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
她当然郁闷,好生生的中秋节被叫回来陪这些人过节。
翌日,姜亦棠睡到辰时,方才起身,去荣纷院请安,她身份再如何改变,孝一字也压在她头上,她到荣纷院时,荣纷院中热闹一片,姜亦棠还没进去,就隐约听见里面传来的笑声。
院前的婢女一见她,赶紧利落地行礼:
“三姑娘来了,老夫人吩咐,让您到了就直接进去,无需通传。”
姜亦棠不由得想起刚回来时,第一次来荣纷院请安,她明明早就到了,却只能在院中等待,等到姜霜鸢等人都到齐了,才能一起进去。
姜亦棠眼睑轻颤,什么话都没说,婢女替她掀开珠帘,让她没有阻碍地进了室内。
室内,姜谙茯坐在老夫人下首,掩唇说着什么,让老夫人笑得停不下来,直到她进来,室内笑声才是一顿,老夫人笑呵呵地冲她招手:
“三丫头快来。”
姜亦棠这段时间的学习并非没有长进,最起码现如今脸上抿着笑,不会让人看出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姜谙茯抬眼,掩唇故作不满道:“祖母一直盼着三妹,难道是嫌谙儿不够贴心不成?”
老夫人顿时被逗笑,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
“你啊!”
这些话对姜亦棠只是左耳进右耳出,但她没有表现得很明显,轻垂了垂眸,仿佛是有点不好意思,脸颊飘上一抹嫣红。
待一刻钟后,人都到齐了,但姜亦棠发现,室内没有姜霜鸢的身影。
姜亦棠不由得想起来,当初她生辰时,陈钰磬和她说了那件事——姜霜鸢偷溜出府。
但她后来喝醉闹出一阵糗事,倒是忘记打听后续,姜亦棠将这件事记在心中,准备等回去后问问冬儿。
午时要进宫赴宴,老夫人再有话,也没能留她们许久。
和去年一样,府中姑娘只有姜亦棠和姜谙茯得以进宫,姜霜鸢仿佛在府中神隐了一般,而姜玵妢,姜亦棠却是觉得她有点不对劲。
今日一见面,姜玵妢就时不时地偷看她一眼,仿佛藏着什么秘密。
姜亦棠有点好奇地看向她,姜玵妢被她看得讪笑:
“三、三姐。”
姜亦棠轻颔首,便问了出来:“四妹是有话要对我说?”
姜玵妢倏然噤声,半晌,她试探性地问了一声:“关于二姐和三殿下相识一事,三姐是否知道内情?”
姜亦棠被她问得一怔,惊讶地看向她,没想到她对姜霜鸢一事这么上心,稍顿,姜亦棠摇头:
“我不知。”
姜玵妢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咽了声。
姜亦棠眼神不着痕迹地轻闪,姜玵妢的这反应……
难道她知道点什么?
姜亦棠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前世谢玉桓把玉佩送给了姜谙茯,这一世却是送给了姜霜鸢,但按记忆看,谢玉桓对待姜谙茯和姜霜鸢的态度截然不同。
快到颂桉苑,要分别时,姜玵妢没忍住又问了一句:
“三姐对二姐身上的玉佩有没有印象?”
姜亦棠极快地皱了下细眉,她声音冷淡下来:“四妹有话不妨直说。”
姜玵妢一噎,知道她是有点不耐烦。
毕竟她这样说话只说半截,的确让人不舒服,但姜玵妢也不是很能确定。
当初宋姨娘在时,她年龄还小,对那枚玉佩会印象深刻,还是她自身性格使然,许是外祖家给她带来的影响太深,她对这些贵重的东西一向感兴趣。
玉佩被送给宋姨娘后,不止嫡母和父亲闹了一通,她姨娘也有点泛酸,在她面前念叨过许多次。
次数一多,姜玵妢就记得一件事,那枚玉佩是个好东西。
当时府中的情景也不像现在,宋姨娘得宠,府中没人会欺负宋姨娘和姜亦棠,但宋姨娘脾气好,轻易不会生气,她有一日跑去宋姨娘院子中,到底年龄小,心思藏不住,她攥着那枚玉佩不松手。
宋姨娘见她喜欢,只好解下来让她把玩。
但其实,当时的姜玵妢是想把玉佩拿回去的,结果当然是没拿成,但是她年幼顽皮,不慎在玉佩上划了一道浅显的痕迹。
她姨娘拉着她给宋姨娘道歉,好在宋姨娘根本没有在意。
只是即使如此,她回去后,仍是被姨娘说了一顿,所以,姜玵妢对这枚玉佩印象很深。
那日姜霜鸢把玉佩拿出来时,她仔细看过,她划的那道痕迹还在玉佩上,所以,姜玵妢几乎很快就意识到那枚玉佩的来历。
她记得,宋姨娘失宠前,那枚玉佩就被宋姨娘弄丢了。
但玉佩最终怎么会出现在姜霜鸢手中,还是三殿下送给她的?
难道那枚玉佩最后被人捡去,然后几经流转后落在了三殿下手中?然后被三殿下当作所谓的定情信物送给了姜霜鸢?
想到这里,姜玵妢脸色就不由得古怪起来。
那枚玉佩贵重归贵重,但也不是什么独一无二的宝贝,一件有损的物件,真的能被三殿下当做定情信物?
而且,撞破三殿下和姜霜鸢私会那日,她就在现场,三殿下分明是想和姜霜鸢撇清干系的。
根本不似姜霜鸢说得那般二人早已定情。
这样一来,这枚玉佩出现得未免有点过于巧合了。
姜玵妢思绪混乱,压根没有想好要不要和三姐坦白,见三姐语气冷淡下来,她藏了点小心思,不再多说,低了低头:
“我只是有点好奇,姨娘还在等我,不打扰三姐了。”
但姜亦棠却是停在原地,玉佩、姨娘这两个词同时出现时,让姜亦棠忽然有点不好的猜测。
她姨娘曾弄丢一枚玉佩。
在弄丢玉佩时,姨娘还救过一个孩童。
秋狩时谢玉桓不断询问府中各位姑娘的情景忽然浮现在脑海,以及再联想前世谢玉桓对她说不清道不明的态度,姜亦棠脸色逐渐变得古怪。
不会吧?
姜亦棠扭过头去看青粟,压低了声问:
“你还记得当初姨娘弄丢的那枚玉佩是jsg什么样子吗?”
青粟一愣,纳闷姑娘怎么会问起这个,但刚才四姑娘的问话一闪而过,青粟陡然意识到什么,她有点傻眼:
“不会吧?”
她对那枚玉佩印象不是很深,只记得姨娘不喜那枚玉佩了。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都有点面面相觑,半晌,青粟脸上的讪笑凝固下来:“这么巧?”
话落,青粟就狠狠皱起眉头,不满道:
“要真的是这样,那二姑娘岂不是沾了姨娘的光?”
青粟一脸晦气,平日中二姑娘经常辱骂姨娘,一口一个狐媚子,对自家姑娘也格外不客气,虽说姑娘不稀罕什么报恩,但一想到让二姑娘占了便宜,青粟会浑身难受。
姜亦棠顺着她的话,也皱起眉头,有点被呕到,鼓起脸颊道:
“等查清再说。”
于是,等到谢玉照在宫中见到小姑娘时,就见她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谢玉照意外,扫了四周一眼,见小姑娘并不像是受了欺负,才低声问:
“怎么了?”
姜亦棠拉着他左拐右转的,直到进了桂苑,四周无人,姜亦棠才把她的猜测说了出来,她瘪了瘪唇,有点郁闷:
“你说,当初姨娘救的人会不会真的是三皇子?”
谢玉照一直也有在查谢玉桓,听到姜亦棠的话,他脸色有点异样:“应该没错。”
姜亦棠意外。
谢玉照敛眉:“谢玉桓年少时,的确在秋静寺落水过,后来也时常在秋静寺寻找当年救他的人。”
但以防有人冒领,这件事一直都是没有大肆宣扬过。
谢玉照也没想到,救了谢玉桓的人居然会是小姑娘的生母。
姜亦棠愣住,虽说有猜测,但落实时,仍有点回不过神来,也太巧和了一点。
重要的是,姜亦棠一想到姜霜鸢是因此才得到三皇子的另眼相看,心中的膈应根本藏不住,她不作遮掩地对谢玉照展露自己的小心眼:
“不想让她占便宜。”
第75章
中秋宴仍在太和殿, 姜亦棠如今经常出入宫廷,对所谓的宴会早没了最初的激情。
松翎等人上了茶水后,就带着婢女都退到了一旁, 凉亭中只剩下谢玉照和姜亦棠二人。
姜亦棠肩膀恹恹地耷拉下来,秋日暖阳落她脸上,将小姑娘衬得秀目娥眉, 面若桃花, 明暗光线间仿若绰绰生辉, 煞是好看, 她越发长开,让人根本移不开视线。
小姑娘蔫吧地咽着糕点, 心不在焉地想着什么,连眼前人拿走她的糕点,她都没注意。
谢玉照眯眸,敲了敲她面前石桌:
“想什么呢?”
姜亦棠刚要开口, 倏然又顿住,她弯了弯杏眸:“不告诉你。”
她才不要告诉谢玉照,自己在想怎么才能让姜霜鸢不舒坦。
在姜家倒台前,她的确是不想搭理姜霜鸢,但如果能给姜霜鸢找点事,姜亦棠也是乐意至极的。
但这些隐秘的小心思就不必要告诉谢玉照了。
小姑娘某些时候还是很在乎自身形象的。
她笑得杏眸弯弯,声音都很甜软, 但谢玉照被她这四个字却堵得有点憋屈,他语气看似平静中透着点些许不满:“宴会结束后和我回去。”
言下之意,不许回尚书府了。
要是平常, 姜亦棠就答应他了,但现在, 她一心给姜霜鸢找麻烦,忙不迭地摇头:
“不行,我要在尚书府住一段时间。”
谢玉照脸有点黑。
他原本以为姜亦棠顶多回去住一晚上,结果她居然说一段时间?
谢玉照敛下呼吸,他坐直身子,不着痕迹地抿平唇线,听不出情绪地问:
“一段时间是几日?”
姜亦棠哑声,她一时间还真说不出来,顿了顿,她给出了个时间界限,迟疑道:“半个月?”
她自己都不确信。
谢玉照抿唇不语,半晌,他敛下眼睑。
姜亦棠一懵,心虚地喊了声:
“谢玉照,你怎么了?”
眼前人头也未抬,只是语气中透着点不易察觉的低落:“没事,是我考虑不周,忘记你在太子府也会待烦。”
闻言,姜亦棠有一刹间的头皮发麻,她隐约察觉到谢玉照是故意的,但来不及细想,她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怎么会!”
姜亦棠赶紧安抚谢玉照:“你别多想,我只是回去处理一点事情。”
谢玉照抬眼,问:
“我替你处理,不行吗?”
姜亦棠恹恹地睁着一双杏眸看向他,可怜兮兮的。
最终还是谢玉照退了一步,他闷声问:
“要多久?”
半个月是不可能的,他回来后,还没和小姑娘分开过那么久。
姜亦棠只好把时间一缩再缩,她伸出手比划了个数字,趴在石桌上,瘪着唇问:
“七日!七日行不行呀?”
好半晌,谢玉照才皱眉颔首。
姜亦棠松了口气,有点哭笑不得,这一世的谢玉照怎么会这么粘人呢?
前世谢玉照虽然霸道,但根本没有这么粘人过。
否则,褚栎秋等人也不会找到谢玉照不在的时候对她说那些话。
姜亦棠脑海中一闪而过困惑,但来不及多想,她的想法被打断,松翎来催她们要赶去太和殿了。
这次中秋,姜亦棠是和尚书府一起来的,她的位置自然还是在姜夫人旁边,和姜谙茯同桌而坐。
姜谙茯见她来了,推了糕点给她。
见状,姜亦棠想起去年中秋时,因她多吃了两块糕点,姜谙茯把她自己的那份推给她的场景。
姜谙茯是个很难让人讨厌她的人,就像姜亦棠明知姜谙茯对她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友好,而且还经历过前世一事,但她对姜谙茯仍旧情绪复杂。
姜谙茯很注意细节,让她很容易洞察人心,就仿佛现在,她只是有一次贪吃了点糕点,姜谙茯就记到现在,如今顺手推给了她一盘糕点。
仿佛只是随意的一个动作,却让人极其容易对她生出好感。
姜谙茯招呼她坐下,和她打趣般道:
“又和殿下一起来,三妹和殿下感情真好。”
她话中不如其余人那般掺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例如嫉妒、不忿,她只是寻常打趣的口吻,不自觉拉近了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