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金利自动理解为他要避嫌，点头应下，不过眼睛扫过床头柜的时候看见屏幕漆黑的手机，突然想起来：“对了，你密码试过了？”
“试过，没用。”陆延舟像是被提醒，伸手把手机捞过来，递给他，“还是格式化吧。”
“哟，之前怎么说都不肯，怎么想通的？”
陆延舟抬眼，寒凉的视线从他脸上刮过。
魏金利乖乖闭嘴，果断闪人。
门关上。
陆延舟良久未动，直到听到外面传来魏金利的催促，秦羽的疑惑，还有两人零散却很快消失的脚步，随即玄关传来滴的一声，穿过所有的空阔，轻轻落在他的耳边。
陆延舟五指张开，下意识地往掌心里压。
仿佛手机仍放在那里。
魏金利刚才问，他怎么想通的？
其实不是想通，是必须。
他必须要与突然闯入的记忆做一个切割，才好说服自己继续接下来的动作。
只是……
说服吗？
陆延舟抽了下嘴角，眼前不期然出现秦羽的脸。
她的祈求，她的强硬，她的不甘心。
她的各种模样。
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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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壹官宣签约秦羽的消息一经发出, 一石激起千层浪。
讨论度这么大，倒并不是因为秦羽查无此人的状态却能签约顶流娱乐公司，毕竟后台嘛, 圈内最不多的就是有后台的艺人。
只是在领壹官宣消息的半小时前，有营销号爆出了段录音, 没说是什么地方录的, 但通篇提及了三个名字，除了秦羽, 另两个是薛丛景和陆延舟。
录音里的人声经过处理已经无从溯源, 但语气通篇嫌恶, 还能把这三个人关联在一起, 且能说出“秦羽左右逢源”的，恐怕就那么几个。
秦羽猜测，或许是黎舒然。
这么想也不觉得奇怪，黎舒然今时不同往日，薛丛景新人不断, 她自然备受冷落, 加上之前还被她拿偷曲子威胁, 有怨气实属正常。
不过这人现在也和自己没关系了, 秦羽听完就当过，把手机还给陆欣仪, 重新坐好撑着大腿筋放松。
这段时间她除了要与领壹签约外，陆欣仪额外给她安排了各种训练课程, 美其名曰是要把她浪费的五年时间给补回来。
钱实打实地撒出去, 每个老师见到她恨不得倾尽所学, 同时，在发现秦羽比想像中的还要难以矫正时, 就愈发恨铁不成钢地鞭挞起来。
矫正，听起来就要一疼到底。
秦羽为自己冲击出道的坎坷之路叹了口气，可看在陆欣仪眼中却是另一种意思。
“你别担心，我们已经在商量解决办法了。”陆欣仪说。
但这次爆料的营销号没有那么容易公关，她心里其实也很怕横生枝节，影响领壹的声誉，不过这些不是秦羽应该操心的，她也不准多说，并且还继续安慰秦羽：“里面说话的我们知道是谁，有一个是――”话到这里，陆欣仪微妙地顿了顿，随即轻声，“叫袁希。”
秦羽正捶着腿，闻言动作也停了，但她没有抬头，眼睛盯着大拇指在腿侧摁出的小浅坑，直到皮肤纹理隐约泛白，才轻轻嗯了声。
怎么会是她？
“袁希几个月前勾搭上了薛丛景，想投奔玖ING。你知道她之前有个搭档吧，听说是搭档患了白血病，急需用钱。”陆欣仪快人快语，顺便拿手拍拍秦羽肩膀，“当然了，我说这些不是要你原谅，只是你想开点，人活着都有自己的目的。”
“……我知道。”秦羽犹豫片刻，抬头问，“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陆欣仪哦了声，也不藏着：“肖琳认识吧，你同组那个。”
“她怎么了？”
陆欣仪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她：“你和肖琳节目里不关系还不错吗，怎么就没套出点话？”
秦羽沉默：“我其实想和袁希多呆的。”
毕竟曾经同在一块地方驻场，自然会比其他人多生出点亲近感，不过后来阴差阳错地没分在一起，现在想像，也算是一种幸运了。
陆欣仪扶了把额。
难怪陆延舟要她多给秦羽安排点课，赶紧抱佛脚把综合素质给弄起来，就冲这么不爱察言观色的习惯，圈内敏感的人际关系可得全靠她来提点。
“那我简单总结――因为袁希抢了肖琳的位置，所以肖琳不得重新找下家。她本来看不惯你们俩，但后来觉得你和袁希不是一路人。哦对，也是她告诉陆延舟你在薛丛景那里。”
……下次见了得表达感谢，秦羽默默想着，手底下又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摁腿。
陆欣仪一面看她放松一面吐槽：“啧，我刚刚都看见了，你拉筋跟块铁板似的。”
秦羽大腿条件反射地一哆嗦：“她要我劈腿啊！”
这是人干事吗？
陆欣仪亲手安排的课程进度自己再清楚不过，闻言解释：“我这是为你好，虽然唱歌不用声台形表一起抓，但你看看现在，想在节目上有曝光度，除开黑红这种咱们肯定不干的手段，要么就自己能说会道，要么就身怀绝技能抓镜头。”
秦羽垂下头捏着脚底板。
好像有点抽筋？她咬着唇，抽搐的感觉直捣脑门，眼前冒了点模糊的星星。
耳边陆欣仪略显歉意：“本来我们一开始不是这么打算的，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她含混着说完，却发现秦羽的脑袋有些微微地抖，顿时误会了。
“哎，难道你想拉着陆延舟炒绯闻？”陆欣仪半是打趣半认真地问。
怎么可能！秦羽一下子抬起头，眼里还有些未散的水迹，看起来像被人欺负了似的，陆欣仪愣住了，刚想问她为什么听完录音没这反应，身后凑巧有人过来。
“不是吧陆大小姐，你怎么把人给弄哭了？”魏金利的声音响起，坐在地上的两人同时抬头。
陆欣仪显是暴怒地反驳了句不是他，随即又奇怪地问：“你今天不是要在公司开一天会吗，来这里做什么？”
秦羽上课的地方距离领壹虽然算不上太远，但开车也是要花上十几分钟的。
魏金利道：“接下来的会全取消了。”
陆欣仪一愣：“他又怎么了？”
这个他……应该是指陆延舟。
秦羽神思游离地想，差点又一头撞进陆欣仪刚才的“炒绯闻”里，幸好魏金利在边上使劲喊她名字才不至于走神得太离谱。
“秦羽，收拾收拾跟我走。”魏金利言简意赅，“有事找你。”
陆欣仪不高兴：“她今天课还没上完，让陆延舟知道怎么办？”
“放心，就是他要的人。”魏金利转头问秦羽，“五分钟后楼下见？”
秦羽愣愣的，直到人走了才回过神，耳边陆欣仪还在抱怨陆延舟瞎打乱计划表，可她已经听不太进去了。
陆延舟也来了？
秦羽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怎么想的，可为有一点很确定，自从她开始上课，就几乎没见过陆延舟，此时此刻，竟然有些意外地想念。
她几乎飞一般地冲下楼去。
车就停在大门口，秦羽向车窗投射视线，却无论如何都看不清里头情形，拉开车门时，她的心脏没来由地砰砰跳动，却又在看到里面空空如也的深色沙发椅时，升起了往谷底坠落的失望。
好在车开动的下一秒，魏金利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先带你换身衣服，再去见Eric。”
于是，心跳重新活络。
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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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上课, 秦羽今天穿的很休闲，棉质的短袖T恤配牛仔裤，头发在脑后束成一条马尾辫, 整个人显得很青春靓丽。
魏金利没见过她这么素面朝天的模样，眼睛忍不住往后视镜多扫了几眼, 秦羽一直扭头看着窗外, 似乎很专注，下颚线却肉眼可见的紧绷。
这个神情, 简直和之前的陆延舟如出一辙……魏金利想起录音被爆出来的时候, 陆延舟正在主持一个很重要的会议, 间隙出去偶然听见, 直接回了办公室，不多时就打电话告诉他接下来的会议全部取消。
魏金利一脑门包，勉强安抚好与会人员后跑来办公室，进门第一句话就是：“你发什么神经？”
今天的会议不比其他时候，要为《歌声密码》做各种临播前的预案准备, 可主心骨陆延舟却半道上跑路, 就算魏金利知道他现在失忆不记得过去的工作状态, 也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
可陆延舟面朝落地窗, 背影冻住似的，像是对外面的什么东西出了神。
魏金利绕过去, 看到他紧绷的侧脸时愣了下，这样的严肃板正他并非不曾见过, 但绝不是在陆延舟失忆后会有的样子。
“你……头痛吗？”魏金利试探。
陆延舟皱眉, 眼神先往下。
魏金利也跟着看过去, 看见他正攥着部手机，顿时明白过来。
“公关部会处理的。”魏金利头痛, “别说你把她从薛丛景那边撬走的时候，没想过会有这种麻烦。”
“我看够呛。”陆延舟草草划开屏幕，把手机往魏金利怀里一扔，脸色发沉，“热度下去又起来，是有人不想轻易放过我们。”
魏金利低头看到点赞已经破万的微博。
谁不想放过他们？恐怕只有另一个当事人。
“但现在能怎么办？”魏金利把手机还回去，“你得多点时间给公关部。”
陆延舟眼神发冷：“秦羽等不了。”
所有人都清楚的很，女艺人一旦被传关系混乱，就算最后证明是假，只要第一时间不给出叫人满意的应对，那么她在所有人心里的形象就会与负面紧密关联，这对还未做出实绩的秦羽而言绝对是场灭顶打击。
魏金利虽然对秦羽没什么特别强烈的私人情绪，但退一万步说，这次风波处理不好恐怕也会影响陆欣仪，从私心出发，他并不希望陆欣仪工作的第一把火还没燃起来就熄了。
所以，等秦羽把视线从窗外挪回车内，魏金利轻咳了声，很是诚恳地对她多叮嘱了几句：“待会你见到Eric，他说什么你就跟着做，反正不会害你。”
陆延舟想做什么？
秦羽疑惑万分，可再怎么问魏金利都不肯说了，等把衣服换好，魏金利又是一脚油门迅速出发。
随着鳞次栉比的高楼慢慢退去，一片泛着金色波光的湖面出现在视野中，岸边垂柳随风摇摆，舒适中带着点微妙的熟悉感。
秦羽不由看向另一侧窗外，一眼扫到出现的一排小楼，浅褐色的外墙藏在茂密的树影里。
这里是……
不等她想透，车突然拐了个弯，一整块盘踞龙腾的浮雕跃入眼前，同样醒目的还有上方巨幅书写的金色楷体――
龙晶。
她瞪大眼睛。
同一时间里，戴青云正拉着郁晓静说话，她们俩站在落地窗边，身侧是拉起一半的遮阳帘，析入的阳光变得很柔和，轻轻拍打在两人的眉眼上，连不笑时都你能染上一层甜蜜的糖色。
陆延舟进门时正见到这一幕，脚下不由轻顿，随即冷眼旁观。
他做好安排才姗姗来迟，有领壹的名义在，戴青云不好对他多做责怪，况且现在在场的每一位都值得花心思攀谈，她便更加懒得记挂陆延舟。
倒是郁晓静心里满当当地填着事，眼睛时不时往玄关瞟，看到陆延舟进门的时候迅速喜上眉梢。
“这还是订婚呢。”戴青云拍拍她的手，“来，这边有几位，带你认识认识。”
郁晓静只能暂时挪开视线。
反正还有时间呢，她想。
今晚戴青云做东，名义上是朋友宴，实际是想让郁晓静趁早以自己未来儿媳妇的名义参与其中，因此请的都是陵州她这辈的至交好友，其中不乏文艺名流，也能让郁晓静顺理成章地认识一二，以备后日不时之需。
不得不说，戴青云这个算盘打得好，好到陆延舟都想为她鼓掌。
但他忍住了。
来这里之前，他给陆绍司打了个电话说事，陆绍司给了他施展空间，又叮嘱他不要情绪上头。
陆延舟满口答应，却对这个突然好说话的男人十分惊异，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原因。
不过，听说最近陆绍司经常去见一个女人，陆延舟听了名字没什么印象，不过心里直觉自己应该知道，或许，他的认识还在那段还未完全启封的记忆里。
那段记忆……陆延舟微微出神。他已经不止一次地触摸到了关键门槛，却在即将推开的时候涌上黑暗。
黑暗既是在保护尚未辨明的真相，也是他冥冥之中下意识地反感。所以，那并不是一段多么值得回味的记忆，他有所猜测地想。
但就算再不值得，不也因为秦羽而努力忽视掉吗？
哪怕秦羽可能也是在不值得的其中一环。
多么矛盾。
陆延舟忍不住扯了下唇，笑意敷衍地挂在唇边，突然戴青云传来声音：“延舟，愣在那边什么？过来啊，老褚刚刚还提到你。”
他抬起眼睛。
戴青云那边，褚教授不知何时走了过去，正与郁晓静打完招呼。他听了戴青云的话也看过来，冲陆延舟点头示意。
陆延舟走过去：“褚教授，好久不见。”
褚教授与戴青云是音乐学院多年的同事，也曾在戴青云风头正盛时参与过她的好几张专辑的制作，换言之两人交情很是深厚，连带彼此家人也都十分的熟识。
于是听了陆延舟这么客套的说辞，褚教授打趣道：“延舟，你这是要和我这个节目评委避嫌吗？”
“当然不是。”陆延舟笑笑，“陈述事实而已。”
因为当时要找秦羽，他只能把对节目的重心转移给魏金利和陆欣仪，也确实好几天没去现场看了，当然，对外的说辞是有其他公务要忙。
褚教授并不是那种热衷上网的人，对陆延舟的解释表示理解，不过他很快想起另一件事，问：“她还没来吗？”
戴青云听了糊涂：“谁？”
褚教授意外地看她一眼。
戴青云顿感不太妙，却又顾忌郁晓静在边上，盯着陆延舟的眼神微变，嘴上却仍笑着：“延舟？”
陆延舟懒懒散散地掀了下眼睫，唇蠕动着就要开口，突然门铃响起来，很快有阿姨去开门，魏金利的声音比人先一步进到屋内：“陆总，人到了。”
戴青云顺着看过去，再得体的神情也不由僵住。
魏金利的身后，秦羽简单挽着头发，裸色伞裙随着脚步飘飘荡荡，很快吸引过去了几束目光。
戴青云低声：“延舟。”
她想要陆延舟解释，至少是几句明面上的挽尊，可陆延舟只瞧她一眼，就冲魏金利偏了下头，魏金利直接把人带到她面前。
“褚教授，您要见的人。”他微笑，眸光却难掩锐利，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缓慢地刮过戴青云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