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什么,这是三殿下送你的,怎么可能会和那贱人扯上关系?”
话是这么说,姜夫人却是控制不住地低下头看向玉佩,这一次,她看得无比认真,被刻意遗忘的记忆在一刻格外清晰,也因此,她脸色肉眼可见地一点点难看下来。
见状,姜霜鸢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她心中一凉,彻底沉到谷底。
她脑海中只剩下一个想法——怪不得。
怪不得,谢玉桓只肯私下和她见面。怪不得谢玉桓在听说她是尚书府的姑娘后,会对她态度一改从前生疏。也怪不得,谢玉桓会经常询问她府中姑娘的情况。
原来,谢玉桓根本不是对她钟情,只是借她寻人而已!
只有她被蒙在鼓里,还一厢情愿地以为借此压了姜亦棠那个贱人一头。
姜霜鸢身子轻晃,忽然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她能接受谢玉桓不喜她,她早在谢玉桓对她的态度中看出了端倪,但她绝对接受不了谢玉桓对她的另眼相待是因他把她认错成宋姨娘或者是姜亦棠!
这对姜霜鸢来说,是奇耻大辱!
姜霜鸢硬生生地咽下那抹腥甜,她双眸殷红,她咬着牙猛地上前夺过那枚玉佩。
姜夫人刚要皱眉,结果就看见她这幅模样,被吓得一跳:
“霜儿,你怎么了?”
姜霜鸢没有理她,夺过玉佩,她再看向玉佩时,眼中没有一丝喜爱和轻狂,全是真切的恨意,她忽然转身跑出福菱院。
如同一阵风,姜夫人还未反应过来,她就消失在福菱院。
姜夫人意识到她要去哪儿,脸色陡然一变,急得捂住胸口:
“快拦住她!”
巧玲不敢耽误,赶紧去传命令。
但终究晚一步,等守门的小厮得到消息时,姜霜鸢已经夺门而出,她什么都没带,孤身一人攥着玉佩就跑了出去。
姜昃旼得到消息时,脸色铁青一片,他怒喝:
“到底怎么回事?!”
姜夫人忍住心中焦虑,把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拂面痛哭地催促:“老爷,你还愣着干嘛,快派人去拦住她啊!她一贯讨厌宋氏那贱人,肯定会去找三殿下的!”
“贱人”二字一出,室内有心人脸色陡然一变,但他们还没来得及阻止训斥,就听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
众人回头看去,就见姜亦棠冷着小脸,什么话都没说,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第77章
姜亦棠离开后, 福菱院安静了片刻,姜夫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在府中说一不二多年, 什么时候有人对她甩过脸色?
哪怕当初的宋姨娘得宠,但宋姨娘性子怯懦,从未对她有过大声说话。
姜昃旼被气得心肝疼, 他狠狠瞪了姜夫人一眼, 怒不可遏:
“蠢货!”
姜夫人脸色顿时难堪下来。
被庶女忤逆, 还被姜昃旼当众骂蠢, 她本来就担心姜霜鸢,如今气急攻心, 她冲着姜昃旼吼了回去:
“我蠢?霜儿现在这样难道不是怪你吗?”
姜昃旼脸黑得不行:“不可理喻!”
姜谙茯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细眉,心中也有点恼姜霜鸢,但她不得不开口:“爹,当务之急是先把二妹追回来。”
说罢, 姜谙茯眼中闪过一抹烦躁,都什么时候,还吵个不停?!
室内安静下来,姜昃旼冷哼一声,甩袖离开,冲管家怒道:
“还不快去把那逆女带回来!”
姜硕安抚了姜夫人一声,也赶紧去追姜霜鸢, 须臾,福菱院中安静下来,姜夫人捂着胸口, 倒退一步跌落在椅子上,她抬手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 哭着道:
“造孽啊!”
姜谙茯掩住眸中的不耐,她轻拍着姜夫人的后背,但下一刻,姜夫人的话让她快要忍不住情绪:
“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让老爷去给霜儿求一道旨意。”
姜谙茯情绪一下子淡下来,她懒得再多说:
“娘亲早点休息。”
她语气冷淡,说完,直接转身离开。
姜夫人骤然一愣,有点慌乱地看向她,伸手想要拦住她,但又不知要说什么。
等室内空无一人,姜夫人茫然地看向巧玲:“我说错什么了?”
巧玲叹了口气:
“夫人,您担心二姑娘,但有多久没过问大姑娘的事情了,压下替二姑娘求旨一事是大姑娘提议的,您这么说,不是让大姑娘寒心吗?”
姜夫人倏然哑声。
哪怕她一直口口声声说重视谙儿,但她操心霜儿习惯了,根本改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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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亦棠见到尚书府乱成一团,立刻溜之大吉,她窝在颂桉苑中,时不时听冬儿传来消息,主仆几人躲在屋中偷笑。
但很快,冬儿匆忙来报:
“姑娘,大姑娘来了!”
姜亦棠一愣,赶紧坐直身子,青粟快速地替她理了理衣裳,她压下唇角的幅度,对着镜子瘪了瘪唇,见面上没有半点欢喜,而是透着些许冷淡,她才让冬儿去请姜谙茯进来。
姜谙茯进来后,就见她恹恹地耷拉着眸眼,瞥了自己一眼,就撇过头去,甚至扭过了身子。
一瞧就知是在闹脾气。
姜谙茯不知作何感想,若是往日,姜霜鸢指着姜亦棠鼻子骂的情况也不在少数,但那时的姜亦棠别说生气,连委屈都不敢。
一开始也许是有的,但时间一久,无人替她做主,自然而然地就麻木下来。
姜谙茯担心的是,姜亦棠会借此想起从前,对府中生出怨恨,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个好消息。
至于姜亦棠对姜霜鸢的态度?说实话,姜谙茯根本不在意。
她和姜霜鸢虽说一母同胞,但关系一直不融洽,姜霜鸢觉得府中偏心,认为姜谙茯抢了属于她的宠爱,姜谙茯也觉得她整日找存在感的行为很是碍眼。
姜谙茯快步走了两步,在姜亦棠对面坐下来,她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捏了捏眉心,轻声道:
“三妹,我替娘亲给你和宋姨娘道歉。”
姜亦棠一愣。
她没忍住回头看向姜谙茯,嫡出一脉都厌恶她姨娘,姜亦棠一直都知道这件事,她也想过姜谙茯今日来是替姜夫人说好话的,却没想到她会直接道歉,甚至还带上了宋姨娘一起道歉。
姜亦棠抿唇:
“长姐来此,就是想说这个吗?”
姜谙茯清丽的脸庞染上一抹苦笑:“我深知娘亲言辞不当,但还请三妹谅她一次,日后我会对娘亲多加提醒。”
姜亦棠不想说话,她也不想替姨娘原谅谁。
但谁看见这一幕,哪怕心中还怨怪姜夫人和姜霜鸢,都不会再迁怒到姜谙茯身上。
至此,姜亦棠已经知道jsg姜谙茯来的目的了。
替姜夫人和姜霜鸢道歉是假,不想让自己对她产生恶感才是真。
姜亦棠有点说不出话来,她甚至不能说姜谙茯有错,她什么都没做,哪怕前世姜谙茯也不曾救她,说到底,姜谙茯也未曾落井下石。
她只是有利而来,无利而去罢了。
深交不可,但若有利益相绊,她却可能是最佳盟友。
姜亦棠轻垂眼睑,闷声:
“长姐言重了。”
到最后,她也没说是否原谅姜夫人。
但姜谙茯也不曾在意,她冲姜亦棠抿唇笑了笑,细眉间还拢着些许忧愁:
“时间不早,三妹先休息吧,我去前院等等二妹。”
姜亦棠撇过头,不说话。
姜谙茯没有再停留,很快离开,她还得去看看姜霜鸢究竟闯了多大的祸!
她离开后,青粟轻哼了声,不情不愿道:
“嫡出一脉都刻薄,也只有大姑娘是个心眼好的。”
总归在青粟眼中,大姑娘从未仗着身份欺辱过自家姑娘,在嫡出一脉其余人的对比下,青粟很难不觉得她是个好人。
姜亦棠欲言又止地觑了她一眼。
姜谙茯是心眼好的?那可是连亲妹妹都能说软禁就软禁的人物。
今日尚书府不平静,也只有颂桉苑落得些许清净,但这点清净很快被打破。
姜亦棠洗漱出来,正准备躺下,忽然听见外面传来细微的动静,仿佛是石子落地的声响,姜亦棠狐疑抬头,她仔细听去,半晌后,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姜亦棠呼吸紧了紧,她喊了一声常乐,听见回复后,才披了鹤氅出来。
她一头青丝冒着水汽披散在肩头,浸湿了些许衣裳,隐约透露出瓷白的肌肤,姜亦棠低头看了眼,伸手拢了拢鹤氅,将那抹风情藏在鹤氅之下,她白净的脸蛋也被热水氤氲得有点红,但她没管,只是疑惑地朝墙头看去。
颂桉苑是尚书府比较偏僻的一个院落,靠近后门,而且一强之隔就是一条小巷子,姜亦棠曾经唯一的乐趣就是在后门处放风筝。
她还断了个风筝在后门的树上。
见她出来,常乐和青粟等人都凑近她,围过来,青粟打了个哈欠:
“发生什么了?”
姜亦棠示意她看去,被清扫干净的院落地面上现在躺着两三颗发红的小石子,不仅如此,就在主仆四人说话的空荡,一颗红石子在她们眼皮子底下就被扔了进来。
这次扔得有点狠,石子弹到了门上,然后才落了地。
青粟当即没好气:“谁啊?这么缺德!”
姜亦棠也皱了皱眉,但她心底有点古怪,总觉得眼前一幕有点眼熟。
常乐冷下脸,恭敬道:
“姑娘,奴婢去看看。”
姜亦棠是知道常乐的能耐的,纠结地点了点头:“你小心一点。”
常乐点头应下,她轻跑两步,轻盈一跳,然后双手撑住墙壁,整个人如同飞燕一般,就落到墙的对面。
姜亦棠和青粟都是第一次见常乐施展拳脚上的功夫,惊讶地睁大了眼眸,青粟忍不住道:
“常乐这么厉害?”
姜亦棠小声地说:“谢玉照都说她很厉害。”
甚至能够放心地把她交给常乐保护,某种意义上来说,早就证明了常乐的能耐。
但让姜亦棠和青粟惊讶的是,常乐一去,许久都没有动静。
片刻后,姜亦棠急了,忍不住喊了声:
“常乐?”
须臾,对面传来常乐闷闷的声音,好像在遮掩什么情绪:“奴婢没事。”
听到声音,姜亦棠松了口气,然后就见常乐翻身回来。
常乐脸色有点古怪,姜亦棠不由得眨了眨杏眸,她隐隐约约地意识到墙后的人是谁了。
记忆中,好像也有过这一幕。
是她和谢玉照仅有的一次闹脾气,她跑回尚书府,怎么都不肯见谢玉照,那一次谢玉照也是如此,在晚上偷偷地朝她院子中扔东西。
但扔的不是石子,而是金簪玉帕手镯,什么贵重,他扔什么,玉镯脆弱,一扔就断成两节,叫姜亦棠心疼坏了,最终受不了了,还是去见了谢玉照。
想到这件事,姜亦棠唇角一抽,她瞪圆了杏眸。
谢玉照这是什么毛病!怎么总是喜欢往她院子中扔东西?
姜亦棠控制不住地朝前走了一步,等她走近,她陡然发现地面上的根本不是什么发红的小石子,而是一颗颗玛瑙珠子。
姜亦棠陡然捂住胸口,只觉得心疼的毛病又犯了。
她没等常乐说话,忍不住朝墙外道:
“谢玉照!你给我住手!”
隔着一堵墙,她仿佛听见谢玉照闷笑了一声,随后,有人在外面敲了敲墙,叫姜亦棠听得清清楚楚,心脏似乎都跟着跳动了几下。
然后,她听见谢玉照真切的声音:
“阿离。”
姜亦棠咬了咬唇,只觉得心中黏糊一片,语气陡然软了下来,她控诉道:“你干嘛呀,不是说好了,七日内肯定会回去的吗?”
稍顿,她声音小了下来:
“堂堂太子殿下,跑来蹲人家墙角,要是被人看见了,还不是编排成什么样呢。”
说到底,小姑娘见不得谢玉照名声有半点损害。
墙对面的人许久不说话,半晌,一颗红色玛瑙珠子又被扔进来,不等姜亦棠生恼,谢玉照的声音也一同传来:
“阿离看这玛瑙珠子像什么?”
姜亦棠一怔。
谢玉照好像也没想让她回答,自顾自道:“我看见时,觉得它像红豆。”
红豆表相思。
姜亦棠骤然噤声。
那边的人还在低声轻缓地说:
“中秋有团圆之意,但阿离不在,我不圆满。”
第78章
尚书府的后门忽然被推开, 姜亦棠气喘吁吁地跑出来,她看向靠在墙边的人,好气又好笑, 最终想到那句不圆满,却是忍不住鼻头一酸。
姜亦棠低了低头,深呼吸一口气, 掩住有点泛红的杏眸。
她不得不承认, 谢玉照太懂得该如何拿捏她了。
她根本拒绝不了谢玉照。
小姑娘鞋都没穿好, 里面只穿了件准备要睡觉的丝绸亵衣, 外面凌乱得披着鹤氅,她就直接奔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