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发男人翻眼:“我们可没抢功劳。”
棕发士官呵笑一声:“还犟嘴不承认,脸皮真厚,兄弟,你们可别忘记这场战究竟是谁打下的,也别忘记安鲁军那该死的鬼旗是谁从城墙摘下的。”
黄发男人回答:“当然都是你们的功劳,都是你们的。”
“别想着我们国家的土地,你们和当年那群外侵者就是一伙的,我们内战不需要你们国际联盟好心出手。”
黄发男人咬咬牙,暴脾气就要招架不住,程易山将酒杯塞到战友手里:“你要喝的。”战友呆呆接住,瞧着手头酒杯,愣是没说出一个字来。程易山再回答那位政府士官:“军人只服从命令,功劳、土地这些,不是我们说了算,况且做人要诚实。”最后这句话似乎饱含深意,他平静两秒,沉寂的脸露出一丝笑,“今晚是你们的庆功宴,传出去影响不好。”
见对方硬着脸皮说软话,就算是多糟的脾气也被磨光了,棕发男人半天没反应,最后被其他士兵拽走。
赵海生目睹全程,却见程易山一眼望来,她保持平静,问斯诺:“我现在看起来怎么样?”
斯诺对这个问题有很大争议,纠结老半天没给出个肯定回答:“我不知道。”
赵海生脱下外衣的结果,是麦哲伦半弯下腰伸手询问:“奈尔小姐今晚真漂亮,不知可愿意与我共舞?”手却被一个人半路拦截,反递到斯诺掌上,两大男人上下干瞪着眼,不约而同地望向始作俑者。
斯诺咬咬牙:“我可是正儿八经的男人。”
程易山面不改色道:“没关系,两男人也可以跳华尔滋,麦哲伦。”赵海生试着想象了下……然后没继续想象了。
麦哲伦收到提示,硬着头皮拖走斯诺,斯诺还不认输,扭动四肢挣扎反问:“我是她舞伴,你们抢什么队。”
程易山把眼望着她。
赵海生无情解释:“不是。”
斯诺为此伤透了心,被拉走的时候声嘶力竭:“我的上帝母亲,他们究竟什么关系。”
麦哲伦的声音逐渐消失在交响乐里:“相爱相杀,这种我见多了。”
程易山顾及到她体寒怕冷,让人重新穿上,赵海生却优雅摆手询问:“我今晚怎么样?”看来十分在意程某人上次“不好看”的中肯评价。
程易山面不改色:“不怎么样。”
“你说的,做人得诚实。”
他却问:“大冬天不冻腿吗。”
“冻啊。”
“建议穿上,你现在看起来很糟糕。”程易山凑近距离悄悄地说,“嘴都紫了,这样不好看。”
赵海生被唬得瞪眼的同时抬手捂嘴,旁边却传来他的一声低笑。
舞会已开始半小时,男女共舞,曲调漫长静谐,亮橘灯光与多重身影相融,肢体协调舞步相接,此刻的赵海生意识到他神色略有些欢快,至于为什么欢快,肯定是唬她唬成功的原因,赵海生不愉快地嘁声,程易山侧目望着她:“你是不是嘁了声?”赵海生视线却瞅着别处:“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注意到一位急匆匆赶来前厅的士兵正报告军士长,军士长脸色微青。
程易山也注意到动静,将外衣披到她肩头:“手臂。”
赵海生本能抬臂,等对方帮她穿好了裹好了扣好纽扣,后知后觉怀疑起自己为什么这么听话:“那边怎么了?”
程易山摇头:“我记得后方关押着克罗克,明日审讯,可能是生了变故。”克洛克是鳄鱼组织的简称,此次关押的犯人正是前两天在前线和安鲁军混一起还把赵海生当人质的那群人。
赵海生说:“可能越狱了?”
麦哲伦走过来面色严肃道:“中尉,那两个人越狱了。”
程易山瞧她眼。
赵海生心虚地挠挠额角:“我只是根据现状合理分析。”
程易山说:“你会一本正经胡说八道也是少见。”
赵海生笑着咬牙:“你真失礼。”
第18章 平静
警卫队镇守宴厅搜查内外,程易山自行离开,动静引起他人不安。但更重要的问题是他们是如何成功越狱,除非有人内部协助,关于间谍的流言可能所言非虚。赵海生摸摸衣兜,想到没带火,却碰见罗恩。
罗恩喊她:“奈尔小姐。”站在身旁低头捣鼓相机,自说自话,“后面有人越狱,我怀疑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你肯定也这么想,是不是。”
赵海生额角青筋跳了跳:“没。”
罗恩问:“奈尔小姐今晚真是光彩照人。”
虽然早知道罗恩平日经常装好脸见人就夸,但这美话听起来,还真挺高兴,她笑道:“罗恩先生怎么不邀请你的助手一块跳舞,可别总顾着工作。”
罗恩回答:“那位女士比我还忙。”顿半会儿,目光聚集在宴厅西侧,再奇怪地发出一声疑问,“我瞧见有人鬼鬼祟祟地走了过去。”
赵海生随之望去,已有成队士官赶往西厅,罗恩嗅到独家,一个劲地赶,赵海生觉得自身精力没有充沛到牺牲自我冲锋陷阵拿取独家的程度,所以她跑了,最后却被罗恩硬推回去。
西厅严防状态,好些列队的士官手持枪械巡查,罗恩思忖道:“现在这西厅里面有官员在开会,怪不得,看来消息早泄露了,难道营地里有他们的人?嗨别乱走,我得保证你的安全。”急忙跟上脚步。
“罗恩先生真体贴,但你不用保证我的安全。”
“我觉得跟着你会有线索。”
赵海生笑道:“罗恩先生这意思,怀疑我是间谍?”
“想过这可能性,别介意,毕竟布若战区也就个别人活着出来,你算一个,那位得了精神病的查理算一个,我想想还有谁。”
赵海生有些无语:“你开什么玩笑,幸存者不是有很多。”
她拐进会议楼准备绕着离开,被后头军官一声喊住:“站住!你们是谁?谁允许你们进来的。”
罗恩递交记者证和通行证:“长官,我们是随行记者。”
“记者也不能随便进来,想吃牢饭是不是?”军官态度凶狠,就要擒人,怎料侧方一记爆炸,寒风涌入内室,军官吼着命令全体注意,吹响口哨,他们随着涌动人群直奔左侧,只见西殿大门被轰开,地面凹凸不平泛着刺激烟火,但仍旧没有恐怖分子的踪迹。
前方甘纳的军士长怒到破口大骂,说这么多人还抓不住。
烈火熄灭已是夜十一点,东殿宾客安然离宴,这边情况平稳,军方总算抓到那两个藏在暗道的囚徒,还是守卫军逮的,罗恩松了口气,摊摊两手:“以为能做什么大事,最后还不是被抓到了。”
赵海生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罗恩问:“哪里不对劲?”
“他们为什么不直接离开。”刚说完,赵海生打了喷嚏,入口被爆破的原因,凛冽寒风灌进内室将她四肢吹得发僵,罗恩的意思是可能对方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态,毕竟安鲁已经全军覆没,没了退路他们能怎么办。她说:“嗯,但不找到间谍很难保证这里安全。”
“你确定有他们的人吗?”
赵海生点头:“罗恩先生,为了我们无辜百姓的性命安全,还是早点撤离现场吧。”
“当然不行,得通知军队。”
没想到她能见证罗恩舍生忘死的一天,佩服回答:“我都想到了那些士兵怎么可能想不到。”赵海生昂昂下巴,罗恩顺着视线望去,只见里兰中尉带着一群人再次展开围剿搜捕行动,因为安鲁军的旗是他摘毁的,困境是他带人冲锋,这回囚犯逃狱还是他抓的,甘纳部分政府军已开始逐渐认可守卫军,没了闲言碎语的阻挠,里兰办事顺当很多,即使还有些人嘴巴子乱嚼舌根。
她准备离开瑞雅,可惜斯诺在忙,同时间的蒂娜也在筹办工作规划,赵海生进了趟会议室瞧眼蒂娜,蒂娜正和一群人讨论要事,桌面一堆乱糟糟的文件书籍,烟雾满天,呛得很。但很快,她察觉到异样,一个人低着头直逼蒂娜,那个人从手里掏出了刀刃,她冷静地往前走,如果大喊警告,对方可能会气急败坏直下杀手。
男人瞄准蒂娜的瞬间,她抡起圆桌上烟灰缸狠狠砸向对方手腕,腕骨断裂,男人痛叫一声,握着刀柄再度对准蒂娜,赵海生直扑,将人压下地面后扼制刀头,男人气急败坏,打了她一拳,当时一堆人涌过去压住刺客:“抓住他!”
大胡子军士长说企图偷袭众议员的人位属政府军,真实身份却是克洛克的间谍,望向赵海生,笑了笑:“原来你和蒂娜小姐是朋友,刚才是他们失礼。”说的是半小时前随意进入西厅这回事。
赵海生摇头:“是我们没规矩。”
大胡子咧嘴笑道:“完全没有。对了,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我们说。”
她问:“有打火机吗。”
大胡子摸摸口袋:“只有火柴盒。”
1月24日。天还没亮,吹拂的寒风盖耳,掩住周围所有声响,拉姆加特尽管得到解放,然而这次意外同时在警示所有人,战争的随时爆发性。她倒没想到会在拉姆加特碰上鳄鱼,得知道那种地下组织像老鼠似的躲着可贼了,根本抓不住尾巴。
赵海生没有继续推测,掐灭烟蒂后昂首吹出阵烟雾,已是天明,她摸摸微肿的脸,想着得回去冰敷,转头瞧见路口一支解散的军队,士兵三三两两地走了,她郁闷地叹口气:“怎么还没出来。”
“如果说的斯诺,他还在南厅的军事发布现场。”
赵海生笑道:“我以为你们下午离开,怎么现在散了。”
“没我们的事。”
“不气吗,功劳好像都被他们占了。”
“这没什么。”程易山侧目望去,对上她沉静的眼,抬手蹭了蹭脸颊,“是有点。”
赵海生倒笑起来,背靠着寒冷墙壁,指腹磨蹭了火柴盒,脸颊处那点火辣感已经消退,就是还有点疼,程易山问她还疼不疼,她说:“不疼。”
程易山说:“实话实说?”
赵海生说:“实话实说,还有点疼。”
“我觉得你很厉害。”他反倒诚恳评价,“上回火车炸弹也是你发现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参军可惜了?”
“是有这个想法。”
她得意地挑挑眉:“你都这么说了,我可以试试。”
程易山平静三秒:“四点都起不来的人还是算了。”
“……”赵海生嘴角微抽。一辆军用车停在路边,程易山打开后车门,侧身望着她:“继续等还是和我一块回去?”
赵海生嘴硬道:“等人。”反正脾气上头谁也劝不住。
他问:“肿脸被别人瞧去怎么办?”
赵海生瞥他眼:“就这么办。”
程易山竟笑起来:“上车,你就不饿吗。”
晚餐好像还真没吃几口。赵海生感受到饥肠辘辘,只能上车,等背靠座椅,却见他也有坐后座的打算,她喂声:“你坐前面。”炸毛的猫似的,看来还没消气。
淤青般的空逐渐转明。赵海生换回厚实毛衣,套了条灰运动裤后就往沙发上躺,程易山敲门进来,端着盘食物以及医疗用品,听她问一句:“有没有打火机?”
他将餐盘端到桌面,直接坐在地毯上开始捣鼓消毒药水:“右手递过来。”
旁边的赵海生翻翻身,手递过去的时候,却无意识打了他一巴掌,转过脑袋,见他有些懵逼的表情,当时没忍住,噗地笑一声,捂嘴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程易山却觉得是故意的,凉凉瞥她眼:“请你好好地递过来。”
赵海生这回好好地递了过去。
当时与刺客搏斗时被刀刃意外划破皮肉,她当时简单包扎了还是没成功止血,程易山眼尖地瞧见了,帮她好心上药,反被打了巴掌,虽然不是有意的,但他还是问了句:“你讨厌我吗?”
赵海生看向他,对这个问题有些惊讶,却问他:“有打火机吗?”
“有关系吗?”
“有啊。”赵海生也坐到地毯上,“你有打火机我就不讨厌了。”总觉得像孩子之间的对话,这让她颇为有趣。
程易山摸摸裤兜,还真把打火机给她送过来了。
赵海生呆呆地握着:“还真有。”
他说:“我做的。”
她惊讶地噢声:“真厉害,你还会什么?”
“针线活。”
赵海生没想到一大男人居然会针线,见他视线笔直且期待地瞅着自己:“……好厉害。”脸面却感觉到一阵冰凉,程易山正用冰毛巾贴着她的脸,她说,“你做的还是还给你吧。”
“不用。”
“真的?”
程易山换了毛巾角度:“但你得少抽点。”
“我挺少了。”赵海生仔细瞧着铁质打火机,见两面各自刻着山与海的简略图,久而久之,她笑着说,“我原先那只没了,想着得时刻备着,万一哪天遇上敌人围城,还能用它点炸弹是不是?”
男人搁下冰毛巾后竟问她:“没油了怎么办?”
赵海生捧腹笑起来。
他说:“我在说正事。”
她摆摆手:“怎么可能没油。”
“像你这样每天四五根怎么可能还有。”
“我哪有每天四五根,现在一个月半包都还没结束。”
程易山瞧她良久,将蘸着药水的棉签涂到了右手掌心,力道还挺重,她就问他了:“你这是来救我的还是害我的?”
他就回她了:“我还能害你吗?我当你祖宗供着还来不及。”
第19章 电话
赵海生准备扒饭,闻言灵光乍现,坏笑着说:“你倒喊我声祖宗试试?”见对方神情逐渐阴郁,聪明地转移话题,“自学的还是谁教的手艺?”
“我爸是金属工艺家,小时候常在店里帮忙,学了点。打火机算是我做的最好的一种了。”
“所以真打算送给我?”
“就当礼物吧,虽然旧了点。”
她笑着回答:“谢了,我倒是喜欢旧东西。”后半秒却思考着应该怎么称呼他,论年纪谁大谁小也不清楚,沉默功夫,挖了勺肉盖饭默默塞进嘴里,“程易山?”反问了自己,有点不习惯。
他说:“不习惯可以别喊。”
赵海生当时觉得他有读心超能力,她噢声:“你有没有看过一个94电影,讲了男主锒铛入狱后面对高墙从开始的颓废到坦然面对然后互相救赎。”
他说:“看过,当时和一个朋友看的。”
她问:“女朋友还是男朋友?”
他平静强调:“男性朋友。”
得到对方的眼神威胁,她识趣地收敛嘴角:“明天我回塞尔勒,山村童话那本电影刚好重播,你看过没,是爱情电影来着。”
他怔了好久,五秒后才决定吐露实情:“奈尔,据我所知,你说的那部童话电影,是恐怖片。”
“……”从包里拿出手写本后利索翻到新页,左手朝他招了招,“笔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