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女愤然道:“若能见到苏姐姐,咱们一定得告诉她真相!”
她们想要打抱不平,但苦于无从下手,真真把人憋个半死。好在长秋殿的管事姑姑不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人,在她们磨了一会后便点头答应了。
那姑姑还提醒道:“自苏小姐受伤之后,这长秋殿里的守卫就更加严格了,若有贵女偷跑出去,我们这些宫人也都是要跟着受罚的。”
贵女们跟她保证,“大人放心,我们就只是到苏姐姐那里看一眼便就回来的,绝对不会乱跑。”
有个贵女家底还算丰厚,在这宫里极爱使银子,见长事姑姑还有所犹豫,便悄悄往她手里塞了粒银子,笑道:“我们平日里与苏妹妹玩的好,见她受伤心里一直惦记着,姑姑放心,我们只说几句话就回来。”
长事姑姑得了好处,便又好心提醒了一句,“那你们可要小心,若遇到贵人,千万别冲撞了啊!”
“知道啦姑姑!”
她们答应的好好,但苏粤安的小院就在长秋殿中,这里住的都是要参选太子妃的贵女,能有什么贵人呢,几个贵女忍不住嗤之以鼻。
她们随着引路的婢女来到苏粤安的住处,见院中除了侍卫就只有一个婢女,便要走过去敲门。不料却被苏粤安的婢女拦下了,“几位小姐可是有什么事情?”
“哦,我们是来看望苏姐姐的,你可否代我们通禀一声?”
“这恐怕不行。”小婢女面露难色,“我家小姐吃了药才刚刚睡着,恐怕不方便见几位,要不您们改日再来?”
改日?别说笑了,这又不是在自己家中,难道想什么时候出来就能什么时候出来吗?那几个贵女面上很是不悦,说道:“你进去叫她醒来不就是了。”
受个伤罢了,还真摆上贵人的架子不成?她当她自己是谁了?她已经失去了参选的资格,日后也只是个苏府小姐,而她们可是还有可能做太子妃的。
见小婢女还在那里不肯让开,先前使银子那个贵女已是忍不住一把连她推开,“我们是来见你主子的,轮得到你在这里推三阻四!”
若是今日无法将真相告诉苏粤安,那她的银子不就白花了!
小婢女被推了一个趔趄,待回过神来时,她们几个已经走到苏粤安的门前了,那贵女哼了一声,伸手便推开了眼前的门。
“苏妹――”她张口便喊,可在看清屋里坐着的人时,她未说完的话又都卡回了喉咙里,那人冲她微微一笑,让她整个脸色都变了。
“你……”
“怎么了?”其他几个人也都跟着走了进来,无不意外,她们在看清屋中之人的时候,也愣在了当场。因为屋里哪有什么苏粤安,只有庞子期稳稳的坐在榻边。
许是太过出乎意料,有一个人失声喊道,“庞子期?你怎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不会,这里又不是你家。”
“你!”那贵女被她噎的哑口无言,却也气的够呛,就在她要和庞子期争论起来之前,有一人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腕。
“那可真是好巧,庞姐姐也来看苏妹妹呢。”杨扶依柔柔的笑着,她在屋中看了看,却看屋中虽然整洁干净,却不像有人住的样子,不禁疑惑道,“苏妹妹呢?”
庞子期似笑非笑,“自然去她该去的地方了。”
杨扶依一怔,那几个贵女的脸色也为之一变,到底是有人沉不住气,警惕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庞子期托腮,一脸闲适,道:“你猜。”
那几个贵女就像是被捅着了的马蜂窝,瞬间就炸了,“庞子期你这是什么意思?别仗着你是代王王后的孙女我们就要怕你!”
“对,咱们都是来参选的贵女,在太子殿下未选出太子妃之前,咱们的身份上可都是一样的!
”
有人拉住那女孩的手,挑衅的看了庞子期一眼,“什么太子妃,你忘了太子殿下已经选了阿娇作太子妃,咱们是在竞选良娣和孺人,对了,还有房室。”
她是故意的,庞子期在她们这群贵女之中出类拔萃她认,但她就是看不惯她那副势在必得的样子。人人都以为庞子期会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谁能料到半路被一个裴未央抢去了风头呢!
她们已是打听了,那裴未央可是馆陶长公主的女儿,就算她是代王王后的孙女又怎么样,一个没落的贵族,如何比得上母亲得势的裴未央!
虽然谁都想当太子妃,但是看庞子期得不到,她们心中就觉得痛快。没准很快还会出现什么李未央,张未央,连太子良娣和孺人的位置也一并抢走呢!毕竟未到最后一刻,谁知道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果然她这一番话让庞子期的脸色阴沉下来,她们虽然忐忑,但心中也终于舒坦了。
杨扶依看场面剑拔弩张,便站出来歉意的冲庞子期笑笑,“大家都是姐妹,不要伤了和气。我们只是来看苏妹妹的,可既然苏妹妹不在,那我们就不打扰姐姐,就先回去了。”
她要走,可是却有人将她拉住了,一个贵女说道:“姐姐咱们不能走,你忘啦?刚刚咱们进来时门口婢女可是说苏妹妹正休息呀,可你看这屋里哪有苏妹妹的影子,倒是庞姐姐出现在这里,你们不觉得这件事有点……”
瞬间众人连庞子期的眼神都带了几分审视。
“当然了。”那贵女像是害怕自己说错话似的,“也许庞姐姐同是来看望苏妹妹的也说不定,毕竟投刀片的真凶被抓到了,她与苏妹妹这样要好,便迫不及待来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呢。”
“可门外的婢女似乎并不知她也在屋里呀!”
几个贵女纷纷掩住嘴,眼睛瞪的很大,像是撞破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莫非庞姐姐是偷偷进来的不成?”
有一女孩更是惊恐万状,“我,我听其他姐姐们说,苏粤安受伤时是庞姐姐正巧经过,可却是另一位姐姐被莫名其妙的抓走了,难不成真凶其实是庞姐姐,她要来杀苏粤安灭口才……”
“好了!”杨扶依颦起眉,打断她们道:“我们人单力薄,与其我们在这里胡乱猜测,不如去找姑姑,我相信定会有人给苏妹妹一个公道的。”
“对!一定不能放走真正的凶手!”她们狠狠的瞪了庞子期一眼就要跑去找人,可才跑到门口,就有许多侍卫团团围上来。
她们吓坏了,不得不倒退回屋子,“你们要做什么!”
侍卫们一言不发,只各自将手中刀剑抽出来直直指向她们,她们都是养在闺阁之中的千金小姐,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顿时吓得语无伦次。
“我,我乃是长安卫尉卿之女,你们若好乱来,我父亲定不会轻饶你们!”
“我父亲是大司农!你们若敢动我一根手指,我父亲、我父亲……”
庞子期看着这些花容失色的贵女,突然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众人瞬间朝她瞪过去,崩溃道:“庞子期!是不是你搞的鬼!”
“当然是我。”裴未央笑道,“难不成还是你们自己?”
杨扶依看似镇定,但声音还是出卖了她,“庞姐姐这何意?难道因我们撞破你毁尸灭迹的事,你就要连我们一同杀了灭口吗?咱们可同是来参选的贵女,便是姐姐想要杀我们灭口,可我们这么多人,也是纸包不住火的。”
“对!”其他人像是有了底气,“你若杀了我们,早晚都会有人找来的,到时候你就是死路一条!”
“说的有道理,但你们似乎没有搞清楚。”庞子期毫不为意的提醒她们,“杀了你们确实不好交代,但杀一个加害贵女的凶手,于我而言,实在是轻而易举。”
“你少血口喷人!明明是你杀了苏粤安!”
庞子期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未曾亲眼所见,便来污蔑贵女吗?”
“你!”
“我什么?难不成你真亲眼看到我杀了她不成?苏粤安可是已经被她家里人好好接回去了,要不信我大可把她请来跟你对峙一番。”
那贵女不服气道:“你把苏粤安送走不过是因为心虚罢了!你投刀片害她失去参选资格,又怕她继续留在这里抢了你的太子良娣的位置,你恶毒又卑鄙!”
“说的振振有词,你哪只眼睛看到了?”
那女孩一哑,瞬间想到了那个说自己看到庞子期从苏粤安门前经过就被带走的贵女,她顿了顿才道:“大家都这样说!”
似乎是给她壮胆,那几个贵女齐齐点头,“没错,这根本就不是秘密,你别以为你害了人随便找个人替罪就能瞒天过海了!”
“我当然没想瞒天过海,我只是好奇。”庞子期看着她们,一字一顿道:“这话,你们都是听谁所说?”
谁会在这种人命关天的关头承认是自己所说的呢?她们慌乱一瞬,不由自主的将目光移向了杨扶依。
“哦?杨扶依啊。”
庞子期登时笑了,她生着一张妩媚动人的脸,这一笑更添妖里妖气。
第67章 薄雾未揭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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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扶依与她比起来倒只能用楚楚可怜来形容了,闻她提到自己的名字,她摇摇欲坠满是不可置信的轻颤道:“庞姐姐……是想让我替罪?”
庞子期含笑不语,似乎是默认了。那杨扶依身形一歪就要跌倒,好在她身旁的贵女及时扶住了她,杨扶依哭了起来,颇是梨花带雨:“姐姐你害苏妹妹的事不是我说出去的!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何必要杀我们灭口……”
原以为把杨扶依推出去的另几个贵女顿时一个激灵,对啊,她们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若庞子期当着她们的面杀了杨扶依,那又怎么可能会放过她们几个。
她们便怒了:“庞子期你太无法无天了,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你想杀人就要杀人的不成!?”
庞子期使了个眼色,便有侍卫立即将几个贵女牢牢押住。瞧见庞子期是来真的,几个女孩顿时哇哇大叫起来,好在侍卫眼疾手快堵住了她们的嘴。
但却独独剩下一个杨扶依。
没有了那些聒噪的声音,庞子期觉得顺心了许多,她看着脸色异常苍白的杨扶依,真心实意的赞道,“你很会拖旁人下水嘛。”
“姐姐的意思我不明白。”
“不明白没关系,我本就没想跟你讲道理。”
庞子期慢条斯理的走至她身边,柔柔一笑,道:“你让人告诉我抽中第一签也好,散播我从苏粤安门前经过的谣言也好,甚至让所有人相信我是找了个替罪羊都好。我只想让你知道,不论别人怎么怀疑,只要皇后娘娘不信,我就怎么都不可能被抹去名字。”
听罢杨扶依连眸光都锐利了几分,再也不像是刚刚那副软弱可欺的样子,“你什么意思?”
“你痴了?”庞子期有些吃惊,“我是说当我说你是真凶的时候,皇后娘娘就信了。”
杨扶依果然被她挑衅到了,她冷冷道:“你凭什么说我是?你有证据吗?”
真是个稀奇的词,庞子期笑的很是开怀,“我当然没有证据,但我和皇后娘娘说‘我觉得是杨扶依’,娘娘就让我来把你处理掉,你说我还去找什么证据?”
“你卑鄙!”
“自不能比你这种阴险小人呀。”
杨扶依气的浑身发抖,“你就不怕你今日所作所为会被传出去?这么多贵女,我就不信你敢全杀了!”
庞子期噗嗤一笑,目光却是看着那些快要吓晕死过去的贵女,意有所指道:“你以为谁都想像你一样,死的莫名其妙?”
“所以你是故意引我来此?!”
“想多了,你不值我花心思。”庞子期拍拍她的肩,颇是语重心长,“且人多人少于我而言从不是问题。只不过,人少总比人多解决起来要容易。”
“是吧。”庞子期歪头冲她一笑,也并不想得到赞同,便转身离去了。
其他几个贵女吓得都要瘫在地上。
很快,杨扶依才是加害贵女真凶的消息在长秋殿中迅速传开,一连她散播谣言诋毁贵女一事也被算在其中,虽然不知是如何断的案,但刑部已来传达过皇后娘娘口谕,说是此女性质恶劣必治重罪,为以儆效尤,还会上追究其家族过错,望其他贵女和睦相处,好自为之。
贵女们瑟瑟发抖,连心中所有的疑问都被吓了回去,很快的,又听说先前那个被抓走的贵女也被无罪释放,但似是在牢里受了惊吓,出来后神智变得不大清晰,皇后娘娘便赏了她许多恩典,派人将她送回家中去了。
由此,贵女们更是不敢再多问一句。
只是不知是不是杨扶依的事吓坏了众人,待选妃考核恢复后,仍有好几个贵女沉浸在恐惧之中,舞乐考核时便出了错,拿了极低的分数。
这场参选本就能者居之,一次出错永失机会,是以全被抹去了名字。一下子百十名贵女少了大半,热热闹闹的长秋殿也冷清了许多。
管事姑姑看她们状况不对,便又来训过一次话,只说太子选妃兹事体大,日后的考核项会更加严格,只有最终凭本事留下的才有资格留在宫中,光耀门楣。
贵女无暇伤春悲秋,想到进宫前父母亲的嘱托,不得不各自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
就这样太子选妃进行的可谓如火如荼,长安城西侧一座敕造侯阳王府也已开始计划动工,这是刘岂赐给沈奚准与侯斯年的婚宅,许是疼爱‘幼妹’,刘岂赐给沈奚准的新府基址便离皇宫不远,又加占地规模相当可观,风头一度盖过昔日饱得盛宠的馆陶长公主。
街巷之中传的更为夸张,沈奚准侯斯年这对郎才女貌的璧人俨然替代了太子选妃一事,成了茶余饭后的话题中心。
沈奚准无心听街巷中怎么传,她因有沈娴一事在前,眼下即便过去了多年,她也还是无法对刘岂放下心中芥蒂。
她无法忘记刘岂是怎样杀死她母亲的,便是刘岂对她再好,她也始终觉得不自在。且刘岂一直在那里,她不去见也总归不妥。
一日她鼓起勇气,给沈皇后请安时去拜见过他,只觉得刘岂老了些,不再似她记忆中的模样。
四十六七岁,但每日坐在龙椅上治国治家,要花费大量的精力已让刘岂显出苍老之态,想到一国之君也未被岁月善待,沈奚准不由心生万分感慨。
刘岂见她来便撂下了奏折,抬头冲她温和一笑,连眼角都带出了笑纹,“你是朕的小妹,但朕看着你长大,一直当你作朕最小的孩子,年后你也要嫁人了,朕心甚慰。”
沈奚准鼻头一酸,觉得他也是可怜,她心里发软,不知怎么便跪下给他磕了个头,“长兄如父,准准亦早已在心中将陛下认作父亲……多年来蒙受陛下照顾,准准心中感激不尽,唯有日后尽心孝敬。”
刘岂沉默良久,缓缓叹息道:“侯斯年不错,会是个好夫婿,日后你们且好好过日子罢。”
“是。”
沈奚准欲要告退,却又听刘岂唤她道:“准准。”
她顿住脚步,看帝王欲言又止,心中百感交集。
“陛下……”
“……回去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