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玠遥
作者:华欣
简介:
文案:
云中府苏家乃后梁巨商,本家子嗣数十人,唯有嫡出小姐苏南枝承了家业,手里拿捏着后梁的财权命脉。
后梁的世家子弟,挤破了头,争着要给苏家做上门女婿。
苏南枝却一个也瞧不上:“我要他们作甚?银子我有的是,权我买的起,便是要杵个花瓶在家,也得选个最漂亮的不是?”
没过多久,苏南枝就纳了一门赘婿,白面书生,无依无靠。
唯一的长处便是生着一副云心鹤眼的好皮貌,是她喜欢的模样。
苏南枝送他念书,为他汲汲多年,终于盼到他功成名就,成了万人之上的权臣。
继而一道圣旨,太后下嫁苏家,抢她夫君,夺她家宅。
旁人戏言:苏家福薄命短,把握不住陈首辅这枚明珠。
苏南枝睥睨自若:我拿银子养出来的蚌儿,若是敢跑,那就再拿银子出来,连壳子都给他砸碎喽。
◎
陈志高面白心黑,装傻充愣的坐上了后梁首辅这摊炉上碳。
杀外戚,斩皇叔,他在寸步难行中竟斡旋出一道光明。
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却时运不济,被年轻寡居的小太后给看上了。
他有苦说不出,梗着脖子跪在卧房,跟夫人商量:要打要骂都成,就是不能和离!
苏南枝讪笑道:和离?你是上门的赘婿,只有休夫,哪来和离之说?
后来,陈志高千里奔波,迎回了被老皇帝偷去皇位的长公主。
城破那日,小皇帝母子沦为阶下囚。
陈首辅殷勤的为夫人擎伞,蒙着细雨在囚车前探视。
苏南枝面若桃花,鬓边簪了一朵明艳的秋海棠,柔荑搭在囚车的栏杆上,朝着狼狈的二人莞尔。
轻轻笑道:没人能抢走我的东西,银子不成,夫君也不成。
内容标签:强强宫廷侯爵天作之合基建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南枝、陈志高┃配角:辛荣、常娆,张婉,和她们的老公┃其它:
一句话简介:上门女婿要更加努力表现自己。
立意:夫妻齐心,其利断金。
第1章 贺礼
“轰——”的一声巨响,震的天地乱颤,六银山拦腰炸裂,半截儿山体栽入山脚的秋波潭里。
接着便是阵阵嗡鸣,余震激起巨浪,秋波潭如开闸泄洪一般朝四面八方激涌。
顺风吹来的方向,悬崖上站着一素衣女子,手中举着一杆千里镜,睁一目瞄一目,静静地观望着远处四散无措的御轿龙撵。
卤簿云车跌入水中,御前侍卫七倒八歪地洒了一地,大陈皇帝的仪仗队像一只被截断的蚯蚓,无助而又绝望的在天地间挣扎,有一两个忠心臣子起身高喊护驾,声音被余震的巨响掩盖,如石入深渊,激不起半点儿动静。
女子嘴角漾笑,收起千里镜,回身禀报:“主子,底下好不热闹,崔老婆子的整副銮驾都掉水里头了,她那便宜儿子只顾着自己平安,瑟瑟发抖的让人护驾呢。”
大陈的平嘉帝和崔太后是半道母子,崔家将门世家,大陈朝中的武官里头十之有九都是跟崔家一条心。
亲娘舅提枪守国境,岂会坑害自家外甥?
崔太后又没个亲生儿女,膝下只平嘉帝这么一个儿子,本是可以处成君臣相宜的一段佳话呢。
奈何平嘉帝生性多疑,扣下一顶功高盖主的帽子,不过一两年的光景,崔氏阖族便在平嘉帝的照料之下,死的死、病的病,只留下一老一小爷孙俩,病歪歪的苟延残喘,以全他大陈皇室的体面。
至如今,偌大的宣平侯府就指着崔太后一个仰仗,维持着花哨体面罢了。
“乱了好啊,浑水生鱼,鱼多了这池子才活泛起来。”苏南枝懒懒掩面,打了个哈欠,她以手托腮,百无聊赖地看了一眼窗外的黑云,慢慢道:“崔家的那些个武将们早就憋了一肚子气,就等着个发作的口子呢。”
这些年,宣平侯府崔家在平嘉老儿手里下忍气吞声,各项事宜皆是一让再让,哪个不盼着挣从混沌里冒头,挣一口骨气出来。
“听说崔太后侄孙一辈皆殁,连同皇家嫁去的一位公主、两名郡主也无能幸免。”琼玖说着收集到的消息,“说起来大陈皇帝也是狠心,那小公主可是正宫嫡出,他要绝崔家的种,竟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一并下了黑手。”
苏南枝笑着说:“平嘉老儿不当人,那崔婆子也不是个善茬儿,乌龟斗王八,池子里的热闹还在后头呢。”
崔婆子可是跟着大陈老皇帝打过江山的人,找几十年前上过的战场的老兵头子去问,哪个不知道她崔罗刹的名号,被自己养起来的狼崽子抄了老窝,崔婆子能忍得了这委屈?
昏沉的天光被黑云压至角落,却遮不住车笭探出的一抹明艳,衣袖从她的手腕滑落,露出半截儿白得透亮的小臂,几支玉镯随性堆叠,越性映出她的明艳灼灼,连鬓间的红芍都被夺了光彩。
云中府苏家多出美人,族中子侄一辈无不是才貌双全的美玉人品。
得益于母亲的容颜,苏南枝更是比那些庶出的兄长们多几分卓绝姿色,她又是家中唯一的嫡出,即便是女儿之身,在父亲的偏宠之下,也承袭了家业,稳稳拿捏着苏家的财权命脉。
她一出生就被父亲捧在手心千娇万宠的呵护,手把手的教她经商掌家之道,吃穿用度上头更是要星星不敢摘月亮的纵着。权倾朝野的南院王亲自上门认她做干女儿,她没有出身簪缨世家,却比金枝玉叶不差分毫。
将军府的小郡主是她最好的手帕交,数不清的世家子弟挤破了脑袋争着给她做上门女婿,就连宫里的娘娘们也要客客气气唤她一句苏姑娘。不客气的说,她是后梁最好福气的姑娘了。
未曾想,顺心的日子过久了,头一跤就跌的她伤筋动骨。
五十万匹丝绸被扣在了欢喜关,朝廷主和派胆怯卑劣,不敢应对北绒的挑衅,竟擅自拿她手里的那五十万匹丝绸做了交换,还厚颜无耻的说是恩赏赐。
放他娘的屁!
周英毅跟萧阁老两个老匹夫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慷他人之慨,用她的货物去喂北绒那些养不熟的狼崽子?
想到这儿,苏南枝面上凛色更深,眼睛微微眯起,看向远方。翻滚而来黑云里掠过一丝闪电,风中掺杂着泥土的腥气,混着草木沉淀的味道,扑在她的脸上,将她额前的碎发吹得凌乱。
苏南枝在空中抓一把看不见的风,拢于掌心,扭头问道:“送给平嘉老儿的贺礼可准备齐全了?”她嘴角冷笑,语气也跟着轻快不少:“母亲说平嘉老儿跟咱们有亲戚,对待亲戚,可不能短了礼数。”
琼玖点头:“早就准备的妥妥当当。周武才送去咱们后梁的银子皆是北上从马赣河一带的山路入境,再往前查,大陈皇帝的眼皮子地下,也只有六银山能够藏的下一个矿场了。咱们的人潜进去打探,亲眼瞧见过呢,他们烧了一怀大小的银冬瓜,在外面裹上草节铅,一车车石料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北上,进了南院王的口袋里。”
“可惜他们的人有眼无珠,只知道运了银子来此作假,却不晓得这六银山底下的水里头,还藏着一块巨大无比的天然银矿呢。”
琼玖将千里镜递过去,指着北边几个草木葳蕤的山头:“好在不远处的蚂蚁山、二郎山也有早年间的废矿,咱们的人把证据引至了这两处。待回头事情平息了,再来处置六银山里的东西。”
苏南枝瞭望山势,吩咐道:“秋波潭泄洪,是要出堰塞湖的。听说青州那位辛姑娘也在跟前儿呢,周武才的人糊涂,那位可是个人精,六银山底下的东西我不要,只把厚礼奉上,这边的事情就算了了。”
她手里多到的银子花不完,自不必惦记六银山这一点儿东西,她不辞千里跑到大陈来,为的是扳倒周武才,断了周英毅的钱袋子才是目的。
敢从她手中抢走五十万匹丝绸,就得付出五十万匹丝绸的代价。
“主子放心,已经安排了指证,大陈的官员就是顶着个猪脑袋审案,明晃晃的证据摆在面前,也能把周武才的罪名给定下来,届时再将他的身份公之于众,势必能把南院王府给牵扯出来。”
说着,琼玖不禁笑着摇头轻啧:大陈皇帝要是知道自己的近前宠臣是敌国摄政王之子,岂不得高兴的去见阎王。
苏南枝道:“周英毅老奸巨猾,未必能动得了他。事关他们大陈的体面,平嘉老儿即便知道了真相,八成也要给偷偷瞒下。”说话时下颌随着她的嘴巴一张一合,耳畔的方元花丝如意耳坠划出自在的弧度,想了片刻,她又问,“咱们的人都安置好了?”
大陈毕竟不是后梁,在人家的地盘上行事,可不能留下什么把柄。
“动手的人早就沿水路往东,走海上回去,只是……睢宁村的人收了银子却不肯走。”琼玖面有愁容。
炸山的火药是睢宁村的人搬上去的,硝石、硫黄、木炭都是值钱的硬货,保不齐有人在里头贪占偷藏,要是他们被大陈的人抓住,搜出东西来,从采买渠道上顺藤摸瓜,查到苏家在此处的商铺是迟早的事儿。
“要不……奴婢今晚就叫老胡再去劝劝他们?”
“故土难离,就随他们吧。叫人再送一千两银子给睢宁村的村长,替咱们办事的人,银子管够。”
“是。”
琼玖听明白了,这一千两银子是卖命钱,眼珠子转了转,心下就有了动手的人选。
“不必咱们自己动手。”苏南枝看出了她的心思,慢悠悠道,“这一千两是替别人给的。”周武才细作的身份曝露,有人可比她更急着掩盖真相。
琼玖擎伞遮挡,苏南枝伸手接一滴落雨,淡淡道:“回吧。今儿是端午,爹爹肯定算准了日子叫人把五股线送到铺子里了。”苏南枝嘴角不由漾笑,小小嘟囔一句,“他就会打一个样式的五股线,年年都是一个色儿,左右不好拂了他的好思。”
琼玖坐进马车,将车笭放下,笑道:“主子这话千万别叫老爷听见了,咱们老爷心肠软,可万万听不得这些冰冷生硬的话打您嘴里出来,去年因为五股线的事儿,听管家说老爷私下里还抹过眼泪呢,拉着跟前儿的人不住地问,姑娘大了,怎么能不跟爹亲呢?”
苏南枝面上闪过羞赧之色,翻眼皮睨她一眼:“数你话多。”
琼玖在跟前伺候久了,也知道主子的性子,嘴上说着对老爷的不满,可主子待老爷可比对夫人还要亲呢!
外头人传些流言蜚语,说她们主子不是老爷亲生的,简直是笑话,不是亲生的闺女,哪能打呱呱坠地就心头肉一样的疼到现在。必是老爷把家里产业全都交给了主子,那些庶出的少爷们又是羡慕又是记恨,才杜撰了这些谣言,妄图动摇主子在老爷跟前的地位罢了。
乌云如打翻的墨砚,翻滚着压下山崖,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砸下,青绿色的马车沿着崎岖山路,没入草木林野尽头。
两日后。
马车在青州城北的鸦羽渡口停驻。主仆几人换乘商船,一路顺风北上,不过半晌,便离开大陈地界,进入后梁的国境。
……
运甜菜的商船客舱狭小,拿箱子堆出的床铺不过巴掌大的地儿,墙上钉着照明的漕运灯,应是有些年月了,粗制青瓷被熏的炸开黑黢黢的裂纹,即便是仔细擦拭过,也难辨出上头原本的描花来。
苏南枝歪在干净的被褥上,一边把玩着手上的五股线,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琼玖跟针房的小杂事斗竹节人。
站在裂缝上的‘翠衣壮士’威风凛凛,随着线绳的张弛,高举手上的长刀毫无章法地乱砍一通。小杂事六七岁的年纪,手脚麻利,打了许久依旧生龙活虎,琼玖则逊色许多,她手上忙着扯绳子,嘴上喊阵势,又要抱着肚子笑,几个回合便败下阵来。
“不成了,不成了,我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琼玖撑着椅子边起身,拿两个桃子顺手分出去一个,小杂事偷偷看苏南枝脸色,见她点头,才敢伸手接下,在门口找了个角落坐下吃桃。
琼玖笑着打趣儿:“你小小年纪,竟怪懂规矩呢,还知道事事讨主子的示意?”
为了掩人耳目,他们此行并没有乘自家海船,而是扮做客商,在鸦羽渡口随便包了一艘回云中府的商船。就连拿银子的船老大也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只当是青州北上做生意的富庶人家,偏这小杂事机灵乖巧,说话行事都要往她家主子脸上瞧,甚是讨人喜欢。
小杂事腾的一下脸就红了,他慌忙将嘴里一口脆桃吞下肚子,咬着唇憋了好一会儿,才扭捏开口:“陈……陈先生说我好好听您的话,就能上岸讨个安稳的生计……再……再也不用一辈子呆在水上熬命。”
小孩子藏在心里的算计和盘托出,脸上既有理亏,又带着一丝不能如愿的懊恼。
苏南枝抓起放在棋瓮里玩‘拿满儿’的石子,在手心掂了掂,笑问:“昨儿个你带来的小玩意儿,也是那位陈先生教的?”
小杂事眉间愁苦,双手背在身后,垂着脑袋点头:“……是。”
“熬命的这些话也是?”
“……也是。”
苏南枝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努力的回想,是哪里出了问题才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啪。”石子砸在棋瓮,渐起令人胆颤的声响。
她哼笑起身,煞有其事的朝那小杂事戳点指头:“好一个巧有算计的陈先生,只可惜找了个笨蛋先锋,不能成事,你去把他请来,就说我看穿了他的小算盘,要拿他问责。”
“小姐饶命,都是我自己的主意,您就绕我这回吧……”小杂事两只手作揖,替陈先生说讨饶的好话。
琼玖举巴掌要打人,才吓得他乖乖听话,撒腿往前头去,琼玖递目示意,就有外头的随从跟上,一道往前头针房请人。
没多会儿功夫,便押来了一男子。只见那人身形匀称,一身书生长袍洗的发白,模样虽是穷苦,可站在那里脚步坚定,带着一股有别于孱弱书生的生机与拧劲儿。
“请苏姑娘安。”男子在客舱门外作揖,上来就把目光落在了苏南枝的方向。
这人竟知道她的身份?苏南枝眼神微微一顿,拨弄五股线的手停住。
仔细将面前男子上下打量了几遍,明目朗星,轮廓分明,是张讨人喜爱的皮相,两手虎口皆生薄茧,虽有仔细刮去,却还是能依稀猜出此人善使长『枪』。
最后她将目光落在他腰间的那枚鸭蛋络子上头。端午配络子的习俗众多,独大陈青州一带会用五色棉线来打络子。青州,那可是崔家的地盘儿。
苏南枝眼睛眯起,抓一把石子把玩,笑吟吟问他:“你是……大陈的细作?”
“噗……”
一声清响,石子打在发白的长袍上,又滚落在地,冒油的鸭蛋黄顺着络子溢出,炸开的油花溅在本就破旧的长袍上,污渍在粗布缝隙里恣肆洇晕。
里外间,十几个随行的仆人抽刀怒目。
森森刀口,逼在男子的脖颈,只需一瞬间,便能要了他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