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邵司哥是有什么其他安排吗？”
“到地方不就知道了。”陆延舟不喜欢在无意义的问题上浪费时间，扭过头。
白色的光在窗外飞掠，他眯着眼向外打量，从骨子里觉得这座城市熟悉又陌生。
在陆延舟的印象里，他只见过领壹总部内部的效果图，如果没记错，是兼并了时尚感与科技感的装潢，饶是他这种对领壹毫不在意的人也不由称赞一句，没记错的话，这是陆绍司专门飞去国外请建筑设计事务所做的设计。
而等真实地到了地方，只存在于脑海的虚幻成为活生生的现实，陆延舟忍不住愣在原地，长久地难以动起来。
总共五层的独立办公楼，大厅挑高直通顶层，线条模仿了水纹的柔滑，又在贴面上做出了渐层的闪烁感。脚底浅色地砖能倒映人的影子，走几步，巨大的LED屏就在眼前树立，上面正播着此前杀进戛纳电影节的文艺片预告。
入目的镜头里，一个戴着黑白网纱礼帽的女人缓缓抬头，眼神冷淡疏离。
陆延舟：“……”
这什么片子？居然能在里面看见戴青云？
他拧起眉。
耳边陡然传来一声惊呼：“陆――”可大约是顾忌公众场合，又赶紧掐住了嗓子，人几步跑到陆延舟面前，火急火燎的，“邵司哥没说错啊，你果然来了。”
陆延舟却皱着眉，往后退了一步。
见状，陆欣仪愣了愣。
魏金利赶紧从一边过来救驾：“陆小姐，什么事啊？”
“哦，就关于选秀，不是要开始了吗，有个人我得找你确认一下。”陆欣仪回神，“秦羽也在里面，你知道吗？”
陆延舟还是皱眉：“知道。”
但让他摸不着头脑的不是这一点，而是陆欣仪为什么会在领壹？
陆延舟记得陆欣仪她爸很早之前就想进领壹，但不仅被陆绍司严词拒绝，而且连陆老爷子那边也不太同意有他们家来插手这片业务。
怎么才几年工夫，他们家就能这么大咧咧地登堂入室了，而且他什么时候和陆欣仪关系这么……亲密了？
他垂着眼看陆欣仪毫不设防地凑到他跟前，心里的狐疑满溢，要把他整个人给泡发了。
“你还没告诉秦羽怎么安排呢！”陆欣仪看陆延舟还是不动，一拍脑门，“抱歉，忘了你刚出院，我们先上楼吧。”
他被拉得踉跄几步，脑子里灵光一闪。
陆延舟好像明白陆绍司要自己来领壹干什么了――
敢情是来考验他的业务能力，还有是否对秦羽公事公办？
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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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延舟挑起眉。
“估计邵司哥是想要你提前习惯。”魏金利第一时间捕捉到了他的表情, 在他说出惊人之语前赶紧贴他边上，“快点走，别让他在上面等久了。”
陆延舟斜眼睨他, 从鼻子里哼了声。
不会现在就想呛他吧？魏金利脑子嗡的一下：“你――”
却见陆延舟双手插进兜，架着肩膀往前走去。
魏金利摸了摸脑门的虚汗, 招呼陆欣仪跟上。
这个时候的领壹正是忙碌之时, 一楼人不多，不过还是有几个员工注意到了各怀心思的三人, 随即对了个眼色在聊天小群互通消息。
――号外号外, 我在一楼看到陆总了！
――不是今天住院吗？这么工作狂的？
――边上还跟着陆欣仪呢, 我看他们表情都不怎么样, 估计是为节目的事……
群内沉默片刻，突然有人发了个大哭的表情包：求别提陆欣仪，就因为她来，戴正云快要把我们搞死了！
几人盯着手机，突然感觉似有一道冰冷的视线在背后来回, 抬头一看――
正见着陆延舟面对他们微微垂眼, 仍能窥见尚未完全散去的一点阴霾。
救命！
“你收着点, 没表情不是要杀人。”魏金利在他耳边挤出气音, “这里是公司，邵司哥也在上面。”
陆延舟面无表情的摆正了脸, 盯着眼前不断下跳的楼层数字，嘴抿着上下左右动了又动, 情绪却越发烦躁。
他和陆邵司虽然就秦羽签领壹有了点分歧, 但最后不也达成一致决定让秦羽先参加节目吗？怎么现在还要来谈, 是觉得他会反悔？
无论如何，这是摆明了不信任吧！陆延舟想七想八, 心随着突然起伏的情绪狂跳不止――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叫他回来领壹呢，陆邵司自己上手不省麻烦？
而且他是真没搞懂，自己当初是出于什么目的接手这家公司，总不至于是脑子坏掉有了认祖归宗的想法。
“完蛋才好，谁稀罕。”他突然嘀咕。
陆欣仪：“你说什么？”
陆延舟猛一扭头，整张脸满满摆着“生人勿近”的意思。
陆欣仪瞬间感觉到了不友好：“你在怪我不去看你？”
陆延舟皱眉：“你想哪里去了？”
她陆欣仪去哪里关他什么事。
“我这不是刚进音乐部门吗，又碰上要马上录制节目，不得多上点心……”陆欣仪说着，眼睛迅速往两边扫过，才又道，“你不知道，你舅舅不光事干不好，还净添乱，差点没把我给气死！”
陆延舟回过味：“你刚才说――在音乐部门？”
陆欣仪不解：“对啊，你忘了？”
音乐部门――今年下半年领壹视为命根子的部门，就这么让陆欣仪进去了？那个时候他脑子里在想什么啊！
陆延舟动了动唇，正要说话，身后突然传来魏金利的猛烈咳嗽，正巧电梯到达，他转而大踏步地进去，背靠角落抱起胸。
陆欣仪满脑门问号，但鉴于这位气场过于犀利，她也收了声，只冲魏金利表达了下无声的疑惑，收获一张僵硬的笑脸。
电梯直达办公室所在的顶楼。
可门刚打开，正对上行政部的肖天独自一人站在外面。
魏金利讶然：“肖秘书，你去哪里？”
陆延舟听到名字，也看过去。
在医院的时候他翻阅过领壹如今的员工构成，记得肖天是临时被提拔为陆绍司的私人秘书。据说陆绍司以前有个得力干将，但被他给开了，于是只能在行政部一水的女员工中勉强翻出位复合要求的男秘书。
没记错的话，这位肖秘书才刚上任没几天？
“我哥呢？”
肖天的四方脸上露出难色：“陆先生刚刚下楼去了，说是有事。”说话间，眼皮子微微向下耷拉，神情往深处藏起。
人人都称陆延舟是陆总，可陆绍司回来了，这称呼就有些尴尬，当事人不提也罢，底下人却不能不多留几个心眼。
陆延舟脑子却直奔另一件事上，自动自觉地把地方让开：“那你快去。”说着，顺便指指魏金利，“以后遇到问题，直接联系Kinley，他帮你解决。”
魏金利一脸茫然――这不是行政部的活吗，关他什么事？
肖天显然也有些糊涂，但陆延舟提醒了他，他得赶快跟上陆绍司，不然指不定会有什么样的惩罚。
“哦――好的，陆总放心。”他忙不迭地点头，走了。
电梯下行，到地下停车场，不动了。
陆延舟又等了一会，拍拍手：“我们也走吧。”
魏金利这才回过神：“走？”
陆延舟顺滑地拐向相邻电梯，抬着下巴很理智气壮道：“没听肖秘说吗？人一时半会回不来。”
他可不想浪费这么好的机会，这是老天都在帮他回家睡觉。
一边陆欣仪听明白了，想拦：“不是，我们还有事――”
“其他人什么样，秦羽就什么样，有什么好说的？”陆延舟看都懒得看，嘴皮子吧嗒吧嗒地弹得飞快，“愿意呆着就呆，你想做什么我不拦着，你也别拦我。”
他行动迅速一气呵成，连魏金利也只能将将跟上他的节奏，窜入电梯，只能临近关门前透着门缝冲陆欣仪挥了挥手机。
有问题找他是没错……但眼下情形完全不能以问题一概而论吧！
陆欣仪很懵圈，好久才歪了下头，自言自语：“可你要我来领壹上班的时候，完全不是这意思啊……”
想了想毫无头绪，她索性放弃，恰好部门电话过来汇报进度，问到选手报名及邀请时间，她便顺带提了一嘴：“你记得把秦羽安排在第二天下午。”
虽然陆延舟说照常，但她还是得多给自己条路，免得这家伙又哪里不着调地找麻烦。
陆欣仪心累地给电话那边做安排，边说边往部门走，临近地方时突然刹住步子，狐疑地摸了摸下巴。
不着调这件事……倒是很久没在陆延舟身上真实体现过了，难道这家伙住了个医院，把人气儿给住回来了？
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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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选当天, 秦羽起了个大早，洗漱完毕化好妆，穿上昨天晚上匆忙熨平的深蓝色裙子, 对着镜子照了又照。
眉间褶皱已经没有昨晚皱得那样厉害，但细看下, 仍有些挥之不去的愁绪与担忧。可是多看也不会改变什么, 秦羽冲着镜子里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转过身去拿背包。
其实她现在身上的连衣裙还可以, 线条蜿蜒流畅, 露出一侧圆润白皙的肩头, 裙摆到膝盖下方一点, 走快一点飘逸散开，宛如深蓝色的海浪。
但秦羽始终觉得，越是重要的日子越要做到万无一失，她既抱着这样的觉悟准备初选曲目，也同样花下重金去网上下单了新衣服――虽然所谓重金只是区区五百来块, 也是秦羽苦巴巴攒下的心头肉。
可谁预料得到, 确定好的时间还能被提前？
想到仍在走运输的新衣服, 秦羽叹了口气, 再次确认准备材料已经收拾好，便拿手机出来叫车。
说起来, 陵州卫视就距离地铁站几百米远，乘地铁过去其实很方便, 但路上得转乘, 况且一个多小时的车程里, 不知道哪里会人挤人，也不知道哪里有位置坐……
秦羽仔细斟酌, 觉得自己不能给节目留下个灰头土脸的印象。
所以，第二笔钱，也花出去了。
车从小区驶出去后直接从绕城高速切入城内高架，不到半小时，远远就能瞧见装饰有四面钟的卫视大楼楼顶，再近点，大楼外墙的广告位已经换上了《歌声密码》的巨幅宣传图，常驻导师两男一女，皆是当下身价不俗的熠熠星光。
秦羽要参加的节目，就是它了。
她在街对面下车的时候，已经好些人举着手机拍视频，随意扫过去一瞧，多数是相当年轻的面孔，边拍边冲往里进去的人啊啊啊地直叫。
“甜心女儿妈妈爱你哦！”
“鹅子麻麻永远支持你！”
“老婆你最棒啦――”话音未落，被打飞。
秦羽：“……”
不过，等她冲门卫出示相关证件，就没人这么对她了。
倒也正常。
虽然《歌声密码》属于领壹为自己储备音乐人才的选秀节目，但现在这类型节目的参赛选手，没几个网上的小熟脸都说不过去，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想签约领壹，很多背后都有靠山，奔着刷更多流量而来，而既然他们也是看点，与节目便是互利互惠的关系，领壹自然乐意接纳。
如秦羽这样形单影只的，已经算十分罕见了。
她在一众与己无关的尖叫声中走进楼内，偶尔瞟过边上，仿佛看见了熟人。
魏金利？
秦羽揉揉眼睛，刚想凑过去，就有工作人员来叫她的名字：“秦羽！”
“哎――这里！”她挥手，再看，人已经不见了。
算了，反正是领壹的节目，总有见面的时候。
她转身往后台走了。
《歌声密码》是录播节目，报名数众多，不得不分为两天时间进行初选录制，此时此刻，后台已经进了不少人，吵吵嚷嚷，秦羽放眼望去，有掰腿劈叉的，有拧弦调音的，个个精神饱满，誓要拿出十八般武艺征服评委。
现在唱个歌都要加塞这么多元素？她低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开始琢磨自己有什么值得拿出来展示的本领……
“麻烦让让！”身后有人喊道。
秦羽侧身，与那人擦肩而过之际，对方却瞪大眼睛：“你是……秦羽？”
居然有人认得她？秦羽微微一愣，看着眼前妆容素淡的脸，确认是自己不认识的人：“请问你是――”
“我叫袁希。”女孩一身淡青色的改良旗袍，此刻笑意盈满眼眶，轻声，“或者，你还记得另一个名字――湖兰克。”
这么一说，秦羽脑海里顿时闯入无数画面碎片。
那是她还在做街头歌手的时候，常驻地附近有个地下通道，大约晚上十点左右会有乐队过去，她有时休息没事干也会去听过――歌嘛是那种重金属节奏的摇滚乐，她欣赏不来，表演的一男一女也都化着浓重的烟熏妆，她更没法看，倒是乐队名字很有口音的记忆点。
湖兰克。
弗兰克？有一次秦羽忍不住念出来，弹吉他的女歌手当即过来与她击掌：“宾果！”
不过没等再加深交流，这种毗邻而居的日子很快就消失了，秦羽被签进新河，等好不容易培训完有空出来，不凑巧正遇上陵州做完市容整顿，湖兰克乐队不见了。
就像无数地下乐队的缩影那样，梦想挣不过现实便只能消失，大海中的一滴水蒸发掉，无人会在意它去往何处。
“我记得。”秦羽笑起来，不过很快多了几分疑惑，“那你现在――”
袁希扶着背后的古筝包：“单干了。”
她没有提为什么单干，秦羽也不好问，总归是遇见熟人，在这么名利横流的地方，也算有了点微不足道的倚靠。
节目开始录制，除了要求同性同组，其他就按抽签顺序讲选手们三个划为一组上场。
凑巧的是，秦羽和袁希又抽到一起，而同组另一位是今年在某短视频平台小火一把的默里肖，风情万种的大御姐，就是私底下脾气似乎不太好，见秦羽和袁希认识，鼻翼动了动，一边唇角似乎勾起了冷笑。
袁希倒抽一口气。
“怎么了？”秦羽低声问。
她摇头，却趁三人往指定位置走去时，把秦羽悄悄地往后一拽：“你之前签的新河对吧，知道薛丛景吗？”
秦羽眼皮子一跳。
“我有听说她最近和薛丛景被拍到了，花了好大价格才压下来。”
这事儿发生在秦羽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顾上节目的时候，她当然不知道，但现在知道了首要却得大吃一惊。
陵州卫视说起来和新河唱片还有点渊源，他们的高层曾经一度交好，在新河唱片最辉煌的岁月里，签约歌手登上卫视节目屡见不鲜，双赢放在任何时候都适用，至于关系破灭，也只需其中一方辉煌不再即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