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述连忙劝道:“娘娘莫要悲痛!您还有鲁王呢!”
“那个傻子有什么指望!!”孟贵妃气道。
包述却慢慢道来:“娘娘,您听奴才说。昨日宣平侯也说了,前些日子见过鲁王了,鲁王现在已经好了许多了,温顺知礼,一看就是极孝顺的。侯爷也让奴才劝您,莫要因为小人得志就气坏了自己,娘娘也要多为自己考虑,为鲁王考虑,更重要的是,为晋王殿下报仇啊!”
“他,什么意思?”孟贵妃放下了手,脸上挂着泪珠,但看着包述的眼睛却极为冰冷。
“哎呀,娘娘,您怎么还没明白?”包述却不怕她这眼神,反而一心道:“这不就串起来了嘛!本来晋王殿下去大安镇是得功劳的,怎么好好地就出了境,跑去了胡哧人那里?定是有人里应外合蒙骗了殿下,娘娘您想,殿下没了,对谁的好处最大呢?”
“况且,殿下的消息前日刚传到圣人那里,睿王就恰巧出现在了宫里去看圣人,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奴才还听说了,殿下到了大安镇,给定福军的粮食军饷好像也出现了问题,如今管着户部的正是睿王呀!”
随着包述的话,孟贵妃此刻全都清晰了,她就知道,她儿死的绝不简单!
“荣佑这个小杂种想做太子?他!做!梦!!”
孟贵妃发誓,她绝不会放过荣佑和皇后!
包述又道:“娘娘,宣平侯让奴才跟您说,他与您一样,都希望能为晋王报仇!”
包述这前前后后的一番话,孟贵妃已经完全明白了夏洪的意思,这个老家伙是想跟她一道扳倒睿王,好扶她那傻儿子上位。
若真的能让荣护当上太子,那她以后岂不是可以当说一不二的太后了?
孟贵妃一边庆幸自己还没有完全走上绝路,另一边却又对夏洪的这种快速算计很是厌恶。明明是这个老匹夫把她儿送上了战场,结果转头他就可以放下她儿的死,谋划起她另一个儿子的前程来。
耳边又传来偏殿的哭泣声,孟贵妃突然想到了什么,对包述吩咐道:“本宫听说武安侯韩俭将军去了大安镇,宫中的神策军现在由宣平侯代管,他如今进宫方便些了,你找个时间让宣平侯过来一趟,祭拜下晋王。”
若有若无的哭泣声在安静的宫殿中传荡,包述当即就明白了主子的意思,对孟贵妃道:“是,奴才遵命。”
第23章 争储(四)
夏钟已经在孟贵妃这里呆了快两天了,吃喝睡均在偏殿的灵堂内,未曾移动过。但她到底还是生着病,身子未好,于是竟又迷迷糊糊地发起了烧来。
跟着一起过来的青草着急的不行,可是金炎早就不知去了哪里,长乐宫的其他人,更是当她们两个不在,全程无视。
青草只能哭的呜呜咽咽,只是这眼泪全都不是为这灵堂主人而流,竟全都是为跪在排位前的活人难过。
夏钟迷迷糊糊之际,却忽然听到了一个低沉的女人声音,她有些听不清在说什么,但是紧接着,她就被扶了起来。因她脚下没有力气,故而她几乎浑身都压在了青草身上,她努力地睁开眼睛,最后发现,自己竟然被带进了长乐宫正殿之中,还躺在了榻上!
不行,她不能躺下,万一被孟贵妃看到了就不好了。
可是夏钟真的是没有一丝力气了,本来就挣扎不起来,还又被青草一把按住劝道:“王妃快歇会儿吧!这是娘娘吩咐的,让您先休息!”
见夏钟终于安稳躺好不再乱动了,青草这才接着擦了擦脸上的泪和泪痕,扭头就看到刚刚带她们出灵堂的嬷嬷,此时又端来了一碗药汤。
“这是娘娘吩咐熬的,你们王妃身子不好,快让她喝下好休息!”那嬷嬷将手里的碗递给了青草,青草不疑有他,摸着药汤似乎已经不烫了,又连忙哄夏钟喝药。
夏钟喝下了药,果然看上去好了一些,青草随手将碗放在地上,忙着给夏钟掖紧被角,让她快休息。
她们没有发现此时她们视野范围内只剩下她们二人,更没有发现,相隔不远的屏风外,孟贵妃正坐在那里,而包述正带着一个人进来。
进来的正是夏洪。
夏洪对孟贵妃叫他过来见面有些吃惊,毕竟后宫嫔妃见外臣总是很不妥的,尤其这位还是皇帝的宠妃。但是此时的他,需要跟孟贵妃谈妥联手扶鲁王上位一事,故而在犹豫后,还是来了长乐宫。
包述在带他来的路上,跟他透露,孟贵妃已经有了扶鲁王上位的意愿了,且因为仇恨睿王的原因,贵妃是绝不可能让睿王好过的。夏洪明白他的意思,孟贵妃这是想让睿王与晋王之死扯上关系,好把睿王彻底打压下去。
而夏洪,正好也有这个想法。
“夏侯爷,听说你这段时间去了几次鲁王府?不知对鲁王可还满意?”
就在夏洪还在想着怎么开口将话题扯到鲁王相关时,孟贵妃却连寒暄都省去,直接问出了他的目的。
夏洪愣了一瞬,随即道:“娘娘这话真是折煞微臣了!鲁王乃圣人与娘娘爱子,气质不凡,臣怎敢妄意对鲁王加以评论呢?”
孟贵妃哼了一声道:“宣平侯不必在本宫这里打马虎眼,鲁王是个什么样子,别人不清楚,本宫还会不清楚吗?这么说吧,本宫直来直去惯了,若侯爷这么不爽利,我看咱们也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
夏洪看着孟贵妃这个样子,却反而放下了心了,“娘娘,臣可不是因为看女婿亲切才这么说的,臣这几日几乎天天都去鲁王府,鲁王的确与传言很不一样,若好好调教,假以时日,总会出乎人意料的。”
孟贵妃却不信他这一套,“你也不必说这些好听的来哄本宫,本宫还能不知道他是什么样子吗?你这套说词,本宫都快对圣上说烂了。”
“本宫也没时间跟你绕弯子,夏侯爷,本宫问你,你真的有办法,让圣人立鲁王为太子吗?”
孟贵妃这句话声音不大,却很有穿透力,隔着屏风躺在里间的夏钟,听的也是清清楚楚。
夏钟不禁屏住了呼吸,想听到父亲的回答。
“娘娘,只要您跟我联手,让圣人疑心是睿王谋害了晋王,那么将忠厚温良的鲁王立为太子就是最好的选择了,毕竟圣人最不喜的就是看到自己的孩子为皇位相轧。”
夏洪的声音不急不缓,话语间露出的尽是自信与坦然。
夏钟实在没有想到,近半个月都一直没能见到的父亲,会在此时来到孟贵妃这里。
在刚刚死了大女婿的时候,躲着自己的女儿,却在谋划怎么利用这个女婿之死来扶持另一个女婿上位!
夏钟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是个什么心情,但外间的夏洪还在继续跟孟贵妃分析着利害得失。
“娘娘,臣昨日就已经查明了,此次负责定福军军粮的仓部郎中,正是睿王妃的亲戚,而根据臣从大安镇往日同僚那里得到的消息,似乎定福军内也有与睿王亲近之人,在晋王统帅定福军期间,不但不配合战事,还专门与晋王对着干。”
“娘娘,若是大理寺能去到睿王府上搜查一番,定能搜出不少的东西来。”
“哼!你说的到是轻巧!睿王好歹也是圣上的长子,他的府邸如何能随意搜查呢?”孟贵妃冷声问道。
但夏洪却老神在在,“若是大理寺先在别的地方搜到了和睿王相关的东西呢?比如秘密谋害晋王的信件?”
孟贵妃不禁坐直了身子,眯着眼睛看着他问道:“你的意思是……”
夏洪对着孟贵妃道:“臣已经派人去了大安镇了,定会在大理寺的人到达之前,找到对应的证据出来!”
孟贵妃沉默了一会儿,她知道夏洪这是要把“证据”强安在睿王身上,弟弟的死是哥哥主使的,这样才能让圣上彻底厌弃睿王。可是,她的承儿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于是她也诚恳地问出了这个问题,或许夏洪知道答案。
“夏侯爷,你跟本宫说句实话,究竟是什么原因,害了晋王?”
夏洪叹了口气道:“娘娘,晋王是被胡哧人害死的。可是胡哧人的战力陡然提高了这么多,实在是怪异,这也是臣断定定福军内有内贼的原因。”
孟贵妃轻轻抹去了自己眼下的泪,终于还是问道:“你说扶持鲁王,那本宫这里要如何做?”
后面的对话,夏钟已经无心再听了,她现在只在想两个问题,父亲要扶持鲁王,那被她看不起的妹妹夏灵要翻身看不起她了;她的丈夫晋王究竟是怎么死的?
晋王究竟是怎么死的?
这个问题,去接替统领定福军的韩俭也想了很久。
据大安镇传回的消息说,晋王是执意要带军队出北境追胡哧人,却不幸中了胡哧人的埋伏,受了重伤,最后也没能救回来。
可是在韩俭的印象里,晋王是个谨慎的人,若没有消息或者其他人的劝说,晋王会做出执意出境的决定吗?
定福军内出了通胡哧人的内贼。
这是韩俭最终的想法。
所以他在去往大安镇的路上,遇到了押送定福军副将连会的刑车时,还是设法说通了大理寺的人,与连会见了一面,以求证自己的想法。
可是连会却对他道:“什么贼人?武安侯也太看得起那胡哧人了!他们穷的叮当响,前两年又跟狗似的被我们追着打,哪儿还有买通内贼的能力?晋王会追着过去,无非就是在大安镇附近,与胡哧人交了两次手,觉得他们不堪一击,又被他带来的那个叫张喜的阉人撺掇着,生怕我抢了功劳去,这才瞒着我,带着一小队人悄悄出了境,去那荒草原上追胡哧人,却被人家给围了!”
“一小队人?”韩俭奇怪道:“那如何说定福军战死了上万人?”
连会坐在囚车上,仰着脸看着天无奈道:“晋王被胡哧人拿住了,我不得率大军去抢回主帅吗?我们在对方的地盘上仓皇对战,这一仗能打的不难吗?”
“原来如此。”韩俭知道,连会没有必要骗他,于是也松了一口气,定福军没有通贼的就好。
可是等韩俭快要到大安镇时,却收到了紧随而来的消息,连会在去往西京的路上畏罪自杀了!
而留守在大安镇查案的大理寺人,也在连会的宅子里搜到了,他与睿王密通的信件!
韩俭不禁想起如今的镇北大都督成国公朱育苒曾经对连会的评价:是个有本事的人,就是运气一直不大好!
第24章 争储(五)
建宁七年十一月初,原定福军副将、晋王一案的重要人证连会,死在了进京的途中,仵作的检验结果是畏罪自杀,梁帝大怒,当众训斥了大理寺卿符质,并撤了大理寺负责押送连会的一干人员的职。
紧接着,在三司会审从大安镇押送回来的一批人时,有个叫张喜的小太监,说自己是宫里派去伺候晋王的内侍,故而知道许多事情,而据他告发,连会曾多次干扰晋王对战胡哧,且在定福军中一手遮天,处处阻碍晋王决断。
晋王对连会有疑,故而曾让他找人偷偷潜入过连会的府邸,找到了一些信件,结果晋王还未来得及看那些信件,就被人害死了。
大理寺与刑部立刻秘密派人又前往大安镇,按照张喜交代的地方,找到了那些关键信件。
建宁七年十一月中旬,晋王案终于有了初步的调查结果,大理寺将汇总的初步分析呈了上去,梁帝看完后当即将折子摔了出去。
“叫睿王来!”梁帝的面色十分不好看,而被刑部尚书和御史大夫联手坑来送折子的大理寺卿符质,也是十分胆战心惊。
此刻的他很是懊恼,怎么就鬼迷心窍地听了刑部尚书和御史大夫那两个老狐狸的话了呢?怎么就那么听话的把结果毫无保留地写在了折子上?怎么就这么听话地来送折子了呢?
现在可好,看皇上这脸色,非但不能立功,只怕还会有灾祸。
睿王来的很快。
梁帝定眼看着他,指着地上的折子对他说:“捡起来看看吧!”
睿王荣佑有些懵,觑了眼在一旁站但要把自己缩成隐形的大理寺卿,只能听话地拾起来那折子看起来。
他看的很快,且越看眼睛睁的越大,看完后立刻跪在了地上,合上折子便大声道:“儿子冤枉啊!父皇!”
梁帝冷哼了一声,“那折子里又没有说你有罪,你冤枉什么?”
荣佑一怔随即又道:“父皇,这里面虽没有明说,但处处都在针对儿子!儿子与那连会从未有过交集,父皇怎么能仅凭一个阉人的说辞就怀疑儿子呢?”
“是吗?”梁帝扯出一个笑,但却让人看着更害怕了,“你说你不认识连会?那如何在连会那里搜出了你的信来?”
“儿臣冤啊!父皇!”荣佑说道:“儿子对天发誓,从未给那连会寄过什么信件!”
梁帝却对旁边的符质道:“符质!把信拿给他看!”
符质听得一抖,但却不能不照办,于是小心地将刚才让皇帝看过的信又重新展开,走到了睿王的身边,放置于他的眼前。
“你好好看看,那上面盖的不是你的印章吗?”梁帝问道。
荣佑怔怔地看着那薄薄的纸的左下方,盖着的自己独有的印章。
“你还敢说你不知道?”梁帝气的再也坐不住,走过来抢走符质手上的信纸,指着那个红色印章问他:“这个印章,是朕在你开府时给你的!你倒是会跟连会表明正身,拿着朕给你的印章,却在谋划着害死你的亲弟弟!”
“荣佑!朕真的对你太失望了!”梁帝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儿子,转身就不想再见到他了。
可是荣佑此时却反应了过来,连忙扑上去抱住了梁帝的腿道:“儿子冤枉!儿子冤枉啊!父皇!这个,这个印章是伪造的!儿子从未跟那连会有过私通啊!父皇,您要信我啊!这一定是有人陷害我!”
梁帝却不想被他缠着,不仅一脚踹开了他,还对赵还和符质喊道:“你们两个傻了不成?还不把这孽子给朕拉开!”
赵还连忙过去按住了荣佑,可荣佑毕竟年轻力壮,赵还拖住他还真很是吃力,好在符质这会儿也不敢再装死了,也过来帮着赵还。
可荣佑看到符质却又喊道:“我知道了!父皇,一定是这个符质!是他伙同奸人伪造的这信件!父皇莫要听信小人谗言啊!”
符质要被气死了!
这个睿王怎么还恼羞成怒,胡乱攀咬起来了呢!自己简直是无妄之灾!
于是便按着睿王边对梁帝解释道:“圣人明鉴!臣自从接了这个案子,兢兢业业,不敢有半点失误,这信的的确确是在大安镇连会那里找到的啊!小太监张喜的供词,也是刑部和御史台都听到了的!臣没有半句谎言!”
睿王却死死地盯着他道:“一定是你!那连会不就是死在你们手里了吗?一定是你们!你们搞死了连会,伪造了信件,好让那个阉人把这脏水泼到我的身上!”
“睿王殿下说话要有证据!”眼看着这睿王是要弄死自己的节奏,符质也不打算给这个王爷留什么颜面了,也当着梁帝的面揭发起睿王其他的事情来,“睿王殿下素来好结交朝臣,怎么就说自己不认识连会呢?臣可是听说睿王前段时间还悄悄派人送礼去给镇北大都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