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江行简这块“美玉”在前,他岂敢再戳挽儿心窝?
若他外出,回朝后也带个旧相识放在身边,定会恶心得挽儿三日噎不下饭食。
沈千聿视线瞟过手边匣子,微微垂眸。
真带回这么个东西,届时莫说想跟挽儿睡一个被窝,怕是想再让挽儿亲亲摸摸都难了。
意兴阑珊拨弄着给宋挽买的瓷人,沈千聿淡漠开口:“你需知于本宫有恩的是闫太医,而并非你闫蜻。若非看在闫叔面上,本宫实懒得同你废话。”
男人站起身,满眼不耐:“你三番五次提起往日恩情,可你需知往昔种种本宫认,方是恩,你挟恩求报,便是仇。”
在宫中浸淫这般久,闫蜻竟连如此简单之事都瞧不明白,实是蠢得出奇。
“你回吧,必要时候本宫会出手救你同闫叔离开。”
本以为自己仗着旧时相识,可在沈千聿这里谋个后路,哪想他如此冷心绝情?
闫蜻瞪着双眸,满眼不甘。
她不甘心啊!
人之一生不该蹉跎至此,但凡有一丝上位可能,她都需抓住机会。若是错过沈千聿,她今生再无脱离秦娆之手的可能了。
“蛮奴,你莫气。”
眼中泪缓缓落下,闫蜻道:“我只是太念着你我二人当日言语。”
“犀光殿檐廊下,你曾说过若有朝一日重返东宁,定会救我同爹爹于水火,这么多年我等着盼着都只是为了今日。”
“是我逾矩,是我不该奢想那些不能想的。”
“是我不该傻傻抱着那些念头,让你生了我挟恩图报的误会。”
“我只是等你等得太久了……”
“我以为只要我心诚意笃,便可如愿以偿。”
闫蜻哭得十分可怜,口中不停念着往日旧情。
或许是见过太多次宋挽于困境中仍怡然自得,从不以卑弱模样示人的气节,乍见闫蜻这般矫揉造作的姿态,沈千聿便觉十分不适。
但他并无落井下石之心,想了想仍依了三分旧情开口劝慰:“若心诚意笃便可如愿以偿,那本宫早登基为皇了。”
第189章 鬼祟
被沈千聿一句话说得面红耳赤,闫蜻再不想承认,也知对方讽她异想天开。
话说到如此份上亦不能打动沈千聿,她也没脸再纠缠下去。
至少她,没有资格。
“是奴婢僭越,望太子殿下莫放在心上。”
失落离开,闫蜻捂着唇满脸羞愧。
“闫姑娘走了?”
万宵扯了帘子大步走进帐中,他看着沈千聿道:“这恩人之女,不知殿下想如何处置?”
“说来那话本子里写到此种情形,对方多是会以身相许,便不知主子是个什么心思了。”
“什么话本子,你少看些没用的。”
也不知怎得,万宵在他家主子面上瞧出几分心虚来。
他微微抿唇:“殿下不是真有意收此女入东宫吧?”
沈千聿冷哼一声:“你当我是谁?江行简那等心瞎眼瞎,随处捡人的物件吗?”
怒瞪万宵一眼,沈千聿很不喜他将自己与江行简相提并论。
且别人不知便算了,万宵明知东宫之人尽是他精挑细选选入宫中,如今又怎会放一个不知是何心思的人,去接近挽儿?
莫说闫蜻那多年不见,一见便期期艾艾黏黏腻腻的模样惹他碍眼,便是闫蜻性情纯和,他亦不会让久处秦娆身边之人接近宋挽。
他实怕有人将秦娆身上那股子癫臭气,带至宋挽身边薰了他家挽儿。
想到宋挽,沈千聿面色柔和,又摆弄起先前买来的东西。
万宵见状道:“殿下若无心思也好,属下方才见那位闫姑娘手臂伤口乃自右向左、自下由上使力,伤口右深上浅,多是自己右手持簪所为。”
他出身东厂,刑讯之事无人比他更为娴熟,什么伤、什么东西造成的伤口,他瞧上一眼便看得七七八八。
他家主子这恩人之女,实不是个心思浅的。
“她自己所为也好,秦娆所为也罢,本宫都会救闫叔同她脱离南庆,至于其他的,实是她想得多。”
小心将今日所买的东西收拢至一处,沈千聿蹲下身在那箱笼之上贴下东宫封印。
万宵见状不解:“什么东西?若是隐秘的,殿下可由东厂暗线送入宫中。”
沈千聿动作一顿:“不必,本宫自己带回去。”
自家主子少见这等鬼祟模样,万宵眨眼,只觉多半又同宋承徽脱不开关系。
他二人闲来无事,闫蜻却被沈千聿一番绝情之言说得又羞又愤。
回到南庆营地时,又被秦娆身边的男宠骚扰,她心头愈发憋闷,实是憋不住再次去找了闫太医。
她知晓父亲性子,她父亲虽性情软弱,但心性极为良善,只要她求父亲对方必会帮助自己。
走至闫太医帐中,闫蜻强撑起一个浅浅笑意。
“爹爹今日未饮酒?”
闫太医呵呵一笑:“总不能日日都饮。”
“蜻儿瞧今日无人守着您老。”
“都累了,且我一个老头子又跑不了,何需日日看守着?”
闫蜻抿唇,笑容愈发勉强。
闫太医轻声叹息:“你可是在东宁太子那,碰了钉子?”
见闫蜻惊诧,闫太医道:“你总把东宁太子当做蛮奴看待,却不想他回到东宁已过九载,且他如今能稳坐东宁太子之位,这如何是以前那个性情直白的蛮奴,所能达到的成就?”
“于南庆他是蛮奴,于东宁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东宫太子,他怎么会由你搓圆捏扁?”
“若东宁太子是个能被人以区区恩情,牵着走的软弱者,便压根坐不稳如今的位置。”
闫太医从药匣中拿出个绿色瓷瓶递给闫蜻,摇头道:“你我二人来日能得他拉扯,走出这吃人牢笼,便已算天大的幸事,其余的莫再奢想。”
“父亲说得真是轻巧。”
闫蜻冷冷一笑:“父亲对他有恩,且为他得罪了公主,我们凭什么不能多奢求一步?”
“父亲本是太医,如今却因当年对他伸出援手变得如阶下囚一般,女儿为何不能求他补偿?这本就是他欠我二人的。”
闫太医摇头:“当日施恩出自我一人意愿,又并非太子所求,你如今挟恩图报也非君子所为。”
“父亲清高,女儿实在不及。”
闫蜻将双袖撸上,又抬高了下巴凑近闫太医:“父亲不在后宫亦不必每日对着那人,父亲这话便说得再轻松不过。”
“可您睁开眼瞧瞧,瞧瞧女儿这一身伤,一身痛,您怎么不瞧瞧呢?”
“您不施恩图报,可您也别报他人之恩啊!”
“您为了报恩,将恩人之女换出宫中,送女儿入宫做那劳什子的女官,害得女儿生不如死,一生惨淡,您真的不曾悔过,不曾恨过?”
“如今女儿有机会过轻松日子,只要您为女儿说几句话,说几句求太子的话,便可让女儿后半生脱离苦海,您为何就不能成全女儿呢?”
“难道父亲就是要亲眼看着女儿受尽折磨,心中方舒坦?”
闫太医被闫蜻逼问得老脸通红,嗟叹不已。
他的确愧对闫蜻,可他亦不愿违背君子之道,去强迫沈千聿做自己不愿做之事。
更为重要的是,他看出闫蜻野心不小,所图非智。
“爹爹,就当女儿求求您了。”
闫蜻哭着跪地:“女儿实不想再在公主身边提心吊胆苟活于世,您帮帮女儿吧。”
“只要父亲开口,太子定会应承下来。”
“女儿也不求其他,您只要让太子开口收下女儿便可,便是在蛮奴身边为奴为婢,女儿亦心甘情愿。”
闫太医被闫蜻哭得心痛难忍,只能忍痛点头答应下来。
“待有机会见到东宁太子,我自会求他收留于你。”
闫蜻听见此话,这方不再哭泣,笑着问询闫太医可用了午膳。
闫太医兀自叹息,无奈摇头。
沈千聿不知二人算计,只归心似箭。
一路上只要马匹休息得当,他便不停赶路,绕是秦娆喊破了嗓子,甚至要威胁他将闫太医同闫蜻挂在马后拖行致死,亦未能让他改变主意。
路途行至一多半时,秦娆终于忍受不住,让淮{锁着闫太医同闫蜻去到沈千聿帐中。
“本公主说过,不想再赶路了。”
沈千聿挑着眉,看向多年未见于他有再造之恩的闫太医。
在他心中,闫太医还是当年处处护着他,给他伤药为他医治的伟岸男子。
记忆中如父之人,如今已佝偻成白发苍苍的老头,时光荏苒,实令人唏嘘。
沈千聿视线自二人身上转开,看向秦娆道:“兴师动众,有何贵干?”
秦娆一脸阴沉:“本公主无心再陪你玩下去了,我此次来东宁有要事,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这二人便交予你。”
第190章 跪拜
“说来听听。”
沈千聿看向秦娆,面色平淡。
“既然你已知皇兄势危,本公主便也痛快些。”
秦娆媚笑道:“本公主要你助皇兄坐稳帝位,以东宁之力予他帮助。”
“嗤。”
沈千聿闻言,嗤笑出声。
他看向秦娆,眼中满是嘲讽:“想拿箩筐换玉冠,公主莫不是癫病未愈,青天白日便说起了胡话?”
秦娆抿唇,正欲说话沈千聿又道:“世间万物皆有其重量,公主以为拿捏着本宫两位故人,便可对本宫为所欲为?”
“本宫不妨实话告诉你,闫太医确对本宫有恩,但你想以这二人换本宫背上个通敌叛国的罪名,怕是秦湛骨头凉了也等不到那日。”
说完,沈千聿似笑非笑看着秦娆,一副瞧蠢货的稀奇模样。
秦娆自出生便贵为南庆公主,南庆女子地位尊贵,从未有人敢如此与她说话。她勃然色变,捏着手中软鞭直接甩向沈千聿。
南庆时候,沈千聿不知被秦娆抽过多少次,那时的他身陷囹圄无力反抗,如今却是不同。
抓住软鞭中间位置,沈千聿拉紧猛地一O,那鞭尾直接向后飞去,刮在秦娆面上。
软鞭尾部尽是金属小钩,这一下刮得秦娆从耳下至面颊尽是血淋淋一片。
“公主!”
淮{同赤身男子齐齐出声,秦娆却是怒目瞪向二人:“何事?”
她无知无觉,面上血流如注亦完全不知。
淮{连忙自怀中掏出柔软巾帕,和止血药粉为秦娆处理。
“东宁贱贼,你敢伤我南庆公主?”
“便伤了,你奈我何?”
沈千聿讥笑道:“既求人就拿出个求人的样子,这里并非南庆,我亦不是秦湛那等残暴昏聩、无耻淫秽之物。”
“你敢辱骂南庆国君?”
“便骂了,你奈我何?”
淮{自腰间拔刀而出,万宵上前一步,秦娆死死按着巾帕眸中满是阴毒愤恨。
片刻后,她低声道:“将闫菖蒲父女挂于本宫马后,何时到上京,何时将二人尸骨取下送与东宁太子。”
“公主饶命。”
闫蜻哭着哀求,淮{示意将二人带下,沈千聿转头对万宵道:“将公主丧心病狂虐死南庆官民之事宣扬出去,必要让南庆百姓人人皆知当朝公主乃是个刁天厥地,残暴不仁之物。”
沈千聿似笑非笑:“再加一句,便说公主为震慑东宁,虐杀南庆太医给自己做威风。”
“想来婀夫人与宁王都十分喜欢公主这拖累秦湛,臭他名声的做法。”
秦娆闻言怒视沈千聿,却是生来头一次敢怒不敢言。
沈千聿处处扼她要害,打得她毫无还手之力。
淮{看向秦娆,一时不敢动作。
“蛮奴真的同以前不一样了。”
秦娆微眯着眸子,笑得娇艳。
随手扯了帐中木椅拉到身边,沈千聿潇洒落座。
他半倚在椅上自下而上看着秦娆。
“秦湛并非蠢货,不会让你单单领着两个人来与本宫谈合作之事。”
“但公主如今很没有诚意,本宫甚是不喜。”
沈千聿勾唇淡笑,笑意却未及眼底:“本宫无心陪你玩那些个上不得台面的把戏。”
“秦娆,错过今日,无论你再拿出何种条件,本宫都不会助秦湛一力。”
秦娆咬着牙,至如今都在悔恨当日一言不备,被眼前这男人抓了把柄,威胁至此。
沈千聿哼笑:“滚吧,既无诚意,又何必浪费本宫心力。”
“你要何诚意?”
沈千聿瞥向闫太医,何种意思不言而喻。
许久后,秦娆死死抓着软鞭,垂下眼皮道:“放了他二人。”
“公主。”
淮{还想再劝慰几句,秦娆却是一鞭抽在他背上:“本公主说放人,你敢抗命不尊?”
“放人。”
淮{低低开口,身边护卫将闫太医父女松绑放开。
沈千聿见状,冷笑道:“公主识趣。”
他看着秦娆死死抓着软鞭,恨不能抽他面上的手,咧嘴一笑:“公主出发前,秦湛定给过公主求本宫出力的底线。”
秦娆微微皱眉,沈千聿便知自己猜测没错。
他看着秦娆一字一句道:“让本宫猜猜秦湛有几分诚意。”
“金银珠宝……”
秦娆面无表情,沈千聿摇头:“他不会蠢到认为这等身外之物可打动本宫。”
轻轻拈了拈手指,他抬起头:“难不成是南庆城池?”
秦娆转头看向沈千聿,沈千聿笑道:“到底是南庆国君,出手当真大方。”
秦娆死死咬着唇,一淌殷红血渍自她唇边流下,看得沈千聿心生嫌恶。
淮{再次掏出随身携带的止血药粉,轻轻抹在秦娆唇上,便是秦娆的巴掌落在他面上,亦无动于衷。
万宵和吉荣一齐皱眉,二人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出几分嫌恶和不解。
怪道他家主子提起南庆便一副疾首蹙额、嗤之以鼻的模样,实是这几日所接触的南庆人中,无一人健全有智。
上上下下打量秦娆,万宵只觉南庆皇族实是块风水宝地,竟出了这么些个凤毛麟角、举世莫比的干才。
“只是不知几座城池,能换得秦湛帝位稳固。”
秦娆如今知他洞察人心,敏锐异常,闻言低下头沉默不语。
沈千聿哼笑一声:“大约还有月余便可到上京,公主可在回京前给本宫答复。”
“万宵,送客。”
“本宫还要跟恩人谈谈心,便不留公主在此了。”
秦娆怒剜他一眼,拂袖离去。