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后背一僵，因为被注视的那人将目光扫了过来。
好在没有停顿，只有一秒的交汇，边错开目光。
盛晴松了一口气。
讲台上，江聿郎朗开口：“今天点个名儿。”
盛晴：“……”
第92章 一把黑色雨伞
“哇靠，池好神了。”被代课的女生室友感慨道。
圆脸女生说：“是啊，江老师这个学期只点一次名，好多人逃课都没找代课，今天绝对会被逮到了。”
盛晴：“……”
江老师喜欢玩这么刺激的吗。
圆脸女生又转头和盛晴说话：“她叫池好，那你一会儿答个到就行。”
盛晴点头：“好。”
几个姑娘又在继续刚开始的话题。
被调侃说要追江老师的那个女生哭丧着一张脸说：“别提了，你们都不知道江老师有多变态。”
“我不是加他微信，准备问他题目吗？晚上9:00加的好友，隔天下午3:00才回我消息，还只回我四个字。”
少女一脸生无可恋重复道：“上、课、讲、过。”
江聿这人有点忒没耐心，在他眼里这种题目就是初中生都能解出来的水平，当然讨厌有人下课还来问他问题。
这个回答已经算是克制，在她意料之中。
江聿拿着花名册，按照学号点名，点到了，圆脸女生，女生举手。
一般情况下，同一个宿舍里都是学号相近，盛晴举起书本，挡住半张脸，做好准备，在江聿叫道她时从容自若地应答。
手指在花名册上往下滑，江聿的声音似乎有些停顿。
“池好。”
盛晴平静开口：“到。”
危机结束，今天的任务到现在差不多是完成，盛晴内心松一口气，但圆脸女生和她的室友们却微微有些凝重。
盛晴在书后给圆脸女生使眼色，圆脸女生稍稍偏头，小声回答：“江老师在看你。”
盛晴：“？？？”
她感觉还可以挽救一下：“他认识池好？”
圆脸女生：“怎么可能。”
盛晴：“……”
刚才她明明改了声线，江聿不应该认出自己，那是书拿反了？
盛晴悄悄把目光挪回书本上，字体还是正的，也没反啊。
就是因为江聿停顿的两秒，也有不少同学回头看了过来，这个专业的人明显互相认识的居多，知道池好是找代课，有的人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
江聿看着书本后面毛茸茸的少女脑袋，沉默片刻，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课吗？”
？
什么奇怪的问题。
盛晴压低声线回答：“大……大学物理。”
江聿：“那烦请同学不要再看细胞生物学。”
“……”
空气里沉默两秒，爆发出一阵阵爆笑。
盛晴纳闷地放下书，蓝紫色书封上赫然画着几个绿油油的细胞，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细胞生物学。
不是吧，不是吧。
离这么老远都能看到，狗眼睛都没这么灵吧？！
盛晴趴在桌子上，忍受着四面八方的笑声，感觉头顶宛若X光线的目光也没有消失，莫名耳根子通红。
好在江聿没有为难她，维护一下课堂纪律，然后往下点名。
盛晴还是感觉江聿发现了自己，否则为什么快速略过点名，而是在她这里停顿了那么久？
现在的江聿要怎么看自己了。
不仅是出身差，还喜欢撒谎，十六岁的时候就这样，虽然多年没见，再见面时也装得很好，但现在终于忍不住，也装不下去，暴露出本性了？
盛晴啊盛晴，你怎么永远有本事将什么事都搞得很差。
盛晴敲了敲小脑袋瓜，然后趴在桌面上，有些心不在焉地复习细胞生物学。
她的期末考试最后一门在后天，但是考完试不能立马离校，还要回实验室，把剩下的没有做完的实验做完才行。
反正他也不着急回家，毕竟那个家也没有多少好留恋的地方。
课程中间休息十分钟，有学生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浑身都湿透了。大冬天本来就冷，羽绒服在淋上水，就是冷上加冷。
“我操，这个天气真的奇了怪了，居然开始下冰雹。”
“都12月份了，居然还在下冰雹。”
“靠，本来还想今天晚上出去玩儿呢。”
居然下冰雹了啊，盛晴从书里抬起头，看了眼窗外，天色照就是晴朗的，但风声很大，夹杂着冰雹，打着窗户的噼里啪啦声。
莫名有种很赛博朋克的感觉。
本来是冬天，他已经习惯出门不带雨伞了，可这个天气她要咋样才能回家！
盛晴哀嚎了一声，再次趴会桌子上。
心想着这三十块钱真不好赚，赶明儿得去潭拓寺求求财神爷，保佑她新的一岁财运兴旺。
---
江聿的目光也从窗外的冰雹落在趴在桌子上的少女身上。
教室里暖气温度比较高，她脱了外套，里面是一件乳白色的高领羊毛衣，柔软的衣服贴合着身材的曲线，展示出一段浓纤合度的少女身材。
江聿之前一直很好奇她大学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居然还能有闲钱给盛佳提供更好的生活。
如今一探究竟，到底是明白了，就是靠着无休止的打工。
什么工作都做，再管理好时间。
居然这么劳累也不愿接受资助，少女的脊梁太硬，命运的崎岖坎坷都压不弯她。
江聿很多时候都会佩服盛晴旺盛的生命力，但此时，脑海里却蹦出来那天她说的话：“混球很好，你永远比不上。”
比不上的人就不要再比。
他又不是货架里的商品，需要待价而沽，让来往的人比较来比较去。
想到这里，江聿冷嗤一声。
接下来半节课他很专注，用自己一贯低沉的声线讲述着无聊的物理知识，很多学生已经低下头颅。
昏昏欲睡，玩着手机……他并不勉强。
毕竟物理这个领域，喜欢是没有门槛的，但想要往高精尖方向和学术方向发展，智商就是第一道坎。
班级里能有两三个跟得上他节奏的学生。
他已经很欣慰。
下课铃一响，他把剩下的半截粉笔扔进粉笔盒，说声下课，这群学生就跟无脊椎生物一样，懒羊羊的宠物桌子上爬起来晃荡的身子慢悠悠的，争先恐后往门口走。
盛晴被夹在人潮里，面色一直平静。
外面的冰雹变成了雨仍旧在下，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她没有伞，但也没有多害怕。
江聿的目光不自觉跟着她动，心里不想开口，但嘴巴做了叛徒。
“盛……池好。”
“池好，”见女生没回头，江聿抬高音量，“你留下来。”
盛晴脚步顿住，她确定此时的江聿已经认出了她，但既然拿了那30块钱，代课就要搞全套。
她顿下脚步，保证门口顺畅通行，往讲台那里挪了挪。
江聿没有再次跟她说话的意思。
盛晴等啊等，等教室里的人都走干净，见江聿背上双肩包，随后一个黑色的东西抛了过来。
她伸手接住。
江聿将羽绒服的拉链拉至喉结处，单肩挎着包，眼睛也没抬一下，沉默的跟他错身，走出教室，走进外面的风雨。
盛晴的脚步好像被钉子钉在了那里。
眼眶有些发酸。
江聿给她的，是一把黑色折叠伞。
第93章 老家出事，盛晴回家
江聿淋雨回到办公室，同事纳罕地看他：“上课前我不是提醒你带雨伞了吗？”
一旁拎着保温杯的年纪稍长的同事接话道：“还是小江老师身体好，不在乎这些。”
江聿抽出几张面纸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锋利的眉头逐渐皱成一座小山，似乎也不太理解自己的行为，小声喃喃道：“谁知道，疯了吧。”
不疯谁能干出来这种事。
明明警告过自己放弃，这世界上有什么是不能放弃的？妈妈都可以在他最需要她的时候放弃他，而他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放弃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又有什么难的？
可明明心里已经告诫过自己千百遍，但是再见面时，行动却偏偏不受自己的阻拦。
手机响了一下。
是林蔓菁的短信：【江聿，很抱歉再次打扰你。这次回国并非我本意，你知道的，很多时候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也不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
我不记得那天到底和你的女朋友说了什么，但昨天我朋友帮我重复了一些我讲过的我和“你”之间的事，我整理好发到你的邮箱，注意查收。】
飞机正要起飞，头等舱的空姐来提醒她，先关掉手机。
林蔓菁“嗯”了一声，戴上眼罩，准备睡觉。
她的嘴唇依旧殷红，妆容精致的一丝不苟，但没有人知道他的脑海和心灵已经如二战过后的家园一般，全是断壁残垣。
旁边坐着一位年纪差不多四十岁的男人，见她要睡觉，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
林蔓菁脊背一僵，但终归没有挣扎。
当年联姻的消息出来，林蔓菁愿意嫁给江聿，不只有想逃离家里人管制的原因，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如果不嫁给江聿，她也会被家里嫁给别人。
一个头脑不正常的女儿，无法在职场和官场上为家族创造更大的利益，那她的价值只有在婚姻中发挥余热。
而如今身边这位男士是香港某富豪，虽然年逾四十，丧了两次妻子，但财力还在，以后会是她的丈夫。
这次回来是议亲的。
这位富豪一定给爸爸很高的成交价，爸爸才会如此痛快地让人带她立马回伦敦注册结婚。
男人手掌上的温度似乎仍留在手背，带着黏腻的、经久不散的属于中年男人的油腻，仿佛像狗在墙根撒尿似的，在她手上标的，她成了他的所有物。
林蔓菁想到很久之前，大概是十六岁。
那时候的江聿去跑半马，林蔓菁在陆成周凌封还有一群损友后面去凑热闹。
那天的天气很好，阳光温柔，微风轻轻，她远远就看到江聿一头白金色的头发在随着跑步的动作一点点飘荡，在阳光下成了一片金色的海洋。
半程补给的时候，陆成周不靠谱，忘记给江聿递水，江聿大口大口喘着没有精力去说话，她便赶紧将手里的水奉上。
江聿拿水瓶的动作有点粗狂，指尖摩擦过她的掌心，宛若带着阳光的刀子，割得她发烫，很多年后，成为不轻不重的痒。
---
几乎是同一时间，差不多内容的短信也到了盛晴的手机里。
只是那时她正打包行李，匆匆赶往机场，赶去回家的路上。
本学期最后一门考试，她来不及参加，在路上给周沛打了电话请假，准备下学期回来补考。
代课之后他回到家里本来准备做个晚饭，但是收到了福仔的电话，福仔在电话里欲言又止，在她的百般追问下才说明情况。
最近政府严格管理墓地，不允许在野外私自建坟，需要把原来在野外的坟地都迁到墓地去，但是墓地需要花钱购买。
盛国江和王兰不愿意为盛晴妈妈再买目的，想把她的骨灰再放进积骨寺——一个在他们当地存放没人认领的骨灰的地方。
他们闵州人讲究宗族观念，相对比较传统，更讲究入土为安。
他们这样的行为明显是不想让妈妈的亡魂好过。
盛晴知道人死之后做什么都是给外人看的，可她只想以后的年年岁岁里有一个可以去祭拜母亲的地方。
好在现在是航空公司的淡季，机票价格便宜，它先飞到省会城市，然后从省会城市坐火车回到家里。
这么一个来回已经是一天的时间。
还是那座小渔村，同样的山同样的水，在这些年里似乎没有什么改变。
盛情拖着行李箱，行李箱轮和水泥路面交错，发出聒噪且刺耳的声音一阵缭乱，宛若她此时的心境。
还是那样的，家门刷着红色的油漆，此时有些褪色。
她单手推开。发出一阵吱呀的声音，甚至还掉下一丝一缕灰尘。
这间房子一直都是盛家人在住的，只是疏于管理和维护，此时显得有些破败。
将行李靠在一楼客厅，盛晴喊了几声：“爸。”
“爸！”
“爸！！！”
根本没有人应答。
早在火车上，他给家里打电话就已无人接听，实在不知道这两人又搞什么幺蛾子。
不过盛晴大概能知道，现在他们没有对妈妈的坟做了什么。
他们这的人做事比较讲究一个良辰吉日，最近几天日子都不太吉利，不适合迁坟。
他们虽然不在乎妈妈，但也不至于在这个时候去触霉头。
楼上间或传来吵闹的声音，这个时间，家里又能有谁？
盛晴在楼下杂物间拿了个趁手的扳手，捏手蹑脚走上楼去，走到声音最响的那扇门，气沉丹田，用脚踹开。
“卧槽！！！”盛旺鬼叫出声，“他妈的，谁呀？！”
“哎？？？大姐？！”盛旺脸上的不满逐渐变成谄媚的讨好，反正被他吓了一跳，游戏里自己已经挂机了，现在也不妨碍多说两句。
见大姐手里拎着扳手，站在那里不动。主动发问：“姐，你怎么回来了？”
盛晴冷哼一声：“我还没问，你怎么在家？”
盛旺比盛佳小两岁，今年才十四，正是上初中的年纪，但因为年纪轻轻，成绩实在是登不得台面，自己也不愿意学习，被王兰送进技校学电焊。
因为这件事，盛国江还开口问盛晴要钱。
因为盛佳还在浅水镇，盛晴偶尔还是会给他们钱，那次就掏了腰包。
大姐比自己大很多，又是从大城市回来的，听说还有一个很厉害的男朋友，人也看着精明，主要是聪明，不太好对付。
盛旺小小年纪就已经深谙人情世故，知道讨好大姐才能有更多钱，挠了挠脑，“我这不是学习无聊，回来放松放松。”
都去读技校了，还有什么好放松的？
盛晴冷笑一声：“辍学了？”
遮羞布一下子就被揭开了，盛旺嘿嘿笑了两声。
盛晴根本就懒得管他，面无表情的接着问：“你爸你妈呢？”
第94章 江聿也跟来了
盛旺：“什么你爸你妈，我爸不就是你爸，我妈不就是你妈。”
他是在故意套近乎，但盛晴根本不吃这套，冷声道：“别废话！”
盛旺说：“今天舅舅出来了，爸妈去吃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