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生笑着回答:“老手机也不至于被偷。”却对上他沉默的脸,就没敢笑了。沉默三秒,见程易山伸出右手,她凝重地将兜里手机双手递还给他,当时认真思考了番,如果程易山拿枪对准她脑袋她肯定会先行揣刀砍断他的手。
程易山来回翻弄手机,再抬眼见她那脸神情,本人倒是后退半步,男人将手机塞回兜里,扬手轻拍了拍她脑袋:“没事。”
“真的?”
“所以别搞成你死我活的气氛,我还没那么大胆子。”
赵海生望着别处:“毕竟是你去世前女友送的手机。”
程易山脑袋里已经蹦出一连串问号,沉默良久:“林毓瞎说的。”似乎咬着牙,“哪来的去世前女友。”
她抿嘴笑着说:“所以我被骗了。”
程易山平静回答:“以后就习惯了。”
程易山顺路送她,来到住处附近,她转身朝向街道对面,他就站在原地,海生动了动嘴巴,无声地向程易山道别,他笑着挥了挥手。
直到回到家,海生缓缓吐出一口气来,掌心捏得都是汗,自己果然是很紧张了,莫名想起林毓那张脸,她眉眼微抽,拿出笔记本打开邮箱给人家林毓医生送出如下一段留言:“亲爱的林小姐,今日下午偶遇程先生,他说并无辞世前女友,当时程先生所言所面极真,绝非谎言,但我又觉得,林小姐作为舍生忘死的救命医生,本身情怀便很珍贵且深厚,是以我想到了当面对质,林小姐意下如何?林小姐何时归来?林小姐可睡了?林小姐注意身体健康。”发送。
七小时后熬夜值班的林毓瞧见邮件内容,竟乐得直接从椅子上摔下去,导致崴了左脚,隔日还得人家护士搀扶着做手术。
因此林毓给她发了以下一段话:“俗话说得好,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的报应来得早,奈尔小姐是否消气了?”
第21章 启程
赵海生不喜欢往医院钻的这种毛病还得是她爹妈整出来的,要仔细点说,大概在她十四岁,赵爸带着赵妈进医院看病,她坐在走廊里,也不知道什么东西导致鼻子过敏,肿了。当时因为操心亲妈安危,她爸第三天才发现,问她最近是不是吃多了。
这么让她无语的一段记忆,深夜回梦重新经历了遭,早晨清醒,脑袋被重石挤压的异常状态,张张嘴巴,没发出声音,只能原地苦拉着张脸,可喜可贺,常年小心翼翼提高体质也没办法躲避大雨带来的寒冷冲刷,她发邮件给对家老板说怕是不能及时交稿翻译奥丽尔作家的那本索菲前传了,在此请他谅解。
所幸老板是位善解人意的好人,在他说了句简短的安慰话后温柔地让赵海生务必第二天及时交稿。
万恶的资本主义剥削者。她差点没站稳脚跟,情绪不当地拾掇拾掇装束,提着黑皮包离开住所,准备充足地喊了的士,前往医院就诊。
程易山原本还纳闷今天新来的实习护士究竟会对他胳膊扎多少针才能找准血管位置,见麦哲伦幸灾乐祸,正没心没肺地笑,程易山盯了对方片刻,伸手捏住了他臂膀,麦哲伦的脸青白变幻,左手拍桌的同时嘴里嘟囔着我错了。
他这才松手,旁边路过个人。
赵海生正巧打喷嚏,摸摸鼻子,侧目望去,见到程易山他们,稍微举手打招呼:“早上好。”
程易山却说:“下午好。”
旁边麦哲伦朝她嗨声。
赵海生不改前言:“早上好。”
情商半高的麦哲伦说:“早上好。”
程易山:“……”是他眼睛糊涂了看不清楚墙壁挂钟指着下午三点还是自己在做梦?继续说,“科室在左边。”
“不懂你什么意思。”赵海生把挂号单捏在掌心里,“我只是在找洗手间,真巧啊能在这儿遇见你们。”
麦哲伦开始说真话了:“奈尔,你是不是感冒了?这段时间寒流,生病的人确实多,你注意身体,外科在左边。”
赵海生熟视无睹:“你们做什么?”
程易山说:“惯例体检。”
赵海生先瞄了眼他胳膊,再和对面护士打对眼:“姑娘,再努力些,戳成马蜂窝就行。”
护士满脸了然回答:“姑娘,别担心,我肯定不会把你男朋友戳成马蜂窝。”
麦哲伦:“……”
程易山反倒是低低笑了两声。
赵海生瞥他眼,好一会儿,伸手贴住他额头探探,试不出个所以然,开始卖弄玄虚:“额头真烫,脸也挺烫手,你昨晚值班受寒了?”
程易山边帮忙寻找血管边淡定回答:“被你传染的。”这句话让她顿时有些无语,麦哲伦倒被整笑了。
输液期间,浅眠至四点被突如其来的尼克打断,他说真稀奇我居然会看见你生病的模样,赵海生面带着微笑瞧他:“这段时间在哪里鬼混,斯诺找你喝酒都找不到人。”
尼克两手一摊嘟囔上帝:“宝贝,我怎么会鬼混,在附近找了份正经工作,毕竟再这么下去连房租都缴不起。”
她说:“稀奇,你竟然也会缺钱。”
尼克满脸痛苦:“开什么玩笑,我不是有钱人。”瞧她耳边碎发黏着脸颊,伸手帮忙抚顺了,“感觉怎么样?”
赵海生却问:“你在这儿做什么?”
尼克说道:“我还是第一次瞧你这样楚楚可怜。”
她说:“出去。”
“别这么绝情,我只是来瞧瞧你。”尼克指腹反复蹭着下巴询问,“可惜最近我根本没瞧见斯诺,听说他去了犁西,是真的吗?”
“……也许。”她带着半开玩笑的神情,手触碰到他左臂位置,那儿有块陈年的烧灼伤疤,凹凸不平的疙大块瘩搭在皮肉上,与他那张脸显得极为不协调,她仍旧笑着回答,“被谁掳走也说不准。”
尼克现在只想抱住她亲嘴,正左右为难,室外敲门声扰人清梦,投眼望去,见半掩的门口站着一人。程易山说:“打扰。”推门进来。
尼克嘴抽着想那家伙故意的,觉得无趣,临走前朝她说了句:“我们只能五月份见面了,奈尔,我等你。”
赵海生的神色恢复如常:“你们来的真是时候。”言语空档,男人伸手搭在她额前探了探,赵海生观察得很仔细,对方沉静的那张脸没有丝毫变化,她撇开脑袋:“男女授受不亲,请放尊重点。”
程易山挑眉,假惺惺夸她真厉害,竟然记得这句文言。
清楚他心里埋的不是什么好果,当场白他眼:“你不是在体检吗。”
“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赵海生已经气得咬文嚼字了:“是你们打扰到我,一个一个地进来扰清梦,我就应该告你们骚扰良民。”
程易山坦然嗯声,她郁闷极了,躺到床上闭眼,久而久之陷入沉睡,细微动静结束后再没听见什么。凌晨两点,值班的护士艾莉过来巡视,见她恢复得差不多,笑着说:“那位军官一直在照看你,军队集合才离开。”
“我感觉好多了。”
“等这袋点滴结束就可以走了,记得离开前去窗口拿药。”艾莉想了想,模样似乎有些苦恼,“说起来,斯诺之前说什么再也不去西城,那家伙变卦倒是挺快,前天给我发消息说去了犁西,我问他去做什么,他也没回,真是头疼,奈尔,他不会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吧。”
当日七点,赵海生站在石阶上,单肩挂着背包。某辆吉普车停在公寓门口,车窗摇下,一位胡子拉碴的独眼男人朝她随意比了手势,她果断进了车后座,独眼男人说:“最近特殊时期,现在火车票还真难抢。”
赵海生的视线随着车行左右摇晃,她抛给他一卷酬劳,男人笑着路途高歌。塞尔勒西站人流如织,进入十七号车厢后,阿沙忍不住在包里摸来摸去,总算摸到瓶酒,拇指拨开盖子往后递给她说:“喝吧,坐车能好受些。”赵海生喝了两口,继续听他说,“斯诺被他们绑走了,三天前,走的南港口,为什么他们想绑斯诺而不是你们报社老板,我意思是他完全没有价值,就算撕票也没价值。”
赵海生对此很难不赞同,她耸肩:“半个月前他举报了某批违运军火线,大概是这个原因。”
阿沙似乎有些想撤退的意思:“你知道我家上有妻小老少,我捎你们过去,生命安全总得保证吧,那些黑军火毒窝什么的,我现在真不想和他们沾边。”
赵海生沉默三秒:“阿沙,昨天你还说自己寂寞多年想找我睡觉。”
阿沙似乎尴尬地嘿声,粗犷的嗓音笑起来:“我胡说的!和你打电话那会儿我正躺在一个黑皮美人小妞儿的怀里你嗨我嗬!对了,我还想告诉你那个美人真让我――”
站在门口久闻话题的程易山举手轻扣两声门板,借此阻止了阿沙的有色传播:“如果有针我会缝了你嘴巴,独眼。”
阿沙顿时失望地长喔声:“我只是在阐述春宵苦短,又不是在传播有色电影。”
“你确实在传播有色画面。”赵海生竟津津有味地说,“可惜被人半路打断,如果内容精彩我可以一路听你讲到西城还不晕车。”在此申明西城布若和塞尔勒之间可隔着城市小镇以及几条不知名海川山岩,总之,路途遥远。
程易山说:“那真是太好了。”
赵海生怎么觉得要遭。
他继续说:“我刚好有盘关于保护地球生态平衡的光碟,内容异常精彩,请你们务必赏脸,毕竟路途遥远。”
阿沙说:“我累了我得睡觉。”
赵海生说:“昨晚一宿没睡?”
阿沙朝她抛媚眼。
赵海生又和程易山反馈意见:“谁会随身带光碟,除非有神经病。”不知为何下了这种神经病结论,导致两人再次见面还没正经打招呼的场面变得异常沉重,她更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军官能擅离职守,忽然跳出来说我们组队去犁西。
现在就差程易山那厮面色坦然地说一句:“因为我是双面间谍。”可惜这太戏剧性,和他完全不搭边。
具体她没多问,头晕是一回事,瞧见他真从包里掏出两碟光盘是另一回事,仔细想想,相对于保护地球生态平衡的纪录片,她更喜欢男主角作死挖坑你追我逃的恐怖片。“如果没有,科幻片也行,异形?我想你肯定看过ET。”赵海生将右手食指伸到他面前,“这是ET。”
“……”他瞬间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嗑嗨了,程易山说,“有话直说,我们不用客气。”
赵海生大放疑问:“上司派你来跟踪我是不是反派间谍的?”
程易山弯嘴笑着:“还是客气点吧。”
床上睡得正嗨的阿沙顿时发出一声大笑,加上浑身酒味惹得她更难受,所以赵海生去了隔壁包厢,阿沙已经醉了,他问程易山你要和我睡一个房间吗。
程易山说不要,随后问路过的列车员要了瓶酒,搁在阿沙触手可及的地方,意思让他醒了继续喝。
第22章 犁西
赵海生苦恼的是怎么过安检人员的抽查,要知道现在甘纳新任总统颁布守国禁令,其他国籍常驻此国的人都得经过严格审核,取得当地身份证件才能过关,而唯一能制作假冒ID的斯诺被绑票了。
阿沙原本有个假扮夫妻的好想法,毕竟结婚证在这里算是二等有效证件,可他哪哪都在喝酒睡觉,等到安检人员抽到她车厢,面对安检员工严格遵守执法规则的面孔,她呃声,朝程易山使了眼色。
程易山看着安检人员说:“她骂我。”
“对不起。”所幸赵海生是个肯在大难面前低头认错的人。
程易山掏出军官证以及家人陪同证件,递交到安检员工手里,安检员核对,随后返还证件:“她可是你妻子,让着点。”笑着走了。
赵海生关上门,觉得好笑:“听到没,让着我点。”
程易山自顾自咬了苹果啃。
赵海生喂声。
程易山抬眸静静望向她。
“阿沙那屋还有没味道?”
男人却说:“你睡上铺。”
赵海生说:“好啊。”
4月30日,赵海生穿过过道,呆在二等车厢喝酒,里面七八个人。此时列车沿着山岭缓缓步入西侧重谷,当远处雪山怀里一座宗教城池印在她眼前时,清晰可见的颓败石像与尸骨乱列黑土,对座的男人并未回忆太长时间,只说了这里的苹果茶不错,赵海生单手支脑袋,有些百无聊赖地嗯声。
程易山没期待她有什么反应,没过半会儿被旁座两位陌生却热情的男人喊去打扑克,他挡都挡不住,说没怎么玩过非常生疏。
热情男人眼露财迷地说:“怕什么一回生二回熟,咱们教你。”
赵海生觉得不是其他三个在坑他就是他故意扮猪吃老虎,由着好奇心和无聊驱使,她拎着酒瓶挪到程易山旁边,时不时瞧他手里的牌两眼,男人对时不时挪过来的脑袋略感无奈:“你会?给你。”就要把牌递给她。
赵海生心想这哪可得了,摆手:“我不会。”
没到二十分钟,前排几个老汉忽然抡拳打架,一个人被狠狠砸到牌面上,打牌的咒骂两句:“我们要崩了你脑袋!”
程易山丢下手牌:“我们走。”
“这还没打完。”
“让他们打。”
“我意思是输了那么多钱总得打赢回来。”
他说:“我不喜欢。”
“原来你真不会打牌。”赵海生点明白,后退半步,一个人握枪气势汹汹经过他们中间,整得她额前碎发都给吹动起来,心想这混乱局势不得闹翻天,问程易山意思,“警卫队没来,要不你舍命管管?”
程易山说:“半条命折在了斗牛上,不想管。”
这话听得有趣,人看得也有趣极了,赵海生没忍住笑起来,举手捋顺耳际碎发,随后余光看见程易山略过面前,靠近那几个闹事人,动作敏捷地将他们扣倒,将人压地的同时举枪对准前方人的脑袋:“把枪放下!”
“是他们先动的手!”
程易山不问声色地打开保险。
“好吧。”对方识趣丢枪,嘴里继续埋怨,“兄弟,刚才是他们先惹咱们的,你看见没,刚那一碎板子直接砸中你女朋友的脑袋,我看她好像老半天没缓过来,可别被打出什么毛病来。”
赵海生靠在旁边,手捏着兜里的打火机,注意到前方视线,她昂起下颌,眨眼笑了笑,无声问怎么了。
男人走近仔细瞧了瞧,问:“说你脑袋被砸了,有事没事?”
她问:“有事怎么办?”
他回答:“找医生。”
她笑着说:“这火车上能立马拉出个医生来我和你姓。”
程易山诡异沉默:“我身后那位穿褐色大衣的男人是医生,他是被喊来帮忙的。”
“……”她说,“真没意思。”
程易山却笑了:“自己去还是我背着你去?”
“脑袋没什么。”赵海生随手擦擦鼻子,可惜依旧没能挡住鼻血,“鼻子有事。”
“……”程易山掏出兜里手帕递给她,“累的话回去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