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春情——任欢游【完结】
时间:2023-05-04 17:14:32

  至于给府中最底层丫鬟婆子恩惠……
  江行简淡笑,想来不用半日,整个侯府近千数的仆从,都要知道府中大奶奶是个和善仁慈的了。
  江行简拈了拈指尖,暗道这家让他来理,也不会比宋挽更好。
  谈笑间杀伐决断的宋挽,他从未见过,如今初见,不免颠覆对她以往的印象。
  “你……”
  “大爷,大奶奶。”
  写意从屋外进来,同二人行礼后道:“大爷,绣烟阁林姨娘病了,想请大爷前去看看。”
  江行简抿唇,忽而想起自己几日未见过林葭h。
  他看了看身边的宋挽,却见她半眯着眸子,一副欲睡不睡的困倦模样。
  “夫人先午歇,我晚些再来。”
  宋挽睁眼疏离笑笑,同蘅芷蘅芜回了寝房。
  二人伺候她歇下后,轻手轻脚走出了屋子。
  颈下的玫瑰香枕散发清香,香气清而不浊,芳香舒郁,往日宋挽最喜这香味,今日闻着却有些烦心,久久未能静下气息。
  还未躺上一炷香时间,她便坐了起来。
  昨儿夜里下雨,蘅芷便将窗上的生肖木雕放回屋里,如今八个木雕正放在绣塌边沿,摆得整整齐齐。
  宋挽红着眼一一摸去,神情愈发迷惘。
第25章 情长
  江行简到了绣烟阁,只见林葭h确实病得厉害。
  “行简哥哥……”
  林葭h躺在榻上,双颊因高热而泛红,只几日她便清瘦了不少,一双猫儿似的眸子愈发显大,湿漉漉的看得江行简心中不忍。
  “怎得突然病了?”
  林葭h抿唇,欲哭不哭的盯着他。
  她整日吃不饱睡不好,白日挨打挨骂,晚上担惊受怕又怎么会不生病?未见江行简之前,她甚至都恨上了他,可再见这人,林葭h却发现自己究竟有多喜欢他。
  “江行简……”
  “我在。”
  林葭h忽而痛哭:“我喜欢你,你知道吗?我喜欢你才为你吃这样多的苦,可你看见了吗?”
  “因为我喜欢你,跟你从涑河来到上京,因为我喜欢你,我留在侯府学那些规矩,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愿意委屈自己。”
  “可是江行简,你值得我喜欢吗?”
  因为高热而烧得浑身发痛,林葭h舔了舔紧绷到发疼,却看不出丝毫受伤痕迹的两腮,哭得更加厉害。
  那犀角戒尺又薄又韧,缠了过水的帕子确实看不出面上有伤,可是她每晚都会神经痛,她牙齿痛,头痛,脚痛,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痛的。
  她再怎么学规矩,也无法成为宋挽那样的闺秀淑女,就是李嬷嬷教她十年,甚至是百年,她也变不成他们要求的贵女!
  “我是喜欢你,但我不能为了你江行简一辈子过这种受人裹挟的日子。”
  “江行简,这几日你在哪呢?我生病受苦的时候你在哪呢?在陪着宋挽吗?”
  “江行简,我真的受不了侯府的生活。”
  “我后悔了,我后悔了。”
  林葭h挣扎着起身,滚烫的泪滴落在江行简掌心,烫得他一颗心都揪了起来。
  “葭h……”
  “抱歉,我并非有意冷落你。”
  江行简揽着林葭h的腰,将人横着抱进怀中。
  怀中少女肌肤滚烫,浑身因高热而泛着不正常的红,她一直在落泪,却并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只偶尔啜泣得厉害才会小声呜咽几句。
  林葭h向来欢脱吵闹,从未如此脆弱过。
  将人小心放进衾被中,江行简皱眉道:“葭h病成这般为何不寻府医?”
  “府医在院中候着,是林姨娘说未见大爷,不让府医进来的。”
  江行简看了眼被中少女,捏了捏眉心。
  “让他进来。”
  府医为林葭h开了方子,喂过药后,她方安稳睡去。
  直到夜半三更,才悠悠转醒。
  “你醒了?”
  林葭h带着浓浓鼻音轻嗯一声。
  江行简撩开床幔,坐在她身边,林葭h转过身不看他,却又忍不住落泪。
  “对不住,让你受委屈了。”
  她将头埋进被子中,咬着唇宣泄痛苦。
  江行简把人抱出来,将她牢牢拥在怀里。他神情木然的看着眼前一点,淡声道:“我知你钟情于我,我亦如是。”
  “但江宋二府联姻,宋挽抱着牌位嫁入侯府孀居六年,上京人尽皆知,侯府现在绝不可能停妻再娶。”
  林葭h似要挣动,江行简却是勒紧手臂:“我答应你,会竭尽全力给你想要的。”
  “你的意思是,我想要侯府嫡妻之位也可以?”
  江行简不语,却也未出言拒绝。
  林葭h等了许久都不见他开口,不由鼻尖一酸:“你是在哄我,还是真有什么打算呢?我还能相信你吗?”
  “信我。”
  江行简轻抚着她的发,温柔哄慰:“我明日会搬入绣烟阁。”
  如他同宋挽这样的世家嫡出,无论男女皆受全族之力供养,他们身上背负的乃是一族兴衰荣败,绝无可能因一己之私弃全族安危不顾。
  且杀父之仇不可泯,更何况三五必有一争,江宋二府只可存一。
  无论日后两家谁胜谁败,他都会将宋挽安顿好,护她安危以全幼时情谊。
  他所能做的,也仅此而已。
  江行简想到此,心尖忽然一疼。
  他相信若是阿挽处在他的位置,也会做一样的选择。毕竟世家子、世家女,从来身不由己,更遑论儿女情长。
  将林葭h哄睡,江行简一人去了自己的书房。
  芸妃送来的那张和合二仙图,被他收在锦匣里,江行简拿出来端详许久,唇边勾出淡淡笑容。
  男人视线由上至下细细描摹,认真模样仿似要将这幅画刻进脑海中。
  “大爷。”
  灵韵端着个黄铜盆子进来,江行简让她放在地上后道:“明日将我的东西搬入绣烟阁。”
  灵韵惊讶抬头,见他主意已定只能默默应是。
  江行简手中还拿着那副图,仔细看过后拿起桌上烛火,顺着边缘点燃。
  火舌很快将画作烧成灰烬,一副传世佳作就此烟消雾散。
第26章 羞耻
  “小姐……”
  宋挽刚起不久,就见蘅芷脸色难看的站在绣榻旁,她看了眼屋中丫鬟噤若寒蝉的模样,笑问道:“大爷那里出什么事了?”
  “大爷昨儿个夜里,便让灵韵将自己贴身的东西送入绣烟阁,今儿一早,连寝具同贴身丫鬟也搬了去。”
  “小姐……”
  蘅芜双眼泛红,豆大的泪珠挂在眼中,却不敢哭。
  “大爷他……太欺负人了。”
  她家小姐才是侯府八抬大轿,从正门里抬进来的嫡妻,是正经拜过祖宗天地的。宋府还没没落呢,侯府怎么就敢欺辱她们到这个份上?
  上京虽有那宠妾若宝的人家,但也没听说哪个府里的爷们为了妾室一直不跟嫡妻圆房的。
  这若是说出去让外人知晓,还当她们家小姐有什么恶疾,生得如何难看呢。
  “小姐,大爷这是什么意思?他这是防着您诞下侯府长子,好给那小娼妇的孩子让位吗?”
  “小姐……”
  “好了蘅芜,你吵得我头都痛了。”
  宋挽笑着安抚她,只是面色却灰败的厉害。
  蘅芷也是双眼通红,语带不忿:“在宫中那日,大爷分明说要同小姐圆房,还说要将那和合二仙图挂起来,如今这又是做什么呢?可是林姨娘同大爷说了什么,大爷才这般的?”
  香草咬着牙道:“不行,不能由着他二人如此下去,奴婢去找老夫人,若老夫人也不理,奴婢今日就回府寻老爷去……”
  香草说完便想往外跑,却被宋挽喊住。
  “去同老夫人说什么呢?”
  “难不成要让老太太压着他同我圆房?这岂不是更难堪?”
  “小姐,那如今该怎么是好?若是那小娼妇诞下庶长子,日后您可怎么办啊?”
  “庶长子也占了一个庶字,大不了从族中过继个孩儿。”
  见一个两个都红着眼,宋挽笑道:“梳妆了,再磨蹭下去要误了时辰的。”
  四个丫鬟瞪着八只兔儿眼为她梳妆,宋挽先前还撑着笑意,发觉几人未曾注意自己,这才面露一丝惶惶。
  书上说夫者,天也。
  天不可违,夫不可离,却不曾说过如她这般的情况要如何。
  娘亲未教过她,她也不敢将这些事同姑母说,而父兄虽待她十分好,天下却也没有女儿家回门诉苦房中事的道理。
  她是穿着一身白衣嫁来侯府的,新婚那日也未有婆子同她说过,日后要如何同夫君相处,一切只能凭她自己。
  宋挽看着镜中人,微微抿唇。
  梳妆过后,宋挽同蘅芷蘅芜出了屋子,江行简一如往昔在院中等她,她却不知为何,突然想起那日自己主动牵他的手,却被甩开的场景。
  熟悉的羞耻感席卷全身,宋挽只觉手脚僵硬,喉间发紧。
  她活了一十八载,从未如此愧恨过自己那日的行为。
  走至江行简身后两步远,宋挽敛声静气,满心的不自在。
  “夫君先请。”
  看着二人之间的距离,江行简眉宇间几不可查的一皱。
  他向前一步,宋挽忙后退一步。
  江行简忽然就有些不是滋味。
  “你……”
  “祖母怕是已经等着了,耽误了时辰不好。”
  说完站在他身后,江行简沉默一瞬,转身去了江老夫人的福鹤堂。
  如今虽是宋挽掌管府中对牌,但侯府真正掌权之人仍是江老夫人。
  府里有旧例的事宜自可遵守旧规,但如给仆从增长月银,以及放奴仆归家之事,还是要得到老夫人首肯。这些事宋挽提前打过招呼,但真落实到实处,仍要跟江老夫人禀告一二。
  一来二去便耽搁了时间,江行简陪在一旁,见她讲得口都干了,便顺手递给她一杯茶。
  看着男人手掌,宋挽怔愣一瞬,未抬手去接。
  江行简挑眉,略一思索后将那茶盏放在了茶几上。宋挽本不欲喝,可见江老夫人同江母都盯着自己,这才脸色微红的执起轻抿一口。
  “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林葭h见江行简从福鹤堂回来便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由出声询问。
  江行简回神,并未说他觉得今日的宋挽性情怪异,让人琢磨不透。
  “你捧着账本看了一上午,可是有什么难办的事儿?不如你同我说说,我也好给你出个主意。”
  江行简想她平日就有些奇巧主意,又有心哄她打发时间,便将府中近况同林葭h粗粗说了一遍,又说了几句前些日子宋挽处理的结果。
  听完后,林葭h拿过账本,又从房中找来一根裹着几层布的细细炭条,在纸上快速计算起来。
  “我的天啊,侯府如今入不敷出,这么点收入怎么支撑这么大的开销?这样下去,怕是再有个几年就得坐吃山空了。”
  江行简淡笑:“确是如此。”
  林葭h微微勾唇:“我有办法扭亏为盈,你信不信?”
  “你有办法?”
  “当然了,可是……我不告诉你。”
  林葭h丢下手中炭条,似笑非笑道:“反正现在侯府也不是我当家,既然老夫人同夫人那么相信主院那个,那就让她自己想办法去咯。”
  江行简淡笑,不发一言。
  “怎么,你不信我有办法扭亏为盈?还是说你觉得宋挽做的很好?”
  她声音略高了些,江行简道:“你病还未愈,再去歇歇。”
  林葭h单手撑着下巴,眨着一双圆眼笑盈盈看着江行简:“你可知道什么叫开源节流?”
  “明主必谨养其和,节其流,开其源,而时斟酌焉……”
  江行简放下手中账册,问道:“此话出自荀子富国篇,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
  林葭h一顿,有些意外。
  她一直以为开源节流来源自后世经济学,如今听江行简这样说,竟有些尴尬。
  随后,林葭h哼道:“你知道,那宋挽总不知道了吧?如果她知道又怎么会想出那么笨的法子?与其节流,不如开源,更何况你看她节那三两二两的手笔,要什么时候才能堵上侯府的窟窿?”
第27章 风骨
  江行简笑笑,低头自顾自拨弄算盘。
  林葭h不满他的举动,啪一声按住了算盘珠子,江行简微一皱眉,终是未发作出来。
  “我说我有办法为侯府开源,你不信?”
  被江行简的淡漠模样激起几分斗志,林葭h道:“我好歹也……管理过好几个商铺,这点经验还是有的,不说比别人强,但比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后宅闺秀,应当还是厉害上不少的。”
  江行简深吸一口气:“此话日后休要再提,女子抛头露面绝非礼数,更不要说涉及商贾之事。”
  “怎么女人就不能涉及商贾之事了?我们从涑河一路到上京,也没少见女子在外行走,街头上卖浆酪卖水粉的婆子不多得是?”
  “世家女同庶民不同,你只记着这一点便好。”
  看出他不耐同自己掰扯这些规矩,林葭h撇撇嘴,只是见到江行简的目光时,忽然想起李嬷嬷曾因她“挤眉弄眼”而抽过来的犀角戒尺。
  林葭h莫名烦躁,把玩着手中炭条,终于忍不住开口:“其实我真有一个很好的主意,可以让侯府赚大笔银子。”
  “侯府可以开一个青楼,然后网罗搜集天下美女,我可以帮她们炒出名声,让上京所有男人对她们趋之若鹜,为见一面豪掷千金。”
  “青楼不仅可以赚钱,还可以搜集很多情报,毕竟这里鱼龙混杂,往来之人高官走卒无数。如此上京所有大事小情,花边逸闻皆可掌握在侯府手中,到时候便是售卖这些消息,也可让侯府赚得盆满钵满。”
  “当然了,侯府的青楼一定要定位高雅,并不能什么人都……”
  “够了。”
  江行简拍向桌面,额头青筋迸得厉害。
  林葭h眨着眼,一脸无辜:“怎么了?”
  “你们先下去。”
  屋中写意灵韵纷纷退下,出屋前脸上的震惊鄙夷之色还未消退。
  江行简按着眉心,满脸烦躁。
  “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怎……怎么了?”
  她这种身份搞个青楼不是挺正常的吗?怎么江行简的反应这么大?
  “以皮肉之资换取侯府荣华富贵,那我宁愿侯府明日便分崩离析。这种猪鼠弗如之言,切莫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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