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匪石(快穿)——见明【完结】
时间:2023-05-01 14:40:06

  回廊的尽头便是幽寂的水榭,水榭之前,是弥漫着薄薄水气的池塘,满池莲叶层层叠叠,淡青色的莲蕾星星点点散落其间。
  小侍女在水榭之前停下了脚步,“晏公子,到了。”
  晏容远也停下了脚步,他没有去看静谧缥缈的池莲之景,而是目光落在水榭之中。
  轩阔的水榭之中,曲折的屏风横隔其间,屏风之后,一道朦朦胧胧的人影席地而坐。
  天霜如凉雾的声音从屏风之后淡淡传出:“晏公子,请。”
  小侍女安静退下,晏容远的侍人静候水榭之外,晏容远缓缓步入水榭之中,在屏风这一侧,也席地而坐。
  他的目光,掠过身前几案上缭缭的茶雾,望向静谧缥缈的池塘。
  屏纱隐隐,水雾淡淡,屏风两侧的人影都静静坐着,谁也没有出声。
  晏容远青衣如春山,乌发如墨玉,漆黑的眼眸蕴含着淡淡的沉郁。而环抱箜篌的天霜,霭霭白衣之上,或深或浅的绿叶如缠绕的藤蔓一般,若隐若现,她冷寂眼眸望着薄雾萦绕的水面,须臾,才微微垂首,轻轻拨弦。
  随即,舒缓的箜篌之音在水榭之中徘徊漫流。
  许久之后,一曲奏罢,水榭重归寂静,还是没有人出声。
  良久,晏容远的身形才轻微动了,他从袖中取出一道名帖,放在身前几案之上,低声道:“丞相今日出了都城,去巡视各地新政,恐怕日后浮浪子弟会渐多,姑娘若遇烦难之事,尽可让人来晏府寻我。”
  一道弦音低微,几近于无,天霜抬眸,望着杳渺水面,淡声回他:“多谢公子。”
  晏容远侧首,隔着隐隐屏纱望向端凝而坐的人影。
  他浅浅笑了一下,这笑却好似牵动了什么,他面色瞬间发白,一只手猛然按住胸口,身形颓然前倾。
  “公子!”水榭外的侍人立刻过来扶住了他。
  屏风另一侧,如凝云一般的身形也轻轻一动,站立起来。
  晏容远没有移开的眼眸泛起微弱的涟漪,他压下侍人奉茶的动作,对屏风另一侧的人影温声道:“我无事,吓到天霜姑娘了。今日我便先离去了,以免待的太久,反而让天霜姑娘为难。”
  屏风之后,天霜眸光微敛,她静了片刻,才沉淡出声,依然只是一句平平无常的,“多谢。”
  晏容远垂首一笑,泛白面容愈加苍白,他扶着侍人的手站起身来,骨节隐隐发白的手隐回袖中。他最后再看一眼屏风之后静立的朦胧人影,才转身离开水榭,行上回廊。
  迎面而来的两个侍女连忙避让,待青衣人影消失在曲折的回廊中时,小侍女才低声对年长一些的侍女道:“姑娘为何不直接面见呢?这位公子人很好呢。”
  年长一些的侍女道:“你忘了,他姓晏。”
  小侍女恍悟,不再继续问了,她端着手中原本要奉给晏容远的朝食返回厨房,而年长侍女端着另一份朝食行入水榭之中。
  水榭里的屏风和天霜身前的箜篌皆已撤去,唯余天霜独对莲池。
  她身姿微斜,靠在斜靠之上,目光虚虚望着莲叶青蕾,眉眸之间思虑淡淡。
  阴雨将至,蜉蝣低低飞来飞去。
第29章 花魁×世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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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丞相离都的消息传开, 华音阁再无往日安静,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在华音阁前徘徊。
  虽然华音阁对外一再说不接私客,丞相夫人也邀约了一次华音阁过府, 然而依然挡不住迟到的趋之若鹜。因为,丞相夫人寒门出身, 对豪贵子弟遍地的南都, 影响实在微乎其微。
  而且,华音阁不接私客, 那下帖外请总可以吧?
  毕竟不是人人都可以通过教坊下帖, 让教坊安排。
  于是, 各式各样的邀约帖子, 如潮水般涌向了华音阁。
  出乎意外的是,华音阁竟然真的从中择选一二,外出赴宴同游。当然,选中的帖子,要么是光明正大的宴会, 要么是人品正直之人不愧不怍的邀约。
  都城酝酿了几日的阴雨开始落下。
  迷蒙细雨中, 汀水烟雾蒙蒙, 有富丽华贵的画舫穿行烟雨, 缓缓行在汀水之上。
  画舫甲板凭栏处,两道人影长身而立, 衣发在微风细雨中轻轻浮动。
  祁月明听着耳后纷繁的绮音妙乐,听着烟水中遥遥传来的箜篌之音, 侧首对晏容远道:“这下可麻烦了, 那日小伯爷还问我, 你是不是对天霜姑娘有意,你若有意, 他便罢手,反正强扭的瓜也不甜。可现在天霜姑娘接了别人的邀约,却拒了他的,他那个脾气,不知道会不会闹事。”
  晏容远淡淡望着溟蒙烟水,有一只乌篷小船在他视线所及之处若隐若现。他静静看着,眼眸沉沉,没有言语。
  许久,祁月明才一敲扇子,“走吧,该进去了,不好让晋王久等。”
  他说罢,一掌轻轻拍在晏容远肩头,然后回身行入画舫之中。随着他的掀帘,一阵馥郁温香和更明晰的乐舞之声随风而出。
  晏容远没有动,他在斜风细雨中又站了片刻,乌发面容都沾染上了薄薄水雾。
  他一直望着隐隐绰绰的乌篷小船,听着空灵缥缈的箜篌之音,许久,他湿润长睫才微微低垂,遮住沉黑眼眸,而后才转身进入画舫。
  春雨蒙蒙,迷迷离离,人的心事在迷离烟水中,也似两岸山影,若有若无。
  *
  华灯初上,汀水之畔的秦楼楚馆灯火辉煌,莺声燕语,丝竹笙歌,缠绵萦绕在细雨之中。
  细雨密密,无声落入波光粼粼的江面,也无声湿润青石铺就的曲折街巷。
  一辆马车辘辘行过已如墨石的地面,马车之上题着‘晏’字的灯笼随着迂回的街巷轻轻晃动,穿过一路人声鼎沸,最终停在依然行人寂寥的华音阁前。
  车辕上的侍人跳下马车,为掀帘行下马车的晏容远撑伞递伞,然后抱着一方礼盒,随着晏容远行到华音阁门前。
  侍人叩门,依然是上次的小侍女开门,她见到侍人身后的晏容远,高兴的道:“是晏公子。”
  晏容远微微一笑:“可以请见天霜姑娘吗?”
  “我去问问夫人,公子还请稍后。”
  小侍女将两人引至前廊之下,然后便行上楼阁,不多时,又行下楼阁,对着晏容远道:“夫人让我直接带晏公子去水榭。”
  “有劳。”晏容远微笑颔首,跟在小侍女身后,一行人同上次一样,顺着阴雨幽暗的回廊往后院行去。
  水榭之中,风灯流离,依然是屏风相隔,依然是一道朦胧人影在屏风另一侧端凝而坐。晏容远微微停顿了一下脚步,才在小侍女相请的行礼中行入水榭。
  他在茶香氤氲的案几前席地坐下,目望了片刻细雨莲池,在屏风另一侧衣袖摩擦细细响动之时,才低低出声:“姑娘毋需动弦,就如此陪晏某静坐片刻,可好?”
  屏风另一侧,修长如玉的手停在弦丝之上,天霜抬眸,望着斑驳流光下,泛着银辉的迷蒙细雨,垂下手腕。
  “好。”
  细雨渐大,如淡墨的池水中泛开一圈圈密密涟漪,层叠莲叶和朵朵青蕾在密雨中隐隐约约,更如浓碧沉玉。
  有清凉的雨雾流荡进轩阔的水榭之中,屏风两侧,两道人影各自衣发随风拂动,衣袂翩然,青丝潋滟。
  两人就这样,在细细的雨声中,晃动的光影中,隔着朦胧屏纱,迎风,听雨,观雾,赏莲。
  时间静静流逝,斜风细雨密了又疏,水雾流光变幻不停。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晏容远站立起身。
  他站在满是凉雾的水榭之中,背对着屏风,望着草木萧萧的水榭之外,低低道:“姑娘居此,太过冷清,明日晏某有礼相赠,望姑娘勿要推拒。”
  屏风之后的天霜也已起身,她静静立在原地,没有只言片语。
  晏容远回身侧首,隔着屏风静看了她模糊身形片刻,才低低一笑,“姑娘对我,还真是吝啬言辞。”
  天霜垂眸,“公子言重。”
  “也吝啬一面亲见。”
  屏风之后,再次没有了言语。
  晏容远一笑,低低道:“晏某告辞,姑娘早些安歇吧。”
  他说罢,回身行出水榭,行上回廊,身影渐渐消失在草木山石之中。
  而水榭之内,屏风一侧,白衣袭地的天霜微微侧身,冷寂眸光望向流光之下的池塘。
  莲叶拥簇之中,淡青莲蕾雨洗之下,似乎露出了几许浅浅的绯色。
  *
  翌日清晨,雨仍未歇。
  本该沉寂的秦楼楚馆一阵喧嚣,许多楼阁之中,娇美的慵懒睡颜也推窗探看。
  原来是空荡的街巷之中,几头青牛拉着几辆大车,车声咕隆,搬运着一株不知年岁的蓊郁海棠。海棠树满是花蕾,还未盛开,但它枝叶茂盛,花枝横斜,已然可以想见盛放之时的绚丽灿烂。
  而尚算宽敞的街巷,在青牛海棠的笨重缓行中,竟然莫名显出几分逼仄。
  有人不屑:“不就是一株海棠吗?这么大的阵仗。”
  有人答:“这可是上百年的垂云海棠,珍品中的珍品,极为少见。”
  青牛拉着海棠,在越围越多的围观人群中,径直行到了华音阁前。
  有人叩开华音阁的大门,对着里面交代了几句,然后,数名人高马大的仆从,便在围观者众的情形下,将珍贵繁盛的垂云海棠,小心翼翼搬进了华音阁中。
  点点轻红不断摇晃,在葱郁的绿叶间,在轻柔的细雨下,一路晃至了草木幽谧、莲池杳然的水榭之侧。
  水榭之中,郁夫人和天霜并身而立,看着那数名仆从动作谨慎的移种着海棠,她们身后,流月斜斜坐着,也好奇的望着这一幕场景。
  郁夫人微微侧首,对着神情漠然的天霜道:“这才两次,还是隔着屏风相会,他就这么莫名其妙的上心了?”
  天霜神情未动,也未言语,眼眸幽深冷寂。
  “垂云海棠,这南都之中恐怕也不过五株。”郁夫人回首,又道:“他还送来珍宝数匣,和邀你游江的帖子,你意欲如何?”
  天霜淡淡出声:“但凭姑姑安排。”
  郁夫人微笑:“如果不去,难道你还要继续在水榭中,和他隔着屏风相会?你对其余人都未曾如此,为何对他如此特殊?你不会是……”
  “姑姑。”天霜打断郁夫人的猜测,“不是姑姑数次嘱咐,不可对晏家人动心。”
  “你记得便好。谁都可以,晏家人万万不能。”郁夫人笑意更盛,却无端刺眼,“晏家的家风……”
  她未尽之语吞没在她唇边的笑容之中。
  过了片刻,她才又道:“不过你也不用如此刻意。游江的帖子,我便替你应了,有晏家挡着,能顺便避开一些轻浮子弟的相扰,还能……”
  依然是意味深长的未尽之语。
  天霜未有半句异议,淡淡答道:“就依姑姑所言。”
  细雨绵绵,原本不知生于何处的海棠,便在幽谧的园林之中落根。
  移罢海棠的晏府仆从,又以草木掩种了周遭残土,然后才告退离去。
  郁夫人和流月也相继离去,唯余天霜独立水榭。
  莲池静静,有低垂的海棠花枝,轻轻点在水面之上。
  *
  萧萧春雨,朝朝连暮暮,微风与共。
  微风暮雨之中,华音阁的马车停在水雾迷离的汀水之畔。有侍女先从马车之中行出,然后撑伞扶下白衣如春雾的天霜。
  于是,溟蒙天地间,渺渺水雾中,白衣罗伞,缥缈离尘。
  有隐隐约约的船桨声在水雾中响起,一艘乌篷小船破开水雾,悠悠停在了天霜身前。
  晏容远颀长身形立于船头,一袭青衣如同淡青色的烟水所化,他抬起漆黑眼眸望着天霜,朝她伸出手掌。
  天霜没有看他,她垂下眼眸,目光落在他修韧分明的手掌之上,她看了片刻,才伸出手,落在他的手中。
  微凉的手掌握紧素白纤长的五指,晏容远轻轻笑了一下,手中微一用力,缥缈白影便在鞯难逃曛中,踏上了仿佛漂浮在天地间的小船。
  晏容远放开了天霜的手指,他微微垂眼,仔细凝视眼前之人的面容,轻声道:“我以为姑娘,仍会对我吝啬。”
  天霜的目光似看着小船,又似看着朦胧的烟雨,总之没有看向晏容远,她声音一如既往,冷冷淡淡:“公子重礼之下,天霜怎敢。”
  晏容远对她的冷淡视若不见,依然轻声道:“姑娘可有一二心喜之物?”
  天霜静了一瞬,才道:“万物皆虚妄,天霜并无偏爱之心。”
  晏容远一时之间未再言语,只是微微垂首,静静看着她,直到他的侍人接过岸边侍女手中箜篌,又扶下侍女,船头一重,他才低声道:“我们进去吧,船外雨凉雾重。”
  他的侍人几步上前掀开船帘,轻柔烛光便倾斜而出,天霜垂眸,在晏容远侧身相让中,行进静美的柔光里。
  船舱中的陈设简单而舒适。相对而设的柔软坐席,玉润冰清的棋子棋案,琉璃灯盏中幽明朦胧的荧荧烛光,镂空银炉里徐徐升腾的雪松熏香,以及,清淡的茶香。
  无声燃着的银丝碳上,茶鼎中,水已轻沸。
  天霜一言不发,于茶鼎对面坐下,她接过侍人手中箜篌,便微微垂首调起了弦。
  晏容远也未言语,于茶鼎前席地而坐,他略一扬手,侍人便带着侍女,行到帘边无声坐下。
  晏容远望一眼天霜淡淡调弦的模样,也微垂双眸,开始煮茶。
  暮色渐浓,小船缓缓离岸,行进鞯乃雾之中。片刻之后,轻灵缥缈的箜篌之音,在水雾之中萦绕响起。
  流水淙淙,桨声汨汨,箜篌隐隐,茶水沸沸,万物有声。
  然而一切又无比静谧,恍若无声。
  透过如薄雾般的小船窗纱,皓白手腕拨动丝弦无声,修韧手掌调煮茶水无声,递茶无声,接茶无声,棋子敲落棋案的对弈也无声。
  一切都似无声。
  宁静,而又恬谧。
  而这样宁静恬谧的邀约,从这一日开始,一直持续。
  从细雨连绵中的乌篷小船,到星垂江河上的一叶扁舟。
  从各自侍从的无声陪伴,到侍从悄然隐去,只余两人静谧相对。
  仿佛是飘浮于溟蒙天地间的乌篷小船,直接飘过无边迷雾,飘过时光之河,化作了星河之上的一叶扁舟。
  这一切美好,虚无恬淡的美好,无声之中的美好,恍如梦境。
  只是,梦中之人的眼眸,或是低低垂垂,或是落入虚空,很少望向对面的人影。
第30章 花魁×世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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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家宗子和花魁日日相约的消息, 在南都不胫而走。
  消息传遍秦楼楚馆,同时也传遍豪门公卿,也传进一些后院贵夫人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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