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可惜,她并没有推动。
刘寡哂笑道:“你喜欢侯斯年?”
沈奚准脸色大变,“要你管!”
刘寡慢条斯理的直起身,将她不知什么时候掉落的签拿在手中,朝她晃了晃,果然沈奚准急了,“还我!”
“名字?”
沈奚准才不会告诉他,她去抢,可两人身高上差的实在悬殊,刘寡戏谑道:“告诉我,吾则以还尔,如何?”
沈奚准气的发抖,憋的满脸通红才憋出一句,“我不要了!”
她说罢转身就走,刘寡愣了愣,待她身影消失在廊后这才失笑道,“如此不禁逗。”
不知是不是外面的动静吵到了禅房中的住持,禅房的门扇动了动,那老主持从里将门打开了。
刘寡指腹擦过签上的刻痕,轻轻一笑,将它拿了过去。老住持接过一看,顿时笑了,“不像是公子求的。”
“捡来的,师父可方便告知是何意?”
“公子想问什么?”
想到方才沈奚准睡梦之中说出的名字,刘寡眸光闪了闪,道:“姻缘。”
“下卦,鸟儿失群,称心不遂之兆。”
“哦?”
住持将签还给他,“求此卦之人,婚姻不成年命不同,鸳鸯阻隔两分飞,从然有缘在一处,终须离别,各分西东。”
第63章 红豆半阙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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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这何止是称心不遂,分明是太过凄惨。
刘寡神色复杂,眼前闪过沈奚准那张过分明艳的脸,旋即意味不明的轻笑一声。
他拜别过住持走出大雄宝殿,对守在外面的侍卫道,“回去查查,刚刚出去的是哪个府上的小姐。”
侍卫们原本正在担心放人进去会被怪罪,如今见他并未发怒,便说道,“属下见那位小姐是乘裴府辎车离开的。”
“裴府?”
刘寡离开长安四年,朝中官员换了也不少血液,他一时也想不起裴府是哪个裴府。
张玉揣摩着他的心思,道:“殿下,要不奴婢派人跟上去看看?”
“去吧。”
张玉赶紧去办,他找来两个侍卫,与他们指了指不远处正缓缓下山的车队,吩咐道:“跟好了那辆车,看是要到哪里去,再来回话。”
“是。”
侍卫不明情况,让跟车便牢牢盯着车子,也就并未在意有谁在半路下了车。就这样,他们一路跟到了太主府,确认辎车进了府门才回去禀报。
而此时的沈奚准早已经扑到了侯斯年的怀里。
“是怎么了?”侯斯年抬起她的脸,“为何准准如此委屈?”
沈奚准眼圈有些红,她看着近在咫尺的侯斯年,想说的话却都梗在了喉咙里。
她想说我想嫁给你,可你一直不肯来娶,想说我今日去求了婚签,可还没解就被恶人抢走了,她还想说,侯斯年你不在时我被人轻薄……
千言万语,百般委屈,化作一声“侯斯年,你亲亲我。”
“准准闭上眼睛。”
她听话的闭上眼,可是却没有等到他吻下来,而是等来一片棉软,带着些微凉意抵在她的唇边,沈奚准茫然的睁开眼睛,看到一卷明黄。
“是什么……”
“圣旨。”
她心头蓦然一紧,看着他将圣旨在灯下缓缓打开,有温柔的笑意渐渐漫上他的唇角眉梢,那双深邃用情的眼睛犹如藏着满天星见,她听他道:“是侯斯年可以把沈奚准娶回家的圣旨。”
他道:“适我愿兮,卿心中可喜?”
“喜。”沈奚准喜极而泣,如何不喜。
……
那边太子府侍卫一五一十的将辎车去向禀报给张玉,张玉一头雾水,想不通怎么又会和刘嫖扯上关系,他狐疑的猜测:“莫非是堂邑侯的亲戚?”
何止是亲戚,刘寡弯了弯唇:“本宫已经知道她是谁了。”
张玉听他语调中都带了些轻快,“陈午的义女,阿娇。”
亦是刘嫖与罪臣裴栋私生下的女儿,裴未央。
张玉倏然瞪大眼睛,“那、那不是皇后娘娘提过的……”
“是啊。”刘寡忍不住笑道,“这世界果然很小。”
他今早到长乐宫给沈皇后请安时,沈皇后问起他,对太子妃可有钟意的人选。他没有,便说听从母亲的意思。
沈皇后道:“母后有两个钟意人选,听闻颜色俱是出挑,且母族也是颇为得力。一个是代王王后的嫡亲外孙女,另一个便是你姑母的女儿裴未央,小字阿娇。”
“裴未央?”
刘寡对这个名字甚是陌生,他只记得姑母刘嫖与堂邑侯陈午婚后生了两个儿子,倒不太记得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女儿。
沈皇后解释道:“是你姑母与盐司长吏裴栋的私生女,已被堂邑侯认作义女了,亦唤作陈阿娇。”
沈皇后道:“你若娶阿娇,你姑母定全力助你,庞子期虽然家世不差,但终究比不得你姑母势大,是以母亲更钟意裴未央。当然你是太子,选谁做太子妃还需你自己拿主意,不过你既然没有心仪的姑娘,不妨就从她们二人中挑一个来做太子妃吧。”
话以至此,她自然是要给刘寡时间去自行考量,只是毕竟选的是发妻,是裴未央还是庞子期,刘寡都不敢马虎。他想着得去调查一番,才出长乐宫就又遇见了侯斯年,侯斯年难得笑容满面,“太子殿下,我去求陛下赐婚了!”
他微讶,“是与馆……是与小姑姑?”
“是与准准!”侯斯年笑容都要咧到耳根,“陛下已经下旨了,殿下可要看看?”
“……不必,恭喜你,本宫便等着喝你们的喜酒。”
“多谢殿下,也祝殿下早日觅得良缘。”
侯斯年人逢喜事,走起路来虎虎生风,但刘寡不明白为何侯斯年喜欢了馆阳这么多年,提起成亲来还这样高兴,便是不会厌倦吗?
他想不通,但也不否认他有一丝羡慕,世人不是都能有侯斯年那样好的运气,能够轻易觅得良缘。
良缘,他琢磨着这两个字,不知怎么的竟鬼使神差的去了大福寺。
“家中父母想我早日成婚,大师可有见解?”
住持说道:“何须着意问天神,世间天理定婚姻,人若自知天理合,天配如何误世人。公子既已听从父母之意,自然是天配良缘……”
如此,他想。既然母后钟意裴未央,那不妨就选裴未央是了。
裴未央。
想起那个娇艳的少女,刘寡情不自禁的弯起唇角,这样看来,他与她还真是有缘。
不过她似乎钟意侯斯年?可惜侯斯年已做了驸马,依他与馆阳的感情,必然不会接受纳妾。她既是他的良缘,他又怎么忍心眼睁睁看她误入侯斯年那条歧途?
她既与侯斯年婚姻不成,不妨与他婚姻成之罢。
翌日一早,刘寡去长乐宫给沈皇后请安,正想将自己已定下裴未央的事告诉她,不巧刘嫖也在。
她正与沈皇后唉声叹气,“太子丰神俊朗,多少姑娘挤破头想嫁给他,偏偏阿娇不识时务,昨日参选之时竟诓骗宫人说自己眼睛有疾,将自己名字设法抹去了!”
难怪她到了大福寺,刘寡心想,她倒是机灵古怪。
他心中忍笑,心说她有钟意之人,自然会想方设法的落选,不然还怎么去跟馆阳抢人。
果然沈皇后也道:“倒是个机灵可爱的丫头。”
刘嫖掩掩嘴,笑道:“既然皇后娘娘不生气,我也狠狠骂过她一顿,回去便把她带来,让人看着她再去选一次。”
刘寡从门外迈了进来,“姑母倒也不必麻烦。”
刘嫖不知他是何意,脸色变了变,连眼神都深了几分,她急于促成这桩婚事,但若刘寡不愿……
刘寡却向她恭恭敬敬的行礼,“表妹多娇,不妨在府中歇息,待最后大选再来不迟。”
刘嫖喜出望外,“殿下见过阿娇?”
“昨日在大福寺中遇上了。”
“这个丫头,什么也不说。”刘嫖掩嘴笑的欢快,“她惯会惹事,没给殿下添麻烦罢?”
若魂牵梦萦算是,那就是,他昨夜满梦里都是她。
送走刘嫖,沈皇后亦是一脸诧异,“儿,阿娇好否?”
“好。”刘寡想起少女明艳的面庞,笑道:“若得阿娇作妇,当作金屋贮之。”
第64章 薄雾未揭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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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们可有听说?”暂住在长秋殿中的贵女们叽叽喳喳的凑到一起,太子殿下已挑中了阿娇,日后要娶她做太子妃!”
闻言贵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疑惑道:“阿娇是谁?我们之中似乎没有人叫这个名字。”
为了能在贵女里选出最为拔尖的人,此次选拔关卡设的非常多,从五官到肤色体态再到声音手指,一关一关的已把五六千数之多的贵女刷的只剩下不到百人。她们早就记住了彼此,遂乍一听闻这个名字都为之一愣。
包括在风雨亭中乘凉的苏粤安和庞子期。
知道情况的女孩道,“听说阿娇并非本名,而是一个女孩的小字。”
“那究竟是谁呀?”
女孩神神秘秘的,“椒房殿的人说,是叫裴未央!”
“裴未央?”众人一片哗然,“你莫不是听岔了,咱们这里头哪有叫这个名字的?”
“怎么可能,我是使了银子的。那宫人说的清清楚楚,就前几日太子殿下去给皇后娘娘请安时亲口说的,殿下在大福寺中见过了阿娇,还说若能得阿娇作妇,愿作金屋贮之。”
众人嫉妒不已,“那这裴未央是谁!?”
她们胡乱猜测之际,风雨亭中的庞子期已听得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她将茶杯重重往石桌上一放,引得亭子里的人都纷纷向她看过来。
她恨道:“第一眼见她我就知她不是善茬,如今看来果然不是,眼疾那次定然是故意设的圈套,不然怎会得太子殿下青睐!”
亭中有两名贵女诧异道:“庞姐姐莫非认识这个裴未央?”
“岂止,初次进宫之时她就排在我身后。”
贵女脸色一白,“竟还真有这个人?”
说起这个就让庞子期又想起了那日,裴未央大言不惭说自己一定会被抹掉名字时的样子。
那两名贵女急道:“那姐姐,裴未央是在何处,为何我们进宫这么久也没有见过这个人?”
庞子期面露讽刺,“她?她第一次换宫牌时故意装作眼睛有疾,当场就被宫人抹去名字,遣送回府了!”
如今看来,她那哪是回府,分明是故意落选好跑出去偶遇太子了。
贵女们脸色五彩缤纷,“真是,卑鄙……”
但不平归不平,参选还得继续。当然,众人也都心知接下来的筛选只会更加严格。原本太子选妃就很竞争激烈了,要从众多贵女之中选出五位,一名太子妇,一名太子良娣,一名孺子和两名房室。如今裴未央已成了内定人选,那她们之中还会被多淘汰一个。
有人问道:“晌午过后是要考核什么题目?”
糟糕,“是舞乐!”
舞乐,题如其名,便是随乐师奏乐时轻舞一段,主要考核贵女的即兴发挥能力,舞姿功底与肢体是否协调。是以没有具体舞曲题目,便是抽到哪支曲子就跳哪一支。
原本都还觉得自己舞功尚可的贵女们,此时也不禁纷纷打起精神,回到自己屋中苦练去了。
庞子期心中为裴未央之事感到膈应,此时这个节骨眼也不敢掉以轻心,她站起来问苏粤安道:“苏妹妹可要一起去练舞?”
苏粤安才回过神来,“啊,好……”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亭子,亭中的贵女们才松了口气,一个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羡慕,“庞姐姐与苏姐姐都生的这般好看,其他项目上也都是上佳,想来这舞乐更是小菜一碟。”
“可不是吗,真让人嫉妒啊!单单是靠容貌她们二人就不知胜你我多少,偏偏其他事上也都如此出众,看来这太子良娣与孺子,非她二人莫属了!”
“不甘心。”有人绞动着手帕,一脸失望,“咱们过五关斩六将的好不容易走到今日,却也只能与别人争一争房室,这要放在普通人家里,不就是个填房。依咱们几个的身份,若嫁的门当户对,哪个不是正妻啊!”
“庞子期是代王王后的嫡亲外孙女,容貌家世都好过我,她当太子良娣或是孺子我是没话说的,可这苏粤安是凭什么?不过是徐州来的小小府官的女儿,难道就仰仗一个当过公主驸马的祖父不成?”
“就是!整天拿着那副架子,让人看了生厌!”裴未央离得远她们骂不着,也只能挑个近的撒撒气了。
“好啦……”有人打断她们,“便是讨厌她,咱们也不能让她落选呀,还是再去练练舞比较妥当,免得被划了名字。”
“是啊,都散了吧……”有人跟着附和,院中的贵女便都三三两两的抱团离去了。
晌午一过,不待贵女小睡,长秋殿负责贵女生活起居的掌事姑姑就前来提醒她们一会要参考舞乐一项,请她们各自换好舞服,待一会考试开始,抽中名字的贵女好出列到小屋中考核。
众人赶紧纷纷各自回房去换衣服,苏粤安因早前听着裴未央已被刘寡看中的消息,还在浑浑噩噩之中,她木然的往前走着,直到和迎面走来的人撞了个正着,这才回过神来。
她下意识的去道歉,“啊,抱歉我――”
“无事。”庞子期看她一眼,见她还穿着宫装,忍不住提醒道,“考核马上就要开始了,妹妹还是快些换衣服。我抽到了第一名,便先走一步。”
“是。”苏粤安看她身影消失在转角,拍拍自己的脸也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她换好舞服,又更换好鞋子,可谁知就在她站起来的一瞬间,一阵锐痛突然从她脚底传来,疼得她狠狠摔在地上!
苏粤安疼的脸色煞白,往脚上一看,已有殷红的血迹不断流出来,就这小小一会,已经多到足以打湿她鞋袜的地步了!她惊惧交加,登时哭喊起来,“来、来人!快来人呐――!”
……
苏府小姐被人加害的消息很快便在长秋殿中不胫而走,霎时即将参选的贵女们皆是心中惶惶,纷纷检查起自己的衣物,好在她们不像苏粤安那么倒霉,从自己的舞鞋中发现异物。
但因出了贵女受伤的这等严重的岔子,所有考核项目已经都被暂停了,掌事姑姑严厉的通知她们各自回房,命令所有人在查明真相之前,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房间。
众人心惊胆颤的往屋中走,“听说那苏粤安的舞鞋被人放进了碎刀片,整个扎进了足心!太医来时那血流的满地都是!”
“啊!”其他小姐掩住嘴,吓得浑身直抖,“好惨呐,听着好吓人!”
有人一阵后怕,“她还知道喊人,若是我遭到这种事情,恐怕早就昏死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