定是要尽全力去帮的,为娘帮不上什么忙,你且自个儿好生照应着自个儿。”
  “我知道的,母亲勿担心。”她说着又逗了逗蓁蓁,嘴上也嘻嘻一笑:“明日我可是去见蓁蓁的姑婆,咱们现在可是亲戚呢。”
  “你当真觉得道出郑姑娘的消息后,那位娘娘就会帮着咱们去劝皇上?”李春娘带着几分疑惑。
  姜欣然“嗯”了一声,“那位娘娘可宠淑娴了,估计淑娴失踪的这段日子,她也跟着没少操心。”
  德妃若是不宠她,当初又怎会为她去找皇上要一纸与楚家的婚约?随后又怎会由着她的性子随意取消了婚约?
  李春娘挑起眉头,将碗里最后一勺糖水送进蓁蓁嘴里:“你有把握倒能让为娘放心些许,今晚早点儿睡,明日还要早起呢。”
  姜欣然“嗯”了一声,抱着蓁蓁起身,将李春娘送出了屋外。
  次日天蒙蒙亮,姜欣然便起了床,将蓁蓁抱到李春娘屋子后,便由玉儿给自己收拾了一通,随后坐上了去侯府的马车。
  此时国公府的马车与侯府的马车已齐齐停在了侯府门口,国公爷穿上了久不上身的朝服,鲁氏则是一身一品夫人的诰命霞帔。
  姜欣然走近后朝两位老人行了一礼,随后与鲁氏上了同一辆马车。
  牛二与顺子扬鞭赶马,穿过渐渐明亮起来的街巷,穿过靛蓝色晨雾,直朝皇宫的方向飞驰而去。
  待入得宫内,三人便分头行动,国公爷与鲁氏去威仪殿直接找皇上,姜欣然则由一婢女带路,去承晖殿找德妃娘娘。
  威仪殿里,仁帝的精神头儿已然极差,他不吃不喝不睡,在殿中燃了通宵的烛火,也在案前思量了一整晚,次日还前所未有地罢了早期。
  吴公公一张脸都要愁成苦瓜了,躬着背杵在殿门口,语气里尽是哀求:“皇上,您可得要顾惜着自个儿的身子呀,这大周国上上下下可都指着您呢。”
  仁帝缓缓抬起头来,瞥了一眼殿外的天光,憔悴的面色里除了疲惫,不见丁点情绪,“吴全。”他又唤了他全名。
  吴公公吓得背躬得更低了:“奴在。”
  “你是不是也经常骗朕?”他所珍爱的女人并不爱他,他所器重的臣子在背后揭他的底,朝堂里每一个对他俯首称臣的人皆各怀心事,包括他身下这张龙椅本也不属于他,这世界还有什么是能让他一眼看透的呢?
  吴全“噗通”一声跪地:“就是给老奴百个千个胆子,老奴也不敢骗皇上啊。”
  仁帝滚了滚喉头,道了句:“退下吧。”
  吴全抹了把老泪,颤微微地站起身,老老实实地退下了。
  不过一刻钟后,他又提着胆子来禀报:“皇上,国公爷与楚老夫人在殿外求见,您看……要不要见?”
  仁帝疲惫地吐了口气,将脑袋靠在椅背上,几乎毫不犹豫,“不见”。
  “是,老奴这就让他们回去。”吴公公说着转身出了殿门。
  国公爷与鲁氏早料到皇上的态度,但他们也不是这么好打发的,两人对视了一眼,继而双双扶着拐杖朝着殿门跪了下去。
  皇上不见他们是吧,那他们就跪在殿门外,一直跪到皇上召见为止,反正他们已年逾古稀,活到这把年纪也赚了,若真在这儿跪出个什么好歹来,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吴公公被吓坏了,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这两位可都是从先帝朝走到这一朝的老人,皇上平时提到他们时语气里不无尊敬,今日竟让他们双双跪在这儿,旁人见了岂不是要笑话皇家?
  “国公爷,楚老夫人,你们这是做甚,皇上眼下身子不适正歇息着呢,待皇上歇息好了再见二老也不迟,还请二老先行回去。”
  国公爷板着脸:“烦请公公莫要再费口舌,今日我们跪定了。”
  鲁氏也声如洪钟地附和:“没错,我们跪定了。”
  两人说完目不斜视跪得笔直,懒得再理会吴公公的絮叨。
  吴公公没得法子,只得提着胆子再次往殿内跑,“皇上,国公爷与楚老夫人不肯回去,已在殿外……跪下了,说……说是要一直跪到您见他们为止。”
  仁帝将闭着的眼眸轻轻打开,再次疲惫地吐了口气,沉声唤了句“冷凡”。
  冷凡应声入殿:“臣在。”
  “派两顶轿辗,将国公爷与楚老夫人送回府。”他说着又唤了声“吴公公”。
  “奴在。”
  “去库房支取一些珍贵药材,给两位老人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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