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她费劲心思花费七八年时间,才能落得让沭儿跟沈千柏并驾齐驱,却不想一个出身低贱的贱妇,三五月便搅得侯府天翻地覆,名声扫地。
如今竟还带累了她同沭儿。
江曼心中窝火,万分悔恨自己轻信了林葭h。
“严之章那里可有回复?”
常公公道:“严大人说自己才疏学浅,没资格做五皇子师,娘娘……奴才觉得严大人不过一个食古不化的道学先生,的确没有资格教导五皇子。”
“他虽是迂腐但学问深厚,更重要是他为人刚直不阿,若沭儿拜在他门下必有所成。”
江曼双手微蜷,眉眼凌厉:“本宫便是看重他恪守师道,执教严厉,若是个圆滑懂得逢迎之辈,本宫反倒瞧不上了。”
“如今拒绝八成是忧虑侯府声名不好,本宫所生之子天资有限。”
“皇后同宋芸宁……哼。”
江曼冷笑一声:“她二人不是惯会见缝插针,一个鼻孔出气?本宫便给她们机会,让她们抱着一起下黄泉好好讲讲姐妹情深。”
“你那在大皇子府的两位同乡,是时候让他们动一动了。”
常公公闻言一怔,随后点头。
甩掉方才崩坏的玉镯,江曼面色阴沉。
宋芸宁簧口利舌,但也只会搬弄是非,耍得到底都是些后宅女子手段。今儿给她泼盆脏水,明儿给她安个罪名又能奈她如何?
她不过是懒得跟后宫这些妇人,扯口舌之争罢了。
“让那二人多吹吹风,三皇子死,这天下还不是他沈千炽的?”
太子瘫了这么多年咽气是早晚的事,眼下沈千炽同沭儿名声差不得哪里去,沈千炽又占嫡长,年岁也比沭儿大近两旬,此时若有人推他一把,他必会心动。
说不得那蠢物脑袋一热,还能将那老东西拉下马。
江曼轻掸裙摆,眼中寒芒尽显:“真当我城阳侯府都是一群傻子了。”
“大皇子府的事你交代易儿一声,本宫不想见沈千柏活过今年冬日!”
常公公应是,转身离开。
宋挽同江行简林葭h一同回府,三人同坐一辆马车气氛万分沉闷。
林葭h窝在江行简怀中,也不管他浑身僵硬得厉害。
“行简哥哥,h儿好怕。”
宋挽垂着眸,面颊发热,却只能在心中不断提点自己非礼勿视。
马车本就拥挤,如今再多了一人更显逼仄,林葭h却是整个人都扑在江行简身上,一字一句诉说着自己的担忧害怕,以及爱慕和感激。
不过入宫一日,林葭h却好似换了个人般,早些时候还病恹恹的,如今眼中却满是令人看不懂的生机与狂热。
“都是h儿的错,那胭脂铺子必是开不下去了,行简哥哥你别怕,h儿还准备了一个杂货铺子……”
江行简按住林葭h,沉声道:“你身子还未养好,无需思虑这些。”
“那怎么行呢?你是不是不信任h儿了?我知道错了,这杂货铺子定不会这般。”
“行简哥哥,你再给h儿一个机会,这次我只负责出设计图,当东西做出来后,你觉得没问题再放入铺中售卖可以吗?你相信我,给h儿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江行简脸色难看,宋挽却是万分希望他答应下来,她想知道林葭h日后想如何。
不得不说,林葭h之前的手笔,勾起了她几乎没有过的好奇心。
马车到达侯府,江行简逃似的下去。
晚膳时候,众人便收到焕颜斋被圣上查抄的消息,那掌柜未能挨过八十大板,早早断了气。
青斋同江晏禀告此消息的时候,江晏淡淡道了句可惜。
“让人给他妻儿送些抚恤银两,另外将他们送出上京。”
说完,江晏便继续低头用膳,再未提起。
他在林葭h手里安插了一些人,本是准备于必要时助那人一力,哪知如今事态发展远超他的预期。
想了想江晏放下手中玉箸,没了胃口。
他接过青斋手中的软巾,擦干净了手。
五日后乃仲秋,今岁圣上选了三皇子去东直门前的登天楼点宫灯,那日阖府必会出动尚灯。江晏不自在的拈了拈发痒的指尖,强压下心中躁动。
自从那人不再掌侯府中馈,老夫人又在病中免了府里晨昏定省,他已许久未见过她了。
仲秋点灯,怕是入冬前能见到她的唯一机会。
思及此,江晏眸中浮现一丝温柔。
他走至屋中红木衣橱前,雀跃而认真的挑选起了那日所需的衣衫。
第97章 毁约
仲秋大宴前,城阳侯府正在忙制月饼瓜果,挂灯换绸。
宋挽同蘅芷蘅芜坐在屋中糊花灯,她见灯上素雅便提笔写了几字,正忙着,外头小丫鬟来禀说宋夫人到了。
让人将东西收拾干净,宋挽去了澜庭院正堂。
昨日宋母便遣人送了帖子来,只是宋挽不知她怎会在这大节前后上门拜访,宋府此时本也该正忙着。
将人迎进门,宋挽为她斟茶后乖巧坐在一旁。
宋母浅抿一口,叹息道:“我亦不愿过来寻你,实是府里如今也没了办法。”
她凝视宋挽,直言道:“你可知扶儿为了能让你离开城阳侯府,都做了什么?”
宋挽抬头看向宋夫人。
“家里同英国公府的婚事已经定下,你阿兄与九小姐庚帖已换,礼书也送了去,你父亲让他于仲秋上门拜访,他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答应。”
宋挽拧着眉,不发一言。
宋府注重礼仪,英国公府乃阿兄妻族,适逢大节必要上门拜访,如今婚事已定更该去府上拜见,若是不去,不仅丢了宋府诗书礼仪传家之名,亦等同公然侮辱英国公府。
若是这般,两家便等于结亲不成反结仇了。
“你自幼便知礼数,应当了解此番作态十分不妥。”
“最近时日你阿兄只顾着在上京寻宅子,为此不惜忤逆你父亲,我看着心中不安。”
“扶儿刚入吏部,若是让人知他如此大逆不道,为了妹妹同生父作对,不光是你的名声,便是他的官路也会就此葬送。”
宋夫人从怀中掏出一张地契,轻轻推到宋挽面前:“扶儿为你选的宅子,在京郊智通寺不远处。”
“我先前寻人打听过了,是个极优美安逸的地方。”
“我知你兄妹二人自幼亲厚,也知晓你必不会同意他这般胡来。”
“在宋府如何都好说,可丢人丢到外头去,便就不该了。母亲也不想你落个出嫁女带累母族父兄的名声。”
“且便是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自己的孩儿,同你阿兄日后的孩儿考虑。”
“连累你阿兄那未出世的孩儿,担个父不孝之名,母亲猜你必于心不忍。”
“过几日便是仲秋大宴,入宫之前你阿兄也会去看点灯,若是你见了他,便劝劝吧。”
宋夫人说完,便起身想走,宋挽却道:“母亲茶还未用完,不若再坐坐。”
知她这是有话要说,宋夫人又坐了下来。
“阿兄的性子挽儿最是了解,他绝不会忤逆父亲。且阿兄向来重诺,自也不会答应了英国公府的婚事又半路反悔。”
将眼前的地契拿起,宋挽柔柔一笑:“的确是个好地方,阿兄费心了。”
仔细将地契收起来,宋挽看着宋母:“母亲乃父亲续弦,您嫁来得晚,不知阿兄性子也是正常。但身为宋家人您一口一个忤逆,一口一个胡来……实在不识礼数了些。”
“还不等外人往咱们身上泼脏水,您又何必急着给阿兄扣上一顶不孝的帽子?”
“母亲说阿兄不去英国公府,怎得不说家中应承阿兄的事没有做到?”
“既府里先毁了约,阿兄如此也是人之常情。”
宋母闻言眉头紧皱:“你这话的意思,是赞同你阿兄带你离开侯府了?你可知宋苏二府,百年都未有被休弃同和离的妇人?”
宋挽捏着帕子紧抿着唇,宋夫人见她如此,语气软了几分:“女子嫁人稍有不顺实是寻常,莫说是你,便是再高贵的,都有不顺心气儿的时候。”
“你如今同城阳侯还未有子嗣,待有了子嗣日后也就好了。”
宋挽垂眸,一言不发。
“世上哪个女子可事事顺心?若是都因着一点半点的不顺意便吵着要父兄带回家,这世道岂不是乱了套?”
“母亲劝你再忍忍。”
“孩儿知晓了。”
宋挽起身将宋母送出澜庭院。
蘅芷在旁小心候着,却是不敢上前。
蘅芜性子急,慌忙问道:“小姐,便算了吗?”
“算?”
宋挽喃喃开口:“往日我一心害怕带累府里同族中儿女名声,是以处处忍让恪守本分。可如今却因我顾忌这虚名,累得阿兄为人辖制。”
“我在侯府一日,阿兄便不放心一日,也就会被人辖制一日。”
“为我之生死忧安,要阿兄一辈子被人牵着鼻子走,我实在不甘。”
“我为名为族,却单单害了最亲近的嫡亲兄长,这是个什么道理?”
宋挽拿起桌上地契,轻笑道:“府里知我看重名声,注重家族,方以此拿捏,也知阿兄重情重诺,让我二人互为牵连,互相制衡,互为枷锁,实在打得一手好算盘。”
将地契递给蘅芷:“查查这位置在何处。”
蘅芷拿了地契,出院打听去了。
澜庭院她的嫁妆已送走差不多,如今唯一舍不下的便是那一屋子书。
看着书房,宋挽忍痛将一些实在不好寻的孤本收拾起来。
她对不住宋府和宋氏一族的姑娘家,可阿兄同姑母比这世上任何人事物都重要,若俗世真容不下她,她就绞了头发做姑子去,以此给宋府一个交代。
总之就算死,她也绝不再给任何人挟她以趋使阿兄的机会。
宋挽重新提起笔,在花灯上安心题字,再不想其他。
将花灯制好挂满了澜庭院,也就到了仲秋大宴那日。
宋挽一早便起身,开始筹备晚间大宴所需衣物配饰。因着要先去登天楼前看三皇子点灯,后去宫中赴宴,她便准备了两套头面。
“小姐,这绣房送来的衣裳,怎么抽丝了?”
蘅芜将衣物拿过来,这才发现衣襟有道寸长痕迹,也不知是被什么东西勾出来的。
“瞧瞧能不能补,若是不能补,便换姑母先前送的那件宝相穿花纹锦裙。”
“奴婢瞧瞧。”
宋挽刚点头,却忽然觉得腹中绞痛,十分难忍。
不过片刻,额头上便浮起点点薄汗。
蘅芷满眼担忧,慌忙让府中小丫鬟寻府医去了。
“大奶奶这是食用了不相应的东西,才会如此。”
府医让蘅芜端来先前宋挽吃过的食物,他一一查看后,指着其中一盘道:“这是藜芦。”
“藜芦苦寒,有毒,大奶奶正是误食这东西才会腹痛不止。”
“谁这么大胆子,竟敢毒害我们小姐?”
第98章 暗杀
蘅芜咬着唇气得大步跑去小厨房,不多时便拎着两个小丫鬟走了过来。
“小姐,奴婢问过了,是这两个小丫头闹出的幺蛾子。”
见宋挽要处理院中事,府医便指着药童去熬药,自己也退了出去。
两个丫鬟吓得瑟瑟发抖,跪在地上哭着道:“禀大奶奶,奴婢不是有意的,是环儿生了头疡自己采了藜芦准备治病的,哪里知道她将这东西带去了小厨房。”
“这东西同葱长得很像,奴婢没见过便错用了加入大奶奶的餐食中,但奴婢绝对不是有心毒害奶奶的。”
两个小丫鬟不过十几岁,是院子中最低等的下人,经历这事都吓得瑟瑟发抖。
两个人跪在地上砰砰磕着头,不一会儿头上便氤出一大片血红。
“起来吧,今日这事便算了,日后你二人去院中做扫洒之务,厨房莫要进了。”
挥手禀退二人,宋挽捂着腹部强忍疼痛。
蘅芜哭着道:“小姐,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未管好小厨房。”
宋挽摇头:“同你无关,院中人手短缺哪里是你的错。”
小厨房原本是赵嬷嬷在管着,她将赵嬷嬷同香草绿竹送出府后,这院中人手便不足够。且先前林葭h发卖出好多下人,闹得各个院子都少了使用的,还乱糟得很。
且她近日心思也不在澜庭院上,会出现纰漏也是正常。
左右腹痛一些,当不得什么。
唯一有些麻烦的便是今日乃仲秋大宴,她这样也不知会不会耽误事情。
“扶我起身,先梳发上妆。”
“小姐……”
蘅芷将宋挽扶了起来,又拿了软巾帕帮她擦去额头冷汗:“小姐,您吃了府医的药亦未见好转,这可如何是好?”
“无妨,我可忍着。”
仲秋花灯本该由圣上亲自点燃,以求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但自文惠帝登基后这点花灯一事便交由皇子手中,这也算是一年当中最为重要的节日之一,宋挽身为城阳侯夫人若是不出现,必会惹人争议。
这还不是紧要,更为紧要的是她想借此盛宴,见见宋扶,她有话要同阿兄说。
宋挽坐在妆凳上,让蘅芷帮她上妆。
蘅芷拿了花钿贴在她额间,可不多时便会被冷汗染花。
“小姐,你这般实在不成。”
哪儿有人喝了药越来越痛的?这一会儿宋挽已虚弱得坐不直身子了,更别提被汗意打透的内衫。
秋日本就风凉,这要是出去必得受寒。
蘅芜急得团团转,正忧心时候,江行简从外面走了进来,刚进门就见宋挽唇色泛白,十分憔悴痛苦的模样。
江行简拧着眉:“听府医说你误食了毒物,现下可好些了?”
“谢夫君关心,喝了药已好多了。”
“看着倒不像好多了的模样。”
上前把宋挽手中的胭脂放在妆台上,江行简道:“你好生在府中养病,今日莫要出去了,你这模样伤身是小,若于圣上面前失礼才是大事。”
宋挽闻言垂眸不语。
江行简怕她殿前失仪倒也正常,城阳侯府最近闹出的丑事一件接着一件,比折子戏还精彩不少,他应当也怕再出什么纰漏。
虽她想见宋扶,但江行简都这般说了,若她执意要去,反倒像图谋不轨心怀鬼胎似的。
“那劳烦夫君帮我给几位娘娘带话,妾身身体抱恙实在去不得了。”
“我晓得,你好生休息。”
说完,江行简便转身去了绣烟阁。
绣烟阁中,林葭h看着绣房送来的衣裙拧紧了眉。
这般鲜嫩翠绿的颜色,穿着跟野葱成精一般,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若非她今日还想着当众同江行简大秀恩爱,彻底坐牢他宠妾灭妻之名,她是死都不会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