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海生反应过来还有第三人,却见对方手里的枪都没拿稳。
朝他伸伸手,年轻的小浪汉听话,赶紧上交,她端在手里大致瞧了瞧,接着解枪零件抛到地上。
萨科撞见记者被欺负,原本打算英雄救美,结果脚没落地,目睹一大姑娘打趴了三男的,他说:“你说的我原来是不信的,现在我信了,那位记者可真勇猛。”遭到副驾驶位男人平静的视线,萨科改口,“我意思是,确实有一套厉害防身术。”
赵海生见到驶近的军用车,拔腿撤离,她不想碰见那群蛮不讲理的犁西军,程易山就瞧着那个像溜猴儿的背影越走越远,实在是太像了导致脑子里全是画面……他得忍住,现在是执勤时间。
抵达院区,询问前台护士得知并没有阿沙这位病患,她又问了有没有斯诺・奥康纳。
斯诺被安排在二楼病房,她站在室外瞧了瞧,斯诺还在睡觉,虽然鼻青脸肿,身体应该没什么大问题,赵海生就撤了,路上接到阿沙电话,他醉醺醺地说:“把斯诺送进医院后就在酒馆喝酒了,你多久没喝杯了,来一起吧。”
赵海生嗯声,想起件事:“昆塔她暂时睡在我们那里,你回去别被吓着。”
阿沙呸声:“谁吓着谁?昆塔那臭不要脸的怎么也跟来了?可别和我说单纯打工,你信我不信,你等着,我现在就回去让她离开。”
赵海生及时阻止他:“得,我陪你喝酒。”
接下来的一周康复训练,外界没发生什么,除了医院伙食比先前难吃,斯诺不断抱怨,导致她今天没忍住,把盘里还没吃完的半张干饼塞到他嘴里:“闭嘴,医生喊你多吃点就得多吃点。”
旁边正喝茶醒酒的阿沙眼睛瞪成铜铃:“上帝,他只是个病人!而且那是你的饼!不想吃别硬塞给别人!”
赵海生说:“我真想念以前邻居家做的酱香饼,虽然我不喜欢,但现在我很喜欢。”
阿沙说:“别说得这么矛盾。”
斯诺吞进肚后面色痛苦:“还以为会被噎死。”
“你头发这么长怎么也没时间修修,奈尔,我们去大街上给他找个托尼老师吧,哪有理发店?”
“理发?我会。”海生捋袖拿剪子准备开搞,对方被吓得面色苍白:“你给我省省吧!你之前给哈拉克剪头发不就差点把他耳朵剪下来了吗!”
阿沙难得沉了声喊他:“斯诺!”
“……”斯诺没嘴里嘟嘟囔囔,赵海生伸手拉着他的脸笑着问:“又没真把他耳朵剪下来,我这回试试你的,技术铁定比之前技术好,毕竟这都过了几年了,一,二……六年了吧。”
斯诺白她眼,抱住阿沙的手臂不想撒开,这幅场面还正巧被路过的护士瞧去,护士姑娘神秘地笑了,阿沙的脸绿了:“……滚你妈的!给我起开!”想想气死了,直接拔枪而起。
赵海生那个看戏的笑得可欢了。
进来探病的程易山目睹了这样一幅滑稽场面,他当没瞧见阿沙那把枪,自顾自走进来后,站到病床面前、沙发旁边的位置,坐在沙发上的海生昂首瞧了两秒,站起来,拍了他手臂:“出来聊聊。”
医院后院安静些,这块地的绿植花草茂密,阳光明媚,两人找了阳光处肩并肩站着,赵海生单刀直入地问:“安鲁对他做了什么?”
程易山回答:“这点还在调查。”
“问斯诺他说不知道,我问你,你说还在调查。你俩成心蒙我呢。”赵海生屏息着说话,“被人关地牢这么多天怎么可能那点伤,你最好给我说清楚。”
程易山这回没动静了。
“果然有什么瞒着我。”赵海生伸手拽住他衣领下拉,也不过迫使男人的身躯往前微微歪曲,“他是我朋友,我得知道真相。”
程易山仍旧沉默,看来是答应过不随便透露事实了。
“好。”赵海生笑着点头,“大不了去问别人。”松手离开。
“你去问谁?”程易山握住她手腕却被一把拍开,只见海生皱着眉转身,表情很陌生。他思虑三秒,从兜里掏出那根红发绳,“上次没能交给你。”
“你不必在这种时候转移话题。”
“我没有。”程易山握住发绳,“一分钟,如果能抢过去,我全部告诉你。”心里想的是,一分钟不可能。
赵海生来了兴趣,笑着反噢声:“你说的。”
“我说的”这句话没能出口,赵海生这厚脸皮的人竟直接凑到面前贴住他嘴角。如海生所料,程易山这个纯情硬汉愣在原地,发绳被顺利摸走时,她双臂相环笑着问:“这不就给我拿走了吗。”
程易山看着她说:“这不算数。”
“你可没说能不能亲嘴,哦,这还不算亲呢,怎么样,认输吗。”却见程易山的脸已经不算好看了,凝滞的一张脸,由此可见他把亲嘴这件事看得比结婚一样重要,赵海生无奈耸肩,“传统,固执,又不算真亲你。”
程易山倒瞪她眼,走了。
想想她平常捉弄别人都不带愧疚,如今惹了程易山的刺,竟有些疙瘩起来。他后三天没来过医院,她却在这三天显得情绪不爽快。斯诺听闻前因后果,双眼瞪圆了:“所以你为了我,亲了里兰?!”从低声细语到最后的欢呼,可把他乐死了,紧接着是枕头砸到了他那张丑恶嘴脸。
她还能说什么,明明吃亏的是两个人。赵海生平静回答:“还不是你不想说清楚,我要死要活把你从毒窝里救出来,你就这样报恩的?”
斯诺举手:“虽然脸疼但我还是想说清楚,里兰才是我救命恩人。”
赵海生沉默两秒,哼声,转头离开。
斯诺和隔壁床的小孩儿大眼瞪小眼,安吉奶声奶气评价道:“叔叔,你就是个混蛋。”斯诺无奈摊手,他还能解释什么。
旅店老板仍在追剧,在赵海生的印象里他从没离过柜台半步。“怕不是要疯魔了。”喃喃自语,那位老板朝她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赵海生挑眉,想起一日三餐都是秃头老板掌手,“我饿了。”
老板有些无语:“除了吃你还会做什么?”
“说你秃头?”
对方自讨没趣,拿着四十厘米长的细铁杆子敲敲台面:“你那位朋友昆塔,把这几天房钱交在这里了,拿着。噢,我没留饭,出去吃。”
赵海生接住抛来的小卷纸币:“混蛋。”居然没留饭。
老板无情反驳:“别当我是聋子。”
赵海生捂着耳朵小跑溜了。
旅店靠近附近小夜市,最近行情不好,但多少有旅行者愿意冒险窜街访问夜城风光,本地人欢迎,热情推销他们的特产啤酒灰格尔、明艳的异域长裙、牛肉卷饼、玉米面,马匹过街时,坐在餐馆二楼吃酒的海生考虑着是不是该尝试骑马,毕竟在这里多学一份技能多一点保障,她笨拙地开了酒瓶,对座的阿沙惶恐不安地问:“你是不是喝多了。”他可是从斯诺嘴里听过酒鬼奈尔的传奇往事,虽然半信半疑,“我们要不然回去吧,吃饱了,看看,人家士兵都吃完了三盘子烧饭面条。”
赵海生正经摇头。
“为什么不行?”
“瞧见楼下街对面那几个流浪汉没?”就是上回凌晨欺负赵海生结果反被殴打的那三儿。
“瞧见了,你劫财了还是劫的色?”
赵海生白他眼,旁边走来位士兵,是萨科。萨科显然刚轮完值,左手正在解军装领的纽扣,笑着说:“阿沙,你说反了,那晚明明是那群混账想欺负这位记者姑娘的。不过你的防身功夫真的很厉害,我向你表示敬佩,奈尔小姐。”说完,身躯微弯,朝她伸手。
第25章 惊喜
赵海生难得遇见位这么有情商的人,反观自己周围那些都是什么低能,正准备握手,哪知跟在萨科身后的军官不留痕迹推了把,导致萨科失衡撞到阿沙。
阿沙正喝酒,还是葡萄酒,红色顿时侵染了新买的白衬衫,他不可置信地发出一声噢:“这件衣服我可是花了两百贝拉买的。”
萨科没信:“得了,顶多二十贝拉。”
阿沙将目光默默投向程易山,他已经坐在了旁桌座位,注意到视线,转头瞧着阿沙回答:“你被老板骗了,二十不到。”阿沙没说话,衣服也不擦了,就喝了两口苦酒。
阿沙苦命道次次花钱买教训,赵海生喝完酒,听见萨科在笑,转眼望向只有半米距离的隔壁桌,程易山正脱掉带灰的半指手套,脸上一抹血痕夹杂着汗水,嘴唇干裂,他渴极了,微仰着头喝完一杯水,又倒了一杯,赵海生瞧着他的喉结缓慢滚动,然后她觉得自己也疯魔了。
萨科正说:“刚才为什么故意撞我?”
“没故意,脚抽筋了。”
“您还会抽筋?找点正经借口,那么多锻炼怎么就没抽过偏偏这时候抽筋。”
“对啊,就偏偏这时候抽筋。”
萨科突然没话说了:“……打仗你敢抽筋试试!”
阿沙哈哈笑着,赵海生忍着没笑,她面不改色地吃牛肉,结果被辣椒呛着喉咙,咳了两声,脸红了。阿沙这看戏的说慢点吃我又不和你抢,她说:“怎么能慢点吃,好不容易你请吃饭。”
阿沙也突然没话说了:“……我错了。”
她喝水润喉,撇见程易山连一眼都没看过来,嘴角微抽,当时搁下玻璃杯淡淡招呼道:“你们慢慢吃。”独自下楼结账,也没管阿沙回不回,反正他的私人夜生活没结束。
楼下的情侣在争吵,说一嘴外地话,大概是你外面有女人我怎么就不能有男人这类意思。还有个客人喝得稀巴烂,想吐,她顺着冲出酒馆的身影望出去,见到那几个浪汉仍站在原地抽烟打牌,赵海生犹豫着,她懒了,不想烦,可惜被对方发现了。
是福是祸躲不过。慢悠悠迈出酒馆,光头男朝她抛了媚眼:“还记得我吗小美人?”
“当然记得。”赵海生笑着翻白眼,“下面还健在吗?”
这句话惹来众笑,光头男气得吐掉烟蒂,准备摩拳擦掌了却被她身后的人吓得双目瞪圆,扬手致军礼后一溜烟跑了,赵海生连句威胁话都没说全,转身见到程易山,他正在戴手套,眼睑低垂遮掩着深暗,眉头微皱:“下次遇到混蛋别正面挑衅,他们兜里藏着不知道几把枪。”
所以是该庆幸这回有他帮忙吗。赵海生耸肩摊手:“气消了?”
“什么?”
“别装聋作哑,上回医院的事情不记得了?”赵海生眯着眼笑起来,如果仔细瞧瞧,还会发现她双颊熏红,说话打结巴,“你这种传统思想的固执男人也是少见,我朋友就好这口,她是波兰人,波兰女人身材你懂的,我可真羡慕。”
程易山安静三秒:“我不懂,你不用羡慕。”
赵海生困得眼皮子打架,她半睁着眼:“今晚还有事?”莫名其妙招呼家常话,脑袋也开始糊涂了。
程易山见她那副随时昏倒的模样,早先把人扶稳:“我送你回去。”赵海生脑袋一下磕到他胸膛,随后整个身板贴进怀里。
程易山僵硬地抱了良久,打算等萨科把车开过来,也没十分钟,远处猛地闹起爆炸,火光冲天,一个街民大吼着说布若方向,赵海生惊得睁眼,双手扣着他手臂。
“海生?”程易山见她神情紧绷,大抵是醉糊涂了分不清现实和梦,他只能双臂紧搂着人温声说道,“那只是野外训练。”随后双手捂住了她耳朵,直到一切归纳平静。
街边有人唱歌,慢慢听不见了,直到温暖将她身躯掩埋,海生莫名睡得很沉,比以往,可能是酒精原因,尚在梦境里的她这么思考时,程易山在她面前蹦出来:“得了,那是因为我被你当成了肉垫,胳膊都断了,你看看,打算怎么赔我?”男人将断了的胳膊递给她,赵海生接住胳膊,好奇地问这谁的胳膊来着?
“好吧,这不是我的胳膊,但你知道这是谁的。”
“是的,我知道这是谁的,我是不是该醒了,几点了?”
“十点半,太阳晒屁股了,海生,那只是野外训练。”
5月30日下午三点,吃完午饭的赵海生大致记录近段时间的遭遇,没发生什么大事,斯诺康复得很好,即使他们再也没抓住毒枭的那根尾巴,一切都很顺利,却让她莫名担心,也许这只是暴风雪前的僵持。
书本翻译工作结束后接到来自犁西当局军营的委托,他们需要与几位外来军务人员进行有效沟通,军内翻译官稀有,况且他们未曾进修过法语,赵海生理所应当接受了,因为她接过不少次来自军营的委托单。“况且营地里是最安全的地方,我怎么就不能去。”还没说完,电话那头的斯诺开始哭诉:“噢亲爱的奈尔,没有你我该怎么吃饭怎么洗澡怎么扒裤子上厕所。”
赵海生嫌弃地摁断通讯,谁能想到斯诺这一哭声直接把她周围人视线给引来了。身旁的萨科掩手清咳两声:“奈尔小姐,我先带你去休息室,三点会过来接你。”
“好的,麻烦你了。”
“不麻烦。对了,距离会谈还有很长时间,今天是探亲日,训练场平地那里聚着不少人,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去放松放松,吃点东西。”
“探亲日?作为记者的我还没拍过这种珍贵的照片,怎么会介意,我放了东西就会过去。”她立马表现出一副敬业精神的职业记者,萨科笑着指明去往训练场的路:“那有什么问题尽管找我。”摆手离开。
海生单肩挂着相机走在人群里,草地中央的白布长桌堆着美酒佳肴,日头暖意,难得的轻风,海生拍了几张照片准备离开,倒瞥见路过的程易山,朝他打招呼,程易山一脸茫然:“你怎么在这里?”
“就拍几张照片。”
他噢声,扛着几根粗长铁杆子放进仓库。
“怎么不去和你亲人电话聊天?”
“他们还在工作。”他笑着摇头,“你呢,认识这么长时间也没见你提起父母。”
“我爸妈在很远的地方。”
“这样啊。”他喃喃,注意力不大集中,视线挪到高处的黑色哨塔。她也看了,那里人守着一个人,却空荡荡的,只有一把长/枪挂在栏杆上左右摇晃。他说:“能来的人很少,今天巡城的五队,都因为各种原因没能联系。”
“你什么时候休假?”
“还没准信,你呢,怎么不回家看看。”
“我快了,七月份准备回去养养。”
“那挺好。”程易山打开水龙头,弯腰洗了洗手,气候逐渐回暖,阳光下逐,能瞧见他臂膀上的细微毛绒,然后是手背上那道刺眼疤痕,她不经意挪开视线,那头庆祝的人呐喊高歌,一阵喧闹浮于蓝空,有三两个士兵碰巧路过,见这边架势,立马吹哨放话:“混蛋,你什么时候娶的老婆,怎么没告诉我们?”
赵海生笑着摊手:“是啊,你怎么没告诉他们?”
程易山迟疑回答:“我准备在孩子出生后给他们个惊喜?”
她的脸都僵了:“你现在比我狠。”
他双臂相环后笑起来,却见海生转身朝战友们举手挥舞喊着:“抱歉啦,我丈夫计划在孩子出生后给你们个大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