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陆凯拿手抹了两下嘴,继续问下一个问题,“老大,这饺子有我的份吗?”他眨巴着眼睛,试图让自己更可爱一点儿。
廉正谦又看他一眼,“你觉得呢?”
“我觉得肯定得有啊~~”
廉正谦手里的勺子又抖了两抖,他忍无可忍,“你要是再敢和我拉着嗓子说话,我就把你当饺子煮了。”
陆凯闭上了嘴,又拉了一道拉链,不过拉链只管三分钟,他又凑过来,这次是用特别正经特别严肃的语气说的话,“老大,你和蒋总,是在谈恋爱不?”以顿声结的尾,绝对没有拉长音。
“你觉得呢?”
陆凯最喜欢这一句话了,要他觉得,他就可以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报告老大,我觉得,你俩肯定谈了。”陆凯一字一顿,用的是在会上汇报工作的语调,“老大,要我说,您和蒋总那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论外貌,无论是从长相还是身高,那都是绝配,论默契,蒋总抬个眼睛,您就知道她要的是什么,这种心有灵犀那是无人能及,论脑力,也只有您老的运筹帷幄才对付得了蒋总的七窍玲珑心。”陆凯越说越兴奋,“你俩将来结婚了,生了小宝宝,那肯定是又聪明又漂亮--”
“行了。”廉正谦打断他的话,“越说越没谱。”
“哦。”陆凯正处巅峰的情绪被打断了,有些悻悻地挠挠头。
“去拿碗。”廉正谦安排他。
拿碗?碗已经摆出来了啊,哦!拿碗,拿他的碗!
陆凯虽然最终也没得到答案,但吃了他老大亲自做的,满满一海碗的酸汤水饺,他人生中吃的最好吃的一顿饺子,比他妈做的都好吃。
吃饱喝足的陆凯觉得,他已经从这碗饺子中得到了答案。
蒋琳说是想吃饺子,最终也没吃下去多少,她没有什么胃口,红薯也只吃了两口。
“我吃不下了。”她想收勺子,可他辛苦做了半天。
廉正谦从她手里接过勺子,碗也端过去,“吃不下就不吃了,我正好饿了。”
“陆凯走了?”蒋琳单手撑着下巴,看他吃东西。
“走了,别的长没长进没看到来,贫嘴的毛病是见天的长。”廉正谦喂到她嘴边一个饺子。
蒋琳张嘴咬了一口,廉正谦吃掉剩下,又送到她嘴边一个。
“其实也挺好的,有时候工作烦了,就听他说段相声,也挺能解闷的。”蒋琳笑,张口要吃饺子。
廉正谦把饺子收了回去,“你喜欢这样的?”
蒋琳点头,“还不错,有趣的男生挺招人喜欢的。”
“他那不是有趣,是嘴碎。”
“要我说,嘴碎点比闷葫芦要好,我至少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廉正谦勺子又递到她嘴边,“你不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蒋琳咬了一口饺子,细嚼慢咽吃下去才开口,“有的时候。”
廉正谦照旧吃掉剩下的半个,放下勺子,回答她,“很简单,你不知道我在想什么的时候,我大概就是在想怎么算计你。”
“算计我什么?”
“算计你,怎么喜欢上我,怎么让你时时刻刻都想着我,最好永远都忘不掉我。”
她这间卧室通着外面一个大的露台,露台装修成了玻璃暖房,放着四季的花朵和春夏的绿色,藤蔓围绕,他们面对面坐着,冬日午后的阳光总会让人产生一种懒洋洋的倦意。
她紧了紧身上的披肩,靠向椅背,看着他。
俞澜说,你知道什么,他们这种人,有脑子,有筹算,你在他眼里就是实现他野心和抱负的借力,情爱在男人眼里不过是陪衬,他们要的是到手的权势和泼天的富贵,你愿意去当别人的踏脚石可以,不要拿着澜江去赌。
她第一次反驳了俞澜,然后…换来了一巴掌。
俞澜说,你哥哥如果还在,不会让我们这样操心。
她所有的话都被堵了回来,她没有办法改变父母的偏见,也没有办法改变哥哥不在的事实,这是一个绕不开的圈。
廉正谦又递过来一个饺子。
蒋琳摇头,“吃饱了。”
“那...一直看我做什么?怕我算计你…别的?”廉正谦语气像是玩笑,看着她的眼神认真。
蒋琳笑,“我说过,我信我看人的眼光。退一万步说,就算你想算计我,也要看我想不想被你算计。我不是傻姑娘,一头栽进情爱里,便不管不顾。”
日光洒在她的身上,淡淡的笑容从容又自信。
廉正谦的脸上也起了笑容,用勺子轻轻拨弄着碗里的汤,“我喜欢聪明的姑娘。”汤水划出涟漪,一层层地散开,“只喜欢一个叫蒋琳的聪明姑娘。”
蒋琳的眼睛在他的笑容里闪了闪,视线的尽头落在角落的百合花上,玻璃暖房里四周都是封闭的,可她分明看见,百合花的花瓣在温润的空气中微微颤动。
像是有风拂过。
作者有话说:
廉助不想让任何别的男人进蒋总的家,陆凯也不行。
第24章
澜江的年会是每年年底的重头戏,节目多,更重要的是奖品多。
往年董事长也会出席,今年董事长没来,来的只有董事长夫人,开场词是蒋总说的。
下面有人小声说,没准明年董事长就会卸任,澜江会彻底交到小蒋总手上。有人问,不是说董事长身体见好吗,都能自己走路了。有人插嘴,小道又小道的消息,好像是更严重了,人老了,天一冷,就容易出问题,你看我们明年好几个大项目都是和费氏那边有关的,这是在给小蒋总铺路呢,项目一上马,澜江和费氏联姻的消息也会公布出来,到时候的局面肯定是前所未有的双赢。
陆凯在前面咳嗽一声,让他们不知道别乱说,还澜江和费氏联姻,这都是连影都没有的事。他的酸汤水饺可不是白让他老大喂的,关键时刻他虽然不能站出来说什么,但至少可以掐断谣言的传播,他还想叫蒋总一声大嫂呢。
蒋琳讲完话就去了后面的休息室,俞澜在里面。那天之后,她和俞澜还没有见过面,前天她回了一趟枫园,俞澜借口睡了,没有见她。她倔,俞澜只能比她更倔,她的性子大多是随了俞澜。俞澜今天肯来,已经算是让步。
“妈。”她走过去叫人。
俞澜看她一眼,没有说话,蒋琳知道她还在生气,可她不知道要说什么来回缓,要想俞澜消气,只能是同意和费卿棠订婚的事情,可她既然走出了第一步,就不可能再退回去,再提什么都只会火上浇油,索性就什么都不说。
俞澜坐着,她不发话,蒋琳便站在一旁,母女两个都不是会说软话的人,房间里只剩下空气净化器发出的声音。
俞澜端起茶杯,拿杯盖轻刮了两下杯沿,又把茶杯放回到原处,杯底碰到桌面发出闷闷的响声。
俞澜开口,声音里没有一点儿热乎气,“你如果不喜欢费卿棠,年后我会给你安排其他人,蒋琳,你如果还想认我这个妈,就听我的安排。你和廉正谦的事情,在你订婚前随便你们怎么样,我可以不管,但是订婚后,你得把心给我收回来,这是我能做的最大的让步。我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说这件事情,澜江不是你一个人的,有些事情也不是你可以随心所欲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妈,”蒋琳挺了挺腰背,“我从来没有随心所欲过,也从来没有觉得有些事情是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知道澜江不是我一个人的,可澜江也不该是系在我和谁家的联姻身上,我相信不用借着别人的力量,我也可以给澜江一个很好的未来。”
“至于…廉正谦,我不想多说什么,他有他的路要走,他要走的是独木桥也好,是青云梯也好,都不需要我去做什么。我也不是说就认定他这个人,这辈子非他不嫁,人生还很长,将来怎么样谁都说不准,但我…但我现在确实很喜欢他。妈妈,这些年,我从来没有主动求过什么,这次能不能请您,给我这份喜欢多一点时间,也给我多一点信任。”
“如果…如果两年之后,我还达不到你的满意,到时候我会…听您的安排。”
她想求一个两全,想让父母满意,也想给自己的喜欢一个交待,人生数十载,或长或短,她不想辜负父母,也不想辜负自己。
俞澜看着她,就像是在看当年的自己,那个时候她也是这样站在父母面前,只不过那个时候她是以死相逼,结果她换来的是背叛和利用。
她知道她这个女儿比她聪明,看事情也比她清楚通透,就凭她懂得给自己留一条退路,就能看出她不会走她的老路。
可不会走她的老路,不代表不会受伤,她不想让女儿受伤,也不想让澜江再经历什么危机。
廉正谦,她打过几次交道,说实话,她不喜欢他,原因很简单,她看不透他。
蒋琳刚接手澜江的时候,她和蒋征途的意思是让老吴去辅助她,蒋征途用了老吴几十年,有他在蒋琳身边,他们也能放心,但蒋琳坚持用自己带回来的人。
见廉正谦的第一面,就是这种感觉,她看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他没有那种刚才从校园走向社会的青涩拘谨,也没有恃才傲物的意气张扬,他给她的感觉是沉稳的。
一个聪明有才的年轻人,初出茅庐,已经知道收敛自己的锋芒和锐气,待人处事四平八稳,这样的人,心思都深不可测。
她本来不同意,但是蒋征途说,蒋琳刚进公司,确实需要培养自己的心腹,用她自己带回来的人,还是履历清白刚进入社会的,将来才更能和她一条心。
他们两个确实配合得很好,可她也能看出,以廉正谦的手腕和能力,一个总助的位置于他而言是屈才,他在澜江干了四年,一个男人最好的年纪,为名为利,总该是想要得到点什么,又或者是说是在觊觎什么。
廉正谦离开澜江,她知道,也乐见其成,她本以为是两人的结束,没想到这才是两人的开始,她该说这个男人的筹谋和手段远在她的想象之上。
可再有筹谋和手段的人,如果没有背景和后台,两年的时间,也很难有什么作为。
这个时间,她也不是不能给。对她一个年逾半百的人来说,时间会过得很快,对于一个创业的年经人来说,时间更是不经用。两年,她倒要看看他能走到哪儿。
蒋琳眼眸微垂,俞澜静默无语,门外传来敲门声,陈甜过来提醒,下一个环节需要董事长夫人登场。俞澜起身离开,蒋琳看着她妈的背影,不知道她这是彻底的不同意,还是暂时的放过。
依照她对她妈的了解,她认定的事情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澜江的惯例,年会之后,外地的员工就可以放假回家,公司大楼空出了一大多半,热闹却没有减少多少,春节是最令人期待的一个假期,放假前的这两天大家是最兴奋的。
但是秘书处没有时间兴奋和热闹,年根底下,是各种交际和拜会最多的时候,蒋琳的会和局从早排到晚,一刻都不得清闲。生意场上,不管你坐到什么位置,都需要人情往来的打点和应酬。
蒋琳没有觉得烦,只是有些累。廉正谦又去出差了,她忙,他更忙,她没有问过他公司的事情,他也没有提过,她偶尔会看到他公司的新闻,看得出来,他们前期工作做得很充分,所以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在业界立稳脚跟,成为今年互联网界的一匹黑马,新闻上面评价,“后劲十足,未来可期”。
只是所有可期的未来,都是需要代价的,尤其是在生意场上。
她稍微打开一些窗户,让外面的风吹过来些,今天晚上没有沾多少酒,可天天这样应酬也会让人心倦。
费卿棠走过来,“看来蒋总也不是铁人,也有累的时候。”
“你怎么在这边?”蒋琳对他为什么在这边没有任何兴趣,不过是随口一问。
“我们家老爷子宴请他一个朋友,非要我作陪。他们老一辈聊起当年的事情,停不下来,我听得无聊,出来转转。”
蒋琳撇他一眼,“心情很好?”
“还不错,”费卿棠动了动脖子,“老太太这些天身体见好,我妈不再要死要活地催我结婚,远的不说,就眼下这个年关至少能混过去,趁着能高兴的时候多高兴一会儿,不然年后又是一堆乌七八糟的事。”他想起了什么,“哎,你猜我刚才见到谁了?”
蒋琳没心情和他玩你猜我猜,语气冷淡,“不猜。”
费卿棠啧了一声,“你说你一个女人,怎么这么没情趣,你在廉正谦面前也这样。”
蒋琳回看他。
费卿棠笑,“看来也只有提廉正谦,才能得蒋总一个正眼。我既然调查过你,肯定会知道他,这没什么稀奇的。我刚才看到廉正谦了,他也在这里吃饭。”费卿棠看她表情,“你不知道?”
“我需要知道?”蒋琳反问。
费卿棠觉得有意思,“你们谈恋爱都不汇报行程的吗?”
蒋琳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费总管得可真宽,我回去了,你继续吹你的凉风吧。”
费卿棠跟上去,凑近打趣,“看来被我蒙对了,你们真的在谈恋爱。”
廉正谦看到走过来的两个人,他今天喝得有些多,拿热毛巾敷脸才得了几分清醒,胃里本就沉压压得难受,现在难受的劲头又大了些。
蒋琳也看到了他,黑裤白衫,袖子挽了两挽,露出有力的小臂,衬衫的扣子上面解开了两颗,随性有,不羁有。他喝酒了,平常的话,他的眼神都是收敛的,不会这样有攻击性。
她看他太过出神,没有留意到在她腰间虚揽的手。
“廉总,久仰,我听琳琳提过好多次廉总,一直想找机会见一面,今晚能遇到,也是有缘。”费卿棠伸出右手。
廉正谦眉心跳了跳,也伸出了手,只不过是伸手握住蒋琳的胳膊,把人拉到了自己身边。
“不舒服?”他问怀里的人,她脸色不太好。
“没有。”她眉间微微蹙起,他身上的酒味太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下午,临时改了行程,下了飞机直接过来的,今天喝得有些多。”他看她的神情,微微拉开距离,“很难闻?”
蒋琳摇头,“你这喝得可不是有些多。”
费卿棠看着旁若无人聊天的两个人,他本想做一局让恩爱小情侣误会吃醋闹翻,他好看戏,结果把自己做成了空气。他轻咳两声,提醒他们旁边还有自己这个大活人。
廉正谦轻飘飘睨一眼费卿棠,“费先生如果嗓子不舒服,可以叫服务员上碗梨汤,五分钟就能见效,也省得时时咳嗽惹自己心烦。”
这是就差明着说他招人烦了,费卿棠活到现在,还没有被人这么当面怼过,他这是惹到对面这位的底线了,既然他已经惹了,他准备再惹一惹,如果没有这位,他和蒋琳订婚的事儿没准就能成,他也不用整天被逼来逼去的相亲,总要给他机会出一口气。
只是他刚起了个势,廉正谦已经揽着人,擦着他的肩膀离开了,他那口气从舌尖起,顺着牙缝,呲溜一下,跑没了,他今晚是彻底被人当成空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