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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长老再次压下众人议论，他眉头紧锁，沉吟许久，才沉声道：“本待稍后再言调派人手之事，既然刚好说到此节，某厚颜……”
他郑重看着圣女道：“强攻之时，请圣女和某一起，率人牵制住青见玉和魔子等魔头，其余人则迂回绕至绝地，援救老前辈们。圣女以为如何？”
圣女不置可否，双眸淡敛。片刻之后，她冷冷寂寂的声音才道：“这也是当年密地遗事，如今正好藉此永除后患。”
她此言一出，帐中更安静几分，甚至许多人面上都现出愧怍之色，毕竟，当年江湖许多门派受青冥挑拨不信任密地，才生出后续许多事端，只是没想到，竟遗祸至今。
一片安静之中，圣女起身，她眸光似有一瞬间的深远，但落在文长老身上时依然漠如霜雪，“其余诸事，长老自行决断。”
文长老歉然起身：“已然多劳圣女，余下皆是杂事，不敢再劳圣女，圣女还请回帐歇息。”
于是，雪影便在一片安静之中翩然离去，留下众人继续商议夜攻之事。
金乌缓缓西斜，营地中的调度准备如火如荼，唯有最寂静的那顶帐中，玄羽安静守着斜倚软榻闭目养神的雪衣人影，垂目之中竟显忧色。
第21章 圣女×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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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乌西沉，月渐东升。
千峰万壑的雪山巍然耸立天地之间，寂然无声。
净如冷玉琉璃的冰雪包裹着峭峻嶙峋的山峦，漫天寒月清辉洒落山峦之上，极目所望，一片银白清凛。
中原江湖谈之色变的魔教，便在这银光凛凛的雪山之中。魔宫几乎都用白石白玉所建，从耸入云霄的山巅连绵至望而却步的半山崖壁，殿宇楼阁，气势恢宏，在雪光月光相映之下，恍如九天之上的瑶台银阙，华贵凛然，神圣不可侵犯。
不似魔教所在，反而更似神仙居所。
忽而，万籁俱寂之中，一片撼天动地的响声，打破了仿若神仙居所的沉寂。魔宫雪山下的山门，在一阵巨响中被轰然炸开，山石爆裂声与惨呼声不绝于耳。
冰雪夹杂着碎石尘土飞扬弥漫。中原江湖西行至此的所有武人，便在久久不散的冰尘遮蔽之下，强攻进入山门，直入陡峭半山上的魔宫外围。
中原武人来势汹汹，顺着白石长阶直入其上。文长老率着几名高手一马当先，飞身疾掠，手中长剑顺势而为收割着一路所遇魔众，毫不恋战的一往无前，只留下无数怒喝和鲜血飞溅。
他们之后，是雪衣凌空飘然的圣女，和紧紧跟在圣女身后身影如魅的玄羽。两人并未动手，圣女眉眸寂然如雪，目不旁视，玄羽神情沉肃，冷眼旁观。
再之后，便是更多的中原武人。他们一边和蜂拥而至的魔众激烈交手，一边且战且退紧跟着开道的前锋，避免不被冲散。
这其中，万剑少主剑光最为绚烂凛冽。他此刻已明白圣女的观摩寻索之意，所以对即将到来的大战格外期盼，忍不住血气翻涌，出手之间更如雷霆万钧，千道万道凛凛剑影在魔众之间冷然飞纵。
中原武人如此一路强攻，很快便攻至了半山上的魔殿广宇。
那似乎是魔众用来演武的广宇，广阔旷荡，一眼望出是无边的苍穹，浩瀚无垠。
中原武人聚集在了广宇之上，不再往前。
因为月光之中，广宇之前，一片银白憧憧的殿阁楼台之下，已经静静立满了森然黑影。而广宇四周，也被从雪山和魔宫四处不断涌来的无数魔众严密包围。
一时之间，两方对阵，剑拔弩张。
立于众人之前的文长老手持染血长剑，儒雅面容此时满是慨然，他渊s岳峙立于原地，环望了一下四方严密人影，然后对着一处高台之上扬声道：“魔教真是看得起我们，我们远道而来，人困马乏，竟然还以如此大的排场相迎。”
有一道暗沉冷漠的声音立刻自高台上传出：“这是首次有人毁我山门，怎敢不严阵以待。”
错落重叠的殿阁环绕中，一处峨峨高矗的楼台之上，立着数道高深莫测的肃寂身影，他们都是黑袍遮身，银帘遮面，银帘犹如密密鱼鳞，在冷月下泛着冰冷的寒光。
只有一人非是如此装束。
那人被拱卫在最中央，斜坐在一方龙身狰狞环绕的王座之上，冷月幽光落在他仿若血墨相织暗纹繁复的墨袍上，雍容华贵中透着阴郁冷沉。
他只是坐在那里，不发一语，也未有其余动作，但他周身萦绕的无视万物的凛然气息，在漫天寒月之下，冰雪围绕之中，便让所有人都生出无端忌惮。
那是魔子，是无极，是魔子无极。
他容貌似乎一如往昔，但又好似陌生至极，在银白月色下俊美无匹，有着往昔所没有的凌锐锋利，而他毫无血色的苍白肌肤，更衬得他漠不近情。
他就那么微微垂首斜坐王座之上，神情冷漠疏离，好似对天地间的一切事与物，都不动于心。
文长老自然看见他了，他此刻不同于俗的风神让任何人都无法忽视。但文长老自持武功，又知道他自圣女手下带伤而走，对他忌惮便没有那么深，所以他目光只是淡淡扫过，然后继续飒然笑道：“不如此，如何才能见到各位魔首，请放归我中原泰斗和秘笈珍宝呢？”
还是先前那道声音：“原来你们中原的请，便是这样的请法。”
文长老朗朗一笑，猝然扬剑，一道如滔天巨浪的剑光自身前横扫，猛烈剑气之下，高台下无数魔众迎剑而倒，“总比你们魔教魑魅魍魉阴谋诡计，来的正大光明的多。”
这一剑如同战鼓，一触即发的形势被瞬间打破，乌泱泱的中原武人四散而出，刀光剑影霎时布满广宇，血肉横飞间，呼喝声不断。
玄羽为了护卫圣女，也被卷入混战之中。
于是，纷纷乱乱广宇上，唯有那一抹雪色静然不动。
雪山巍巍，寒月寂寂，一片刀光剑影之中，独立一隅的圣女微垂眼眸，过了许久，她才缓缓抬眸望向高台，拔出手中皓白短剑。
灿然银光突然迸发，广宇上的激战都似为之静了一瞬。
含光长剑虚实相伴间，光影空冷清寂，似月光，又似雪光，似九天孤寒冷月，又似亘古千年的凝雪。但始终如一的，是超逸绝尘，凌驾众生。
圣女眸光落在高台之上，她好似在看着谁，好似在衡量，又好似只是随意淡淡的敛着高台众人。
高台之上，无极似若有所感，也抬起了眼眸。
他的眼极黑，毫无情绪，毫无波动，甚至月光雪光都无法留下任何痕迹，只有一片死气沉沉的黑。
他隔着无边月色，隔着刀林剑雨，和圣女幽微冷寂的眼眸遥遥对望。
他突然对她笑了一下。
只是那笑浅淡，寒凉，还未全然显露便转瞬即逝。
因为有一道银芒，平地而起，长天一剑，凌空落下。
那是一道纵横无匹的剑光，是一道无人敢掠其锋芒的剑光，如凝结高天寒月所有的光芒，又如凝结千里雪山冰封万年的冷寂，它浩渺无际，以光寒九州的盛大威势，朝着高台无可遏制的赫然落下。
圣女这凌空一剑不是朝着无极而去，而是朝着银帘黑袍中一道毫不起眼的人影而去，但她浩然剑光之下，白玉高台所有人与物都被其锋芒笼罩吞噬。
高台轰然坍塌，数道人影飞掠而出。或伤重，或狼狈，或肃寂，或渊默，错落分散立于殿阁楼台脊瓦之上。
其中一道身影，黑袍格外残破，那人优雅拂一拂袖袍，轻笑道：“圣女大人果然对我们魔子有心，这蓄势一剑竟先朝我而来。”
是青见玉。
圣女不语，眸光淡敛间，飘忽身形已如游龙一般御风而起，朝青见玉径直而去。她手中含光长剑剑气飞扬，剑光盛绽。
月光雪光，本是人间至美之色，此刻却化为道道无上剑气，一剑一剑凌厉落下。
青见玉身形诡变，如影如雾忽聚忽散，于漫天剑光下疾掠躲避，身后留下一片残宇。而他躲避之间语声不停，对着圣女道：“让我想想，你们以少对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来势汹汹突然强攻，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是不是有什么其他意图？莫不是打算，以声势把我们所有人引至此处，你们另有人好潜去天渊绝地救人？”
圣女依然不语，雪衣云袍凌空飘摇，又是数道如雪月凝聚的冷寒剑气飞旋落下。
青见玉于是一边飞身躲避，一边目光往广宇下细看。须臾，他讽笑道：“果然如此，倒真是出其不意。只是没想到，楚天圣女竟也甘心为江湖驱使了？”
圣女剑光更盛，剑气更利。
青见玉黑袍早已不见踪影，绝色面容和身上多了道道血痕。他此刻也终于回击，长袖一扬，一柄长锏便露了出来，回身接下圣女一道剑光，同时扬声对其余魔首道：“天渊有失！”
随即，他便身影一散，又聚在远远的另一处地方，往魔宫截然相反的方向飞掠而走，临走之前，他还对着高高孤立一处殿宇上的无极道：“魔子，真要看着他们毁魔主的霸业不成？”
无极身形如渊，一直漠然俯望广宇血战，手中寒剑寒意无限，但却始终凝而不发。他闻言微微抬眼，静望青见玉离去的方向，直到另一道雪色人影也远远消失，他才身形一掠，消失在殿宇之上。
有几个避过长天一剑的魔首也想纵身跟上，但他们被圣女打散，还被文长老等人飞身而上各自围住，文长老甚至还笑道：“我们从中原至此，诸位不好冷落了我们这些客人吧？”
于是道道凌厉剑光将他们逼回广宇之上，把他们拖入战局之中。
一时之间，中原武人竟然和魔教众人战成平手。
究其原因，固然有突袭之功，也因为中原江湖到此的武人都是精锐好手，更因为，恐怕魔教比想象中的更加空虚，魔众看起来多不胜数，魔教高手却少了大半。
混战之中，玄羽被好似源源不断的魔众缠住，一时不得脱身，她焦急的看着圣女和两大魔头消失的方向，手中双剑如雷如电，狠绝无情。
倒是万剑少主，还牢牢记着观摩寻索，方才已为那惊天一剑心神激荡，此刻见自己观摩的人影消失，于是他万道剑光齐绽，逼退了周身魔众，身形一晃便也消失在了广宇之外。
第22章 圣女×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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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月孤悬, 雪山苍苍，巍峨冷峻的银白山峦连绵如浪。
然而，所有山浪却如同被鬼神所引, 在同一处地方，突然势不可遏的奔涌而下, 直落万丈, 形成深不见底的绝地深渊。
便是众人所说的天渊。
天渊如同雪山高域的天堑，四岸宽旷遥远, 非人力能跃。而天渊之下, 四面都是悬崖万仞, 极目所望, 除了目眩神摇的峻峭雪崖，便只有缭绕的云雾，为天渊增添深不可测之感。更让人为之恐惧的是，天渊中寒风呼啸，风势凛冽, 随时都有可能将靠近渊岸的活物卷落悬崖, 粉身碎骨。
此刻天渊绝地之上, 同魔宫广宇一样, 也是一片腥风血雨的激战。
所有来此的中原武人死死缠住驻守魔众，只有江绝云湄和秋光冬光四人, 避开激战，迎着崖风, 远远停在一处渊岸之前。
江绝横抱长琴, 猎猎广袖之下双手急拨, 挟着内力的琴音如同滔滔海浪，不停激荡而出, 在寒月下传向皑皑四方，也传向云雾缭绕的天渊之下。
红衣飞扬的云湄也双手不停，她一手披帛缠住一块坚石稳住自身，一手握着一条粗长难以度量的长绳，长绳一端紧紧绑在一方巨石之上，绳身堆积宛如小山，而另一端，便被云湄虚握手中，往天渊中盘旋而下。她手臂和着琴音轻舞，手法玄妙，长绳于是一路畅通无阻，凌空垂往云雾之中。
秋光和冬光则紧紧的护在两人身侧，每当有摆脱中原武人的魔众袭来，便毫不留情一剑落下，不让任何人有机会靠近两人。
青见玉掠过无数浩浩冰峰，穿过无数幽暗山影，等他落在天渊岸边的月光之下时，看到的便是这番场景。他优雅身影立于嶙峋冰石之上，冷冷一笑，握在手中的长锏就青光大盛，朝云湄凌空扬起。
只是他长锏刚起，一道凌厉无匹的银白剑光便远远掠至，从他锏上飞旋而过，带着他蓄势的劲力落至一旁。
剑气爆裂，冰石破碎。
青见玉面色一寒，露出无比阴森恐怖的神情，绝世容颜也无端变的面目可憎，手中长锏再次泛起粼粼青光。可不待他再次出招，又是一道锋芒毕露的雪月剑光凌空而至。
于是，青见玉被剑光所逼，沿着天渊不停倒掠，直掠至了天渊另一侧方才停止。
而圣女恍若天人的身影，也凌空虚度，迎风落下。
青见玉对着圣女冷笑：“圣女对我穷追不舍，却对魔子几番手下留情，不会是真动了春心吧？”
圣女眸光淡淡，看他仿若看蝼蚁一般，手中长剑光晕流转不停，好似是在汲取天地之间最纯净的雪月之光。
“你不会真以为能胜了我吧？”青见玉再次出招，长锏附着骇人青芒狠狠划过幽寒夜空。
圣女飞掠避开，同时一剑旋身落下。这一剑看似平凡，但一路风云变幻，落至青见玉身前时已银光璀璨，如雪浪排空，又带着冷月高高在上的寒威。
青见玉衣发尽散，身上再添累累血痕。
他提着长锏掠至更远处，看着圣女的目光狠戾非常。他突然侧首朝着远处的山影扬声道：“魔子真的不打算动手？魔主并不是只有你一个子嗣，若天渊有失，魔主震怒，魔子可想过后果？”
雪月剑芒掠至，他再次飞身躲避，“魔子若真看上圣女也无妨，就此拿下圣女，魔主会更高兴。”
月光寒凉，山影幽谧，无极伫立山影之中，几乎和冷寂山石融为一体。他不知是何时到的，悄无声息，青见玉一番话说完，他也毫无动静。
他无光的黑眸在无光的山影之中，沉默的，安静的看着圣女。
他看着圣女如雪月凝聚的剑光一剑一剑冷然落下，看着她在寒月下，在崖风中，身姿飘逸，恍若云端飞仙。
他看了许久，才微微垂首，无声掠向远处琴音激越之地，手中寒剑剑意隐隐。
而就在他距江绝等人不过一射之地时，突然，千道万道纷纷剑影自远处奔袭而来，虚虚实实剑影中，竟然也隐含雪月之芒。
万剑少主一边庆幸自己及时赶到，一边将自己刚观摩而学的天地之意化入剑影之中。他拦在江绝等人身前，有些亢奋和迫不及待的迎上无极。
漫天蕴含着雪月微芒的剑影中，无极黑眸更暗了几分，苍白俊美的面容上又浮出浅浅血纹。他手中寒剑自空中无声一旋，虚虚实实的剑影便尽数堙灭。
万剑少主也不气馁，一道凛冽强大的剑影再次破空而出。
崖风和剑势之下，无极乌黑长发和华贵墨袍猛然扬起，飞扬衣发中，他漠然抬眼，寒剑再次无声一旋，无边无际森寒剑意随着黑暗剑影倾泻而出。
万剑少主强大剑影瞬时散于冰雪之中，而他自己，也被无可匹敌的剑意扫中，远远跌落在护卫云湄的冬光身旁，口中猛吐鲜血，竟然就此晕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