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时,前排的司机师傅礼貌同两人道别,岑声声才终于借着车库的灯光看清楚了司机大叔的模样。
好像这不是她第一次见他,几个月前在悦晟的那晚,同样是个冷风呼啸的深夜,也是这位司机大叔送她回的学校。
一如几天前刚来京北的那晚一样,周时慕拎着她的行李箱,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
但是不一样的是,这里好些充斥了她存在过的气息。
进屋后,岑声声的那双只穿了一回的兔子毛绒拖鞋仍旧摆在她离开时候的位置。周时慕换了家居鞋脱了沾了雪水的外套挂在玄关的衣架上。
这次他甚至都不需要问岑声声,就直接将她的行李箱拎去她之前住的那间卧室。
岑声声慢吞吞地换了拖鞋,犹犹豫豫地跟着进去,推开门站在门边看着周时慕将她的行李箱放下后又转身回头。
“怎么?”他看着岑声声在门边站着一动不动的样子,“傻了?”
“过来。”他朝着门边的小姑娘招了招手,“让我看看到底是出什么问题了。”
岑声声真就那么乖乖地向前,走了几步,却又在床尾的位置停住了脚步。
“周时慕。”她咬着唇,声音是一贯的软糯,但夹杂了一股委屈情绪,“你今晚是不是喝的特别多,我觉得你好像很不清醒。”
周时慕认真听她说完,没开口,只是慢慢走到她面前,躬身同她平视,“觉得我做的事是因为喝了酒?”
岑声声眼睫垂下,不说话。
“好,那就等我们明天清醒了再继续?”他抬手捏了捏岑声声的脸颊,唇轻轻落在她的额头,一触即离。
“晚安。”他柔声说,“女朋友。”
第43章 慕我
灰色的实木房门隔绝出一个相对安全紧密的空间, 门外是摸不到尽头的虎穴深渊,藏着不可预料的诱惑与危险。
浴室里, 细密的水柱不断冲刷着她满是疯狂画面的脑袋, 蒸腾的热气熨烫她粉嫩jsg的双颊,岑声声只觉得还是不够。
她今晚受到的冲击实在太大,一切都是那样的虚幻不真实。
好久好久才清理完, 岑声声虚软无力地躺在熟悉的被褥里, 脚尖触到床尾,想到刚才那个克制的额头吻, 脑海里那些抹不去的记忆又一次循环往复。
只是。
极力推开脑海里因为晚上的亲密接触而带来的未歇余韵, 岑声声又一次陷入了不明的怪圈。
她突然有些迷惘,到底是因为什么,自己怎么就兜兜转转绕了一圈又回到了这个房间,满是被周时慕的气息标记的空间。
她不是心血来潮搬走的。
在她的身份无法触及的另一个世界里, 钟鸣鼎食之家出身的周公子带着精心准备的生日礼物去了沪市,同长辈们满意的大家小姐约会。
家世匹配的单身男女,双方父母看好祝福的前提条件, 金童玉女的一对璧人。
看吧, 这就是普普通通的女大学生, 永远无法想象的另一个世界。
早知道自己和周时慕之间不该再逾距,现实的教训早提醒过她, 他们处在永远融不到一起的两个圈子。当初靳逸琛的她就进不去,就更不必说更在高处的周时慕了。
可是不公平的是,另一个世界的周时慕却可以轻易地强势闯入自己的安全屋。
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快三天的时间,又突然回来, 不打招呼再次强势注入自己的生活。
凭什么?!
岑声声一下好委屈。
明明都下定决心和他互不干涉了的,他有他的生活圈, 自己也有自己舒适圈,他们就该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的。
她明明已经很好地压制住了那些不该有的想法,她已经很努力地不去沾染那些不该触碰的气息了。
好端端地怎么就一下子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混乱,她怎么就那么不经骗,那么没有原则,只那么一下,就又回来了。
并不是不知道周时慕对自己有兴趣,成年男女间的暧昧她也懂,但这不是他亲自己的理由,他甚至都没有说一句喜欢,就做了情侣间才会做的亲密事情。
但是兴趣从来不等于喜欢,更不代表真心。
兴趣是最恶劣的原始欲望。
女朋友?
他们圈子里随便的女伴,只要心情好,也不是不可以叫一声女友,不过是个称呼罢了,从不能承诺真心。
浑浑噩噩、虎头蛇尾的一夜,直到早晨听见扰乱她心绪的罪魁祸首在卧室门外轻敲她的房门。
岑声声现在还不想见他,刻意装睡假装听不见。
一夜混沌,她还是没有理清楚自己的心,她现在不知道怎么面对一个昨晚那样亲密的人。
屋外的男人确实误认为她尚在熟睡,不忍心吵醒她,放轻了动作离开先去了云翎。
屏息听着他离开的动静,确定屋外是安全的后,岑声声才缓缓地打开房门。
她今天还是得出门,昨晚临时从春城佳园搬走,但是答应虞茵要照顾的花花草草不能忘。
另外云翎的员工宿舍申请下来后,她就可以住到员工宿舍了,所以她也确实需要和虞茵打好招呼,近期可以继续招租了,在找到接班的住户前,她在这段时间完全可以帮忙照顾花草。
和虞茵联系后,虽然知道岑声声要搬走虞茵还是挺舍不得的,但是又知道她今天不用去云翎上班,虞茵立马又开心起来了。
说起最近新开的一家氛围感爆棚的酒吧餐厅,一定要约她晚上一起去吃饭。
岑声声在春城佳园清理过阳台上的花花草草后,算着时间直接打车去了同虞茵约好的酒吧餐厅。
她出发的早,很幸运地和晚高峰的车流错开,与预想的时间更早的到达目的地。
虞茵有提前预约,岑声声同餐厅的服务人员提供了预约码,对方引着她进入一处半高帘幕圈起的隐私空间。
岑声声只先点了杯长岛冰茶,别的想等虞茵来后再点。
中途接到了虞茵的电话,她很抱歉地跟岑声声解释因为她有个临时活动延误了些时间,现在正赶上晚高峰,可能要迟一点才能到。
电话挂断的同时,岑声声注意到和自己这边的座位背对背隔了一层帘幕的另一边,陆续进了几个年轻的女生。
帘幕隔着看不到脸,只能看到对方几人时尚的下半身。
她们坐下后便开始闲聊。
帘幕并不隔音,哪怕岑声声并不想要偷听她们的谈话,可也避免不了嬉闹的声音不断传来,直到熟悉的称呼一次次重复,逐渐构建出一个明晰的真相。
“哎呀,跟我们你就不要藏了啦,大家还是不是好姐妹了啊?!”
“我听说三哥要和你们家公司合作了嘛,往后一定联系更多,这四舍五入不就等于见家长了吗?”
“诶?不是说三哥昨两天才去了沪市,怎么这么巧你也刚从沪市回来,该不会……”
“哎呀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嘛,反正我们这个圈子向来都是强强联合,你们俩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被姐妹们围在中心调侃的女生,一边半羞半恼地嗔怪着“你们别拿我开涮了啦!”一边又抿唇默认这样的情况。
岑声声垂眸,一口一口地喝着杯子里的饮品,在身后嬉闹的调侃中心脏一点点沉入谷底。
她清楚地知道,虽然现实有些残酷,但人与人之间的阶层分化就是这样鲜明,如周家这样的,又怎么可能看的上她这样的小户人家。
但是错的人不全是她啊。
周时慕一边和即将联姻的未婚妻沪市相见,一边又回京北同她做那样亲密的事情,这才很过分啊。
他就算再厉害,也不能这样欺负她啊……
还是说在他们这个世界里,就是默认这样的规则,妻子是妻子,女友是女友,妻子只能有一个,但女友可以不限量的随便选。
后来虞茵过来,歉疚地同她讨饶道歉,岑声声即便情绪不佳,但也不忍在虞茵面前表现出丧气的一面败坏她的好兴致。
虞茵点了很多网红酒品,若是平时,岑声声一定会阻拦或者拒绝,但今晚,她莫名地有股执拗的情绪堵在心头,迫切地想要借酒释放。
她很兴奋,和虞茵一起喝了许多许多,几乎每一杯新品,她都尝了个遍,甚至不是浅尝制止,而是尽兴畅饮。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酗酒的潜力,喝了这么多酒,却仍旧没能将堵在心口的那个恶劣的坏人忘掉。
虞茵叫了代驾,分开时,岑声声极力拒绝了她送自己回春城佳园的提议,转手打了辆出租车,上车后悄悄告诉司机她要先去一趟天成府苑。
坐在出租车的后排,冷风肆虐吹过她的脸。
岑声声觉得自己现在整个人一定很不正常,脑子非常不清醒,不然怎么连着好几遍都感觉到手机在震动,好像是周时慕给她打来的电话,可等她努力点到接听键的时候,对面又是一片忙音。
那一瞬,她真的好嫌弃这么拿不起放不下的自己,怎么可以这么没出息!!
都喝醉了还总幻想着他在给自己打电话。
车子在小区门口停下,岑声声慢半拍地付了钱下车,脚步虚浮地进了家门。
屋内一片黑,只有她一个人,这样也好,免得碰了面还得多费口舌。她心灰意冷地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天成府苑。
既然周时慕注定要和别人,那她也不必非要住在这里自取其辱。她才不要做什么见不得光的、甩卖不限量的廉价女友!
混乱地装完东西,憋着劲晃悠着将笨重的箱子从卧室里拖出来。或许是这一下用力过猛,岑声声觉得一阵晕眩,她人都要站不住了。
扶着墙缓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分辨清楚正门的位置。
她长长吸了口气,拖着拉杆鼓着劲儿往正门的位置挪动,却恍惚觉得明明人还没到门口,怎么门就自动打开了。
岑声声心道她大概真的是喝的有些多了,现在不光是周围的物件虚晃,直接是东西可以漂移了。
打过来的电话一次次被挂断,担心岑声声在家出事,周时慕以最快的速度从云翎飙车回到天成府苑,一开门就看到这般诡异的场景。
满脸扑红的小姑娘,头上扎着的丸子头已经有些凌乱,一双手吃力地拖拽着手里的行李箱,目瞪口呆地看着刚刚进门的自己。
“又要走?”他胳膊撑着玄关柜,饶有兴致的目光落在那张扑红的小脸上,很好奇她的小脑袋里到底在进行着怎样的复杂活动。
好半晌,岑声声好像才意识到面jsg前的人是真人。
她短暂地松开手里紧攥着的拉杆箱,努力摆出平生最凶巴巴的表情,恶狠狠地语气。
“我才不要当你的地下情人,你爱和谁联姻和谁联姻,我也是有尊严和底线的人!”
“周时慕,你不就是想要包.养我吗?”
“混蛋!我告诉你,做梦!想都别想!!我才不会乖乖让你包.养的!!”
“周时慕,是我看错了你,我没想到你是这么恶劣的坏人,我就算再喜欢你我也不会做这种没有道德底线的事情!”
劈头盖脸的一通输出,周时慕一路过来原本就很担心她,这会儿也情绪紧绷,一时状况外。
他眯着眼看着她,面上满是探究的表情,“告诉我声声,你又是从哪里听到的奇怪传言,我心里到底装的是谁你知道?还是你知道,非要故意气我,嗯?”
这刻双方都有些情绪失控,周时慕抬脚过去想要抱住她,却不曾想这个动作更激的岑声声有些崩溃,“你!不准过来!”
那刻,她的眼神里满是恐惧和排斥。
周时慕一下僵在原处,双手在身前半举着,软声哄她,“好,我不过来,你别害怕。”
她通红的双目、小鹿受伤一样的可怜模样,周时慕觉得自己的心都跟着丢掉了。
他隔着距离站在远处,耐着性子继续哄她。
“声声,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觉得我是想要包你的,嗯?”
“你一定也听过很多关于我的传言,我是个什么样脾性的人你心里不清楚吗?”
“除了对你,我还对谁有这样的好脾气。”
“岑声声,你是不是傻,别人说你一句不好我都不乐意,还我包.养你?”
“我到底喜不喜欢你,你是一点都感觉不到么?”
“还是你觉得我这个人特别好指使,大半夜的一个电话就能让我发着烧开车去接?谁敢?声声,到底是我欺负你,还是你欺负我呢?”
岑声声仍旧瞪他,“少讲这些花言巧语!你别想骗我,难道你去沪市没和女生见面,没有送女生礼物?”
短暂的一阵沉默。
周时慕终于在这刻理清了所有的事,无奈地摇头笑了笑,他倒是完全没有否认。“行,那我现在就给她打电话,证明一下我到底对她有没有什么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