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我又查看了四五个茧中人的情况,无一例外全被榨干了水分。
见我情绪愈发低落,若眉从身后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他们应该都死了,这不是你的错,要怪也只能怪那老婆子,现在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不知道等会儿还会出现什么变故。”
“再找几个,万一……万一还有活人呢。”我转过身望向若眉,有些不死心的做着最后坚持。我清楚自己无法检查完每一只虫茧,但假如下一个翻找的虫茧里装着活人,而我却提前放弃,间接导致了对方的死亡——这种认知会让我难受很久。
“好,我陪你找。”若眉没对我的决定进行反驳,她善解人意的点点头,陪我一同查看那些可能装填着干尸的虫茧。
我感激的轻轻拥抱了一下女友,她拍了拍我的背随后分开,我们一起继续检查虫茧包裹之人的生死。
大约又搜寻了将近十个茧,仍然没有找到一个活口。
看着满地面目狰狞的尸体,我难免有些心灰意冷,这样搜寻幸存者真的有意义么?他们本就和我非亲非故,极有可能都已经死透了,我这样只是在做无用功,平白浪费了宝贵的逃生时间。
我晃了晃脑袋,将心中的负面情绪驱散,继续走到下一只虫茧前查看情况,只觉得这人蒙在丝网下的脸看着有些眼熟。我赶忙蹲下身扯掉对方脸上一层丝线,发现这人正是小何,他没有变成干尸,脸部皮肤饱满,只是闭着眼睛陷入沉睡状态。
“若眉,你快来看,我找到小何了!”
同伴还活着令我喜不自禁,连忙呼唤若眉过来帮忙,若眉闻声跑来,和我一起撕扯开缠住小何的白色丝织物。
清理干净后小何仍然在昏迷,不过好在目前还有呼吸。我和若眉一起摇晃他,用力拍打他的脸,把小何脸都拍红了这人才慢慢苏醒过来。
他醒来后第一反应便是伸手去摸索什么,他身边空空如也,自然摸了个寂寞。小何脑袋貌似还不大清醒,神色中混杂着迷茫与警惕,问道:“我的枪呢?”
“不知道。”
我耸耸肩表示不清楚,心想你人都交代在这儿,枪八成也被神婆充了公。
年轻人很快恢复了镇定,没在枪的问题上多做纠缠。我扶着他站起身,小何的状态很差,皮肤呈现出不健康的惨白,扶他起身时明显感觉到了年轻人腿打了个颤,我猜可能是虫茧吸取了部分生命力造成的。
不过小何是雇佣兵出身,即使有不适也能自己克服。他挺直腰板和我们走在一起,没有将身体状况表露在脸上。
以眼面前的情况来看,我们几人十有八.九是进入了怪虫的孵化室,那些脱水风干的尸体极有可能是消失的村民,他们都成了制造下一批虫卵的饵料。
第35章 降生
除了本村的村民,我们还在附近几个虫茧里发现了神婆雇来的守卫尸体。
看见昔日同事惨死在荒村中,小何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默不作声在一具尸体前蹲了许久,轻轻合上对方死不瞑目的双眼。
“以前我跟他还合作过别的单子,我们算不上朋友,勉强只能算个熟人。他在老家有个开小卖部的女朋友,本来打算过完年就结婚……”
小何像是自言自语般说出这段话,我们沉默着听他说完,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年轻人苦笑着摇摇头,伸手去摘下对方袖子上的纽扣,我猜可能是想留点东西出去后寄给对方的家人。
青年的手触摸到对方袖口时忽然停住了,他凑近仔细摸了摸,神色一变,随即卷起对方的袖口,一把袖珍手枪正隐藏在袖袋中。
看见热武器我们几人心中俱是一喜,虽然不确定这玩意对付可能出现的蠕虫能不能产生作用,但起码有东西防身,总比没有来得强。
小何检查下弹夹中剩余的子弹,将手枪收入怀中。
洞窟里有上千只虫茧,我们检查了差不多四五十只左右后便放弃了继续寻找,除了小何外,还是没有发现别的活人。
避开地上的虫茧我们三人走到洞窟的另一端,沿着墙壁摸索一圈,有一只半人高的小.洞出现在岩壁角落。
我们弓着腰走进小.洞,这次换若眉打开手机屏幕照明,借着光源能看见洞中石壁湿漉漉的,有青苔生长的痕迹。大概行走了二三十米,我再次听见了水声。
不同于之前的“滴答滴答”,这次传入耳中的是潺潺流水。
前方有暗河么?
有河流意味着必然会有出口,否则泉水淤积在低洼处只会形成一汪湖泊,无法进行流动。这种认知促使我加快了脚步,走着走着洞穴的顶部逐渐变高,我们终于能挺直腰背。
不知往前走多远才能看见河流,毕竟岩洞里地形错综复杂,很有可能暗河就在不远处,却隔着一面墙死活也找不到。
“兄弟,刚才从地下室逃出来,你怎么突然不见了?”我边走边询问小何,遭遇巨型融合怪物时小何莫名其妙不见了人影,又突然出现在虫茧中,我不免有些好奇他的经历。
小何有些心不在焉,他的精气神看上去并不太好,整个人处于一种缺乏睡眠的状态,我喊了两遍他才回过神。
“你说什么?”
“我问你从地下档案室出来后去了哪里。”
小何蹙眉思索一会,随即摇摇头:“这我也不太清楚,我只记得和你们一起逃到地面,然后我再有意识时,就是从茧中醒来。”
既然他自己都记不清当中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没办法继续继续问下去。
“你们两个又是怎么来到这处山洞的?”这次换小何询问我。
这个问题还真不是一两句话能解释得清楚,我省略掉大部分过程,简明扼要说了下月光与玻璃片反射异常的问题,以及通过前厅大门进入洞窟,一路上的所见所闻。
听完我的讲述,小何啐了一声说道:“看来我们都是着了那老妖婆的道,她从头到尾都没想过放我活着离开,怎么可能真去占卜我妹妹的下落,当初取血估计就是为了等在这儿摆我一道。”
我点点头,认同小何的推断,作为同伴关心了句:“那你身上还有没有其他异状?”
“除了提不起精神,其他到没什么。”小何说,随即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将视线转向若眉:“我说大妹子,你从昨天坟山下来,到现在可感觉有什么不舒服?”
由于有了之前同生共死的交情,这次小何说话的态度明显比初见面好得多,起码没有拿枪指着人脑袋。
若眉瞥了他一眼:“没有。”
“奇了怪了,看来你运气挺好,说不定真没被寄生。”小何喃喃自语道。
之后我的两名同伴都没有再做交流的意图,我们三人闷不做声专心赶路,除了必要的对路线探讨外,不做过多闲聊。
又走了一段路,水流声愈发响亮,“哗哗哗”……流水拍打岩石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直直敲击着我们几人的耳膜。
前方出现了一条幽暗河流,漆黑的河面上却闪烁着粼粼波光,宛如黑夜中的星辰。
河的对面是一座巨大的祭台,地面及附近岩壁上用朱红色颜料刻绘出怪异的花纹,所有花纹交汇于祭台中央,上面摆放着一只陶土罐,有日光自上而下照射在陶罐上。整个祭台如同一口没有被封闭的古井。
“要过去看看么?”我问身边的同伴们。
“过去。”
既然已经走到了这里,我们几人已无后路可退,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推着我们,只有继续前进才能勉强换来一线生机。
小何率先下了水,若眉作为三人中唯一的女性,又是名孕妇,被夹在当中,我走在最后一位以防偷袭。
一行三人涉水前往对岸的祭台,水流并不湍急,我们三人都会水,原本做好了游过去的打算。但好在水位不深,即使走到最中心的河床地段,也才将将没过胸口。
一路上没有遭遇袭击,有惊无险的到达了对岸。祭台上方开了个口子正对着天空,日光倾泻而下,使得这里光线十分充足。我望向不远处光线下的陶土罐子,想起村长曾经讲过的故事。
在他的故事里陶土罐子上一任主人是行脚大夫。陶罐曾赋予了大夫超凡的能力以及财富威望,但最终这位大夫和他第一任妻子却也因此而死于非命。
注视着这只祸福相依的陶罐,我心里无限唏嘘。盯得时间久了,心中竟滋生出一种念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催促我过去碰一碰它,最好能打开封盖看一眼里面的内容物。
我的双脚不由自主朝着祭台中央移动了一步,手臂下意识抬起,脑海中有声音在低语,怂恿着我将陶罐据为己有。
打开它吧,它能带你离开这见鬼的荒村……它能给你带来名与利,从此以后你将不是一个无名小辈;你会得偿所愿,成为任何你想成为的人……
那声音如此说道,如同恶魔的低语,盘绕在心中久久挥之不去。
在我有更进一步行动时,若眉拉住了我。
她用力掐了我胳膊一把,疼痛感让我瞬间清醒过来。
“刚才……刚才发生了什么?”
小何说:“你刚才差点像被鬼上身了似的,迷迷瞪瞪就往前冲。”
“你们俩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我用力甩甩脑袋,试图让它尽量保持正常运转。
“没有。”若眉瞧了我一眼,给出否定的答案。
“我倒是有听见,只是一些无聊的低语罢了,专门用来蛊惑人心。以前我在东南亚一带出差时曾遇到过类似的情况,无非是用你所期待向往的东西诱惑你过去,欺骗你做些交易。”年轻人冷笑一声:“一旦和这种东西做交易,亲妈迟早都得给卖咯。总之这类怪物的许诺你听听就行,不管它们说什么你都别信就完事了。”
小何边说边从怀中掏出手枪,拉开保险栓,举起对准空无一人的祭台,沉声说:“出来!我知道你在那里。”
有人在那里么?我疑惑的扫视了一圈空荡荡的祭台,除了摆放在正中央的陶土罐,上面一个人也没有。但不知是错觉还是怎么回事,我发现投射在中心位置的日光略微朝左侧偏移了一寸。
我揉了揉眼睛,仔细观察眼前画面。陶土罐沐浴在阳光下,在背光处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凝望着投影,这次我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影子随着光照偏移而拉出一个倾斜的弧度。
光线角度在改变?我不禁抬起头望向岩洞顶端,从很远的就能瞧见顶部开着一个口子,日光正是从那里漏进来的。可当我这次朝上望去时,近距离观察下的场景令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并不是通往外界的出口,而是一只类似安康鱼的怪异蠕虫吸附在岩洞上。它外侧的身体与岩石本身颜色并无不同,攀附在洞顶时不仔细观察根本无法察觉。
而正中心一块则散发出暖色光线,表面甚至还拟态出了蓝白相间的色块,从远处看真就像蓝天白云,吸引着身处黑暗中的旅人误以为那里是通往外界的出口。
怪虫边缘位置的器官组织微微蠕动卷曲,如同章鱼的触手,我甚至能看见器官内测数排细小的牙齿,牙齿的颜色也和岩石一般,但尖锐而锋利。如果我们真的走到祭台下方,这只蠕虫突然从天而降将下方的猎物卷入胃中,我们三人一个也跑不了。
“呵”……
这时空气中响起一声轻笑,听声音属于上了年纪的女人。
神婆从阴影中走出,附近没有可以藏身的角落,我也搞不明白她具体是从什么地方出来,一个大活人仿佛影子似的凭空出现在祭台中央。
“没想到各位还真能找到这儿。”神婆轻笑着说,她弯腰抱起地上的陶土罐,神态亲昵的用脸颊去蹭陶罐表面,宛如怜爱的母亲拥抱襁褓中的婴儿。
她抬起头望向我们,眼神中的柔情蜜意还残留着些许,像对待远道而来的客人般,神婆放轻了说话的语气:“既然你们来都来了,也都别回去。我女儿即将再次出生,各位请留下来一起做个见证。”
第36章 猜忌
此时的神婆光从外表来看和正常人别无二致,不久前被打爆的半边头颅恢复了原状,一点受过伤的痕迹也没有留下。说话语态正常,声音中不再参杂非人质感,曾被扭曲的四肢好端端长在该长的地方——仿佛几小时之前我们在厢房中所见的那个怪物并不是眼前这名女人。
我目不转睛盯着神婆,想从她身上看出什么不寻常的地方。但左看右看面前的老妪横竖都是个人类,如果不是之前遭遇,光凭肉眼还真无法确认这女人已然异化成怪物。
神婆抬起头朝我们几人笑了笑,神情中透露出几分从容与散漫。她并不着急对付我们,好整以暇打量着眼前的众人。
我注意到她此时的装扮与在厢房中所见不一样,神婆换了一身宽大的裙装,裙身以红黑白三色为主色调,领口袖子处缝有特殊花纹。长长的下摆垂到地面,像孔雀开屏前的尾羽。虽然我不了解这身服装背后所代表的习俗含义,但结合女人的身份,凭直觉也能猜出大概只有在重要祭祀活动中才会穿上这样一身着装。
神婆目光平视着我们,言笑晏晏,她提起裙摆,优雅的微微下蹲,向正前方行了一个屈膝礼。
只听她说:“在这里我要先向你们道个谢,感谢各位献出肉身,为我即将出世的女儿提供第一顿……”
“砰!”
她话音未落,小何已然朝神婆头部开了一枪。我们与神婆之间的直线距离并不算远,这样短的距离下即使是外行人都很容易命中目标,更何况是据说经验丰富的小何。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年轻人这一枪精准命中了女人的眉心。
我下意识的别开视线,并不希望再次看见血肉横飞脑浆四溅的场面。
但预想中的画面并没有成为现实,那一枪响起后几乎没过几秒,空气中再次传来了神婆的轻笑。我抬起头看向声音的主人,只见那老婆子被子弹冲击力弄得倒退一步,她微微朝后仰了下脖子,皮肤似乎有着非人的弹性与坚韧度,子弹卡在皮肤表层,一滴血也没流出。
当神婆将头部转会远处之后,她抬起手拂过眉心,轻轻摘下了这枚子弹,脑门上只留下一个不深不浅的凹痕。
很快凹痕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消失,女人的额头上干干净净,除了空气中残留的硝烟味,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心急,一点也不懂得尊敬老人,我话还没讲完,就急吼吼的打断。”神婆把玩着手中的子弹,乐呵呵对小何打趣道。她玩味的扫视过我们三人,如同在看落入彀中的猎物。
“快走!”
一击不中,小何不再打算进行更多无谓的尝试,他立刻收起枪朝后退出一步,压低声音催促我们逃离祭坛。
我点点头,马上拉起若眉转身朝后方跑去,身后是一条幽暗的地下河流,不久之前我们几人刚刚涉水渡过这条不算深邃的水域,来到祭坛边缘。
但此时当我们跑到河边,正准备下水时,突然发现水位上涨了几分。不止如此,原本平静的河面无端掀起惊涛骇浪,无数活物在水面之下异动,它们背部坚硬的外壳反射着光,散发出如金属般的色泽,密密麻麻一片,几乎覆盖满了整片水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